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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培法師:六祖壇經講記 定慧品第四  

六祖壇經講記
定慧品第四

前已講疑問品,現續講定慧品。定慧在佛法修學中,是極重要法門。佛法行者,不論自修或利他,皆不能缺少定慧。法華經說:『佛自住大乘,如其所得法,定慧力莊嚴,以此度眾生』。佛之所以成佛,是安住大乘中,修習大乘止觀,修止而成定,修觀而成慧,以此福德智慧莊嚴所證得的佛果,亦以定慧大法度化眾生,使眾生同樣得到福智莊嚴。天台智者本此說:『若能成就定慧二法,斯乃自利利人法皆具足』。解深密經分別瑜伽品說:『一切聲聞及如來等,所有世間及出世間一切善法,當知皆是此奢摩他、毘捨那之果』。印順大師在『成佛之道』,將這歸納為『三乘諸勝德,悉由定慧生』兩句頌文。定慧由修止觀而成,修到相當程度,就應止觀雙修,不可偏廢。如偏修止而求得定,不修觀行而求智慧,雖可止息妄念,難免成為枯定;如偏修觀而得到慧,不修止而求得定,雖可有所了知,難免成為狂慧,是都不健全的,當難得到極果。所以如實行者,務須止觀雙運,達到定慧圓融,方能成就無上菩提,證知定慧二者,絕對不可偏廢。六祖為詳明定慧真義,所以立名定慧品。

定是安定不動的意思,亦即凝住所緣一境,決不向外馳散流動,使心善住所緣之處,不散亂不動搖,名之為定。定的自性,是心止住一境的狀態。慧是簡擇事理的精神作用。俱捨第四說:『慧謂於法能有簡擇』。不論是什麽法,經過慧的簡擇,立即了知此法是善或不善,是好或不好。不過,同樣是慧,有的是善慧,有的是惡慧,惡慧追求勐利,是不利於行者,所以在煩惱中立名惡見;善慧正確追求,是屬非顛倒的,所以在精神作用中立名正見。
 
定慧體用

師示眾雲:善知識!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大眾勿迷言定慧別。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諸學道人,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口說善語,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內外一種,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於诤。若诤先後,即同迷人。不斷勝負,卻增我法,不離四相。善知識!定慧猶如何等?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復如是。

六祖大「師」開「示」大「眾」說:「善知識」!「我」所修學以及開導你們「此」一圓頓「法門」,是「以定慧為本」。定與慧在用語言說出時,當然是有前後的,但是諸位「大眾」聽後,千萬「勿迷」於語「言」以為「定慧」二者是差「別」的。以佛說的教理言:定是由止成的,止的唯一功用,在於止息散心。原來吾人的心,真是心猿意馬,從來沒有息時。佛陀告訴我們,唯有運用集中意志的止力,才能止息時而想這,時而想那的妄念。經中不是說『一心不亂』,就是說『制心一處』。慧是由觀成的,觀的唯一功用,在於揀別抉擇,使吾人的認識,不致有所錯誤!是以止觀二者,應該相應不離,修到止觀相應,不但可成辦一切功德,且能斷除種種纏縛。

一般教理雖說止觀雙修,但止觀不是沒有區別,此中說定慧無別,是以定慧一體為主,與佛所說教理不同。於是接著說:「定慧」是「一體」的,「不是」如一般所說是「二」。為什麽說是一體不二?因即「定」的時候,就「是慧」的自「體」,即「慧」的時候,就「是定」的功「用」,因「即慧」的「時」候,「定」就「在慧」中,定慧一體,還有什麽差別?「即定」的「時」候,「慧」就「在定」中,定慧一體,還有什麽差別?當定在慧中就沒有定,當慧在定中就沒有慧。行者「若識此」定慧的意「義」,就可說「是定慧等學」。有人對此『即定是慧體,而慧是定用』之說,不表同意,因在傳統教義中,沒有這樣的說法,似對定慧不二,沒有怎樣了達。經中常說:『即定即慧,即慧即定,定慧不二』,不是說的定慧不二是什麽?

六祖叫聲「諸學道人」!然後說:你們不要說:「先定發慧,先慧發定」。以為二者是「各別」。在佛陀所說的教理中,總是說『因定發慧』,並未見說『先慧發定』。就三學次第說:大小乘中無不是說:『因戒生定,從定發慧』。現在祖說:『先慧發定』,當是祖師的特見。諸學道人,如說先有寂靜的定力,後有觀照的慧力,或說先有觀照的慧力,後有寂靜的定力,假使「作」這樣的「見」解,無異將定慧妙「法」,分「有二」種「相」,乃將定慧分開來說,是不合乎『定慧一體』的。定時沒有慧就成枯定,慧時沒有定就成狂慧,以為法有二相,如是修定慧,不能成解脫。「口」頭上雄辯滔滔所「說」,雖是「善語」,別人聽了以為說得非常巧妙,但「心中」卻是懷著「不善」之意,因為心中有了分別。這樣「空」空說「有定慧」,而實「定慧」是「不」平「等」的。假「若心口」相應,是則言是,非則言非,真實不虛,是就名為「俱善」。如是「內外一如」,或說表裡一致,是為「定慧即等」。

修道之人,貴在「自悟」,如實「修行」,「不在於」口頭上「诤」論先後,「若」在口頭上「诤」論定慧「先後」,或說先定發慧,或說先慧發定,彼此各不同時,是「即同」於「迷」惑愚「人」,不知什麽是定,什麽是慧,甚至「不斷」爭個「勝負」,如是所修定慧不但不相應,由於好勝心不除,反而(卻)「增」長「我法」二種執見,「不」能遠「離」我、人、眾生、壽者「四相」。金剛經中一再說到這四相,也一再要人遠離四相。四相,實際是一有情異名,每相都無它的實在自體,可是眾生不知,以為各有實相,於是堅固執著。我在金剛經講記中說:『謂於色心和合相續的生命假相中,執有一個永恆的自由的主宰者,是為我相;因為有了實在的我相,必然就有對待的人相,如廣大的人類,站在我的立場,就稱他們為人,是為人相;但與我相對待的不是一人或少數人,所有人及非人,如所說的九類眾生的差別相,是為眾生相;在一期的生命相續中,不論是執壽命的長短,不論是計我見的相續不斷,是為壽者相』。有了四相的觀念存在,就不能獲得生命解脫,所以應該遠離四相。不離四相,反增我法二執,怎能善修定慧而出生死?

「善知識」!六祖叫後又道:「定慧猶如何等」?恐怕你們不知,現我再舉喻說:「猶如燈光」,「有」了「燈」,必然「即」有「光」。如扭開電燈,其光就能照到所能照的地方,假定「無」有「燈」的燃起,其地立「即」會「暗」下來,什麽都看不到。因此,「燈是光之體」,以現在話說,燈是發光的本源,有燈而未點燃,也不會有光的。而「光」則「是燈之」作「用」,因有了光,就可使人看到室內的一切。如此,燈光是「名雖有二」種,其「體」實在「本」來「同一」。當知「此定慧法」原理,「亦復如是」,非一亦非二,不能看成兩個,以為名異體異,而實名雖不同,其體實在是一。有說燈之與光,並不存在體、用的關係,因燈與光,不但名字不同,體也是有別的,燈與光如此,定與慧亦然,同樣定慧的名稱相異,其體亦是各別的,不可說為定慧一體。
 
一行三昧

師示眾雲:善知識!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淨名經雲:『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莫心行谄曲,口但說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於一切法勿有執著!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善知識,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坐不動是,只如捨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诘诃。善知識,又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

六祖大「師」又「示眾雲」:諸位「善知識」!所謂「一行三昧者」,在教理上說,又名一相三昧,或稱一相莊嚴三摩地,觀法界平等一相,名為三昧。文殊師利所說摩诃般若波羅密經卷下說:『文殊師利言:世尊|雲何名一行三昧』?佛言:『法界一相,繫緣法界,是名一行三昧。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當先聞般若波羅密,如說修學,然後入一行三昧……』。大般若波羅密多經五百七十五曼殊室利分雲:『此三摩地,以法界相為莊嚴,是故名為一相莊嚴三摩地』。宗密說:『若頓悟自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無漏自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畢竟無異。依此而修是最上乘禅,亦名如來清淨禅,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達摩門下輾轉相傳的就是此禅。

三昧、三摩地,皆可說為正定,就是專注一行,修習正定,平等持心。達摩門下所傳的既是此禅,所以六祖現以「於一切處(有的本子說於一切時)」,在「行、住、坐、臥」中,「常行一直心」,說明一行三昧。常行,在此最為重要,意對所修的一行三昧,不論在什麽時候,都要精勤不懈的,做到行亦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是真一行三昧。所說直心,不是通常意義的正直之心,是指真心,亦即真如、佛性。常行直心,即常住真如,常契佛性。如引淨名經說:『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似顯正直之心,不是指真如或佛性,對此應善分別。

淨名經就是維摩經:維摩是印度話,中國譯為淨名。此經菩薩品,佛令光嚴童子去慰問維摩诘病,光嚴說我不能去問疾,因為有次碰到維摩,問他從何道場來?他不直接答我所問,而說『直心是道場』等,所以我不堪任去問其疾。『直心是道場』,出維摩诘經佛國品。原因時有寶積長者子,請佛宣說菩薩淨土之行,佛陀告以『直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不谄眾生來生其國』等,所以六祖現要行者修道,「莫」要「心行谄曲」,只是「口但說直」,意說只在口頭上說自己正直,是沒用的。

修行也是如此,如只在「口」頭上「說」我常修「一行三昧」,而實沒有常「行直心」,沒有如實修持,口說好聽有什麽用?「但」要常「行直心」,不斷努力修持,必要口直心直,如同身直影直,了無诳妄邪曲,方可與道相應。不特如此,對「於一切」諸「法」,不要「有執著」心,以為這是實有的,那也是實有的,對於修行是無益的。可惜世間一般「迷」妄的「人」,常常執「著法相,執」著自己所修的「一行三昧」,並老實的「直言」只要「常」常「坐」著「不動」,克制自己「妄」念。決「不起心」動念,「即是」所修的「一行三昧」,不過是外在的儀表如此,並沒有識取自己內心。古德有說:『生時坐不臥,死時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如是所修一行三昧,「作此」理「解」,與那沒有情識活動的木石有什麽不同?如大石壓草,若寒灰草木,所以說「即同無情」。這不是如法修行,「卻是」成為「障道因緣」。縱修很久時間,不能與道相契。不知一行三昧,是修行極高境界,不能與道相契,豈非白費工夫?天台家說:『若人欲得一切佛法,相好威儀,說法音聲,十方無異者;當從此一行三昧,勤行不懈,則能得入,如摩尼珠隨摩隨光,證不可思議功德』。是以勤修一行三昧,實在極為重要,行者不可忽視!

六祖又叫聲「善知識」說:佛法正「道」,不是使之停滯不前,是「須」讓它「通」行「流」暢,使諸修此道者,皆能得到大益,怎可使之停滯阻塞?所以說「何以卻滯」?如是有益佛法行者正道,假定滯塞不能流通,豈不有違行者所求?只要我人「心不住」(執著法),佛陀正「道即」得「通」行「流」暢,求道行者一旦有此因緣,即可如法修行而得解脫。如有經說:『若知諸法皆解脫相,是則名為究竟解脫』。吾人的「心若住」於「法」,亦即執著於法,那就「名為自」己繫「縛」自己,怎能得到解脫?「若言」行者只要常「坐不動,是」就「如捨利弗宴坐林中」,並不錯誤,可是這樣宴坐,「卻被維摩诘」之所「诃」斥。此說出維摩經弟子品,因佛派捨利弗去問維摩诘病,捨利弗說我不能去,原因『憶念我昔曾於林中宴坐樹下,時維摩诘來謂我言:唯!捨利弗!不必是坐為宴坐也。夫宴坐者,不於三界現身意,是為宴坐;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是為宴坐;不捨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為宴坐;心不住外,亦不住內,是為宴坐』。我聽了維摩诘話,默然不知如何回答,現我怎能去問他疾?如常坐不動就是修一行三昧,維摩诘就不應诃斥捨利弗安坐林中。捨利弗是智慧第一尊者,在林中宴坐,既為維摩所诃,可見常坐不動是不對的。

六祖又叫聲「善知識」說:教界當中,「又有人教」初學者靜「坐」,只要「看」自己的一念「心」,或是「觀」於「不動不起」的靜態,便算修習襌定,同樣是錯誤的,因為不識本心,但是觀心不動,實是贻誤眾生。如長期的從此用「功」下去,「迷」惑的「人不」能領「會」此種修法,「便」會「執」此修法是合法的,結果反而「成」為「顛」倒狂亂。「如此」錯誤修道,在現在行「者」中,是相當「眾」多的。「如是」執相而修,互「相」學習「教」示,應「知」絕是極「大錯」誤。襌宗後來說的:『以盲引盲,相入火坑』,就是彼此錯誤教導的人太多,如不改正這個錯誤,自己不知什麽是對,什麽不對,皆以為所修是襌,真是害人不淺!因在靜坐時,勉強抑止心念,不許動念起心,以為心如止水,就是寂滅現前,枯坐斷念,不再用功,不是大錯特錯是什麽?

當時盛修一行三昧的,還有看心、看淨、不動、不起的襌法,六祖對這批判得非常嚴格,認為這是不如法的修襌。殊不知此種修襌方法,實從四祖道信及為東山教授師神秀,所主張的修襌之法。六祖所以對此嚴厲批判,因為凡夫心含有煩惱,是虛妄不真實的,有什麽可看或觀察?但真常者不是這樣說法,而說我人的心,與佛一樣清淨,無有絲毫染污,因被煩惱蓋覆,不能顯現出來,現以襌觀透視,去除煩惱惑染,恢復本來清淨,如是『看心』、『看淨』,有什麽不可?這是有些襌者,不認為六祖批判得對。六祖所以反對這種修法,最大理由,是說心既染有煩惱,花費時間觀看探求,有什麽用?且心性本來清淨無染,附著於心的煩惱是空幻的,何必要觀察而求破除?襌者間的觀念不同,對此修行自然有所差別,彼此互相是非!
 
略論頓漸

師示眾雲:善知識!本來正教,無有頓漸,人性自有利鈍。迷人漸修,悟人頓契,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即無差別,所以立頓漸之假名。

頓漸是襌宗所常談到的論題,因而向有南頓北漸之說,到頓漸品會詳談到,現在姑且略為一提。六祖大「師」又「示眾雲:善知識」!佛法「本來正教」,正教就是正教,「無有頓」教與「漸」教之分的,但因「人」的根「性,自有」是屬「利」根的,亦有是屬「鈍」根的,所以在修持,就有漸修頓悟的差別。如「迷」妄之「人」,必須「漸」次的「修」持,方能契入自己的本性,至領「悟」性強的「人」,就會很快的契入自心,所以說「頓契」。只要「自」己「知」道「本心」,「自」己「見」到「本性」,不論根性有怎樣的利鈍,到這時候,「即無」什麽「差別」可言。現在「所以立頓漸」,不過是隨根性的利鈍而「假名」安立的,不可執著有實質的頓漸差別!古德有說:『根羸則法劣,器廣則道固,故圓根上智者,一聞一切聞,不是推尋而後得,若待了達而後成,皆為權漸,是以有頓漸的假名』。

立三種無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於世間善惡好丑,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為空,不思酬害。
六祖又叫聲「善知識」說:「我」告訴你們所修「此」一「法門,從上」歷代祖師「以來」,總是「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所言「無相者」,是「於」一切「相」中,「而」遠「離」一切「相」,決不在心上執著有一實在相。所言「無念者」,是「於」諸「念」中,「而」遠「離」一切「念」,決不於諸境上生起一切妄念,計較這是什麽,那是什麽?顯宗論說:『夫真如無念,非念想所知,真如無念,念者即念真如』。更無馀念。所言「無住者」,是指「人之本性」,亦即眾生本有佛性,在本有佛性中,對「於世間」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善」的,或者是「惡」的,無論是美「好」的,或者是「丑」陋的,「乃至冤家」及「與」恩「親」,甚至在「言語」上,彼此有什麽「觸」犯或譏「刺」,或有什麽「欺」騙紛「爭之時」,聽來似感相當難受,如能「將」這一切「並」視「為空」無所有,不在上面計較分別,「不思」如何「酬」報傷「害」,自然心內安定,得到功夫純熟,還執著個什麽?大品經說:『若住一切法,不住般若波羅密,不住一切法,方住般若波羅密』。
 
釋無住本

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為繫縛。於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

前標『無住為本』,現解『無住為本』。意說在「念念之中」,「不思」往昔所緣的「前境」,不論是過去的「前念」;當「今」現前的一「念」,及「後」未來的一「念」,如是「念念」之間前後「相續」,無有間「斷」,無法了悟本有自性,一念若住,念念即住,身心即被煩惱之所纏縛,「名為繫縛」。反過來,假若心「於」所緣的「諸法上」,前念後念的「念念不住」,不再為煩惱之所纏繞,「即」是「無」有繫「縛」而常自在。無住就是無著,於諸境上心不染著,名為無住,並不是百物不思,心如死灰藁木。「此」就「是」真正「以無住為本」。
 
釋無相體

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即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

前標『無相為體』,現解『無相為體』。六祖叫聲「善知識」說:所謂無相為體,乃是「外離」於「一切」諸「相,名為無相」。如其「離於諸相」,就能性「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離一切諸相』,金剛經說:『即名諸佛』。是以離相極為重要。因真遠離諸相,在見聞覺知上,就可無所執著,不為萬境所染。但這不是說不要見色聞聲等,是說不染於境,見色儘管見色,但不為色所染,乃至知法儘管知法,但不為法所染。性體得到這樣清淨,是為無相為體。
 
釋無念宗

善知識!於諸境上,心不染曰無念。於自念上,常離諸境,不於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絕即死,別處受生,是為大錯!學道者思之:若不識法意,自錯猶可,更勸他人,自迷不見,又謗佛經。所以立無念為宗。

前標『無念為宗』,現解『無念為宗』。六祖叫聲「善知識」說:行者「於諸」所緣「境上」,其「心不」受外境所「染」,名「曰無念」。意顯「於自」己起心動「念上」,念念「常離」外在的「諸境」,絕對「不於」所緣「境上生心」動念,更不生起貪等染污心念。雜念妄念雖遠離,但正念不可沒有,所以遠離諸念,不是百物不思,「若只百物不思」,強將一切「念盡」都「除卻」,以為什麽念都不要,或說一切思念皆予斷絕,那不是這兒所說無念的本義,因為「一念」真的斷「絕」,是就無異成為「死」人,但是生命結束,不是從此完了,因為這兒完了,又到「別處受生」,「是為大錯」特錯!要知在這兒死,到別處受生,是佛法所說的輪迴,不是完全無念。如將無念誤解為百物不思,根本就不能受生,既到別處受生,當然不是一念斷絕。這道理,「學道者」應再三「思之」!假「若」自己「不識法義」,「自」己「錯」了「,猶」還「可」以原諒,如果將此錯誤,「更」去「勸」導「他人」,如是去行,「自迷不見」義理,而「又」毀「謗佛經」,以為這是佛說的,那就真的不可原諒,當知謗法的罪惡是很大的。經中確實說到無念,但只教行者不要有雜念,並不是說正念亦無。六祖恐行者著相,「所以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雲何立無念為宗?只緣口說自性,迷人於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從此而生。自性本無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說禍福,即是塵勞邪見,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

為使行者正確了知經說無念真義,六祖再對諸「善知識」說:我為什麽要「立無念為宗」?「只」因「緣」於有些修行人,「口」頭上儘管「說」我怎樣「見」到自「性」,以為修行功夫已很不錯,殊不知這些內心還有「迷」惑的「人,於」所緣的外「境上」,仍「有」種種的雜「念」,更從這些雜「念上」,生「起」錯誤的「邪見」,乃至「一切塵勞妄想」,或說種種煩惱雜念,也都「從此而生」。其實我們「自性本」是「無」有「一法可得」,現既在妄念上生起邪見,以為有法可得,假「若」真的「有所得」法,口中便會對人「妄說禍福」,而這「即是塵勞邪見」,不能從修行中得到悟證,如是修行又有什麽用?為使行者真得其益,「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
 
結  說

善知識!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色聲當時即壞。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雲:『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六祖叫聲「善知識」說:「無者」是「無」什麽「事」?「念者」是「念」什麽「物」?前說無念,本是一個名詞,現在分開來說,顯示祖師說法是活潑潑的,並不呆板的一詞就作一詞解。單說「無者」,是「無二相」的意思。二相,是指美丑、是非、生滅、有無、空有、人我、內外、染淨等。對所有二相,如有所計較,種種煩惱妄見諸塵勞相,就會湧現出來,障蔽清淨真如本性,現既不計諸二相的差別,當然也就「無諸塵勞之心」。一如無二如,方可稱為真無。塵是塵垢,勞是勞累,因這很多,所以說諸。既無二相可得,觀此心體究竟清淨,就如『萬裡無雲萬裡天』的一片晴空。獨說「念者」,不是想念世間種種塵境,而是「念真如本」有妙「性」。依向所說,真如是無為法,是不會起念的,起念就成生滅有為法。現在說念真如,因為「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神會語錄中,亦說『所言念者,是真如之用,真如者,即是念之體。以是義故。立無念為宗』。念既是真如妙用,是則「真如自性起念」,決「非」普通所說「眼耳鼻舌能念」。眼耳鼻舌所有的念,是妄想雜念,不是清淨正念。真如所以是念之體,因為「真如自性」,原有念的妙用,「所以」能隨緣「起念」。為念之體的「真如」,假「若無」有的話,生命體上的「眼耳」二根以及所緣的「色聲」二塵,「當時」立「即」毀「壞」失其功用。

六祖叫聲「善知識」說:「真如自性」確可隨緣「起念」,其念生起以後,眼耳等「六根,雖」同樣的會「有見聞覺知」,如眼可以見色,乃至意可知法,但是決「不染」於「萬境」,六根不染萬境,「而真」如自「性」,仍然恆「常自在」,並不因六根的見聞覺知而失去。為證明這點,引淨名「經」說:「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此出維摩诘經佛國品。諸法相,是指萬有一切諸法的事相,世人對於諸法事相,大都不能善巧分別,就執諸法有實自性,不能如實認識諸法真相。佛不特善巧分別一切諸法,且對諸法第一義谛,亦即是對諸法真理,確能了悟是空無自性的,對諸法畢竟空性,深信不疑而不絲毫動搖,因而能如如不動。原因法法平等,生滅與不生滅,世谛與第一義谛,做到互相融通無礙自在。

印順大師在中國襌宗史中,對這三無作如此說:『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念為宗:這是壇經所傳的修行法』。說得相當恰當,因六祖指示修行,其方法,要不外以『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有將三無看成壇經的中心思想,與六祖本意不相符合,這應分清楚,不可將修行方法,看成是中心思想,單以『不於境上生心』無念說,就是最好修行方法,修行最怕起心動念,如不斷起心動念,修行就難上路,開悟更談不上。唐朝源律襌師問慧海襌師說:『你修行時是不是很用功』?慧海簡要有力的答說:『當然很用功』。源律復問:『你用功已到什麽程度』?慧海簡單答道:『肚子餓了就吃飯,想要睡時就睡覺』。源律聽了驚訝道:『這叫什麽用功修行?一般人都是這樣,簡直是打溷過日子』。慧海巧妙的解答:『我與一般人不能說是一樣,俗人吃飯,不單是吃飯,還要考究口味,想吃佳肴美食,甚至非肉不飽;睡時不單是睡,還想睡得舒服,更求床的好壞,怎麽可說一樣』?吃飯睡覺是最簡單的事,什麽人都知道,亦是人人每天需要的,可是一般人對此百般計較,總是貪求美味舒適,殊不知在這平常心中就是道,還要另外求什麽道?

修行修到不起雜念,是就達到這裡說的『無念、無相、無住』的境界,這不是修行的方法是什麽?可惜一般修行的人,不能做到這點,就是不知修行方法,修行不知方法,縱然精進不懈的修,亦不能達到修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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