自序品第一
原文:時,大師至寶林,(1)韶州韋刺史與官僚入山,請師出,於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學士二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時作禮,願聞法要。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1)自性,(2)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識!且聽惠能行由得法事意”。
注釋:(1)寶林:韶州今韶關南華寺。(2)菩提:梵文音譯,意為覺悟。(3)自性:人先天具備的本性。
釋義:那時,六祖大師到寶林寺。韶州府刺史韋琚和他屬下一起進山,請大師到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人講解佛法。大師上法座。韋刺史及屬下三十余人、儒家學士二十余人、僧尼、道、俗共一千多人,大家同時行禮,懇請大師解說佛法精髓。大師告眾說:“善知識!能夠覺悟的自性,本來清淨,只要在日常生活中能夠時刻運用這個清淨之心,最終可以成佛。善知識!且聽我得到五祖傳授我佛法和衣缽經過”。
原文:惠能嚴父,本貫范陽,(1)左降流於嶺南,(2)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3)艱辛貧乏,於市賣柴。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 復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雲:“我從嶄州黃梅縣(4)東禅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惠能聞說,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惠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三十余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
注釋:(1) 范陽:今北京大興一帶。(2)新洲:今廣東一帶。(3)南海:今佛山一帶。(4):嶄州黃梅縣:今湖北省黃梅縣。
釋義:我父,祖籍范陽,不幸被降職流放於嶺南,在新州成為平民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把家搬到南海。艱辛貧乏,於市賣柴為生。一天,有一客買柴,讓我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錢,剛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裡馬上明白了經中大致意思。於是問“客誦何經?”客答:《金剛經》。又問:“你從什麼地方來,得到這部經典”?客答:“我從嶄州黃梅縣東禅寺來。五祖弘忍大師是主持。門下一千余人。我到該寺禮拜,聽受此經。大師常勸僧、俗說:“你們只要按照《金剛經》所說認真修行,就能見到自己本性,心直而不散亂最終可以成佛”。惠能聞說,因前世有緣,承蒙一位客人拿出十兩銀子給我,讓我安置老母衣食,叫我前往黃梅參禮五祖。
原文:惠能安置母畢,既便辭違,不經三十余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祖雲:“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惠能退至後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經八月余。
釋義:我安置好家,辭別母親,三十天既到黃梅縣東禅寺。行禮拜見五祖。祖問:“你是哪裡人。來這裡干什麼?”惠能答:“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不求別的只想成佛。”祖說:“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如何能成佛?”惠能答:“人雖有南北之分,但佛性本無南北之分。獦獠與和尚身份不同,但是兩個的佛性有何區別?”五祖還想繼續問我,但見旁邊人多,便讓我和大家一起勞動。我說:“我有話對和尚說,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在種福田。和尚還要我干什麼活?”五祖說:“這獦獠善根很大,你現在不要多說,到槽廠干活去。”惠能退至後院,有一位修行者,讓我破柴、踏碓舂米。干了八個多月。
原文: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當堂前,令人不覺。”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1)之性,各作一偈,(2)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諸人聞語,總皆息心,鹹言:“我等以後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注釋:(1)般若:梵文音譯,意譯為智慧。(2)偈:梵文音譯,意譯為公誦,四句為一偈的有韻文辭。是佛經中的唱詞。是修行者用來闡述對佛教教義的理解。
釋義:五祖一日忽然見我說;“我認為你的見解正確,但怕惡人害你,故不與你說話,你知道否?”我答:“弟子知道師父意思,不敢行至當堂前,以免被人發現。”五祖一日把所有弟子召集到大堂說:“世人生死問題是大事,但你們卻終日只求福報,不求解脫生死輪回辦法。自己本性若迷惑而不能覺悟,生死關頭福報如何能救?你們各去自看智慧,用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拿來我看。若悟大意,即傳衣法,為第六代祖師。趕快去,不要遲疑,多思多想不起作用。見到本性之人,出口即能認識本心和顯現出本性。若有這樣人,即是輪刀上陣,也能見到本性。”大家聽後,退入後堂議論道: “我等眾人,不須用心作偈讓大師看,沒有作用。神秀上座,是給我們講授佛經師傅,大師衣缽肯定是他的。我們隨意作一偈即可,不用白費心思。”其他人聽了,均不想認真作偈,都說:“我們以後就跟隨神秀師傅既可,不用作偈。”
原文: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得法。大難大難!”
釋義:神秀心想:“大家不呈偈文,是因為我是他們講解佛經的師傅,我必須作偈,呈與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對佛法見解深淺?我作偈用意,若為求佛法即為正確,若為覓得祖師之位即是錯誤,這與凡夫爭奪皇位有何區別?若不呈偈,最終得不到六祖衣法。真是太難了!”
原文: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體汗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雲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思惟:“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釋義:五祖堂前,有三間步廊,本來是想請宮廷畫師盧珍,畫《楞伽經》經文故事和《五祖血脈圖》,流傳後世。神秀作偈後,多次欲呈偈文。猶豫不定,遍身汗流,均未成功;前後四天,一十三次.沒有呈偈。神秀又想:“不如把偈寫在廊壁上,五祖看見。認為這偈不錯,我即出禮拜,說是我作,若說不好,說明我枉在山中修行數年,愧受人禮拜,以後還修什麼道?”當夜三更,為了不使人知,自己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表達對心的認識。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
神秀寫偈後回到房子,無人知道。神秀又想:“五祖明日見偈歡喜,說明我與佛法有緣。若言不好,說明我迷惑。今世、上世業障重,不該得到佛法。” 祖師之意很難猜測。神秀在房中前思後想,坐臥不安,直到五更。
原文: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
釋義:五祖已知神秀沒有認識到佛法精髓,不識本性。天明,五祖請盧供奉來,到南廊壁間繪畫,忽見偈文,抱歉的說:“供奉不用再畫了,勞你遠來。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讓人們誦持,照此偈認真去做。以免墮落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五祖讓門徒炷香禮敬,並告大家可誦此偈,即可見性。大家誦偈,均認為此偈作的好。五祖三更喚神秀入堂,問:“偈是你作否?”秀答:“是我作偈,我不是為了貪求祖師位置,只是望大師慈悲,看弟子有無慧根?”
原文: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
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
注釋:(1)無上菩提,至高無上覺悟,同成佛、明心見性。
釋義:五祖說:“你作此偈,未見到本性,只認識了佛法表象,未認識到本質。如此見解,想成佛,是不行的。見性之人,須得開口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佛性不生不滅。任何時間,念念見性,不會執著,一真則一切真,萬境皆自然。自然而真實之心,既是佛性真實。若如是見解,即是認識到了無上菩提自性也。你去再想一兩天,重作一偈,拿來我看。你偈若能表達深刻,既付你衣法。”神秀作禮而去。又經數日,還是作不出新偈,心中恍惚,神思不定,猶如夢中,行坐不安。
原文:復兩日,有一童於碓坊過,唱誦其偈。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誦者何偈?”書童答:“爾這獦獦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令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惠能曰:“我亦要誦此偈,結來生緣。上人!我此踏碓,八個余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
釋義:過了兩日,有一書童路過碓坊,誦神秀偈文。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然沒有得到大師教授,但卻識得此偈大意。便問書童:“此偈是何人所作?”書童答:“你這獦獦不知,大師說,世人生死問題是大事,若要得到我的衣法,你們作偈讓我看。若悟佛法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代祖師。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五祖讓我們誦讀這個偈文,照此偈修,免墮惡道;照此偈修,有很大利益。”惠能曰:“我亦要誦此偈,結來世緣份。上人!我此踏碓,八個多月,還未到過講堂,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
原文: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惠能曰:“惠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 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惠能聞己,遂言:“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惠能向別駕言:“欲學無上菩提,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有意智。”欲學無上提,不可輕於初學,若輕人,既有無量無邊罪。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1)”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眾以為然”。
注釋:(1)肉身菩薩:指以父母所生之身體而修到菩薩階位的人。
釋義:書童引至偈前禮拜,惠能說:“我不識字,請上人為讀。”這時有一位江州刺史佐吏,姓張,名日用,他高聲讀誦。惠能聽後說:“我也有一偈,希望別駕替我寫在上面。”別駕說:“你也要作偈,這事情希奇少有!”惠能向別駕說:“要學成佛之道,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沒有意智。”若輕人,即有無量無邊罪。別駕言:“你但誦偈,我為你書寫。你若得佛法,先要度我,不要忘了。”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寫完此偈,大家都很驚奇,無不贊歎驚訝,互相議論說:“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不知什麼時間,他修成了肉身菩薩。”五祖見眾人驚怪,恐人被人傷害,遂將鞋擦了偈。說:“也沒有見性。”大家也都隨五祖認為我沒有見性。
原文: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乃問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1)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注釋:(1)悟:開悟的簡稱,指對佛法的徹悟;明心見性標志;
釋義:第二天,五祖悄悄來到碓坊,見我腰上綁一塊石頭舂米,就說:“求道之人,為了佛法而不惜性命,理當如此!”又問:“米舂好沒有?”惠能答:“米早已舂好,就欠篩了。”五祖用手杖敲碓三下離開。惠能即知五祖意思,三更到五祖臥室。祖怕外人知道便以袈裟遮圍燈光,給我講解:《金剛經》。當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我當下大悟,原來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原文: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無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雲:“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持,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釋義:於是我對五祖說:“沒想到自己本性,本來清淨;沒想到自己本性,本不生滅;,沒想到自己本性,本來具足;沒想到自己本性,本無動搖;沒想到自己本性,能生萬法。”五祖知我已悟本性,對我說:“修行人若不識本心,學佛法作用不大;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可稱丈夫、天人師、佛。”五祖三更授我佛法,無人知道,並傳頓悟教法及歷代祖師所傳之衣缽。說:“你為第六代祖師,善護心念,普度眾生,流傳將來,不要斷絕。聽我偈文: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原文:祖復曰:“昔達磨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惠能啟曰:“向甚處去?”祖雲:“逢懷則止,遇會則藏。”
釋義:五組又說:“過去達摩大師,剛來中國,無人相信,故傳衣缽做為信物,代代相傳。佛法是以心傳心,讓人自己覺悟和理解。自古佛於佛只傳自性本體,師於師之間是密付本心。衣缽是爭奪的禍端,傳到你為止。若再傳衣缽,會有生命危險。你須迅速離開,恐怕有人傷害你。”慧能問五祖:“向哪裡去?”五祖說:“遇有懷字的地方就可以停下來,到了有會字的地方就可以藏身。”
原文:慧能三更領得衣缽,雲:“能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須憂,吾自送汝。”祖相送至九江驿。祖令上船,五祖把撸自搖。慧能言:“請和尚坐,弟子會搖橹。”祖雲:“合是吾渡汝。”慧能雲:“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慧能雖生在邊方,語音不正,蒙師傳法,今已得悟。只合自信自度。”
釋義:我三更接受了衣缽說:“我是嶺南人,不熟悉這山路,如何到江邊呢?”五祖說:“你不要憂慮,我親自送你。”五祖把我送到九江驿,讓我上船,並親自搖橹。我說:“請師傅坐,我會搖橹。”五祖說:“應該是我渡你。”我說:“迷惑時靠師傅度,覺悟後應該自己度自己,雖都是度,意義不一樣。我是南方人,說話難懂,蒙師傅傳我佛法,我已經領悟。只能自己度自己。”
原文:祖雲:“如是,如是,以後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釋義:五祖說:“說得對,說得對,以後佛法要靠你發揚廣大,你離開三年後,我才會圓寂。你現平安離去,一直往南走。不要馬上講解佛法,佛法很難興起。”
原文:惠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半間,至大庾嶺。五祖歸,數日不上堂,眾疑詣問曰:和尚少病少惱否?曰:病即無,衣法已南矣。問:誰人傳授?曰:能者得之。眾乃知焉,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粗糙。為眾人先,趁及惠能。
釋義:我辭別五祖,不停往南行走。兩月左右,到大庾嶺。五祖歸來,數日不上堂,大家疑問:|“和尚有病嗎?”大師說:“沒有病,我的衣法已南行。”大家問:“衣缽傳給何人了?答:能人得之。”大家才知大師衣缽已傳。逐後數百人往南追趕,要奪回衣缽。有一個僧人姓陳,名惠明,出家前是四品將軍,性行粗糙。非常想追到我,他首先找到我。
原文:惠能擲下衣缽於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乃喚雲:“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惠能遂出,坐磐石上。惠明作禮雲:“望行者為我說法。”惠能雲:“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明坐良久。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復問雲:“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惠能雲:“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
釋義:慧能把衣缽放在石頭上,說:“這衣缽是信物,如何用武力來爭?”我隱藏草叢中。惠明上前,拿不動,於是大喊:“行者,行者,我是為佛法而來,不是為衣缽來”。慧能隨出,坐磐石上。惠明行禮說:“望行者為我說法。”慧能道:“你既為佛法而來,可止住一切妄想,勿生一念,我為你說。”慧明坐了很久。慧能說:“不思善,不思惡,在這時,哪個才是慧明的本來面目?”惠明聽後大悟。又問道:“除了剛才密語、密意外,還有其他密意否?”慧能回答:“對你已經說出來的,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你若能夠返觀自心,秘密在你那裡。”
原文:明曰:“惠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師也。”惠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明又問:“惠明今後向甚處去?”惠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明禮辭。
釋義:慧明說:“我雖在黃梅,卻實不認識自己本來面目。今蒙開示,如同自己飲水一樣,冷和暖溫度是否合適,只有自己知道。今天你即是我師傅。”慧能說:“你若能這樣想,我與你同師黃梅,要善護自己心念。”慧明又問:“慧明今後到什麼地方?”惠能答:|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慧明行禮後離去。
原文:明回至嶺下,謂趁眾曰:“向陟崔嵬,竟無蹤跡,當別道尋之。”趁眾鹹以為然。惠明後改道明,避師上字。惠能後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於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一十五載,時與獵人宣說法。獵人常令守網,每見生命,盡放之。每吃飯時,以菜寄煮肉鍋。或問,則對曰:“但吃肉邊菜。”
釋義:慧明下山,對追慧能眾人說:“我到山頂,也未見蹤跡,咱們到別的路上再找。”大家都信了他話。惠明後改名為道明,避諱慧能法號。慧能後來到了曹溪,又被惡人尋逐,在廣東四會,避難與獵人隊中,共計一十五年。經常與獵人隨宜解說佛法。獵人常讓我看守獵網,我若見生命都盡量放之。每次吃飯,我將菜放到煮肉鍋內。有人問,我說:“我只吃肉邊菜。”
原文:一日思惟:“時當弘法,不可終遁。”遂出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動不已。惠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一眾駭然。印宗延至上席,征诘奧義。見惠能言簡理當,不由文字。宗雲:“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惠能曰:“不敢。”宗於是作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宗復問曰:“黃梅付囑,如何指授?”惠能曰:“指授即無,惟論見性,不論禅定、解脫。”宗曰:“何不論禅定、解脫?”
釋義:一天慧能想:“應該弘揚佛法,不能一直藏下去。”於是離開獵人隊伍至廣州法性寺,恰逢印宗法師講解《涅槃經》。忽然寺院前幡被風吹的搖擺不停,一僧人說:是風在動,一僧人說:是幡在動,議論不休。慧能上前說:“既不是風在動,也不是幡在動,是你們的心在動。”大家聽了都驚訝,印宗法師請慧能至上席。詢問佛法深奧義理。見慧能言語簡單而佛理精妙,不受文字束縛。印宗法師說:“你定非常人,早就聞說黃梅五祖衣法南來,應該是你吧?”慧能答:“不敢。”宗於是作禮,請求把衣缽拿出來給大家看。印宗法師又問道:“五祖在黃梅傳付衣缽時候,有何開示?”慧能答:“開示沒有,只是討論見性,不討論禅定和解脫。”宗問:“為何不論禅定和解脫?”
原文:惠能曰:“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問:“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惠能曰:“法師講《涅槃經》,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貴德王菩薩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1)及一闡提,當斷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無常。佛性非常非無常,是故不斷,名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蘊之與界,凡夫見二。智者了違,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佛性。”印宗聞說,歡喜合掌,言:“某甲講經,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真金。”於是為惠能剃發,願事為師。惠能遂於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惠能於東山得法,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今日得與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會,莫非累劫之緣,亦是過去生中,供養諸佛,同種善根,方始得聞如上頓教,得法之因。教是先聖所傳,不是惠能自智。願聞先聖教者,各令淨心,聞了各自除疑,如先世聖人無別。一眾聞法歡喜,作禮而退。
注釋:(1) 四重禁:指YIN、殺、盜、妄語。五逆:指殺父母、殺阿羅漢、出佛身血、破和合僧。
釋義:慧能說:“那是二種修行方法,而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問:“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惠能說:“法師講《涅槃經》,講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貴德王菩薩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闡提,能斷善根和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是常(指無心行善),二者無常(有心行善。)佛性不是無心也不是有心,故不能斷,名為不二。一者是:“善”,二者是:“不善”,佛性不是善也不是不善,故名不二。蘊之與界,凡夫見二。智者通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佛性。”印宗聞說,歡喜合掌說:“他人講經,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真金。”於是為惠能剃發,願奉為師傅。惠能遂於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惠能於東山得法,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今日得與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在此聚會,莫非累劫之緣,也是過去生中,供養諸佛,同種善根,方始得聞如上頓教得法之因。教是先聖所傳,不是惠能自智。願聞先聖教者,大家各自淨心,聞之各自除卻心中疑惑,和歷代聖人沒有區別。大家聞法歡喜,作禮而退。
般若品第二
原文:次日,韋使君請益,師升座告大眾曰:“總淨心念,摩诃般若波羅蜜多。”復雲:“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诃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谛聽,吾為汝說。”
釋義:第二天,韋刺史請大師講解佛法,大師升坐告大眾說:“請淨心除念,誦摩诃般若波羅蜜多。”又道:“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身已具備。只因自心迷惑,故不能自悟,需借大善知識開示方能見性。當知愚人和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因迷和悟程度不同,所以有愚和智區別。我現為大家解說摩诃般若波羅蜜法,使你們各獲智慧。大家志心谛聽,吾為解說。”
原文: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善知識,摩诃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釋義:善知識,世人雖然每天辛苦誦念般若,但始終不理解自己的本性即是般若,如同整天只說食物名稱而不吃飯一樣。若只口頭說空,即是經歷無數輪回也不可能見到自己本性,最終無法受益。善知識,摩诃般若波羅蜜是印度語,意思是大智慧到彼岸,這需要用行動來實踐,不能只在口頭上稱念。若口念而不行動,就如同夢、幻、露水、閃電一樣不起作用。若不但口裡念頌而且身體力行,則心口相應。本性即是佛,離開本性沒有佛。
原文:何名摩诃?摩诃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嗔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頭無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
釋義:什麼叫摩诃?摩诃是大的意思。人們心量廣大,如同虛空世界一樣,無邊無際,也沒有方圓大小,沒有青黃赤白,沒有上下長短,沒有嗔、喜,沒有善惡,沒有頭尾等等分別。一切佛土,如同虛空一樣。世人美妙本性本來是空,沒有一物。自性本來即是真空,也是如此。
原文: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曰摩诃。
釋義:善知識,不要聽我說空,便執著這個空。第一不能執著空,若追求空的境界去靜坐,即會形成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空而形成為另外一種執著。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包含萬物景像。如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全都含在這虛空之中。世人妙性本空,也是如此。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即是大。萬法在我們本性之中,若見一切人,無論是壞人和好人,皆不取也不捨,也不執著,心量如同虛空一樣不受任何影響和干擾,稱之為大。故曰摩诃。
原文: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善知識,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善知識,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終日說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稱國王,終不可得,非吾弟子。
釋義:善知識,迷惑之人只會口說,而覺悟之人是用行動實踐。又有一種迷惑之人,用單純追求空的境界去靜坐,而對於任何事物都不加認識、思考,還自稱這是大,這一種人,不可對他解說,因為這種人思想被不正確的認識全部占據。善知識,自性心量廣大,可以包容萬事萬物。用時歷歷分明,應用時便知道一切是真實的。一切真實即是真實,真實即是一切真實,心念來去自由,不要停滯,這即是般若。善知識,一切般若智,均從自性而生,不能從外界得到,不要理解錯了。這即是真心應用。一真一切真。心量是大事情,沒有捷徑。不要口中說空,而不去在生活中努力實踐,這與凡人自稱是國王,而永遠也不是真的,這種人不是我的弟子。
原文:善知識,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念念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何名: “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通流,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
釋義:善知識!什麼是般若?般若者,漢語稱作智慧。若能做到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不執著,經常清淨自心,即是實踐般若。若一念愚迷而執著,即是喪失了般若。若一念清淨,即是實踐了般若。世間人愚迷,不理解般若。口中說著般若,心中卻愚迷執著。雖自稱我修的是 “般若”,大談空性,卻不識真正意義的空。般若沒有任何形狀,智慧心即是。若能如是理解,即是認識了般若。什麼叫波羅蜜?這是印度語,漢語為到彼岸,清淨即可離生滅,執著即會有生滅。如同水中波浪起伏不定,這即叫此岸。若心離相則不會有生滅,如流水暢通無礙,即是彼岸,所以稱“波羅蜜”。
原文:善知識,迷人口念,當念之時,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善知識,摩诃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最第一,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諸佛從中出。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
釋義:善知識!迷惑之人只知口念。雖口中稱念,但心中妄想、是非不斷。若能時刻能言行一致,即是真如法性。悟此法人;是般若法。照此法做的人即是實踐般若。不去實踐即是凡夫,若能一念修行,自身即與佛無異。善知識!凡夫即是佛,煩惱即是菩提。前念迷惑執著即是凡夫;後念覺悟離相即是佛。若前念執著便會產生煩惱;若後念離相清淨即是菩提。善知識!摩诃般若波羅蜜,是最尊、最上、最第一佛法。它無住、無往、也無來,三世諸佛皆是從勤修般若法中而成就。我們應當運用大智慧,破除一切干擾。照此修行,定能成就,把貪、瞋、癡三毒變為戒、定、慧。
原文: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诳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
釋義: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一般若能生八萬四千種智慧。為什麼?因為世人有八萬四千種煩惱。自己若沒有煩惱,智慧心常現,念念不離清淨自性。悟此法人,即是理解了什麼是無念,無多思和無執著,做到不起诳妄之念。隨緣應用真如自性。以智慧來觀照,於一切事物均不執著,即是見性最終成佛道。
原文:善知識,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須修般若行,持誦《金剛般若經》,即得見性。當知此經功德無量無邊,經中分明贊歎,莫能具說。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何以故?譬如天龍下雨於閻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草葉,若雨大海,不增不減。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從天有,元是龍能興致,令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悉皆蒙潤。百川眾流,卻入大海,合為一體。眾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復如是。
釋義:善知識!若想進入一真法界,以及般若禅定之人,須努力實踐,持誦《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才能見性。當知這部《金剛經》有無量無邊功德,經中清楚說明贊歎,不能細說。這法門是最上乘教法,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性少智慧人聽聞此法,心裡疑惑而不信。為什麼?好比天龍在閻浮提降下大雨,城市村落都順水漂流,如同漂流草葉一樣。如果雨是下在大海中,海水不見增加,也不見減少。若大根性人、最上乘根性人,聞說《金剛經》,即能心開悟解。知道本性裡自有般若智慧,經常運用智慧觀照自心,並且知道這些道理是不能用語言、文字來表述。比如降雨,不是從天而有,原是龍能興雲致雨,讓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都受潤澤。百川眾流入大海中,與海水合為一體。眾生本性中的般若智慧,也是如此。
原文:善知識,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人,亦復如是。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因何聞法不自開悟?緣邪見隆重,煩惱根深。猶如大雲覆蓋於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見,修行覓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
釋義:善知識!小根性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一樣,根性小的,若被大雨一沖,全部倒下,不能生長。小根性人,也是如此,他們原有般若智慧,和大智慧人原沒有差別。為什麼聞此法門不能開悟?是他們執著錯誤的認識非常嚴重,煩惱和習氣根深蒂固。好像密雲遮蔽了日光,沒有風把雲吹散,日光不能透現出來。般若智慧,本來沒有大小之分,只因為一切眾生自心有迷悟不同所致。心內迷惑而向外求法,修行覓佛,不能悟到自性,這即是小根性人。若悟頓教法門之人,不會去心外求法而執著修行,而是自己心中經常生起正見,煩惱、塵勞不能干擾,這即是見性。
原文:善知識,內外不住,去來自由,能除執心,通達無礙,能修此行,與《般若經》本無差別。
釋義:善知識!內外事情皆不執著,來去自由,能除執著之心,即能通達無阻礙,能如此修行,和《般若經》所說沒有區別。
原文:善知識,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因人說有。緣其人中有愚有智,愚為小人,智為大人。愚者問於智人,智者與愚人說法,愚人忽然悟解心開,即與智人無別。
釋義:善知識!一切經典、及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都是為人而設,因為智慧性,才能建立。若沒有世人,一切萬法不會存在。可知萬法本是因人而興起,一切經書,也是因人說才會有。因為世人之中有愚有智,愚昧稱小人,智慧稱大人。愚昧人向有智慧人請教,有智慧人對愚昧人說法,愚昧人若忽然領悟心開,即和有智慧之人沒有差別。
原文:善知識,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菩薩戒經》雲:“我本元自性清淨”。若識自心見性,皆成佛道。《淨名經》雲:“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釋義:善知識!若不覺悟,佛也是眾生,若能覺悟,眾生也是佛。應該知道,萬法都在自心中。為什麼不從自己心中,立刻見到真如本性?《菩薩戒經》中說:“我自性本來是清淨無染。”若能識得自心見到自性,皆能成就佛道。《維摩诘經》中說:“當下豁然開朗,認識到自己本心。”
原文:善知識,我於忍和尚處,一聞言下便悟,頓見真如本性。是以將此教法流行,令學道者頓悟菩提。各自觀心,自見本性。若自不悟,須覓大善知識,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識有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識,能發起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須求善知識指示方見。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執謂須他善知識方得解脫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自心內有知識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雖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俱滅。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釋義:善知識!我在弘忍和尚那裡,一聽他說法,立刻理解了真如本性。故將此頓教法流傳,讓學道人頓悟菩提。各自觀照自心,見到自己本性。若自己不能領悟,必須尋訪大善知識,能理解最上乘法人,指示正路。這善知識有大因緣,他們正確開示可以使眾生認識自己本性。因為一切善法是由善知識發起緣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都是眾生本性中本自固有。若不能自己理解,必須請求善知識指示方能認識和理解。若能自己領悟之人,不須向外求覓。若堅持認為自己不用修行單求得外善知識即能解脫,那是錯誤認識。為什麼?因為自心本有能力可以自悟。如果另起邪見、迷惑、顛倒妄想,雖有外善知識開示,也不能解救自己。如果自己能夠生起真正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可全部消失。若能識得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原文:善知識,智慧觀照,內外明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本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即是無念。何名無念?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是為無念。用即遍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但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善知識,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
釋義:善知識!用智慧觀照,即能內外光明透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是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即是無念。什麼是無念?即對一切事情,心無執著,既是無念。應用時能遍及一切處,卻不執著一切處。但能清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境中不多思、多想,出入來去自由,通暢無滯,這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這即是無念行。如果一味執著什麼都不去思考,當使心念斷絕,這即是法縛,也叫作邊見。(1)善知識!悟得無念法之人,萬法皆能通達,悟得無念法者,了解諸佛境界;悟得無念法者,達佛地位。
注釋:(1) 邊見:片面、錯誤見解。
原文:善知識,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門,於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教,終身而不退者,定入聖位。然須傳授從上以來默傳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見同行,在別法中,不得傳付。損彼前人,究竟無益。恐愚人不解,謗此法門,百劫千生,斷佛種性。
釋義:善知識!後代得到我法者,將此頓教法門,與見解相同人共同實踐,如事佛陀,終生精進而不退轉人,定能到聖人地位。但在傳授此法時候,須遵循歷代祖師默傳心印吩咐,不可隱匿正確方法。若不是同一認識和修行之人,而用其他方法修行之人,不得傳付。有損於先聖,最終沒有作用。怕有些愚癡人不能理解,誹謗此法門,歷劫輪回後,斷佛種性。
原文:善知識,吾有一無相頌,各須誦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記吾言,亦無有益,聽吾頌曰:
釋義;善知識!我有一首無相頌,你們都須記誦,無論在家、及出家之人,但依此偈修行。若不自己修行,只是記誦我話,也無作用。聽我偈: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
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
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余。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
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道,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
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自若無道心,暗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
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
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正見名出世,邪見名世間。
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此頌是頓教,亦名大法船。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原文:師復曰:今於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法界眾生,言下見性成佛。時韋使君與官僚道俗,聞師所說,無不省悟,一時作禮,皆歎:“善哉!何期嶺南有佛出世!”
釋義:六祖又說:今我在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所有眾生,聽後馬上見性成佛。當時韋刺史與官僚、僧俗弟子聽了六祖所說法後,都有省悟。於是同時向六祖大師頂禮,並且贊歎道:“太好了!想不到嶺南有佛出世!”
疑問品第三
原文:次日,韋刺史為師設大會齋。齋訖,刺史請師升座,同官僚士庶肅容再拜,問曰:“弟子聞和尚說法,實不可思議。今有少疑,願大慈悲,特為解說。”師曰:“有疑即問,吾當為說。”
釋義:第二天,韋刺史為大師設大會齋,飯後,刺史請大師登法座,自己和官僚、信眾們整肅儀容後禮拜,問道:“弟子聽大師說法,實在微妙難思議。現在我有疑問,望大師慈悲為我們講解說!” 大師說:“有疑問提出來,我當講解。”。
原文:韋公曰:“和尚所說,可不是達摩大師宗旨乎?”師曰:“是。”公曰:“弟子聞達摩初化梁武帝,帝問曰: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設齋,有何功德?達摩言,實無功德。弟子未達此理,願和尚為說。”師曰:“實無功德。勿疑先聖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設齋,名為求福,不可將福變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
釋義;刺史問:“大師所說,可是達摩祖師的宗旨?”大師答:“是的。”刺史問:“弟子聽說達摩祖師當年教化梁武帝時,武帝問,朕一生建寺廟,度僧人,布施財物,廣設齋會無數,有什麼功德呢?達摩祖師說,沒有功德。弟子不明白這個道理,望和尚為我解說。”大師說:“實在沒有什麼功德。你們不要懷疑先聖話!梁武帝心被不正確的認識所占據,不認識真正法性。建寺廟,度僧人,布施設齋,這只是在求福,不能把福報變成功德。因為功德在自己法身之中,而不在修福。”
原文:師又曰;“見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無滯,常見本性,真實妙用,名為功德;內心謙下是功,外行於禮是德;自性建立萬法是功,心體離念是德;不離自性是功,應用無染是德。若覓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輕,常行普敬。心常輕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自性虛妄不實,即自無德,為吾我自大,常輕一切故。善知識,念念無間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善知識,功德須自性內見,不是布施供養之所求也,是以福德與功德別。武帝不識真理,非我祖師有過。”
釋義:大師又說:“能認識自性即是功,待人平等是德。每個心念不滯留,常見自己本性,真實而妙用,這是功德。內心謙虛即是功,外表有禮即是德;自性建立萬法是功,心體遠離妄念即是德;念念不離自性是功,應用而不執著即是德。若尋功德法身,但依照這樣做,才是真正功德。若真修功德之人,心裡不會有輕慢之心,而常行普敬。若心中常輕慢他人,自我不斷,自然不會有功;自性虛妄不實,也自然沒有德;因為自大傲慢,常輕視一切緣故。善知識!清淨之念從不間斷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心性即是功,自修身行即是德。善知識!功德必須自性內見,而不是布施供養所能求到的,這即是福德與功德的區別。梁武帝不認識這個真理,不是我們祖師有過錯。”
原文:刺史又問曰:“弟子常見僧俗,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請和尚說,得生彼否,願為破疑。”
釋義:刺史又問道:“弟子常見出家、在家之人稱念阿彌陀佛名號,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請和尚解說,這樣能否往生西方?望大師為我破除心中疑惑!”
原文:師言:“使君善聽,惠能與說。世尊在捨衛城中,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若論相說裡數,有十萬八千。即身上有十惡八邪,便是說遠。說遠為其下根,說近為其上智。人有兩種,法無兩般。迷悟有殊,見有遲疾。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悟人自淨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淨,即佛土淨。”
釋義:大師說:“請韋君用心聽!我為你解說。佛在捨衛城中,說西方接引經文,清楚指出西方淨土離此不遠。若論距離,於我們有十萬八千裡路。即相當眾生身上有十惡八邪。因為障礙,所以便說西方遙遠。說遠是為其下根,說近是他們是上根。人的根性雖有兩種,但是佛法的道理卻是一樣。眾生有迷悟之別,所以見性即會有早、晚不同。迷惑之人念佛求生西方,覺悟的人自淨其心,所以佛說,隨其自心清淨,自然佛土清淨。”
原文:使君,東方人,但心淨即無罪,雖西方人,心不淨亦有愆。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淨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所以佛言,隨所住處恆安樂。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此不遠。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今勸善知識,先除十惡,即行十萬,後除八邪,乃過八千。念念見性,常行平直,到如彈指,便睹彌陀。
釋義:使君,東方人,只要心清淨即無罪,雖然是西方人,如果心不清淨,一樣有錯。東方人造罪,想念佛求生到西方世界。那麼西方人造了罪,念佛要求生到什麼國土呢?凡夫不理解自性,不認識自己身中淨土,於是發願往生東方或西方。在覺悟人眼裡,到處都是淨土。所以佛說,隨其所住之處常安樂。使君!只要心善,西方即離我們不遠。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以到達。我勸各位善知識,首先要除去十惡,就等於行了十萬裡路,然後再除去八邪,即又走了八千裡。念念見到自己本性,常心平行直,到西方如彈指,便見阿彌陀佛。
原文: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惠能與諸人?惠能與諸人移西方如剎那間,目前便見。各願見否?眾皆頂禮雲:若此處見,何須更願往生。願和尚慈悲,便現西方,普令得見。
釋義:使君!你但常行十善,何須更求往生呢?若不斷十惡之心,什麼佛來迎請你?若能了悟不生不滅頓教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而念佛,求生西方路途遙遠,如何能夠到達?我為各位把西方移到這裡,如剎那間,眼下便能見到。大家願見西方淨土否? 大眾同向大師頂禮說:“如果能夠在這裡見到西方,又何必再去另求往生?望和尚慈悲,現在示現西方,讓大家都能見到!”
原文:師言:“大眾,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存,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慈悲即是觀音,喜捨名為勢至,能淨即釋迦,平直即彌陀。人我是須彌,邪心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塵勞是魚鱉,貪嗔是地獄。愚癡是畜生。”
釋義:大師說:“各位!世間人的身體就像一座城,眼、耳、鼻、舌好比是門。外有五座門,內有一座意門。心是土地,性是國王。王住心地上。性在王存,性去王無。自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作佛須向自性中求,莫向身外求作佛!自性若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心存慈悲自身即是觀音菩薩,能喜捨即是大勢至菩薩,能淨化身心即是釋迦佛,心地平直自身即是阿彌陀佛。心中分別人與我等於修建了一座障礙自己的大山,不正確的思想是洶湧大海,煩惱即是翻滾的波浪,心存不善即是凶猛惡龍,虛妄即是擾人的鬼神,塵勞是魚鱉,貪心、瞋心,即等於為自己造下了地獄。愚癡不悟是畜生。”
原文:“善知識,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須彌倒,去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忘,魚龍絕,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光明,外照六門清淨,能破六欲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消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大眾聞說,了然見性,悉皆禮拜,俱歎善哉。唱言:“普願法界眾生,聞者一時悟解。”師言:“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惡,但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
釋義:“善知識!你常修十善,天堂便到。除去人我之心,須彌山便會崩倒;取掉不正確的思想,海水就會枯竭;煩惱不生,波浪即會平息;斷除惡念,魚龍便會滅絕。這時自己心地上的真如覺性,即會大放光明,外照六門清淨無染,能破六欲;自性內照,即能消除貪、瞋、癡三毒,地獄等罪,一時消滅。如此內外光明澄徹,無異於西方。若不這樣修行,如何能到西方極樂世界?大家聽了開示,洞然各見自性,於是向六祖頂禮,同聲贊歎:好極了!又唱道:“普願法界一切眾生,聽聞的人都能馬上覺悟。”大師說:“善知識!如果要想修行,在家也能成功,不一定非要出家。在家人如果能夠依此修行,即如東方人心善。出家人不照此修行,即如西方人心惡。只要自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
原文:韋公又問:“在家如何修行,願為教授。”師言:“吾與大眾說《無相頌》,但依此修,常與吾同處無別。若不依此修,剃發出家,於道何益。”頌曰:
釋義:韋刺史又問:“在家人如何修行?願和尚開示!”大師說:“我為大家說一首無相頌,只要依此修行,即像與我同在一處沒有區別。若不這樣修行,即使剃發出家,於修道上又有何用?”偈說:
心平何勞持戒, 行直何用修禅。 恩則孝養父母, 義則上下相憐。
讓則尊卑和睦, 忍則眾惡無喧。 若能鑽木取火, 淤泥定生紅蓮。
苦口的是良藥, 逆耳必是忠言。 改過必生智慧, 護短心內非賢。
日用常行饒益, 成道非由施錢。 菩提只向心覓, 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 天堂只在目前。
原文:師復曰:“善知識,總須依偈修行,見取自性,直成佛道。法不相待,眾人且散,吾歸曹溪。眾若有疑,卻來相問。時刺史官僚,在會善男信女,各得開悟,信受奉行。
釋義:大師又說:“善知識!大家要依此偈修行,認識自性,善用直心最終成就佛道。佛法對待任何人都是一樣的。大家且散,我回曹溪去了,若有疑問,可到曹溪來問我。”當時,韋刺史、官員以及在法會中聽講的善男信女們,各自都心開意解,信受不疑,決心實踐。
定慧品第四
原文:師示眾雲:“善知識,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大眾勿迷言,定慧別。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諸學道人,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口說善語,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內外一如,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於诤。若诤先後,即同迷人。不斷勝負,卻增我法,不離四相。善知識,定慧猶如何等?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復如是。”
釋義:大師告大眾說:“善知識!我此法門,是以定慧為根本。大家不要認為定慧有區別。定和慧是一體,不是兩個。定是慧的體,慧是定的用。在慧的時候定在慧中,在定的時候慧也即在定中。若明白這個道理,即是定慧學問。各位修道人,不要說先定才能發慧,或先慧才能到定。這種理解。是將一個概念理解成了二種認識。若口中說善語,心卻沒有善念,空有定慧理論,定慧即不相一致。若心與口俱善,內與外一樣,定和慧即一致了。自己覺悟自己修行,不在诤辯。若爭論先後,即和癡迷之人一樣。若不斷勝負心,必增執著,即不能看空。善知識!定慧像什麼呢?如燈光,有了燈即有光,沒有燈即暗。燈是光的體,光是燈的用。名稱雖然有兩個,體性本是一樣。此定慧法,也是如此。”
原文:師示眾雲:“善知識,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淨名經》雲:‘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莫心行谄曲,口但說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於一切法,勿有執著,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
釋義:大師告大眾說:“善知識!一行三昧者,即是在一切地方,無論行、住、坐、臥,是常用一直心的意思。淨名經說:‘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不要行為用的是谄心和曲心;口中說的是直,口說一行三昧,實際卻用的是谄心和曲心。但用直心,於一切事物不執著。愚迷的人執著法相,執著一行三昧,口說坐不動,不起妄心,即是一行三昧。如此見解之人,如同沒有情識的木石一樣,正是障礙修道因緣。”
原文:師示眾雲:“善知識,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常坐不動是,只如捨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诘诃。善知識,又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
釋義:師示眾雲:“善知識!道要通流,為何反生滯礙?心不執著,道即通流,心若執著,即叫作繭自縛。如果說常坐不動即是,即像捨利弗,在林中靜坐,卻被維摩诘诃斥。善知識!又有人教人靜坐,看心觀靜,讓自己心念不動不起,認為這樣即是在下功夫。愚迷之人不會,便因此執著反成顛倒,像這樣的人很多。如此教導,是極大錯誤。”
原文:師示眾雲:“善知識,本來正教,無有頓漸,人性自有利鈍,迷人漸修,悟人頓契。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即無差別,所以立頓漸之假名。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於世間善惡好丑,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為系縛。於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
釋義:大師說:“善知識!本來正確的教育,是沒有頓漸之分,只因人的根性有利鈍差異。愚迷的人漸次修行,聰明人頓然契悟。若能自識本心,見自本性,即沒有差別。所以立頓漸假名。善知識!我此法門,從祖師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即是面對各種事物而不受干擾,無念者,即是心中有念頭而不執著於念頭,無住者,是人的本性。對於世間的善、惡、好、丑,乃至冤家至親,言語的冒犯、諷刺,或欺凌紛爭的時候,都把這些不放在心上,不想報復。每個念頭,不回憶以前的事情。如果以前的念頭,現在的念頭,將來的念頭,一個想法連著下一個想法從不間斷,即叫系縛。對於一切事情,不執著,即是沒有系縛。這即是以無住為本。”
原文: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則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善知識,於諸境上,心不染,日無念,於自念上。常離諸境,不於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絕即死,別處受生,是為大錯。學道者思之,若不識法意,自錯猶可,更勸他人。自迷不見,又謗佛經。所以立無念為宗。
釋義: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即叫無相。能離執著,則自性清淨。這即是以無相為體。善知識!於一切事情,心不執著是無念,於自心上。常離執著,心念不受干擾。若只是把遇到任何事情不加思考,使念頭斷絕,這樣的認識即和人死了沒有區別。一樣還要到別處去受生輪回,這是極大錯誤。學道人應該認真思考。如果不識佛法,自己錯了還罷,卻又再誤導他人。自己愚迷不見真理,又毀謗佛經。所以要立無念為宗。
原文:善知識,雲何立無念為宗?只緣口說見性,迷人於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從此而生。自性本無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說禍福,即是塵勞邪見。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善知識,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鼻舌當時即壞。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雲:“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釋義:善知識!為何立無念為宗呢?只因為那些口頭說見性而心猶執迷的人,在外境上仍有所念,有所念就會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就從此產生。菩提自性本無一法可得,如果以為有所得而妄說禍福,這就是塵勞邪見。所以這個法門要建立無念為宗。善知識!所謂無,無的是甚麼事呢?所謂念,念的是甚麼東西呢?所謂無,就是無差別相,無一切妄見塵勞的心;所謂念,就是念真如自性。真如就是念的體,念就是真如的用。真如自性能起念,不是眼耳鼻舌等器官能念。真如本有自性,所以能隨緣起念;真如如果沒有自性,眼色耳聲當下就會消失散壞。善知識!真如自性隨緣起念時,六根雖然有見聞覺知,但是真如自性不會染著萬境而能恆常自在。所以《淨名經》說:‘善能分別一切法相,於第一義谛如如不動。’”
坐禅品第五
原文:師示眾雲:“此門坐禅,元不著心,亦不著淨,亦不是不動。若言著心,心原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若言著淨,人性本淨,由妄念故,蓋覆真如。但無妄想,性自清淨。起心著淨,卻生淨妄。妄無處所,著者是妄。淨無形相,卻立淨相,言是工夫。作此見者,障自本性,卻被淨縛。善知識,若修不動者,但見一切人時,不見人之是非善惡過患,即是自性不動。善知識,迷人身雖不動,開口便說他人是非長短好惡,與道違背。若著心著淨,即障道也。”
釋義:大師開示說:“此法門坐禅,本不求心,也不求淨,也不是不動。若說求心,心本身是虛妄,當知心如虛幻。所以不應求這個虛妄之相。若說求淨,人的自性本來清淨,只因有了妄念,所以覆蓋了真如自性。但離妄想,本性自然清淨。若起心求淨,卻又生出“求淨”的妄想。妄想無固定地方,起心動念即是妄想。“淨”原無形相,卻又立出了“淨”的形相,還說這是工夫。做這樣理解,會障蔽自己本性,還被“淨相”所纏縛。善知識!要修不動者,但見一切人時,不見他人的是非、善惡、和錯誤,即是自性不動。善知識!愚迷的人身體雖然不動,卻開口便說他人的是非、長短、好壞,這即與修道相違背。如果求心、求淨,即會障礙自己修道。”
原文:師示眾雲:“善知識,何名‘坐禅’?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禅。善知識,何名‘禅定’?外離相為禅,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淨自定,只為見境思境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善知識,外離相即禅,內不亂即定。外禅內定,是為禅定。《淨名經》雲:‘即時豁然還得本心。’《菩薩戒經》雲:‘我本性元自清淨’。善知識,於念念中,自見本性清淨。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釋義:
大師開示說:“善知識!什麼是‘坐禅’?此法門中,無有障礙,外對一切善惡境界,不起念頭,即是坐,內見自性不動,即是禅。善知識!什麼是‘禅定’?外離一切相是禅,內心不亂是定。若外著相,內心即亂,若外離一切相,內心即不亂。本性自然自淨自定,只因見境思境所以才會心亂。若見一切事物而內心不亂的人,才是真定。善知識!外離相即是禅,內心不亂即是定。外禅內定,即是禅定。《淨名經》雲:‘即時豁然還得本心’。《菩薩戒經》說:“我的本性原本清淨。”善知識!在念念之中,見自己的本性清淨,精進實踐,自然能夠成就佛道。”
忏悔品第六
原文:時,大師見廣韶洎四方士庶,骈集山中聽法,於是升座告眾曰:“來,諸善知識,此事須從自性中起,於一切時,念念自淨其心,自修其行,見自己法身,見自心佛,自度自戒,始得不假到此。既從遠來,一會於此,皆共有緣。今可各各胡跪,先為傳自性五分法身香,次授無相忏悔。眾胡跪。”
釋義:那時,大師看到廣州、韶州以及四方學者、庶民都來山中聽聞佛法,於是上法座告大眾說:“各位善知識!修行必須要從自性中做起。在任何時候,念念都能清淨自心,努力實踐,見自己法身、見自己佛性,始終自己度自己、自己持戒才能得到,不枉此行。大家遠道而來,同在此聚會,都是有緣人。現在請各位就地胡跪,我先為你們傳授自性五分法身香,再傳無相忏悔。大眾依言各自胡跪。”
原文:師曰:“一戒香,即自心中無非無惡,無嫉妒,無貪嗔,無劫害,名戒香。二定香,即睹諸善惡境相,自心不亂,名定香。三慧香,自心無礙,常以智慧觀照自性,不造諸惡,雖修眾善,心不執著,敬上念下,矜恤孤貧,名慧香。四解脫香,即自心無所攀緣,不思善,不思惡,自在無礙,名解脫香。五解脫知見香,自心既無所攀緣善惡,不可沉空守寂,即須廣學多聞,識自本心,達諸佛理,和光接物,無我無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名解脫知見香。”
釋義:大師說:“一是戒香,即是自己心中沒有是非、善惡,沒有嫉妒心,沒有貪婪、急躁心,沒有不善心,這即叫作戒香。二是定香,即是看到一切善惡事物,自心不亂,這即叫作定香。三是慧香,即是自心沒有障礙,常以智慧觀照自己本性,不造一切惡,雖修各種善,心不執著。尊長愛幼,憐憫孤苦救濟貧窮,這即是慧香。四是解脫香,即是自心不攀緣一切,不思善,也不思惡,身心自在沒有執著,這即是解脫香。五是解脫知見香,即自心對於善惡都不攀緣,也不求空求靜不加思考。應廣學多聞,認識本心,通達佛法義理,待人要謙虛和善,做到無我無人,直到菩提,真如自性不變,這即是解脫知見香。”
原文:善知識,此香各自內熏,莫向外覓。今與汝等授無相忏悔,滅三世罪,令得三業清淨。善知識,各隨我語一時道:‘弟子等,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愚迷染,從前所有惡業愚迷等罪,悉皆忏悔,願一時消滅,永不復起。’善知識,以上是為無相忏悔。雲何名忏?雲何名悔?忏者忏其前愆。從前所有惡業,愚迷、驕狂、嫉妒等罪,悉皆盡忏,永不復起,是名為忏。悔者,悔其後過,從今以後,所有惡業,愚迷、驕狂、嫉妒等罪,今已覺悟,悉皆永斷,更不復作,是名為悔,故稱忏悔。凡夫愚迷,只知忏其前愆,不知悔其後過。以不悔故,前罪不滅,後過又生。前罪即不滅,後過復又生,何名忏悔?
釋義:善知識!此香需向內用功,不要離心向外尋求。現在我為你們傳授無相忏悔,滅除三世罪業,使身、口、意三業清淨。善知識!大家一起隨我念: ‘弟子等,從前念、現在念、一直到後念,念念都不被愚迷所污染,以前所作一切惡業以及愚迷等罪,現在全部忏悔,誓願從此消除滅盡,永遠不再生起’。善知識!以上說的即是無相忏悔。什麼叫作忏?什麼叫作悔?忏就是忏自己以前所犯錯誤,從前所作的一切惡業、愚迷、憍狂、嫉妒等罪,現在全部反省,今後永不再犯,這就是忏。悔即是警惕以後可能會再犯錯誤,從今以後,所有惡業、愚迷、憍狂、嫉妒等罪,現在已經覺悟,全部永斷,永不重犯,這就是悔。所以稱忏悔。凡夫愚迷,只知道反省自己以前所犯錯誤,不知道警惕以後的錯誤再犯。是因不知悔改原因,所以從前罪業未能滅除,以後錯誤又重生。即然以前的罪業不能滅除,後來的錯誤又再生起,還談什麼忏悔?
原文:善知識,即忏悔已,與善知識發四弘誓願,各須用心正聽:“自心眾生無邊誓願度!自心煩惱無邊誓願斷!自性法門無盡誓願學!自性無上佛道誓願成”!
釋義:善知識!無相忏悔傳授完了,再給你們講四弘誓願,大家用心谛聽:“自心眾生無邊我誓願度!自心的煩惱無邊我誓願斷!自性裡的法門無量我誓願修學!自性佛道無上我誓願成!”
原文:善知識,大家豈不道‘眾生無邊誓願度’?恁麼道,且不是惠能度。善知識,心中眾生,所謂邪迷心,狂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惡毒心,如是等心,盡是眾生。各須自性自度,是名真度。
釋義:善知識!大家不是都說“眾生無邊誓願度?”憑什麼說,是慧能來度你們。善知識,其實心中眾生,即是自己的邪迷心、诳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惡毒心,如是等等不善之心,都是自己心中的眾生,眾生必須改變自己錯誤心態,才是真度。
原文:何名自性自度?即自心中邪見煩惱愚癡眾生。將正見度。既有正見。使般若智打破愚癡迷妄眾生。各各自度。邪來正度。迷來悟度。愚來智度。惡來善度。如是度者。名為真度。
釋義:什麼是自性自度?即是自己心中的邪見、煩惱、愚癡等眾生,用正確思想來解決。即然有了正確的認識,即能用般若智慧打破自心中愚癡、迷妄眾生,使它們各各自度。邪時用正度,迷惑時用覺悟度,愚癡時用智慧度,惡用善度,這樣度自己心中眾生,即是真度。
原文:又煩惱無邊誓願斷。將自性般若智,除卻虛妄思想心是也。又法門無盡誓願學。須自見性。常行正法。是名真學。又無上佛道誓願成,既常能下心,行於真正。離迷離覺,常生般若。除真除妄。即見佛性。即言下佛道成。常念修行是願力法。
釋義:還有煩惱無盡誓願斷。需用自性般若智慧,除去虛妄思想。還有法門無量誓願學,必須見自本性。常用正確方法,這才是真學。還有無上佛道誓願成,需常下決心,用正確方法指導自己行為。遠離迷妄不執著覺悟。內心常生般若智慧,真妄俱除,即能見到自己佛性,也即能當下悟道成佛。堅持不斷這樣修行即是發心立願方法。
原文:善知識,今發四弘願了,更與善知識授無相三皈依戒。善知識,皈依覺,兩足尊,皈依正,離欲尊,皈依淨,眾中尊。從今日起,稱覺為師,更不皈依邪魔外道。以自性三寶,常自證明。勸善知識,皈依自性三寶。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淨也。自心皈依覺,邪迷不生,少欲知足,能離財色,名兩足尊。自心皈依正,念念無邪見,以無邪見故,即無人我貢高、貪愛、執著,名離欲尊。自心歸依淨,一切塵勞愛欲境界,自性皆不染著,名眾中尊。若修此行,是自皈依。凡夫不會,從日至夜,受三皈戒,若然皈依佛,佛在何處,若不見佛,憑何所皈,言卻成妄。
釋義:善知識!現在已經發四弘誓願了,再給各位善知識傳授無相三歸依戒。善知識!歸依覺,就是福慧具足的至尊;歸依正,就是遠離塵欲的至尊;歸依淨,就是眾生敬重的至尊。從今以後,應當稱覺者為本師,再也不去歸依其它邪魔外道,常常以自性的佛法僧三寶來為自己證明。奉勸各位善知識,要歸依自性三寶:所謂佛, 就是覺者;所謂法,就是正;所謂僧,就是清淨。自心歸依覺,則邪迷之念不生,少欲知足而能遠離財色,所以叫作福慧具足的至尊。自心歸依正,念念都無邪見,因為沒有邪見的原故,就沒有人我、高傲、貪愛等執著,所以叫作遠離塵欲的至尊。自心歸依淨,在一切塵勞愛欲的境界中,自性都不被染著,所以叫作眾生敬重的 至尊。如果能如此修行,就是自性歸依。一般凡夫不能理解無相歸依,所以從早到晚求受形式上的三歸依戒;如果說歸依佛,佛在那裡呢?如果見不到佛,憑借甚麼來作為自己歸依的對象呢?所以說歸依佛反成為虛妄。
原文:善知識,各自觀察,莫錯用心,經文分明言自皈依佛,不言皈依他佛,自佛不皈,無所依處,今既自悟,各須皈依自心三寶,內調心性,外敬他人,是自皈依也。
釋義:善知識!你們要自己去體會觀察,不要錯用心思!經文上分明說自歸依佛,不說歸依他佛。自性佛不歸,即沒有所歸依處。現在即然已經自己理解,你們必須各自歸依自性三寶。向內要善調自己心性,向外要恭敬他人,這即是自歸依。
原文:善知識,既皈依自三寶竟,各各志心,吾與說“一體三身自性佛”。令汝等見三身,了然自悟自性。總隨我道:‘於自色身皈依清淨法身佛,於自色身皈依千百億化身佛,於自色身皈依圓滿報身佛’。
釋義:善知識!即然已經歸依自性三寶了,各位再專心谛聽!我為你們再說“一體三身自性佛”,使你們都能見到自性三身,明白理解自己的真如自性。大家跟隨我念:“在自己的色身中歸依清淨法身佛,在自己的色身中歸依千百億化身佛,在自己的色身中歸依圓滿報身佛。”
原文:善知識,色身是捨宅,不可言皈,向者三身佛在自性中,世人總有,為自心迷,不見內性,外覓三身如來,不見自性中有三身佛。汝等聽說,令汝等於自身中見自性有三身佛。此三身佛,從自性生,不從外得。
釋義:善知識,色身如我們自己的住宅,不可說歸依。剛才所說的三身佛,都在我們的自性之中,世間上每個人本都具有。只因自己的心性被妄想覆蓋,不能認識自己內在自性,而總是向外去尋覓三身如來,卻看不見自性中的三身佛。你們聽我說,能使你們在自身中,見到自性所具有的三身佛。這三身佛,是從自性中產生,不是從外面得到。
原文:何名清淨法身佛。世人性本清淨,萬法從自性生。思量一切惡事,即生惡行,思量一切善事,即生善行。如是諸法在自性中。如天常清,日月常明,為浮雲蓋覆,上明下暗,忽遇風吹雲散,上下俱明,萬象皆現,世人心常浮游,如彼天雲。
釋義:什麼是清淨法身佛?世人自性本來清淨,萬法都由自性而生。如果自己思量一切惡事,便會產生惡的行為;如果心中思量一切善事,便會產生善的行為。這樣一切法在自性中。如同天空清明、日月明亮,只因被浮雲遮蓋,雲上明亮雲下昏暗,忽然一陣風來把浮雲吹散,這時候天空上下全明,萬象都會顯現出來。世人心性經常浮游不定,如同天空浮雲一樣。
原文:善知識,智如日,慧如月,智慧常明。於外著境,被妄念浮雲蓋覆自性,不得明朗。若遇善知識,聞真正法,自除迷妄,內外明徹。於自性中,萬法皆現。見性之人,亦復如是,此名清淨法身佛。
釋義:善知識,智如同太陽,慧如月亮,智慧如日月常明。向外執著塵境,既會被妄念的浮雲遮蓋自性,自性不能明朗。如果能遇到善知識,聽聞佛法真理,自己能除去心中的迷惑妄想,內外即會光明澄徹,在自性中,萬法顯現。見性之人,也是如此。這即是清淨法身佛。
原文:善知識,自心皈依自性,是皈依真佛。自皈依者,除卻自性中,不善心,嫉妒心,谄曲心,吾我心,诳妄心,輕人心,慢他心,邪見心,貢高心,及一切時中不善之行。常見自己過,不說他人好惡,是自皈依,常須下心,普行恭敬,即是見性通達,更無滯礙,是自皈依。
釋義:善知識,自心歸依自己本性,即是歸依自心真佛。自歸依者,除去自性中的不善心、嫉妒心、谄曲心、吾我心、诳妄心、輕人心、慢他心、邪見心、貢高心,以及任何時間不善行為。經常反省自己過失,不說別人好壞是非,這即是自歸依。常懷謙下心,普遍對人恭敬,即是見性通達,沒有滯礙,這是自歸依。
原文:何名千百億化身,若不思萬法,性本如空,一念思量,名為變化。思量惡事,化為地獄,思量善事,化為天堂。毒害化為龍蛇,慈悲化為菩薩,智慧化為上界,愚癡化為下方,自性變化甚多,迷人不能省覺。念念起惡,常行惡道,因一念善,智慧即生,此名自性化身佛。
釋義:什麼是千百億化身呢?如果不思一切,自性本如空。如果一念思量,即為變化。思量惡事,自心即變為地獄;思量善事,自心即變為天堂。有毒害之念變為龍蛇,有慈悲之念變為菩薩,有智慧心即變為上界諸天,自性愚癡變化為下方三途。自性變化非常多,愚迷的人不能反省察覺,常懷惡念,即會在惡道中行走。若能轉惡為善,智慧即生,這即是自性化身佛。
原文:何名圓滿報身,譬如一燈能除千年暗,一智能滅萬年愚。莫思向前,已過不可得,常思於後,念念圓明,自見本性。善惡雖殊,本性無二。無二之性,名為實性。於實性中,不染善惡,此名圓滿報身佛。自性起一念惡,滅萬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恆沙惡盡。直至無上菩提。念念自見,不失本念,名為報身。
釋義:甚麼叫做圓滿報身呢?譬如一燈能破除千年的黑暗,一智能滅除萬年的愚癡。不要經常回想以前的事,已經過去的事不可復得,要常思量以後的行為,念念圓明,自然能見到自心本性。善與惡雖然不同,但是本性並沒有兩樣,這無二之性,就叫作實性。在實性中,善惡無染,這就叫作圓滿報身佛。自性若起一念之惡,便能消滅萬劫以來所修的善因;自性若起一念之善,便可滅盡多如恆河沙的惡業。從初發心一直到成就無上菩提,念念之間自見本性,不失正念,這就叫作報身。
原文:善知識,從法身思量,即是化身佛,念念自性自見,即是報身佛,自悟自修,自性功德,是真皈依,皮肉是色身,色身是宅捨,不言皈依也。但悟自性三身,即識自性佛。吾有一《無相頌》,若能誦持,言下令汝積劫迷罪,一時消滅。頌曰:
迷人修福不修道 只言修福便是道 布施供養福無邊 心中三惡元來造
擬將修福欲滅罪 後世得福罪還在 但向心中除罪緣 各自性中真忏悔
忽悟大乘真忏悔 除邪行正即無罪 學道常於自性觀 即與諸佛同一類
吾祖唯傳此頓法 普願見性同一體 若欲當來覓法身 離諸法相心中洗
努力自見莫悠悠 後念忽絕一世休 若悟大乘得見性 虔恭合掌至心求
釋義:善知識,從法身思量,即是化身佛。念念見自性清淨,即是報身佛,自己覺悟自己修行,自性是功德,即是真歸依。皮肉是色身,色身是住宅,不說歸依。但能了悟自性中本具三身,即能認識自性佛。我有一首無相頌,如果能讀誦實踐,現在即使你們累劫因迷惑所造的罪業,當下消滅。頌說:
迷人修福不修道,只言修福便是道。布施供養福無邊,心中三惡元來造。
擬將修福欲滅罪,後世得福罪還在。但向心中除罪緣,各自性中真忏悔。
忽悟大乘真忏悔,除邪行正即無罪。學道常於自性觀,即與諸佛同一類。
吾祖唯傳此頓法,普願見性同一體。若欲當來覓法身,離諸法相心中洗。
努力自見莫悠悠,後念忽絕一世休。若悟大乘得見性,虔恭合掌至心求。
釋義:師言:“善知識,總須誦取,依此修行,言下見性。雖去吾千裡,如常在吾邊。於此言下不悟,即對面千裡。何勤遠來。珍重好去。”一眾聞法,靡不開悟,歡喜奉行。”
原文:大師說;“善知識,大家應讀誦這首《無相頌》,依此頌修行,即能現在見性。雖然離我千裡,也如常在我身邊一樣。若聽了以後不能覺悟,即使在對面,也如同相隔千裡。又何必辛苦遠來求法。望大家各自珍重。” 大眾聞六祖說法,無不開悟,歡喜信受實踐。”
機緣品第七
原文:師自黃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無知者。時有儒士劉志略。禮遇甚厚。志略有姑為尼。名無盡藏。常誦《大涅槃經》。師暫聽。即知妙義,遂為解說。尼乃執卷問字。師曰:“字即不識,義即請問。”尼曰:“字尚不識。焉能會義。”師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尼驚異之,遍告裡中耆德雲:“此是有道之士。宜請供養。”有魏武侯玄孫曹叔良及居民,競來瞻禮。
釋義:大師自黃梅得到五祖所授衣法後,回到韶州曹侯村,無人知道這回事。村中有位儒學之士叫劉志略,對大師禮遇尊敬。劉志略有位姑母是比丘尼,法名無盡藏。常誦念《大涅槃經》,六祖一聽,即知經中妙義,便為解說。無盡藏便拿經向六祖問字。六祖說:“字我不認識,經義可以提問。”尼問:“字不認識,如何理解經文?”六祖答:“諸佛精妙道理,不關文字。” 尼非常驚訝,到處轉告鄰居裡大德說:“這是位有道之人,應請來供養。”於是有魏武帝曹操遠孫曹叔良以及當地居民,都爭相前來禮拜六祖。
原文:
時寶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廢。遂於故基重建梵宇。延師居之,俄成寶坊。師住九月余日,又為惡黨尋逐。師乃遁於前山,被其縱火焚草木。師隱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今有師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紋,因名‘避難石’。師憶五祖“懷會止藏”之囑。遂行隱於二邑焉。
釋義:那時寶林古寺,從隋朝末年戰火兵災已成廢墟。於是大家在原來基礎上重建佛寺。禮請六祖住持,不久成為一座名剎。六祖在此住九個多月,又被惡黨追尋。大師隱避在寺前山中,惡人放火焚燒前山草木。六祖隱身於大石頭縫隙中才免被害。那塊石頭現在還留有六祖結跏趺坐膝蓋以及所穿衣服的布紋痕跡,後人稱為‘避難石’。大師想起了五祖曾說的‘逢懷則止,遇會則藏’的話。於是在懷集、四會二縣境內隱居下來。
原文:僧法海。韶州曲江人也。初參祖師,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指谕。”師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說,窮劫不盡。聽吾偈曰:
即心名慧。即佛乃定。定慧等持。意中清淨。
悟此法門。由汝習性。用本無生。雙修是正。
法海言下大悟。以偈贊;“即心元是佛。不悟而自屈。我知定慧因。雙修離諸物。”
釋義:僧法海,唐朝韶州曲江縣人。初次參禮六祖,問道:“即心即佛是什麼意思?求大師解說。” 六祖說:“前念不生即是(真)心;後念不滅即是佛;執著一切事物即是(妄)心,能看破、放下一切的即是佛。我若細說,無法說完。聽我說偈:
無念之心名為慧,離相即佛既是定。 定慧須均等修持,心意自然常清淨。
能悟此頓教法門,由你習性所自得。 定體慧用本無生,定慧雙修才是正。
法海豁然大悟,便以偈贊歎說:
無念的心原來是佛, 不能覺悟而自我委屈;我已明白定慧因, 當定慧雙修離一切相。
原文:僧法達。洪州人。七歲出家,常誦《法華經》。來禮祖師,頭不至地。祖問曰:”禮不投地。何如不禮。汝心中必有一物?蘊習何事耶?”曰:“念《法華經》已及三千部。”祖曰:“汝若念至萬部,得其經意,不以為勝,則與吾偕行。汝今負此事業,都不知過!聽吾偈曰:
禮本折慢幢,頭奚不至地。
有我罪即生,忘功福無比。
師又曰:“汝名什麼?”曰:“法達。”師曰:“汝名法達,何曾達法?復說偈曰:
汝今名法達,勤誦未休歇。
空誦但循聲,明心號菩薩。
汝今有緣故,吾今為汝說,
但信佛無言,蓮花從口發。
釋義:僧法達,洪州人,七歲出家,常誦《妙法蓮華經》。一天來禮六祖,頭卻不著地。六祖诃斥道:“行禮頭不著地,不如不禮?你心中必定有事,你學什麼?” 法達說:“我誦《法華經》已經三千遍。”六祖說:“你若念一萬遍,能理解經中道理,也不算稀奇,則和我一樣。你這樣自負,還不以為是錯,聽我說偈:“行禮是為消除傲慢之心,行禮頭不挨地,心中有我罪即生,無心才會功德、福德無邊。” 六祖又問:‘你叫什麼?’ 法達答:‘我叫法達。’ 六祖說:‘你叫法達,你可曾通達佛法?’又說一偈::“現在你的名字叫法達,殷勤誦念經典不曾停息,這只隨著聲音空在口頭誦念,必須經義明心才能號稱菩薩。今日和你有這段因緣,所以現在我為你說示法義,只要信佛本無言說法,妙法蓮花自然從口發。”
原文:達聞偈。悔謝曰:“而今而後。當謙恭一切。弟子誦《法華經》未解經義,心常有疑。和尚智慧廣大,願略說經中義理。”師曰:“法達,法即甚達。汝心不達,經本無疑,汝心自疑。汝念此經,以何為宗。”達曰:“學人根性暗鈍,從來但依經文誦念,豈知宗趣?”師曰:“吾不識文字,汝試取經誦一遍,吾當為汝解說。”
釋義:法達聽偈後,向六祖悔謝說:“從今以後,我定對一切謙虛恭敬,弟子雖然誦《法華經》,卻不解經中義理,心中常有疑惑。大師智慧廣大,請為我解說經中義理。”六祖說:“法達!佛法很通達,你心不能通達,經義本無疑問,是你自心起疑惑。你誦此經,可知它以什麼為宗?” 法達說:“弟子根性愚鈍,只知依經文誦念,不知以什麼為宗。”六祖說:“我不認得字,你拿經試誦一遍,我當為你解說。”
原文:法達即高聲念經,至《譬喻品》。師曰:“止,此經元來以因緣出世為宗。縱說多種譬喻,亦無越於此。何者因緣?經雲:‘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一大事者,佛之知見也。世人外迷著相,內迷著空。若能於相離相,於空離空。即是內外不迷。若悟此法,一念心開,是為開佛知見。”
釋義:法達即高聲誦念經文,念到《譬喻品》時,六祖說:“停!此經原來是以因緣出世為宗,即使說再多比喻,也不會超越這個宗旨。什麼因緣呢?經說:‘諸佛世尊,只為一大事因緣,所以出現於世間。’一大事者,即是佛之知見。世間人外迷惑即會執著,心迷即會求空。若能遇事而不執著,也不執著求空,這既是內外不迷。若理解此法,一念之間心地開朗,這即是開佛知見。”
原文:佛猶覺也,分為四門。開覺知見,示覺知見,悟覺知見,入覺知見。若聞開示,便能悟入,即覺知見。本來真性,而得出現。汝慎勿錯解經意,見他道:‘開示悟入’。自是佛之知見,我輩無分。若作此解。乃是謗經毀佛也。彼既是佛,已具知見,何用更開?汝今當信佛知見者,只汝自心,更無別佛。蓋為一切眾生,自蔽光明,貪愛塵境,外緣內擾,甘受驅馳,便勞他世尊從三昧起,種種苦口,勸令寢息,莫向外求,與佛無二。故雲開佛知見。
釋義:佛是覺悟的意思,分為四門。為眾生開啟‘覺的知見’。為眾生指示‘覺的知見’。悟入‘覺的知見’。令眾生實踐‘覺的知見’。若聽聞開示,便能悟入,即是‘覺的知見’,讓本有真性得以顯現。你應謹慎不要錯解經義!不要見經上說‘開、示、悟、入’,誤以為那是佛的知見,與我們沒有關系。若作這樣理解,即是謗佛經、毀佛也。他即然是佛,已經具佛知見,何必還再去‘開佛知見’你現在應當信佛知見者,即既是你自己的心,心外沒有其它佛。因為一切眾生,自己障蔽了自己光明心性,貪愛名、利。在外受事物影響,在內受妄想干擾,甘願墮落,所以才勞佛陀從正定而出,苦口婆心,勸眾生內心清淨,不要向外妄求,這樣和諸佛沒有區別,故說開佛知見。
原文:吾亦勸一切人,於自心中,常開佛之知見。世人心邪,愚迷造罪。口善心惡,貪嗔嫉妒,谄佞我慢,侵人害物,自開眾生知見。若能正心,常生智慧,觀照自心,止惡行善,是自開佛之知見。
汝須念念開佛知見,勿開眾生知見。開佛知見,即是出世;開眾生知見,即是世間。汝若但勞勞執念,以為功課者,何異嫠牛愛尾?
達曰:若然者,但得解義,不勞誦經耶?
師曰:經有何過,豈障汝念?只為迷悟在人,損益由己。口誦心行,即是轉經;口誦心不行,即是被經轉。聽吾偈曰:
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
誦經久不明,與義作仇家。
無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
有無俱不計,長御白牛車。
釋義:我也常勸一切人,要在自己心中開啟佛的知見。但是,世間的人心地不正,愚昧迷惑,造種種罪,口說善言,心懷惡念,貪愛瞋恚,嫉賢妒能,谄媚佞言,自恃慢人,侵犯別人,損害他物,這就是自己開啟了眾生的知見。如果能端正心念,時常生起智能,觀照自己的心性,不造惡而行善,這就是自己開啟佛的知見了。你必 須念念在開啟佛的知見上,千萬不要自己開啟眾生的知見!能開啟佛的知見,就是佛出世間;開啟眾生的知見,就是還在眾生世間。你如果只是辛辛苦苦的執著念誦《法華經》文,以為這就是功課,這和犁牛愛惜牠自己的尾巴又有甚麼不同呢?”
法達聽後說:“照這樣說,只要能理解經義就好,那就可以不必誦經了麼?”
六祖說:“佛經的本身有甚麼過失呢?難道障礙了你的誦念嗎?須知執迷和覺悟在於個人,受損或得益都由於自己。口誦經文而心能行其義,就是能夠轉經;口誦經文而心不行其義,就是被經文所轉了。聽我說偈:
‘心若執迷被法華轉,心若領悟能轉法華。
誦經雖久不明經義,與理相悖成為仇家。
無所執念所念是正,有所執念所念成邪。
不論有無都不執著,永遠駕御大白牛車。’”
原文:達聞偈,不覺悲泣,言下大悟而告師曰:“法達從昔已來,實未曾轉《法華》。乃被《法華》轉。”再啟曰:“經雲:‘諸大聲聞乃至菩薩,皆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今令凡夫但悟自心,便名佛之知見。自非上根,未免疑謗。又經說三車。羊鹿之車與白牛之車,如何區別?願和尚再垂開示。”
釋義:法達聽偈後,不禁悲泣,馬上大悟並告六祖說:“法達從過去以來,確實未曾轉《法華》,而是被《法華》所轉。” 法達再啟問:經上說:“一切聲聞和菩薩,即使竭盡思慮共同測度,也不能測知佛的智慧。”現在令凡夫但能覺悟自心,便是佛的知見。若不是上等根性人,難免生起疑惑、誹謗。經中還說三車。羊車、鹿車、與白牛車,要如何來區別?願和尚再開示。”
原文:師曰:“經意分明,汝自迷背。諸三乘人,不能測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饒伊盡思共推,轉加懸遠。佛本為凡夫說,不為佛說,此理若不肯信者,從他退席。”
釋義:六祖說:“經意很明白,是你迷惑違背。一切三種人,所以不能測知佛智,問題出在思量也。任憑他們費盡心思共同推測,反而離佛性更加遙遠。佛本來為凡夫而說,不是為佛而說,若不肯相信這個道理者,那就聽任他退出會席。”
原文:殊不知坐卻白牛車,更於門外覓三車。況經文明向汝道:‘唯一佛乘,無有余乘。若二若三乃至無數方便,種種因緣,譬喻言詞,是法皆為一佛乘故。’汝何不省?三車是假,為昔時故,一乘是實,為今時故。
釋義:只是他不知自己原坐白牛車上,卻還要向門外尋求羊、鹿、牛三車。何況經文明確向你說:‘只有一佛乘,沒有其他乘。或說二乘、三乘,乃至說無數方便、以及種種比喻,是佛法只為一佛乘故。’你如何不明白?羊、鹿、牛三車是比喻,是當時眾生迷惑原因,而只有一乘是真,是現在眾生根基成熟原因。
原文:只教汝去假歸實。歸實之後,實亦無名。應知所有珍財,盡屬於汝,由汝受用,更不作父想,亦不作子想,亦無用想,是名持《法華經》。從劫至劫,手不釋卷。從晝至夜,無不念時也。達蒙啟發,踴躍歡喜,以偈贊曰:
釋義:你不要把比喻當真實。歸入真實後,真實也是虛妄。要知所有珍貴財物都屬於你,由你受用,不要想這是父親的,也不想那是兒子的,也不要作受用財寶想,這才叫作真正的實踐《法華經》。能夠如此,從劫至劫,手中沒有放下經卷,從白天到黑夜,無時不是在實踐《法華經》。法達蒙受大師啟發,歡喜踴躍,用偈來贊歎說:
妙法蓮華經已念誦了三千遍,在曹溪六祖一句下全數消亡。
不明了諸佛出世的因緣宗旨,怎麼能息滅累劫以來的妄心?
羊鹿牛三車是權巧施設,初中後三善是依次發揚。
誰能知道火宅內的眾生,原來一悟之後是法中王。
原文:師曰:“汝今後方可名念經僧也。”達從此領玄旨,亦不辍誦經。
釋義:大師說:“你今後方可被稱為誦經人也。”法達從此領悟到深奧玄妙佛理,也沒有停止他誦經。
原文:僧智通,壽州安豐人。初看《楞伽經》約千余遍,而不會三身四智。禮師求解其義。師曰:“三身者,清淨法身,汝之性也;圓滿報身,汝之智也;千百億化身,汝之行也。若離本性,別說三身,即名有身無智。若悟三身無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聽吾偈曰:
釋義:僧智通,壽州安豐人。初讀《楞伽經》達千余遍,卻不能領會三身和四智意思。於是參禮六祖,求解義理。六祖說:“三身者:清淨法身,是你的本性;圓滿報身,是你的智慧;千百億化身,是你行為。若離開本性,另求三身,即是有身而無智慧。若悟三身本無自性,這就叫作四智菩提。聽我說偈:自性本來具有三身,由三身發明成四智。不必摒絕見聞外緣,就能超然直登佛地。我現在為你說的法,你要深信永無迷惑。莫學他人向外馳求,整天口中徒說菩提。’”
原文:通再啟曰。四智之義。可得聞乎。師曰。既會三身。便明四智。何更問耶。若離三身。別談四智。此名有智無身。即此有智。還成無智。復說偈曰。
釋義:智通又再啟請說:“是否能請求大師為我講說四智的意義?”
六祖說:“既然領會自性三身的意義,自然也就能明白四智的意義,為甚麼還要問這個問題呢?如果離開了自性三身,而另外去談說四智,這就叫作有智無身;即使有智,也等於無智。”
六祖又再說偈:“大圓鏡智是本性清淨體,平等性智的心體無所滯礙,妙觀察智不假功成,不涉計度,不起分別,成所作智如同大圓鏡。雖然五八兩識果上轉,六七兩識因中轉,但只轉其名而非轉其實性體。如果在悟道轉識時,不留余情,盡管外緣繁雜多起,而心卻處於定中。”
原文:智通頓悟性智。遂呈偈曰。
三身元我體,四智本心明。
身智融無礙,應物任隨形。
起修皆妄動,守住匪真精。
妙旨因師曉,終亡染污名。
釋義:智通聞偈後立即領悟了本性四智,於是呈偈說道:
三身原來是我的體性,四智原本是明徹的心。
三身四智圓融無障礙,應物隨緣任意而現形。
起心修持都是妄念動,守住也不是最好辦法。
身智妙旨因師得曉悟,從此盡無染污諸假名。
原文:僧智常,信州貴溪人,髫年出家,志求見性。一日參禮。師問曰:“汝從何來,欲求何事?”曰:“學人近往洪州白峰山,禮大通和尚,蒙示見性成佛之義,未決狐疑。遠來投禮,伏望和尚指示。”
釋義:智常比丘,信州貴溪人。童年時出家,志在求得明心見性。有一天,來參禮六祖,六祖問他:“你從那裡來?想要求得甚麼嗎?”
智常答說:“學僧最近到洪州白峰山參禮大通和尚,承蒙他開示見性成佛的奧義,只是心中還有一些疑惑不能解決,因此從遙遠的地方前來參禮,祈求和尚慈悲為我開示。”
原文:師曰:“彼有何言句,汝試舉看。”曰:“智常到彼,凡經三月,未蒙示誨。為法切故,一夕獨入丈室。請問:‘如何是某甲本心本性’。大通乃曰:‘汝見虛空否?’對曰:‘見。’彼曰:‘汝見虛空有相貌否。’對曰:‘虛空無形,有何相貌?’”
釋義:六祖問:“他說了什麼?你舉例說明。” 智常答:“我到那裡,住了三個月,沒有得到他開示,我求法心切,一天晚上,我獨進入方丈室。請他開示‘什麼是我的本心本性?’他說:‘你見過虛空嗎?’我答:‘見過。’他又問:‘你所見虛空有無相貌?’我會答:‘虛空沒有形相,哪有相貌’”
原文:彼曰:“汝之本性,猶如虛空,了無一物可見,是名正見;無一物可知;是名真知。無有青黃長短,但見本源清淨,覺體圓明,即名見性成佛,亦名如來知見。”學人雖聞此說,猶未決了。乞和尚開示。師曰:“彼師所說,猶存見知,故令汝未了。”吾今示汝一偈:
釋義:他說:“你的本性如同虛空,沒有一物可見,即叫正見;沒有一物可知,既叫真知。沒有青、黃、長、短的區別,但見本性清淨無染,心性圓明,既是見性成佛,也叫如來知見。”我雖然聽了這個說法,但還是不能理解,懇求大師開示。六祖說:“你師所說,還有知見存在,所以不能讓你明白。”我現在給你一偈:
不見一法猶心存無見,就好像浮雲遮蔽日光。不知一法猶執守空知,依然像太虛中閃電。這個知見是瞬起暫現,然而卻如此錯認知見,那裡曾了解隨緣方便?你應當要能一念知非,好讓自性靈光經常顯現。’”
智常聽了這首偈語以後,心裡豁然開朗。於是也說了一偈:
:“無來由的生起知見,執著外相覓求正覺,只要存有悟的念頭,那能出離昔時迷惑?自性中覺悟的源體,仍隨知見徒然遷流。若非進入祖師丈室,依舊茫然執著兩端。”
原文:智常一日問師曰:“佛說三乘法,又言最上乘,弟子未解,願為教授。”師曰:“汝觀自本心,莫著外法相,法無四乘,人心自有等差。”
釋義:智常一天問六祖:“佛說三乘教法,又說最上乘,弟子不解,願求大師開示。” 六祖說:“你觀照自己本心,不要執著心外事物。佛法沒有四乘之分,只是人心有區別”
原文:見聞轉誦是小乘;悟法解義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萬法盡通,萬法俱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乘是行義,不在口爭。汝須自修,莫問吾也。一切時中,自性自如。常禮謝執侍,終師之世。
釋義:在這裡學佛修行人比喻分為四個階段;眼見佛經、耳聽佛經、轉動經筒、誦讀佛經是學佛的初級入門階段;理解了佛經意思是學佛的中級階段,按照經文意思去努力實踐是學佛的高級階段。萬法通達,萬法具備,一切不染,遠離一切,沒有任何執著,既是學佛最高階段。乘是實踐的意思,而不在在口頭上爭論。你須自己依法修行,不必問我。不論什麼時候,你的自性都來去自如。智常禮謝、侍奉六祖,直到六祖園寂。
原文:僧志道,廣州南海人也。請益曰:“學人自出家,覽《涅槃經》十載有余,未明大意,願和尚垂誨。”師曰:“汝何處未明?”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此疑惑。”師曰:“汝作麼生疑?”
釋義:僧志道,廣州南海縣人。他參請六祖:“我自出家來,閱讀《涅槃經》有十多年,不解經中意思,請大師教誨!”六祖問:“你什麼地方不明白?”志道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六祖說:“你疑惑什麼?”
原文:曰:“一切眾生皆有二身,謂色身、法身也。色身無常,有生有滅;法身有常;無知無覺。經雲:‘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者,不審何身寂滅?何身受樂?若色身者,色身滅時,四大分散,全然是苦。苦,不可言樂。若法身寂滅,即同草木瓦石,誰當受樂?
釋義:志道說:一切眾生都有二身,是色身和法身。色身是無常的,有生有滅;法身是恆常,沒有知覺。經中說‘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不知哪個身入寂滅?那個身在受樂?如果說是色身,當色身壞滅時,地、水、火、風四大分散,完全是苦,是苦不會是樂;若是法身入寂滅,法身如同草木瓦石沒有知覺,是誰受樂?
原文:又法性是生滅之體,五蘊是生滅之用。一體五用,生滅是常。生則從體起用,滅則攝用歸體。若聽更生,即有情之類,不斷不滅;若不聽更生。則永歸寂滅,同於無情之物。如是,則一切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樂之有?”
釋義:還有法性是生滅法肉體,五蘊是生滅法之表現。每人均有種感官,生滅是正常。生即是從身體而起的感覺,滅即是攝用而還歸於性體。如果聽任他們再生,即有感情的眾生,不斷輪回循環。若不聽任他們再生,則一切都滅亡。和無情之物相同。這樣,則一切事物即會被涅槃禁止;即不能生,還有什麼樂?”
原文:師曰:“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據汝所說。即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用。斯乃執吝生死,耽著世樂。汝今當知,佛為一切迷人,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虛假,枉受輪回,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
釋義:六祖說:你是佛子,為什麼學外道的斷常邪見?而妄加評議最上乘佛法?據你所說,即是色身外另有法身,離了色身生滅可另求法身的寂滅。又推論說涅槃是常樂,說還要有個身來受用。這是在執著、吝啬生死,貪愛世間快樂。你今當知,佛認為一切迷惑之人,把五蘊假和的身體妄認為是自我,反視佛法為另外一種事物,貪生怕死,妄念不斷,不知人生如夢和虛假,枉受生死輪回,把常樂涅槃當成痛苦。終日馳求功名、利祿。
原文: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樂。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常樂。此樂無有受者,亦無不受者,豈有一體五用之名?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斯乃謗佛毀法!聽吾偈曰:
釋義:佛憐憫這種情況,才開示涅槃真樂。瞬間沒有生相,剎那也沒有滅相,更沒有生滅可滅之相,這才是寂滅現前。當現前之時,也無現前的差別,這即是常樂。這樂沒有受者,也無不受者,那會有一體五用之名?更何況你說涅槃制約了一切法,讓它們永無生呢。你這是在謗佛、謗法。!聽我偈語:
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凡愚謂之死。外道執為斷。
諸求二乘人。自以為無作。盡屬情所計。六十二見本。
妄立虛假名。何為真實義。惟有過量人。通達無取捨。
以知五蘊法。及以蘊中我。外現眾色像。一一音聲相。
平等如夢幻。不起凡聖見。不作涅槃解。二邊三際斷。
常應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別一切法。不起分別想。
劫火燒海底。風鼓山相擊。真常寂滅樂。涅槃相如是。
吾今強言說。令汝捨邪見。汝勿隨言解。許汝知少分。
釋義:聽我說一首偈語:‘至高無上大般涅槃,圓融明淨常寂靈照,凡夫愚人說是死亡,外道之人執為斷滅。二乘行者視為無作,全都屬於情識執著,是六十二見的根本。只是妄立虛假名目,何曾具有真實之義?唯有超越常人的人,通達一切不取不捨。因知五蘊色法心法,以及五蘊中的假我,只是外現種種色像,各種不同的音聲 相,一切平等皆如夢幻,不必生起凡聖見解,也不必作涅槃理解,二邊三時一起坐斷。常應六根生起大用,卻沒有諸用的念頭。分別思量一切諸法,卻沒有分別的妄見。縱使劫火燒乾海底,災風鼓動諸山相擊,這真常寂滅的法樂,就是大般涅槃實相。我今在此勉強形容,使你捨棄不正見解。你若不去隨言生解,定能領悟少分佛 法。’”
原文:志道聞偈大悟,踴躍作禮而退。
釋義:志道聽了偈語之後,得大開悟,歡喜踴躍地禮謝而退。
原文:行思禅師,生吉州安城劉氏。聞曹溪法席盛化,徑來參禮,遂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師曰:“汝曾作什麼來?”曰:“聖谛亦不為。”師曰:“落何階級?”曰:“聖谛尚不為,何階級之有!”
釋義:行思禅師,出生在吉州安城劉家。聽說曹溪六祖那裡佛法盛行,便前來參禮六祖,問:“我如何修行才不落入頓、漸之分?” 六祖說:“你以前如何修行?” 行思說:“我四聖谛也不求。” 六祖問:“落什麼頓、漸之分?” 行思答:“聖谛也不求,還有什麼頓、漸之分?”
原文:師深器之,令思首眾。一日,師謂曰:“汝當分化一方,無令斷絕。”思既得法,遂回吉州青原山,弘法紹化,谥號弘濟禅師。
釋義:六祖非常器重,於是命他作寺眾首座。一天,六祖對他說:“你應當教化一方,不要讓正法斷絕。” 行思已得六祖心法,便回吉州青原山,弘揚佛法化導眾生,圓寂後被追封為弘濟禅師。
原文:懷讓禅師,金州杜氏子也。初谒嵩山安國師,安發之曹溪參叩。讓至禮拜。師曰:“甚處來?”曰:“嵩山。”師曰:“什麼物?恁麼來?”曰:“說似一物即不中。”
釋義:懷讓禅師,金州杜氏人家兒子。初到嵩山參谒安國師,惠安大師讓他到曹溪參學。懷讓到了曹溪頂禮,六祖問:‘你從什麼地方來?’ 懷讓答:‘從嵩山來。’六祖問:‘什麼東西,憑什麼來?’ 懷讓說:‘說是一個東西即不對。’
原文:師曰:“還可修證否?”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師曰:“即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念,汝即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羅識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應在汝心,不宜速說。”讓豁然契會,遂執侍左右一十五載,日臻玄奧。後往南岳。大闡禅宗,敕谥大慧禅師。
釋義:六祖說:‘還可以修證嗎?’ 懷讓說:‘修證不是沒有,污染則不行。’ 六祖說:“既此不污染,是諸佛所共護念。你即是這樣,我也是這樣。印度般若多羅祖師有預言,你門下將出一匹馬駒縱橫天下。你記在心上,不要馬上說出來!” 懷讓當下領會,後在六祖身邊服侍十五年,日漸理解佛法玄妙意旨。後來往南岳衡山,大力弘揚禅宗。圓寂後被追封為大慧禅師。
原文:永嘉玄覺禅師,溫州戴氏子。少習經論,精天台止觀法門,因看《維摩經》發明心地。偶師弟子玄策相訪,與其劇談,出言暗合諸祖。策雲:“仁者得法師誰?”曰:“我聽方等經論,各有師承。
釋義:永嘉玄覺禅師,溫州戴氏人家兒子。自幼研習經論,精通天台止觀法門。因閱讀《維摩經》得以見性。六祖弟子玄策相訪,和他暢談,玄覺所說都符合祖師意旨。玄策問:‘仁者是在那一位大師門下得法?’ 玄覺說:‘我聽大乘方等經論,每部都各有師承,’
原文:後於《維摩經》,悟佛心宗,未有證明者。
策雲:威音王已前即得,威音王已後,無師自悟,盡是天然外道。
曰:願仁者為我證據。
策雲:我言輕。曹溪有六祖大師,四方雲集,並是受法者。若去,則與偕行。
覺遂同策來參。繞師三匝,振錫而立。
釋義:後來從《維摩經》中悟佛心法,只是還沒有人為我印證。玄策說:“在威音王佛以前,有無師自通人;在威音王以後,無師證明而自悟之人,都是旁門左道。” 玄覺說:“希望仁者能為我印證。” 玄策說:“我人微言輕,曹溪有位六祖大師,各方前往參學者很多,大師是佛法衣缽傳人。你要去,我和你同去。”於是玄覺和玄策同來參禮六祖。玄覺繞著六祖走了三圈,手扶錫杖站立。
原文:師曰:“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自何方而來,生大我慢?”覺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師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曰:“體即無生,了本無速。”師曰:“如是,如是。”玄覺方具威儀禮拜,須臾告辭。師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動。豈有速耶?”
釋義:六祖說:“出家人應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從什麼地方來,為何傲慢?”玄覺說:“生死輪回是人生大事,生命無常來去迅速。” 六祖說:“為什麼不體會本性無生無滅,本無迅速呢?” 玄覺說:“自性本無生,也無遲速。” 六祖說:“是這樣!是這樣!” 玄覺這時才具備威儀向大師頂禮拜謝,隨即告辭。六祖說:“這樣回去不是太快了?” 玄覺說:“本來就沒有動,何有遲速?”
原文:師曰:“誰知非動。”曰:“仁者自生分別。”師曰:“汝甚得無生之意。”曰:“無生豈有意耶?”師曰:“無意,誰當分別?”曰:“分別亦非意。”師曰:“善哉,少留一宿。”時謂一宿覺。後著《證道歌》盛行於世,谥曰無相大師,時稱為真覺焉。
釋義:大師說:“誰知道你沒有動。”玄覺說:“智慧人能看出我動還是沒動。”大師說:“你非常明白不生不滅道理。”玄覺說:“不生不滅還有什麼道理?”大師說:“不生不滅道理誰知道?”玄覺說:“能知道的已經不是不生不滅道理了。”大師說:“好啊,你在這裡住一晚上。”於是大家稱他為一宿覺。後來玄覺作了《證道歌》,在當時廣為流傳,圓寂後被封無相大師,人稱真覺。
原文:禅者智隍,初參五祖,自謂已得正受。庵居長坐,積二十年。師弟子玄策,游方至河朔,聞隍之名,造庵問雲:“汝在此作什麼?”
釋義:智隍禅師,最初參禮五祖,自稱已經得到佛法真傳。在庵中長期練習靜坐,達二十年之久。六祖弟子玄策雲游到河北朔方時,聽到智隍禅師聲名,就到他住的庵堂走訪,問他說:“你在這裡作什麼?”
原文:隍曰::“入定。”策雲:“汝雲入定。為有心入耶?無心入耶?若無心入者,一切無情草木瓦石,應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識之流,亦應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時,不見有有無之心。”
釋義:智隍說:“入定。”玄策說:“你所說的入定,是有心入呢?還是無心入定?若說是無心入定,一切沒有情識的草木瓦石,應該也是禅定;若說是有心入定,一切有情含識眾生也都應該得定。”智隍說:“我正在入定的時候,不見有心或無心。”
原文:策雲:“不見有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無對。良久,問曰:“師嗣誰耶?”策雲:“我師曹溪六祖。”隍雲:“六祖以何為禅定?”策雲:“我師所說,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禅性無住,離住禅寂,禅性無生。離生禅想,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隍聞是說。徑來谒師。
釋義:玄策說:“不見有心或無心,那即是常在定中,還有什麼出定入定?若有出入可說,即不是大定。”智隍無言。過了許久,智隍問:“你師傅是誰?”玄策說:“我師是曹溪六祖。”智隍說:“六祖以什麼為禅定?”玄策說:“我師所說禅定,法身妙湛圓寂,本性不動。五陰本無;六塵是假,自性不出不入,不定不亂。本性不住,不執著禅定;真性不生滅,不起禅定念頭。心如虛空,也無虛空想法。”智隍聽了這番道理,直接來拜六祖。
原文:師問雲:“仁者何來?”隍具述前緣。師雲:“誠如所言,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具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隍於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無影響。其夜河北士庶,聞空中有聲雲:“隍禅師今日得道。”隍後禮辭,復歸河北,開化四眾。
釋義:六祖問:“你從什麼地方來?”智隍把前面經過述說一遍。六祖說:“確如所說,你雖心如虛空,也無空的認識;應用自在無礙,動或靜都不執著,凡、聖不求,息滅馳求一切之心,自性不動,自然無時不在定中。”智隍馬上大悟,二十年來所有體會,也無影響。那天夜裡,河北官吏、百姓都聽到空中有聲音說:“隍禅師今天得道了!”智隍後禮謝、辭別六祖,又回到河北,教育、引導僧俗四眾弟子。
原文:一僧問師曰:“黃梅意旨,甚麼人得?”師雲:“會佛法人得。”僧雲:“和尚還得否?”師雲:“我不會佛法。”
釋義:有一僧問六祖:“黃梅五祖佛法意旨,什麼人能夠得到?”六祖說:“會佛法的人能得。”僧又問:“大師可曾得到?”六祖說:“我不會佛法。”
原文:師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無美泉。因至寺後五裡許,見山林郁茂,瑞氣盤旋。師振錫卓地,泉應手而出,積以為池。乃跪膝浣衣石上。
釋義:六祖有天,想洗滌五祖所傳法衣,卻找不到好泉水,便到寺後五裡遠地方,看到此處山林茂盛,瑞氣盤旋。便振動錫杖卓立該地,泉水應手湧出,積聚成水池。六祖於是跪在石上洗衣。
原文:忽一僧前來禮拜,雲:“方辯,是西蜀人,昨於南天竺國,見達摩大師。”囑方辯:速往唐土,吾傳大迦葉正法眼藏及僧迦梨,見傳六代,於韶州曹溪,汝去瞻禮。方辯遠來,願見我師傳來衣缽。師乃出示,次問?“上人攻何事業?”曰:“善塑。”師正色曰:“汝試塑看。”辯罔措,過數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盡其妙。
釋義:忽然有一僧前來禮拜,說:“我叫方辯,是四川人。以前在印度見達摩大師。”他囑咐我,趕快到中國,大師說他把大迦葉下傳佛祖的正法眼藏及傳法憑證傳到中國,已傳第六代,現在韶州曹溪處,你去瞻禮,我遠道而來,願見我師傳來衣缽。六祖把衣缽讓他看,然後問:“你精通什麼?”方辯說:“善雕塑。”六祖鄭重其事說:“你試塑看。”方辯不知所措。過了幾天,他塑成一尊六祖像,約有七寸高,維妙維肖。
原文:師笑曰:“汝善塑性,不解佛性。”即為摩頂授記,“永與人天為福田。”仍以衣酬之。辯取衣分為三,一披塑像,一自留,一用棕裹瘗地中。誓曰:“後得此衣,乃吾出世。住持於此,重建殿宇。”
釋義:六祖笑說:“你精通塑性,不知佛性。”六祖即為方辯摩頂授記,說:“你永受上天賦予你的福田。”六祖並把袈裟送給他,方辯把袈裟衣分為三份,一披塑像,一自留,一份用棕包裹埋於地下,並發誓說:“以後得到此衣人,是轉世的我。住持在此,重建殿宇。”
原文:有僧舉臥輪禅師偈雲:
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
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
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縛。因示一偈曰:
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
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
釋義: 有一個僧人舉述臥輪禅師所作的一首偈:
臥輪有一個伎倆,能斷絕百般思想,
對外境心不攀緣,菩提心日日增長。
六祖聽了,就對他說:“這首偈語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心性,如果依照這首偈去修行,反而會受到束縛。”
因此,六祖為他說了一首偈語:
惠能沒有什麼伎倆,不用斷絕百般思想,
對境時心不斷生起,菩提心作麼增長呢?
頓漸品第八
原文:時,祖師居曹溪寶林,神秀大師在荊南玉泉寺,於時兩宗盛化,人皆稱南能北秀,故有南北二宗頓漸之分。而學者莫知宗趣,師謂眾曰:“法本一宗,人有南北。法即一種,見有遲疾。何名頓漸?法無頓漸,人有利鈍,故名頓漸。”
釋義;那時,六祖住曹溪寶林寺,神秀大師住荊南玉泉寺。當時兩宗都很興盛,人們都稱‘南有慧能、北有神秀’,所以有了‘南頓北漸’二宗區分,而學道人不知兩宗含義。六祖對大眾說:“佛法本是一宗,人雖有南北分別;佛法沒有區別。但理解佛法卻有遲、早不同。什麼是頓或漸?佛法沒有頓、漸,只因人的根機有利和鈍之分,故有所謂頓、漸之區別。”
原文:然秀之徒眾,往往譏南宗祖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秀曰:“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師五祖,親傳衣法,豈徒然哉?吾恨不能遠去親近,虛受國恩。汝等諸人毋滯於此,可往曹溪參決。”一日命門人志誠曰:“汝聰明多智,可為吾到曹溪聽法。若有所聞,盡心記取,還為吾說。”
釋義:然而神秀門徒,常常譏笑南宗六祖:“不認識一字,能有什麼長處?” 神秀說:“他有無師自悟智慧,深悟最上乘佛法,我不如他。且我師五祖,親傳衣法給他,難道憑空傳授?我恨不能遠道前去親近,在這裡枉受國家恩惠。你們不要滯留在此,可到曹溪參訪。” 一天,神秀令門人志誠曰:“你聰明有智,可以替我到曹溪聽法;若有聽聞,用心記取,回來告訴我。”
原文:志誠禀命至曹溪,隨眾參請,不言來處。時祖師告眾曰:“今有盜法之人,潛在此會。”志誠即出禮拜,具陳其事。師曰:“汝從玉泉來,應是細作。”對曰:“不是。”師曰:“何得不是?”對曰:“未說即是,說了不是。”師曰:“汝師若為示眾?”對曰:“常指誨大眾,住心觀淨,長坐不臥。”師曰: “住心觀淨,是病非禅。長坐拘身,於理何益?聽吾偈曰:
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俱臭骨頭,何為立功課?
釋義;志誠奉命到曹溪,隨眾向六祖參禮請益,不說自己從什麼地方來。六祖告訴大眾:“今有盜法之人,隱藏在這法會中。” 志誠既出來向六祖頂禮,說明求法原因。六祖說:“你從玉泉寺來,應算是奸細。” 志誠說:“不是。”六祖說:“為什麼不是?”志誠說:“沒有說以前是,既然說既不是。”六祖說:“你師如何教育大家?”志誠說:“我師常教我們,要住心觀察讓心清淨,要常靜坐而不臥睡覺。大師說:”住心觀淨,是病而不是禅,長久打坐拘自己身體,於佛理有什麼關系。聽我說偈:
人活時候是坐而不臥,死後只能臥而不能坐。身體只是一副臭骨頭,這如何能把它當功課。
原文:志誠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師處,學道九年,不得契悟。今聞和尚一說,便契本心。弟子生死事大,和尚大慈,更為教示。”師曰:“吾聞汝師教示學人戒定慧法,未審汝師說戒定慧行相如何?與吾說看。”
釋義:志誠聽後,再向六祖頂禮,說:“弟子在神秀大師那裡學道九年,不能契悟佛法,今天聽和尚這一席話,已經契合本心,有所了悟。弟子覺得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希望和尚慈悲,再給我教誨指示。”六祖說:“我聽說你的老師是用戒定慧來教示學人,不知你的老師所說的戒定慧是甚麼樣子?你說給我聽聽看。”
原文:誠曰:“秀大師說,諸惡莫作名為戒,諸善奉行名為慧,自淨其意名為定。彼說如此,未審和尚以何法誨人?”師曰:“吾若言有法與人,即為诳汝。但且隨方解縛,假名三昧。如汝師所說戒、定、慧,實不可思議,吾所見戒、定、慧又別。”
釋義:志誠說:我師傅說:“一切惡不作是戒,奉行一切善是慧,自己清淨自己心是定。不知大師用何方法開示學人?”六祖說:“我若說有方法傳於人,即是欺騙你,只是隨各人情況解除疑問,而假說是禅定。你師所說戒、定、慧,實在難以理解,和我說戒、定、慧見解有很大不同。”
原文:志誠曰:“戒定慧只合一種,如何更別?”師曰:“汝師戒定慧接大乘人,吾戒定慧接最上乘人。悟解不同,見有遲疾。汝聽吾說,與彼同否?吾所說法,不離自性,離體說法,名為相說,自性常迷。須知一切萬法,皆從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聽吾偈曰:
釋義:志誠說:“戒、定、慧應只有一種,如何有不同?” 六祖說:“你師所說戒、定、慧是接引大乘人,我說戒、定、慧是接最上乘人。理解能力不同,見性即有遲、早差異。你聽我說和你師所說相同否?我所說法,不離自性,若離自性說法,即是有相說法。自性即會常被迷惑。須知一切萬法,都是從自性而起,這是真正的戒、定、慧法。聽我說偈:
原文: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癡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
釋義:心地沒有過失既是自性戒,心地沒有愚癡既是自性慧,心地沒有散亂既是自性定,不增不減的自性堅如金剛,自性來去自如本既是三昧。
原文:誠聞偈悔謝,乃呈一偈:五蘊幻身,幻何究竟?回趣真如,法還不淨。
釋義;志誠聽偈後向六祖悔過謝恩,並呈一偈:五蘊假合成幻化身,既是幻化怎會究竟?即使回向真如自性,倘猶著法還是不淨。”
原文:師然之,復語誠曰:“汝師戒定慧,勸小根智人;吾戒定慧,勸大根智人。若悟自性,亦不立菩提涅槃,亦不立解脫知見,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若解此意,亦名菩提涅槃,亦名解脫知見。見性之人,立亦得,不立亦得,去來自由,無滯無礙。應用隨作,應語隨答,普見化身,不離自性,即得自在神通,游戲三昧,是名見性。”
釋義:六祖贊同。又對志誠說:“你師說戒、定、慧是勸小根性人,我說戒、定、慧是勸大根性人。若能理解自性,也不用‘菩提、涅槃’,也不用‘解脫知見’。沒有一法可得,才能建立萬法。若能領會這個道理,也稱‘菩提、涅槃’,也稱解脫知見。見性之人,這些名稱立也可以,不立也可以,去來自由,沒有執著和障礙,需要時隨時可用,該說時隨語應答,視佛法如幻化,解說佛法而不執著說法,這樣即可自心無礙,說法如戲而自性不動,這即是見性。”
原文:志誠再啟師曰:“如何是不立義?”師曰:“自性無非、無癡、無亂,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自由自在。縱橫盡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第?”志誠禮拜,願為執侍,朝夕不懈。
釋義:志誠再問六祖:“什麼是不立意思?” 六祖說:“自性沒有是非,沒有愚癡,沒有散亂,念念能用智慧觀照自心本性,常離一切執著,本性自由自在。縱橫無阻,有什麼可立?自性靠自己覺悟,頓悟、頓修,也沒有漸進過程,所以不立一切法。萬法本無,還有什麼先後?” 志誠聽後拜謝,發願隨侍六祖,早晚不懈怠。
原文:僧志澈,江西人。本姓張,名行昌,少任俠。自南北分化,二宗主雖無彼我,而徒侶競起愛憎。時北宗門人,自立秀師為第六祖,而忌祖師傳衣為天下聞,乃囑行昌來刺師。師心通,預知其事,即置金十兩於座間。時夜暮,行昌入祖室,將欲加害。師舒頸就之,行昌揮刃者三,悉無所損。
釋義:志徹,江西人,俗姓張,名行昌。少年做過俠客。自從南北兩宗分化以來,兩位宗主雖不分彼此,但是門徒們卻競相產生愛、憎。當時北宗門人,自推神秀大師為第六祖,但卻忌諱天下人均知五祖傳衣法給六祖。於是派遣行昌來行刺六祖。六祖有他心通,已預知此事,即准備十兩黃金放在床座間。有天夜裡,行昌潛入六祖房間,要行刺六祖,六祖伸頸就刃,行昌揮動利刃三次,都沒有傷到六祖。
原文:師曰:“正劍不邪,邪劍不正,只負汝金,不負汝命。”行昌驚僕,久而方蘇,求哀悔過,即願出家。師遂與金,言:“汝且去,恐徒眾翻害於汝,汝可他日易形而來,吾當攝受。”行昌禀旨宵遁,後投僧出家,具戒精進。
釋義:六祖說:“正義之劍無邪心,邪心用劍行不正,我只欠你錢,不欠你命。” 行昌驚倒於地,好久才蘇醒,向大師忏悔自己罪過。即願隨六祖出家。六祖把金子給行昌,說:“你暫且離開,我弟子知道會加害你。你可改換形貌再來,我會接受你。” 行昌遵照六祖意旨連夜遁逃。後來出家,受具足戒精進修行。
原文:一日,憶師之言,遠來禮觐。師曰:吾久念汝,汝何來晚?曰:昨蒙和尚捨罪,今雖出家苦行,終難報德,其惟傳法度生乎。弟子常覽《涅槃經》,未曉常無常義。乞和尚慈悲,略為解說。
釋義:有天,行昌想起六祖話,遠道來禮拜六祖。六祖說:“我惦念你時間長了,這麼晚才來? ”行昌說:“過去蒙大師寬恕我罪,現雖出家刻苦修行,實難報答大師恩德,只有弘傳佛法廣度眾生來報恩!弟子常常閱讀《涅槃經》,卻不懂‘常’和‘無常’意思,求大師慈悲,為我解說。”
原文:師曰:“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惡諸法分別心也。”曰:“和尚所說,大違經文。”師曰:“吾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曰:“經說佛性是常,和尚卻言無常,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無常,和尚卻言是常,此即相違,令學人轉加疑惑。”
釋義;六祖說:“無常者,(無心)即是佛性;有常者,(有心)即是能分別一切善惡諸法的分別心。”行昌說:“大師所講,和經文完全相反。”六祖說:“我傳佛心印,怎敢違背佛經?” 行昌說:“經中說佛性是常,大師卻說是無常;善惡及一切法,直到菩提心,都是無常,大師卻說是常,這就和經文相違背,使我對這問題更加疑惑不解。”
原文:
師曰:“《涅槃經》,吾昔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為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文,乃至為汝,終無二說。”曰:“學人識量淺昧,願和尚委曲開示。”師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說什麼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故吾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
釋義:六祖說:“《涅槃經》,我過去聽無盡藏誦念一次,即為她解說,沒有一字一義不符合經文,即是為你說,仍然沒有不同。”行昌說:“我見識淺薄愚昧,望大師為我開示。六祖說:”你知道嗎?眾生佛性若說是常,即不須再說善惡諸法,甚至以後眾生,也不需修道了。故我說眾生現在佛性還是無常還達不到常,正是佛所說的真常道理。”
原文:“又,一切諸法,若無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寵愛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處,故吾說常者,正是佛說真無常義。佛比為凡夫外道,執於邪常,諸二乘人,於常計無常,共成八倒,故於涅槃了義教中,破彼偏見,而顯說真常、真樂、真我、真淨。汝今依言背義,以斷滅無常及確定死常,而錯解佛之圓妙最後微言。縱覽千遍,有何所益?”行昌忽然大悟,說偈曰:
釋義:“再說,眾生心念雖然生滅不停變化是無常,但其中含有真正常性(佛性)是永恆不變的。所以我說是常,正是佛所說無常真義。佛正是因為凡夫、外道堅持認為自己佛性是常的錯誤見解。還有兩種人執著於常和無常,共成八種錯誤見解,所以佛在《涅槃經》中破除他們偏見,而說真常、真樂、真我、真淨。你現在依照經文字面意思而違背了佛說的真正義理,把有變化的無常確定成不變化的死常,而錯解佛說的最圓妙深意,這樣縱使閱讀千遍經文,又有什麼作用呢?” 行昌忽然大悟,說出一首偈::“因為有執守無常的心,所以佛說涅槃有常性。不了解方便去除執著,如同春池裡撿取石礫。我現在不假任何功用,佛性自然得以顯現在面前。如果不是大師相授與,我自己也無所謂獲得。”
原文:師曰:汝今徹也,宜名志徹。徹禮謝而退。
釋義:大師說,你現在徹悟佛法,應取名志徹,志徹禮謝而退
原文:有一童子名神會,襄陽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來參禮。師曰:“知識遠來艱辛,還將得本來否?若有本則合識主,試說看。”會曰:“以無住為本,見即是主。”師曰:“這沙彌爭合取次語?”會乃問曰:“和尚坐禅還見不見?”
釋義:有一童子名神會,是襄陽高家兒子。十三歲時,從荊南玉泉寺參禮六祖。六祖問:“善知識!你遠來辛苦,識自己本性沒有?若識本性,試說看。”神會答:“我以無住心為根本,見即是本性。”六祖說:“你怎麼可以這樣輕率回答?”神會於是問:“大師坐禅是見還是不見?”
原文:師以柱杖打三下雲:“吾打汝是痛不痛?”對曰:“亦痛亦不痛。”師曰:“吾亦見亦不見。”神會問:“如何是亦見亦不見?”師雲:“吾之所見,常見自心過愆,不見他人是非好惡,是亦見亦不見。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則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見不見是二邊,痛不痛是生滅。汝自性且不見,敢爾弄人!”
釋義:六祖用拄杖打他三下說:“我打你是痛還是不痛?”神會回答:“也痛也不痛。”六祖說:“我也見也不見。”神會問:“什麼是也見也不見?” 六祖說:“我說所見,是常見自己內心過失,不見別人的是非、好壞。所以說是也見也不見。你說也痛也不痛又是什麼?你如果不痛,即同木石;如果痛,如同凡夫,即起瞋恨心。你前面問是見還是不見是二種認識,痛不痛是生滅,你的自性還沒有認識到,還敢作弄人!”
原文:神會禮拜悔謝。師又曰:“汝若心迷不見,向善知識覓路;汝若心悟,即自見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見自心,卻來問吾見與不見。吾見自知,豈代汝迷?汝若自見,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見,乃問吾見與不見?”神會再禮百余拜,求謝過愆,服勤給侍。不離左右。
釋義:神會聽了這一番話後,就向六祖頂禮,忏悔謝罪。六祖又說:“你如果心裡愚迷,不能見性,可向善知識問取見性之路;如果心有所悟,就是自見本性,可以就此依法修行。你既自己愚迷不見自己的心性,卻反來問我見與不見。我見性,我自己知道,豈能代替得了你心中的愚迷?你如果自見本性,也不能代替我心中的愚迷。為甚麼不去自知自見,卻來問我見與不見呢?”神會聽了,再向六祖頂禮一百多拜,請求大師恕罪,從此服侍六祖,不離左右。
原文:一日,師告眾曰:“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諸人還識否?”神會出曰:“是諸佛之本源,神會之佛性。”師曰:“向汝道無名無字,汝便喚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茅蓋頭,也只成個知解宗徒。”祖師滅後,會入京洛,大弘曹溪頓教,著《顯宗記》。盛行於世。是謂荷澤禅師。
釋義:六祖對大眾說:“我有一樣東西,無頭也無尾,無名也無字,無背也無面,大家認識否?” 神會出來說:“這是諸佛本源,我的佛性。 ”六祖說:“向你說無名無字,你還稱是本源、佛性。你以後只配住茅蓬,也只能成為一個只認識佛法表相的和尚。”六祖圓寂後,神會入京城,大力弘揚曹溪頓教,寫(顯宗記),盛行一時。後稱荷澤禅師。
原文:師見諸宗難問,鹹起惡心。多集座下,愍而謂曰:“學道之人,一切善念惡念,應當盡除。無名可名,名於自性。無二之性,是名實性。於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便須自見。”諸人聞說,總皆作禮,請事為師。
釋義:六祖看各個宗派的人問難佛法,都心存不善,於是就把他們集合到座下,憐憫地對他們說道:“學道的人,對一切善惡念頭都應當盡行除卻。無名可名,名於自性。這無二的自性,就叫作真如實性。在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就應該見到自己的本性。大家聽完六祖大師的一番開示後,都虔誠頂禮,請求事奉六祖為師。
宣诏品第九
原文:神龍(1)元年上元日,(2)則天、中宗(3)诏雲:“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機之暇,每究一乘。二師推讓雲:‘南方有能禅師,密授忍大師衣法,傳佛心印,可請彼問。’今遣內侍薛簡,馳诏迎請。願師慈念,速赴上京。”師上表辭疾,願終林麓。
注釋:(1)神龍:武則天年號。(2)上元日:正月十五。(3)中宗:唐中宗李顯。
釋義:唐中宗神龍元年正月十五,武則天、唐中宗皇帝下诏說:“朕請惠安、神秀兩位大師,到宮中供養,有空時,向二位請教佛法。兩位大師推讓說: ‘南方有惠能禅師,密受弘忍大師衣法,傳佛心印,可請他來問。’現派遣內侍薛簡,帶诏書速往迎請。望大師慈悲,速來京城。”六祖上表稱病謝辭,願在山林終其一生。
原文:薛簡曰:“京城禅德皆雲:‘欲得會道,必須坐禅習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未審師所說法如何?”師曰:“道由心悟,豈在坐也?經雲:‘若言如來若坐若臥,是行邪道。’何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無生無滅是如來清淨禅。諸法空寂,是如來清淨坐。究竟無證,豈況坐耶?”
釋義:薛簡說:“京城禅師們都說:‘想要認識道,必須要坐禅和學定,若不通過禅定而能解脫,那是不可能的。’不知道大師看法如何?”六祖說: “道要心悟,豈能由坐而悟?佛經說:‘若說如來是坐或是臥,這是錯誤認識。’為何?因如來是無所來,也無所去。無生無滅即是如來清淨禅,萬法本空即是如來清淨坐。圓滿佛法無修無證,何況是坐?”
原文:簡曰:“弟子回京,主上必問。願師慈悲,指示心要,傳奏兩宮及京城學道者。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冥者皆明,明明無盡。”師雲:“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淨名經雲》:‘法無有比,無相待故。’”
釋義:薛簡說:“弟子回京後,皇上必定要問。望大師慈悲,指示佛法心要,讓我奏明皇上,傳給兩宮以及京城學道人。如點亮一盞燈可點百千盞燈,使幽暗全成光明,光明無限。” 六祖說:“道沒有明、暗分別,明、暗是新舊更替的意思。說光明無限,其是有限。明、暗是互相依存的名稱。《維摩經》說:‘佛法無可比性,也無可比的事物。’”
原文:簡曰:“明喻智慧,暗喻煩惱。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無始生死,憑何出離?”師曰:“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若以智慧照破煩惱者,此是二乘見解,羊鹿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釋義:薛簡說:“明比作智慧,暗比煩惱。修道人,若不用智慧照破煩惱,如何能出離無始無終的生死輪回?”六祖說:“煩惱即是菩提,這不是兩個概念也沒有區別。若有用智慧照破煩惱的看法,這是兩種見解,是以羊車、鹿車比喻小智慧人。有上智大根性人都不會作這樣見解。”
原文:簡曰:“如何是大乘見解?”師曰:“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禅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
釋義:薛簡問:“如何才是大乘的見解呢?”六祖說:“明和無明,在凡夫看來是不同的兩種東西,有智能的人了達它的性體沒有兩樣,這無二的性體,就是真如實性。所謂實性,在凡愚身上並不曾減少,在聖賢身上也不會增加,住於煩惱之中不會散亂,處於禅定之中也不滯空寂,不是斷滅,也不是恆常,沒有來也沒有去,不在中間也不在內外。不生不滅,性相一 如,永不改變,稱之為道。”
原文:薛曰:“師所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師曰:“外道所說不生不滅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亦不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不滅,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淨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恆沙。”
釋義:薛簡問:“大師所說的不生不滅,和外道所說有什麼不同?”六祖說:“外道所說不生不滅,是以滅來終止生,以生顯示滅,如此滅如同不滅,生如同不生。我說不生不滅,本來不生,現也不滅,所以和外道不同。你若想知道佛法心要,但對一切善惡,都不思量,自然能悟入清淨心體,本性自然不動,妙用無窮。”
原文:簡蒙指教,豁然大悟,禮辭歸阙,表奏師語。其年九月三日,有诏獎谕師曰:“師辭老疾,為朕修道,國之福田。師若淨名托疾毗耶,闡揚大乘,傳諸佛心,談不二法。薛簡傳師指授如來知見,朕積善余慶,宿種善根,值師出世,頓悟上乘。感荷師恩,頂戴無已。”並奉磨衲袈裟,及水晶缽。敕韶州刺史修飾寺宇,賜師舊居為國恩寺。
釋義:薛簡得到教誨,頓時大悟,禮謝辭別大師回京,將六祖話表奏皇帝。同年九月三日,有诏書褒獎六祖說:“大師假病辭召,為朕修道,是國家福田!大師如維摩诘,托辭有病住在附近,弘揚佛法,傳諸佛心印,說不二佛法。薛簡轉呈大師見性開示,是朕多年以來行善、積德有余,宿世所種善根,才得與幸逢大師出世,使我能夠頓悟佛法妙理,感謝大師恩德,當頂戴、感激不盡!”同時並奉送磨衲袈裟及水晶缽盂,敕令韶州刺史重修寺院,賜六祖故居為國恩寺。
付囑品第十
原文:師一日喚門人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智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滅度後,各為一方師。吾今教汝說法,不失本宗。
釋義:有天,大師召門下弟子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智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等說:“你們和其他徒眾不同,我圓寂後,你們是各住持一方教化禅師。我今教你們如何為別人解說佛法,而且不失本宗旨意。”
原文:先須舉三科法門,動用三十六對。出沒即離兩邊。說一切法,莫離自性。忽有人問汝法,出語盡雙,皆取對法,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三科法門者,陰、界、入也。陰是五陰,色受想行識是也;入是十二入,外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內六門,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六塵六門六識是也。
釋義:先舉出三科法門,運用三十六相對教法,出沒要離兩邊。說一切法,不離自性。忽然有人向你問法,說出話要成雙,全取對法,來去互相對應,最終除去二法,更沒有可執著之處。三科法門,即是陰、入、界。這三科。陰是五陰,即是色、受、想、行、識。入是十二入,即是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和眼、耳、鼻、舌、身、意六門。界是十八界,也既是六塵、六門、六識,
原文: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若起思量即是轉識。生六識,出六門,見六塵,如是一十八界,皆從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若惡用即眾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
釋義:自性能包含萬法,故叫含藏識。若用心思量即是轉識。再生成六識,出六門,見六塵,這樣的十八界,全從真如自性而引起。自性如果錯誤,即產生十八種錯誤認識;自性如果正,即產生十八正。若表現出惡用即是眾生用;若表現出善用即是佛用。用從何來?是由自性而來。
原文:對法,外境無情五對:天與地對,日與月對,明與暗對,陰與陽對,水與火對,此是五對也。
法相語言十二對:語與法對,有與無對,有色與無色對,有相與無相對,有漏與無漏對,色與空對,動與靜對,清與濁對,凡與聖對,僧與俗對,老與少對,大與小對,此是十二對也。
釋義:外境無情方面有五對:“天與地相對,日與月相對,明與暗相對,陰與陽相對,水與火相對。這是五對相對法。”佛法名詞中有十二對:“語和法對,有和無對, 有色和無色對,有相和無相對,有漏和無漏對,色和空對,動和靜相對,清和濁相對,凡和聖相對,僧和俗相對,老和少相對,大和小相對;這是十二對相對法也。”
原文:自性起用十九對:長與短對,邪與正對,癡與慧對,愚與智對,亂與定對,慈與毒對,戒與非對,直與曲對,實與虛對,險與平對,煩惱與菩提對,常與無常對,悲與害對,喜與嗔對,捨與悭對,進與退對,生與滅對,法身與色身對,化身與報身對,此是十九對也。
釋義:自性起用方面有十九對法:長和短相對,邪和正相對,癡和慧相對,愚和智相對,亂和定相對,慈悲和狠毒相對,持守淨戒和為非作歹相對,直和曲相對,實和虛相,險和平相對,煩惱和菩提相對,常和無常相對,悲和害相對,喜和瞋相對,捨和悭相對,進和退相對,生和滅相對,法身和色身相對,化身和報身相對;這是 十九對相對法。”
原文:師言:“此三十六對法,若解用,即通貫一切經法,出入即離兩邊。自性動用,共人言語,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若全著相,即長邪見;若全執空,即長無明。執空之人有謗經,直言:‘不用文字。’既雲‘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語言,只此語言,便是文字之相。”
釋義:六祖說:“此三十六對法,若理解運用,即能通達貫穿一切經法,出入不落兩邊。見性之人和人交談時,外有相卻不執著相,內空卻不執著空。若執著相,即增加錯誤認識;若執著空,即會增長無明。對空執著之人會曲解誹謗佛經,他們直言不諱說;‘佛法不用文字。’即說不用文字,人也不該用語言,只此這語言,即是文字之相。”
原文:又雲:“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兩字,亦是文字。見人所說,便即謗他言著文字。汝等須知自迷猶可,又謗佛經,不要謗經,罪障無數。若著相於外,而作法求真,或廣立道場,說有無之過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得見性,但聽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於道性窒礙。若聽說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無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說,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
釋義:又說:“口中常說不立文字,即這:‘不立’兩個字,也是文字。聽別人說法,便誹謗他人所說是執著文字。你們當知自己迷惑還算了,卻誹謗佛經。不可誹謗經法,否則罪障無數!若執著於外,即會廣造道場尋求本性;說有、無的過失。這樣人,永世也不認識自己本性。但依照我授教法修行,也不可什麼都不思考,這樣會造成對佛性認識的障礙。若只聽我說法而不去努力實踐,反會使人產生起不正確的認識。你們但依我教法修行,解說佛法而不執著。若能夠理解,並且依此去說、去用、去行、去作,即不會違背本宗宗旨。”
原文:若有人問汝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道相因,生中道義。如一問一對,余問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設有人問:‘何名為暗?’答雲:‘明是因,暗是緣,明沒則暗,以明顯暗,以暗顯明。來去相因,成中道義。余問悉皆如此。’汝等於後傳法,依此轉相教授,勿失宗旨。
釋義:若有人問你法義,問‘有’要用‘無’來答;問‘無’用‘有‘答;問‘凡’用‘聖’答;問‘聖’‘用’凡‘來答。這兩邊道理相互對應,顯出中道|的義理。這樣一問一答,其余的問答也是依照這樣對答,即不會違背佛法的義理。假如有人問:“甚麼叫做暗?應答:‘明是因,暗是果,光明消失黑暗既到。以光明來顯現黑暗,以黑暗來顯現光明,一來一回相互為因果,而顯佛法義理。其余的問題都可如此回答。’”你們今後傳法,依照這種方法轉相教導、傳授,不失本教宗旨!
原文:師於太極元年壬子延和七月,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仍令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眾曰:“吾至八月,欲離世間。汝等有疑,早須相問,為汝破疑,令汝迷盡。吾若去後,無人教汝。”法海等聞,悉皆涕泣,惟有神會,神情不動,亦無涕泣。
釋義:大師在唐睿宗太極元年(七一二),也是後來改元延和七月,命門下弟子到新州的國恩寺建塔,又催促早完工。第二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六祖集合徒眾,對他們說:“我到八月,要離開世間,你們有疑問,須早提問,我當為解答,消除你們心中疑惑。我若去世後,沒有人教導你們。”法海等人聽後,都傷心流淚悲泣,只有神會,神情不動,也沒有流淚哭泣。
原文:師雲:“神會小師,卻得善不善等,毀譽不動,哀樂不生。余者不得,數年山中,竟修何道?汝今悲泣,為憂阿誰?若憂吾不知去處,吾自知去處,吾若不知去處,終不預報於汝。汝等悲泣,蓋為不知吾去處。若知吾去處,即不合悲泣。法性本無生滅去來。汝等盡坐,吾與汝說一偈,名曰《真假動靜偈》。汝等誦取此偈,與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眾僧作禮,請師作偈。偈曰:
釋義;大師說:“神會小師,卻能達到無善與無不善境界,遇毀謗、贊譽而心不動,不生悲哀、快樂。其他人都做不到。你們在山中數年,究竟修的是什麼道?你們現在悲泣,是為誰憂傷?若憂慮我離開人世不知去向何處,我自知要去那裡;若我不知自己去處,也不會預先告訴你們。你們悲泣,是都不知我的去處;若知我去那裡,即不會悲泣。本性本來沒有生滅、去來。你們都坐,我為你們說一偈,叫作《真假動靜》偈。你們誦讀並領會此偈,和我心意相同;依此偈修行,不失本宗旨。”
大家向六祖作禮,請大師說偈。其偈;
一切無有真,不以見於真。若見於真者,是見盡非真。
若能自有真,離假即心真。自心不離假,無真何處真。
有情即解動,無情即不動。若修不動行,同無情不動。
若覓真不動,動上有不動。不動是不動,無情無佛種。
能善分別相,第一義不動。但作如此見,即是真如用。
報諸學道人,努力須用意。莫於大乘門,卻執生死智。
若言下相應,即共論佛義。若實不相應,合掌令歡喜。
此宗本無诤,诤即失道意。執逆诤法門,自性入生死。
原文:時徒眾聞說偈已,普皆作禮。並體師意,各各攝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诤。乃知大師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問曰:和尚入滅之後,衣法當付何人?
釋義:當時,徒眾聽完偈後,一起向六祖行禮,並體會大師心意,各人收起散亂之心,依法修行,更不敢诤論。都知六祖不能久住世間,法海上座,再拜大師問道:“大師圓寂後,衣法當傳給什麼人?”
原文:師曰:“吾於大梵寺說法,以至於今,抄錄流行,目曰《法寶壇經》。汝等守護,遞相傳授,度諸群生,但依此說,是名正法。今為汝等說法,不付其衣,蓋為汝等信根淳熟,決定無疑,堪任大事。然據先祖達摩大師付授偈意,衣不合傳。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釋義:大師說:”我在大梵寺說法,到今天所講佛法,在社會記錄流傳,現稱《法寶壇經》。你們要守護此經,代代傳授,廣度眾生。但能依此經說,即是正法。現在為你們說法,不再傳付祖衣。只因你們信根純熟,對此教法不再疑慮,有能力擔任弘法重任。但據達摩祖師傳授的偈文意思,衣缽不該再傳。達摩祖師偈語是:
原文:師復曰:“諸善知識,汝等各各淨心,聽吾說法。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閒恬靜,虛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
釋義:六祖又說:“各善知識,你們各淨其心,聽我說法:若想修成一切種智,必須做到一相三昧和一行三昧。若能面對一切不執著,不起怨憎、喜愛,也不取捨,不計較利益、成敗等事,內心安靜、休閒,虛懷若谷,這就叫做一相三昧。
原文:若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真成淨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含藏長養,成熟其實,一相、一行,亦復如是。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普潤大地。汝等佛性,譬諸種子,遇茲沾洽,悉皆發生。承吾旨者,決獲菩提。依吾行者,定證妙果。”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
釋義:若在一切地方,無論行、住、坐、臥,能一心不亂,即是不動道場。使自心成為清淨佛土。此是一行三昧。若人能具有這兩種三昧,如同地下播種,終可使果實成熟。一相三昧和一行三昧,也是如此。我現在說法,比如及時雨,普遍潤澤大地;你們的佛性比如種子,遇雨滋潤,能發芽生長。凡是承受我旨意人,一定能證得菩提,依照我說去實踐的人,定能夠獲證妙果。”聽我說偈:心地含藏諸種子,普獲法雨皆發萌。頓悟華情行持後,菩提妙果自然成。
原文:師說偈已,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淨,亦無諸相。汝等慎勿觀靜,及空其心。此心本淨,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爾時徒眾。作禮而退。
釋義:六祖說偈後,又說:“佛法沒有兩種解釋,心亦無兩心。佛法清淨,也無形狀。你們切勿觀靜和求空,此心本來清淨,不可執著或取捨。你們各自努力,隨緣珍重!”這時,徒眾向六祖頂禮後退出。
原文:大師七月八日,忽謂門人曰:“吾欲歸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眾哀留甚堅。師曰:“諸佛出現,猶示涅槃;有來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歸必有所。”眾曰:“師從此去,早晚可回?”師曰:“葉落歸根,來時無日。”又問曰:“正法眼藏,傳付何人?”師曰:“有道者得,無心者通。”
釋義:六祖在七月八日那天,忽然對門下弟子說:“我要回去新州去,你們趕快去准備船只!”大家堅決哀請挽留。六祖說:“諸佛出世,尚且要示現涅槃。有來必定有去,這是正常道理。我這肉身骸骨,該有歸宿。”大眾說:“大師現在去新州,什麼時間再回來?” 六祖說:“葉落歸根,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大家又問:“正法眼藏傳給什麼人?”六祖說:“有道人可得,無心人自通。”
原文:又問曰:“後莫有難否?”師曰:“吾滅後五、六年,當有一人,來取吾首。聽我偈曰;頭上養親,口裡須餐遇滿之難,楊柳為官。”
釋義:又問:“以後有沒有事難?”六祖說:“我滅度後約五六年時,應當會有一個人來偷取我的頭。聽我預記:‘取頭頂戴如養親,為了口腹代人行,遇到滿字的事難,州縣當官是楊柳。’”
原文:又雲:“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薩從東方來,一出家,一在家,同此興化,建立吾宗,昌隆法嗣。”問曰:“未知從上佛祖應現已來,傳授幾代?願垂開示。”
釋義;又說:“我圓寂後七十年,有二位菩薩從東方來,一是出家人,一是在家人,同時興佛法教化,建立我宗昌隆法嗣。”門人又問:“自從佛祖應現以來,不知一共傳授了幾代?願垂開示!”
原文:師雲:“古佛應世,已無數量,不可計也。今以七佛為始。
釋義:六祖說:”古佛示現,已經無數無量,無法計算。現以七佛為始來說:
原文:過去莊嚴劫:毗婆屍佛,屍棄佛,毗捨浮佛;今賢劫: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是為七佛。釋迦文佛首傳摩诃迦葉尊者,第二阿難尊者,第三商那和修尊者,第四優婆毱多尊者,第五提多迦尊者,第六彌遮迦尊者,第七婆須蜜多尊者,第八佛馱難提尊者,第九伏馱蜜多尊者,第十脅尊者,十一富那夜奢尊者,十二馬鳴大士,十三迦毗摩羅尊者,十四龍樹大士,十五迦那提婆尊者,十六羅睺羅多?
釋義:過去莊嚴劫時,有毗婆屍佛、屍棄佛、毗捨浮佛;現在賢劫時,有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這就是所說的七佛。釋迦牟尼佛首傳正法眼藏給摩诃迦葉尊者,二傳是阿難尊者,三傳是商那和修尊者,四傳是優婆毱多尊者,五傳是提多迦尊者,六傳是彌遮迦尊者,七傳是婆須蜜多尊者,八傳是佛馱難提尊者,九傳是伏馱蜜多尊者,十傳是脅尊者,十一傳是富那夜奢尊者,十二傳是馬鳴大士,十三傳是迦毗摩羅尊者,十四傳是龍樹大士, 十五傳是迦那提婆尊者,十六傳是羅睺羅多尊者,十七傳是僧伽難提尊者,十八傳是伽耶捨多尊者,十九傳是鸠摩羅多尊者,二十傳是阇耶多尊者,二十一傳是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傳是摩拏羅尊者,二十三傳是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傳是師子尊者,二十五傳是婆捨斯多尊者,二十六傳是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傳是般若多羅尊 者,二十八傳是菩提達摩尊者,二十九傳是慧可大師,三十傳僧璨大師,三十一傳是道信大師,三十二傳是弘忍大師。
原文:惠能是為三十三祖。從上諸祖,各有禀承。汝等向後,遞代相傳,毋令乖誤。大師先天二年癸丑歲,八月初三日,(是年十二月改元開元)於國恩寺齋罷,謂諸徒眾曰:“汝等各依位坐,吾與汝別。”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
釋義:我惠能是第三十三代祖。上面所說諸位祖師,各有禀承。你們以後,也要代代傳,不可有誤。六祖大師在唐玄宗先天二年,即開元元年癸丑歲八月初三當天,在新州國恩寺用過齋飯,告訴所有徒眾說:“你們各依位次坐下,我和你們道別。” 法海說:“大師留下什麼教法,可使後世迷人得見佛性呢?”
原文:師言:“汝等谛聽。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見自心佛性。欲求見佛,但識眾生。只為眾生迷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性平等,眾生是佛;
釋義:六祖說:”你們用心聽著!後代迷人,若認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能認識眾生,永世難見佛性。我現教你們認識自己心中眾生,見自己心中佛性。想求見佛性,但能認識心中眾生。只因眾生迷惑難見佛性,而不是佛迷惑成眾生。自性若能覺悟,眾生即能成佛;自性若迷惑,佛也變成眾生。自性若是平等,眾生可以成佛;
原文:汝等心若險曲,即佛在眾生中;一念平直,即是眾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雲:‘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吾今留一偈,與汝等別,名《自性真佛偈》。後代之人,識此偈意,自見本心,自成佛道。偈曰:
釋義:你們心若邪惡和不直,即是佛也變成眾生。若能心念平而一心不亂,即是眾生也能成佛。我們心中本來有佛,自心佛才是真佛。自己若沒有佛心,到何處尋求真佛?你們自己本心即是佛,再不要懷疑!心外不可能建立任何東西,全是從我們自心裡產生,故經說:‘心動則一切妄念生,心不動一切妄念滅。’我今留下一偈,與你們道別,這首偈叫《自性真佛偈》。後代之人,若解此偈意,便能見到自己本心,依此修行可成佛道。偈說:
原文: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邪迷之時魔在捨,正見之時佛在堂。
性中邪見三毒生,即是魔王來住捨。正見自除三毒心,魔變成佛真無假。
法身報身及化身,三身本來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
本從化身生淨性,淨性常在化身中。性使化身行正道,當來圓滿真無窮。
YIN性本是淨性因,除YIN即是淨性身。性中各自離五欲,見性剎那即是真。
今生若遇頓教門,忽悟自性見世尊。若欲修行覓作佛,不知何處擬求真?
若能心中自見真,有真即是成佛因。不見自性外覓佛,起心總是大癡人。
頓教法門今已留,救度世人須自修。報汝當來學道者,不作此見大悠悠。
原文:師說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吊問,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恐汝等心迷,不會吾意,今再囑汝,令汝見性。吾滅度後,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違吾教,縱吾在世,亦無有益。復說偈曰: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
釋義:大師說完偈,告大眾說:“你們要好好安住自心,我圓寂後,不可和俗人一樣悲傷涕泣,接受人吊祭慰問,身穿孝服,不是我弟子,也不懂真正佛法。只要識得自己本心,見自本性,保持本性不動不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我擔心你們心裡迷惑,不能領會我的意思,現在再次囑咐你們,使你們能見自己本性。我圓寂後,依我說修行,如我在世一樣。若違背我教法,即使我在世間,對你們也是沒有什麼益處。接著又說了一首偈語:“靜止不動不修善,悠閒自在不造惡,斷絕見聞心安靜,心無拘束無所著。”
原文:師說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於時異香滿室,白虹屬地,林木變白,禽獸哀鳴。十一月,廣韶新三郡官僚,洎門人僧俗,爭迎真身,莫決所之。乃焚香禱曰:“香煙指處,師所歸焉。”時香煙直貫曹溪。十一月十三日,遷神龛,並所傳衣缽而回。
釋義:六祖說完偈後,端坐到三更,忽然告訴弟子說:“我去了。”剎那圓寂。當時異香滿室,天空白虹連屬地面,樹木變成白色,飛禽走獸也發出了哀鳴。十一月,廣州、韶州、韶州三郡的官僚以及門下的出家、在家弟子,爭請六祖真身,無法決斷。於是焚香禱告說:“香煙所指向地方,就是大師歸宿。” 當時香煙一直飄向曹溪。十一月十三日,眾人把六祖坐化神龛以及五祖傳下的衣缽都由新州國恩寺遷回曹溪寶?
原文: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龛,弟子方辯,以香泥上之。門人憶念取首之記,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入塔。忽於塔內,白光出現,直上沖天,三日始散。韶州奏聞,奉敕立碑,紀師道行。師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傳衣,三十九祝發,說法利生,三十七載,得旨嗣法者,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數。達摩所傳信衣,中宗賜磨衲寶缽,及方辯塑師真相並道具等。永鎮寶林道場,流傳《壇經》,以顯宗旨。此皆興隆三寶,普利群生者。
釋義: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六祖肉身出龛,弟子方辯,用香泥塗六祖真身。弟子們憶起六祖曾經說過“取頭”預言,用鐵片和漆布圍護六祖頸部,然後送入塔內供奉。六祖真身入塔時,塔內忽然出現一道白光,直沖天上,三天後才消散。韶州刺史把六祖事跡報朝廷,皇上敕令立碑紀念六祖的道行。惠能大師世壽七十六歲,二十四歲時受五祖傳衣,三十九歲時披剃受戒,說法利生三十七年。得旨嗣法的有四十三人,悟道超凡不知其數。達摩祖師所傳憑信祖衣、唐中宗御賜的磨衲寶缽以及方辯所塑的六祖法相,連同大師所用道具等,永遠作為寶林寺的鎮寺之寶。流傳《法寶壇經》,用以顯揚頓教宗旨,興隆三寶,普遍利益一切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