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起信論》是一部對中國佛教有著重大影響的論著。這部論著以真如緣起說為其理論基礎,闡述了“一心”與世界萬物的關系。
在對一心、二門、三大作了詳細的闡述之後,又指出了生起信仰大乘佛法的方法,即所謂四信五行,從而要求人們修習大乘之行,最終達到成佛的境界。該論在修行信心分中有如下一段:
復次,眾生初學是法,欲求正信,其心怯弱。以住於此娑婆世界,由謂不能常值諸佛,親承供養,懼謂信心難可成就,意欲退者,當知如來有勝方便,攝護信心。謂以專意念佛因緣,隨願得生他方佛土,常見於佛,永離惡道。如修多羅說,若人專念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所修善根回向願求生彼世界,即得往生。常見佛故,終無有退。若觀彼佛真如法身,常勤修習,畢竟得生住正定故。
這一段的意思是說,眾生初學此論所說大乘佛法,會產生怯弱之心,認為住於此婆婆世界,怕自己不能經常遇到諸佛,親自奉承供養,害怕信心難以成就,於是產生退卻念頭。但是如來有一種殊勝的方法能攝護其信心。這就是專心一意念佛,便可隨願往生他方淨土,經常見到佛,永遠離開惡道。
為了說明這一念佛往生法門的行之有效,底下應用了一段經說(修多羅)。這段經說應該是《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的取意,說如果有人專念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以所修善根回向願求生於那個極樂世界,就能往生彼處。因為在那個世界裡可以經常見佛,所以信心無有退失。
這段經說至此意思都很明確,問題是下面的一句,“若觀彼佛真如法身,常勤修習,畢竟得生住正定故”,應該作何理解?
一般似乎是作這樣的理解:如果能夠觀想阿彌陀佛的真如法身,常常勤加修習,最終必定往生淨土,住於正定位。
如果這樣理解的話,那麼這就是一種與上述念佛往生法門不同的另外一種修行方法,即觀想法身進入三昧。能夠進行這一方法的也決非是上述那些怯弱眾生,而應是那些利根上器之人。修行信心分的這一段本來是為怯弱眾生而設的,為什麼又要在這裡提出對怯弱眾生來說很難做到的真如三昧呢?這裡應有探討之處。高崎直道博士即曾對此有所疑問,可惜沒有對此作深入探究。
我們知道《大乘起信論》現存有兩個譯本,一為梁真谛(499—569)所譯,通稱“舊譯”;一為唐實叉難陀(652—710)所譯,通稱“新譯”。而上述這一段,新譯卻是這樣翻譯的:
復次,初學菩薩住此娑婆世界,或值寒熱風雨不時饑謹等苦,或凡不善可畏眾生,三毒所纏,邪見顛倒,棄背善道,習行惡法。菩薩在中心生怯弱,恐不可值通諸佛菩薩,愚不能成就清淨信心,生疑欲退者,應作是念,十方所有諸佛菩薩,皆得大神通,無有障礙,能以種種善巧方便,救拔一切險厄眾生。作是念已,發大誓願,一心專念佛及菩薩。以生如是決定心故,於此命終必得往生余佛剎中,見佛菩薩,信心成就,永離惡道。如經中說,若善男子善女人,專念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以諸善根,回向願生,決定得生,常見彼佛,信心增長,永不退轉。於彼聞法,觀佛法身,漸次修行,得入正位。
我們注意到新譯的最後一句,即“於彼聞法,觀佛法身,漸次修行,得人正位”,其中的“彼”,根據上下文的含義,應該是指西方極樂世界。那麼新譯的意思是說,怯弱眾生一心專念阿彌陀佛,即可往生極樂世界,因為在那裡可以經常見佛,信仰大乘佛法之心永不退轉。在那極樂世界(於彼)傾聽佛的教誨,觀想佛的法身,漸次修行,即可人正定之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一段的含義就成此土念佛,彼土修行了。
《大乘起信論》是一部在中國佛教史上有著很大爭議的論著。關於本論的真偽,比如本論究竟是真谛所譯,還是中國人的著述,實叉難陀究竟是否重譯過本論,學術界至今尚未取得一致的看法,這裡暫不討論這些問題。從文獻的角度來看,上述一段的內容,新舊兩譯確實有著兩種不同的說法,此土觀佛修行,還是彼土觀佛修行,這在中國淨土歷史上曾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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