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金剛經》
“經”
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佛經,比如《金剛經》、《心經》……那這個“經”字是什麼意思呢?“經”其實並不神秘,簡單的說,“經”就是成佛的經驗;具體從學術的角度深入的講,就是成佛的路徑、途徑。掌握了這個方法和道路,我們就可以直達目標。這個目標就是解脫、清淨和智慧。它和世俗社會很多染污的方法是相反的。
那我所講的算不算是“經”呢?NO,我講的不是經,我講的是開示,是我的心得。那,什麼樣的內容才可以稱為“經”呢?
我們把優秀的、恆定的、帶有光芒的稱為“經”。它有以下三個特性:
第一條是它不可更改。
第二條是系統性。佛經是非常系統和完整的。我們的思維是跳躍的、散亂的,經常會偷換概念,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體系。但是佛在講經的時候,他所有的智慧,是從他的智慧海當中流出來的,無始無終的,就像一條河流,就象甘蔗一樣,中邊皆甜。
第三條是方法和路徑。就拿因特網舉例,如果上網沒有適當的路徑,你就不能上網。我們學習一門外語,掌握一門技術,乃至於與人語言交流,都需要路徑和方法。經和“徑”是通假字,是可以通用的,因此是說方法和道路。
那再往深裡說,按傳統的講經方式,“經”字也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诠釋。含義差不多,但是是一種更加深入和完整的表達。
經的第一個含義,有方法和途徑的意思。經的第二個含義,是有乘載義。什麼是乘載義?它有收藏的意思,就是說它把許多閃光的思想收藏在一個完整的思想體系裡面了。因此,我們往往把經又稱為藏經。藏,也是收藏的意思。經的第三個含義,有不可更改義。任何一種宗教或者學派,把一種認為是不可更改的權威性的書,稱為經典之作。所以,並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思想稱之為經的。佛教的經典,是佛陀的弟子把他的教法結集後,以固定的形式流傳下來的,是不可以更改的。
又如,老子的《道德經》也是這樣,任何人沒有權力進行刪改。後人所能做的,只是對經典的注釋和論述。唯有這樣,佛陀的思想雖經流傳了兩千五百四十年,卻還能保持它的原貌。也使我們後人通過讀經,能夠直接地了解佛陀的全部思想。
《金剛經》
簡單的說,《金剛經》就是告訴我們怎樣過好人生的方法。在佛教裡,尊敬的稱佛經是法身捨利,尤其是《金剛經》,它是斷除煩惱的寶劍。在中國的佛教史上,因為念誦《金剛經》而開悟的人比比皆是,有很多人就是因為《金剛經》解脫了自己。那還有很多的人他不了解《金剛經》的思想與方法,非常的苦悶、很煩惱,找不到人生的出路。
“道”
我把企業管理得很好、把員工教育得很好,發展了種種的事業以後,我把我的企業交給員工,可信嗎?可靠嗎?如果你真的有家有業的話,這是必須思考的問題,所以古人說:給子以財,不如給子以技。家財萬貫不如一技在身。這個技就包括了經營之道,是“道”的一種。另外,做人之道,經營之道,治國之道、茶道、花道、劍道,如此等等。我們常常用爛的一個概念就是“道”。道的真正含義是什麼呢?到底什麼是道?如果你沒有道,你能長久嗎?如果你的家沒有治家之道,能長久嗎?如果你沒有理財之道,能夠長久嗎?道由心悟,心中悟透了道,可以左右逢源,
那麼,如果引申出來,什麼是道呢?《金剛經》就是道。悟道《金剛經》,在淺層次上,是讓我們空掉,如果再深悟一層,其實是要我們“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說明一個什麼道理呢?憑空而來,憑空而去!《金剛經》中包含了大道,如布施之道、真實妙有之道、開悟之道,因為我們淺智,可以憑借《金剛經》之指引而悟如大道。
《金剛經》在佛教的地位是很尊貴的。自從由鸠摩羅什法師和玄奘法師翻譯過來之後,沒有任何一部經典像《金剛經》這樣在中國根深蒂固,廣泛弘揚。雖然在一些思想家、文學家和哲學家來看,《金剛經》具有很豐富的思想內涵和哲學性,但是並沒有因其深奧而被廣大民眾所漠視。
時尚
在中國廣大的區域中,不管是歷史上,還是現在,廣大民眾都有一種普遍的意識,就是認為讀誦受持《金剛經》能夠薦亡積福。在歷史上,有很多文化人以抄寫《金剛經》為時尚。因此,在唐代書法界出現了一種抄經熱。在抄經熱興起之後,漢字的形體中出現了一種獨特的寫經體。
在杭州的石屋洞的摩崖石刻上,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文字刻的都是有關《金剛經》的內容;在文化之山——泰山的那些摩崖石刻上,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文字刻的都是《金剛經》的內容。其中有一處人文景觀,就是泰山的經石峪,用顏體字(每個字一米見方),把整部《金剛經》都刻在了這個山谷裡。除此以外,在中國的四大名山、四大石窟,隨處都可以見到有關《金剛經》的內容。這些文化人,把他們理解的《金剛經》的某些經文刻寫在石頭上,其用意有兩個方面:一方面,他們認為這是做了一件有功德的事;另一方面,他們也想讓更多的人由此而了解《金剛經》,悟入《金剛經》。
流傳
在中國,為保存《金剛經》的版本,有著非常多的典故。比較常見的情節比如,某某人如何將《金剛經》刻寫在石板上,藏在密室中,經過幾百年或上千年以後,又被一些高僧發現。在我對《金剛經》進行研習的時候,其中有一位日本人使我非常感動:他在唐代的時候,把《金剛經》刻在了鋼板上,帶到了日本;後來,當這個版本在中國消失的時候,中國的學者又在日本意外地發現了這個版本,使它重新又流傳到中國來。
這些歷史事實說明,《金剛經》與中國廣大民眾的生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座的各位,我們今後修學的道路還很漫長,要接觸大量的經典,在沒有研習經典以前,有許多外圍的東西需要大家了解。這些內容也是給大家起到一種導讀的作用。
翻譯
在過去,翻譯經典的工作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在西安慈恩寺,以玄奘法師為首,通過國家嚴格篩選出的上千名高僧聚集在一起,他們在對經典進行翻譯的時候,有時對某一個字的確立,都要經過很長時間的辯論,力爭用最准確的文字,把它融進全部的經文之中。而現代人在翻譯經典時,已經很少有人能這樣嚴謹了。隨著我們對現代化運作工具的掌握和對現代媒體的把握,有些人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讀懂這些具有深奧道理的經典,也有的人是出於功利之心,於是就把這些佛經譯成白話,然後輸人電腦,或是著書出版。我覺得這種方法很值得商榷。因為中國的文言文,它的句式結構是非常嚴格的。除此以外,它的思想內涵是非常豐富的。當我們輕描淡寫地把佛經譯成現代的語言時,很可能就貪污了佛陀本來的思想。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裡”。當然,我談這個問題,並不是說我們不能夠推陳出新來做這項工作。而是說,我們在做這項工作時,一定要本著非常嚴謹的態度。本來在佛法傳入中國這一漫長的歷史中,翻譯的時候,語言就有很多的障礙,就有很多不盡人意的地方。如果我們現在的學者不能很嚴謹地對待這件事情,那麼就會贻誤後人。過多少年以後,人們恐怕就很難看到佛陀思想的原貌了。
講解
古往今來,講《金剛經》的人非常多。但是,由於每個人對佛法的悟入有淺深偏圓的區別,所以對《金剛經》的解釋也各有不同。有個比喻說,兔子到海邊去喝水,它回來後,仙人問它海有多大?它說,海就像我肚子這麼大。鹿也到海邊去喝水,它回來後,仙人問它海有多大?它說,海就像我肚子這麼大。大象也到海邊去喝水,它回來後,仙人問它海有多大?它說,海就我肚子這麼大。仙人非常嚴肅地告訴它們說,海就像海那麼大,你們三個的肚子都是很有限量的。
我們今天面對佛法的大海,就應該反省自己,我們的經驗、閱歷、心量和智慧都是很有局限性的,我們以自己有限的尺度去衡量佛法,我們所能認識到的,已經不是佛法的本然了。當我們以自己的限量去講解佛法的時候,混入了很多我們自己雜染的思想和境界。所以,當我們在弘揚佛法時,首先應該取一種非常嚴謹、慎重的態度。我今天講《金剛經》,只能作為一種導讀,也就是給大家提供一塊敲門的磚。使大家知道,《金剛經》是一部專門闡述有關人類智慧的經典。《金剛經》不但是禅宗的寶典,更是所有修學佛法的人都應該了解和親近的法寶。佛陀說:“智慧以為母,方便以為父,諸佛大導師,無不由是出。”一個學佛的人,不管你學任何一個宗派,任何一種法門,智慧是我們唯一的導師。如果沒有智慧的話,你的所學將失去航向,你的所修將是盲修瞎煉。我們在教化眾生的時候,也需要各種善巧方便,而這些善巧,又無一不需要智慧才能做到。
來源
《金剛經》來源於六百卷的《般若經》。
佛陀用二十二年的時間講般若,譯成漢語的般若經,僅玄奘法師一人就譯了六千七百二十四卷。佛陀所有的教化用經、律、論三藏十二部來囊括。現在我們的藏經樓裡的經書,以我這樣的勞力搬上一星期才能搬完。很多人一聽,可能就覺得害怕。這麼多沒有標點符號的線裝經書,我要讀的話,哪年哪月才能讀完呢?今天我們在這裡講般若,就是為了消除大家這種迷茫的。
現在翻譯成漢文的有關智慧的經典是六百卷,叫《大般若經》。佛陀在講經說法時,他的思維是非常嚴密的,絲絲相扣,盡可能地讓我們從文字上直接領會他的思想,而不要產生歧義和誤解。在六百卷《大般若經》中,極為突出地表現出其思想的嚴密性。佛陀每講到一種思想時,總是把別的思想還要重復一遍。當我初次接觸《般若經》時,我下決心一定要把它讀懂。但是,當我讀了幾天後,我就不想再讀了。因為其中許多經句是來回反復地講,而且其思想性是非常嚴謹的。我們一般人的思想是非常松散的,所以面對很嚴謹的思想,讀多了就會感到很累,很乏味。因此,我第一次讀《般若經》就沒有堅持讀完。過了一段時間,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身為一個出家人,連佛陀般若類的經典都讀不下去,當別人如果說我是迷信的時候,我就很難說得清楚了。於是,我再次發願要把《般若經》讀懂。這次再讀,雖然比前一次有些進步,但依然還是沒有讀懂。也就是說,《般若經》的思想體系非常龐大,有很嚴密的邏輯性,有很深邃的思想內涵,這對我們一般人來說就會形成一種很大的障礙。我認真反省自己,覺得這就是自己業障的反應,包括文字上的障礙,所有這些障礙,使自己不能深入到經典當中去。我講的這些感受,今後各位在讀經的時候,或許同樣會碰到。
這大部經雖然非常難讀,但一個學佛的人又極度需要這種智慧,這也是一個矛盾。當《般若經》被翻譯過來後,祖師們觀察時節因緣,就把六百卷《般若經》第九分的“能斷金剛”單獨提了出來,出了一個單行本,這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金剛經》。《金剛經》被提出來在翻譯的時候達到了信、達、雅。也就是說,如果從文學的角度來看,《金剛經》的文字非常優美,節奏非常明快;如果從哲學的角度來看,《金剛經》的哲學含量非常豐富;當我們以《金剛經》作為修學的指導時,它確實可以使我們明心見性。《金剛經》總共只有五千二百七十四個字,但是洋洋五千言卻有著無窮無盡的寶藏。我們可以通過這個窗口,深入到佛法智慧的大海中去。《金剛經》主講的就是般若,般若就像是一把利劍,如果我們真正能夠把《金剛經》讀懂了,我們再讀別的經典,別的經典的思想障礙和文字障礙就會迎刃而解。
如果一個學佛的人沒有抓住般若的思想,沒有以智慧為先導,十個人有九個會差落。尤其我們現在的時代,是一個科技昌明、信息爆炸的時代。如果我們沒有智慧的話,很可能就會迷失了自己。當我們深入般若以後,以所掌握的智慧來看問題的時候,既可以使我們站在每個角度去看清楚問題的關鍵所在,又可以使我們不被牢牢地局限在所站的角度上;既可以使我們深入到每一個層面,又可以使我們不拘泥於每一個層面。
般若
釋迦牟尼佛活了八十一歲,在他講經說法的四十九年當中,用了二十三年時間講般若。般若是梵文的音譯,中國人在翻譯的時候,沒有相應的文字來翻譯這兩個字,為了保持佛陀講經說法思想的原貌,就以音譯的方式把這兩個字保留了下來。這也再次說明在最初譯經時,我們的先師大德們是非常嚴謹的,在實在沒有相應的文字加以准確的翻譯時,絕不勉強翻譯。
有的人,後來把般若譯為智慧,但意譯為智慧,往往會被中國人理解為聰明。因為中國文字的聰明與智慧似乎沒有太大的分野。先說下聰明和智慧的區別:聰明,與定力無關,它是靠我們第六意識的分析、判斷,在這方面所用的功夫,表現為聰明,聰明會患得患失。在文言文中,把聰明解釋為耳聰目明。人老了的時候,眼花耳背,誰也不會稱老人為聰明。只有對年青人,才稱之為聰明。
有的人,後來把般若譯為智慧,但意譯為智慧,往往會被中國人理解為聰明。因為中國文字的聰明與智慧似乎沒有太大的分野。先說下聰明和智慧的區別:聰明,與定力無關,它是靠我們第六意識的分析、判斷,在這方面所用的功夫,表現為聰明,聰明會患得患失。在文言文中,把聰明解釋為耳聰目明。人老了的時候,眼花耳背,誰也不會稱老人為聰明。只有對年青人,才稱之為聰明。
空
佛有十大弟子,每一個弟子都有自己能力上的第一。在整部《金剛經》中,佛陀都是與“解空第一”的須菩提進行問答。在這些問答中,集中地展現了佛陀所有的般若思想。佛陀的這種展現,並不是像我現在這樣依文解字地給大家講解,他的智慧完全是從自己的毗盧性海中款款流出,也就是說心中原本就有了這些東西,他只不過以各種角度描述給我們。
既然般若思想這麼重要,那麼修學禅法的人又是怎麼運用般若思想的呢?整個禅宗發展史是很漫長的,我只能粗線條地給大家勾畫一下概況,使大家明白般若思想與禅宗的思想是水乳交融的。從初祖達摩一直到四祖道信以前,這一階段一直是以般若為修禅的憑證,以《楞伽經》為印心的法本。到了四祖道信,他在湖北黃梅弘揚禅法的時候,就是以《金剛經》為他的門人來印心了。就是說判斷一個人是否開悟了,是否明心見性,就是以《金剛經》為印心的憑證。《金剛經》的印心法門,到了五祖和六祖時,這種傳法因緣表現得就更為顯著。也就是說從初祖到六祖,般若思想就像一條紅線,對整個禅宗思想史起著一種貫穿的作用。因此,六百卷《般若經》和《金剛經》在禅門中被稱為禅宗寶典,是所有修學禅法的人必須要修學的功課。
《金剛經》是佛陀以一種方便把他的智慧形象化了,他把這種根本的智慧比喻為金剛。金剛以它奪目的光彩,堅硬鋒利的質地而獨尊於各種寶物之中,它被稱為寶中之寶。佛陀以金剛比喻般若智慧,說明這種智慧如金剛一般鋒利無比,堅硬無比,無堅不摧。這就為我們樹立了一個坐標,只有以《金剛經》的般若智慧為唯一的標准,才能分辨出我們的世出世法是否圓融,我們的思想是屬於聰明,還是屬於真正的智慧。
兩岸
“般若波羅蜜”的意譯,就是用大智慧度我們過彼岸。有人曾問我,有此岸和彼岸嗎?此岸和彼岸是佛陀所證悟的本體,是離開語言文字和名相的,是一法不立沒有言說的。但是,我們現在卻看見這麼多語言文字的經典。這一切都是因為一種方便,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其目的是為了讓我們因指見月。比如我用手指指天,說天上有一個月亮,聰明的人就會因為我的指點去看月亮,而愚蠢的人只會牢牢地盯住我的手指說,沒有月亮呀,並讓我拿出月亮給他看一看。所以,語言文字只是一種方便的引見,它可以起到一種溝通的作用,而覺悟的境界是語言所不能夠完全表述的。因此,佛在講《金剛經》時用心良苦,他往往是邊講邊掃。就像一個人從雪地上走過,他要想抹去留下的腳印,只好邊走邊掃。然而這樣一來,腳印雖然可以抹去,卻還會留下掃帚的痕跡。所以,很多祖師講到語言文字與開悟境界的關系時,往往是言語道斷,心行處滅。開悟的境界不允許我們在語言文字上去求,但又必須去講,因為我們常人善於思辯,善於用語言文字去理解事物。有智慧的禅者往往是通過某種途徑,把我們引到山高水長的地方或是沒有遮蔽的地方,然後指給我們說,那就是月亮。就是說用盡種種方法,只待你自已去開悟。比如說舉起了拂塵,砍掉了手指,拳打腳踢,乃至呵佛罵祖,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放下對語言文字的執著,當下悟到心的本體和法界的真如。
是否有此岸和彼岸呢?當我們產生煩惱的時候,就有了此岸和彼岸;當我們當下承當,解脫、清涼、自在的時候,就無所謂此岸和彼岸。此岸和彼岸是一種文字上的建立。為什麼建立此岸和彼岸呢?就是為了表示法有兩個。平常我們都說佛法是不二法門,而我在這裡講法是兩個,這就是指世間法和出世間法,或者聖人的思想和凡夫的思想。聖人取得覺悟之後,為了使我們明白我們同他的差異,他就把解脫的那面叫做彼岸,把凡夫的煩惱、爭名奪利、無明暗昧的世界叫此岸。這是第一個層面。第二個層面,佛是覺悟了的人,當我們各位也能放下、自在、解脫、輕安的時候,我們也是佛,那我們與佛也就一體不二了。當大家不明白我現在所講的這些道理,才有著老師和學生的分野;當各位已經掌握了這些思想,我的思想就是你的思想,這種時候也就無所謂老師與學生了,那麼我們就是一體,而不是兩個了。我認為這種認識事物的方法是非常圓滿的,既認識到事物之間的差異性,又領悟到它們之間的同一性。由此我們也可以悟到,在生活中人與人之間是相依共存的。如果我們僅僅看到到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時,只會增加我們的煩惱;當我們認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同一性時,我們就會產生理解。比如在生活中,當一個人的品格與我們發生沖突時,我們要學會自他相換,站在他的角度來看我們自己,領悟到他與我們的同一性。只有這樣,我們的胸懷境界才會更寬廣,我們的煩惱才會淡化。如果我們不具備這種不二法門的方法,我們就是想解脫,想增長自己的智慧,想拓展自已的胸懷境界,即使有著這樣良好的願望,也是難以達到。所以,認識事物的方法非常重要。
所知也是障
我們一般人腦子裡都是裝滿了概念和定論,因此在深入經典的時候,第一大障礙就是所知障。我們總是拿學過的東西和已知的概念為尺度來左右地衡量所看的經典。當看到經中所說的話符合自己的思想時就接受,否則就排斥;或者總是想在生活中找出它的真實憑證。前兩天濟群法師講到,說有一位哲學家曾經說過,人類社會自從建立以後,我們人就把自己作為唯一的尺度來認識這個世界。這種描述非常准確。有一位叫海默爾的物理學家,在他的一份物理學答辯的扉頁上有這樣一句話:“我們今天所有科技的研究成果,只是釋迦牟尼玄記的開始。”玄記就類似於預言。他並且說:“以人為尺度建立起來的這個社會是非常有局限性的。”有很多做學問比較客觀的人,他們常常談到人的局限性和時代的局限性。佛陀與我們有這麼久遠的時空跨度,他又是一個覺悟者,我們對於覺悟者的言行和思想如果用凡夫的心去分析判斷的話,怎麼可能得到一種客觀而公正的結論呢?所以,我們學佛時常常強調要放下以往的知見。就像一只茶杯要倒入甘露,我們必須先把茶杯裡的東西倒空,並且把它清洗干淨,然後再倒入甘露,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品味出甘露最純正的滋味。如果我們根本不願把茶杯裡原有的東西倒空,直接就倒入甘露,怎麼可能品嘗到甘露原本的滋味呢?
所謂…即非…是名…
《金剛經》有一個概念,叫什麼呢?所謂妙華,即非妙華,是名妙華。所謂講堂,即非講堂,是名講堂。用我們的心來了解一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趙樸初老先生,到人民大會堂開會,會議還沒有開,毛澤東見到他了,說哎呀趙樸老,你們佛教這個《金剛經》啊,有一個概念我搞不懂啊。趙樸老說什麼概念呢?毛主席說所謂趙,即非趙,是名趙,這啥意思啊?拿哲學的話給大家解釋一下,叫否定之否定。如果大家打開心扉,我就開始講這個概念了。所謂妙華,安了一個假名,在中國古典哲學當中叫“名實不符”。
講到這裡呢,可以引申到企業的管理上去。我們常常會被概念,被假名煩惱,簡單一句話吧,就是名人的煩惱。很多名人成名以後,他走到任何地方,心裡頭裝了一個概念,我是名人。你得像名人那樣對待我。你不這樣對待我肯定有了煩惱。有必要嗎?何必呢?所以說凡是好名的人,從此以後要把這個名從你身上剝離開來。但是並不反對你用。如果我們沒有二十四個小時的概念,我們沒有語言的表達,我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一樣的話,社會秩序就亂了。是名妙華,我還要用這個名字。用這個名字可以建立我們之間的聯系,可以建立社會的秩序。當然你聽完我這樣一段論述之後,你就會發現,佛教講空,釋迦牟尼佛的用意在哪裡呢?要叫大家放下,叫大家捨去,叫大家空掉,比教給大家拿過來,要難得多。大家好好想一想,在我們充斥的物質世界裡,在我們這個色香的世界,小到八歲的小孩,大到八十歲的老人,你不用教給他,他就知道了往自己身邊拿,人們對“有”的認知,是與生俱來的,他們不懂得空掉,所以說釋迦牟尼佛悲智雙運,特別慈悲,他告訴我們,要把自己空掉,空掉了以後的結果是怎樣呢?就自在。第一個概念,給是樂。學會給很重要,放下一分得到一分的自在。有人就會和我辨證說,像深圳這樣一個朝氣蓬勃、欣欣向榮、競爭激烈的環境,你讓我放下,那我放下,別人就把我吃掉了,那多可怕。
可以作一個調整,如果你做強了,企業做大了,會發現,你需要一個空間。就像我們的手,你看,如果我拿著一個麥克風的時候,就固定了。如果我的手能夠伸展自由的話,我就可以抓鈔票,抓美女,抓科技,抓文化。所以說要學會把自己空掉,最終是讓我們伸展自如。如果你們喜歡名言佳句的話,“拿的起放的下,收得攏放得開。”這就是“所謂妙華,即非妙華,是名妙華”這個概念的運用。你們在科技、教育、文化的方方面面,都可以用這樣一個思維,去提醒自己,這樣對待自己,這樣對待別人、這樣對待自己的企業。
法無定法
在《金剛經》裡,有句法語叫“法無定法”。這句話,若干年,大家不斷在念。經也念了,法也聽了,沒有覺醒自己的心,沒有用心去反省它,去覺察它或者去接受它。
佛在講經的時候用的是摩羯陀國的語言,一個很小的國家老百姓的語言。我們把它翻譯成中文,加標點符號的時候,就會信號減弱,或者密碼混亂的情況。比如說在心經裡,有一句話叫“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你把這個“故”放到上面的時候,就是什麼什麼的原因,如果放在後一句的前面,就成了正因為這樣,所以是這樣。結果就不相同。“法無定法”這個“法”字的後面緊接著的是一個標點符號——逗號,“法,無定法。”為什麼這樣說呢?它是三重境界,太重要了。這種理論如果正確,它就不會誤導人,這種理論如果不正確了它就會誤導人。
第一個“法”的意思是說世上的萬事萬物都是有規律可循的,都是有方法的。比如說教書法,那你就必須按照書法去練,教武術那麼你就按照武術的套路。我們經營管理,都有它的規律可循。這些規律就叫法。那麼後面接著一句話叫“無定法”,前面的法是手段,後面講的“無定法”是一種境界。大道無方,沒有方法,沒有道路,條條大路通羅馬。所有的路都可以到北京去,到羅馬去,有錢的坐飛機,沒錢的走路。老子的學生問老子,老師,你今天給我們講道,道在哪裡啊?老子就對他說,形而上是道,給他說得天花亂墜,那個學生聽不懂。他說,老師,我還是聽不懂啊,道在哪兒?我估計老子可能生氣了吧?他說道在瓦礫,道就在破瓦裡。學生還不懂,結果老師說,道在屎尿,道就在屎尿當中,你懂不懂啊?他的學生還沒聽懂。道無處不在,佛法裡叫什麼呢?一切皆是佛法。
如果沒有世間法,佛法有什麼用呢?沒有世間法,佛法就沒有用了。佛法就是用來救治世間疾病的。佛為大醫王,為了救我們的病。上面說了,貪、嗔、癡、慢、疑、見。大家會發現這個概念,前面的法是手段,是方法,是規律。後面的無定法,是說要達到一種境界。我想一個人如果做大做強了以後,沒有他做不成功的事,也沒有他辦不到的事,那就達到一種境界。第三個層面,“法無定法。”如果一個人修行過程中,一個人在經營過程中,堅守著真理,比如說松下幸之助,有經營的三十六條規則。你背了這三十六條規則,然後到市場上去拼殺,你們大家說對不對啊?他有沒有可能取得勝利呢?
我告訴大家,你們看了所有的經營管理之道這類書,並按照這個去做是死路一條。為什麼這樣講呢?因為時空在不斷的變化,別人把牛都給拉走了,你還在那裡搖橛子,公安就把你給帶走。我們的很多法師,講人家的故事,拾人牙慧,給別人搖撅子,很可憐。五月份在弘法寺,北大的一個博士生,他給大家講丹霞燒木佛的公案,說丹霞為了破除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把佛像當柴生火,然後底下的人聽了正好,唉,這下我們不搞偶像崇拜了。我們打破了所有的禁忌,我們可以直入那個真理了。我說,你現在要敢把廟裡的佛像給我劈了燒火,公安局立馬把你逮起來。
過去的祖師為了把我們引導走向智慧,那真是苦口婆心,設立了種種的方便,或者是靈利機語,或者是拳打腳踢,乃至於棒喝,它都是一種救人的手段,你說現在的徒弟你敢打?你還沒打他他就開始說你;侵犯人權啊,不能打。他們就是死在話下,永遠不開悟你也不能打啊!
法、道在至境是沒有定法的,真正在用的時候,是沒有定法的。大家如果參加體育比賽就會發現,達到最高境界的時候,就沒有章法可循了,就不按照你理解的套路來了。藝術家靠自己的靈性,表達自己的心性,運用自如,他才能成為藝術家。寫字人人都會寫,但人人不可能成為藝術家。大家可以舉一反三,在各行各業中訓練,大的經營者他一定會有一個很高的平台和很高的經營智慧。
破四相
在《金剛經》中有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叫“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什麼叫無我相呢?很簡單,一個人不要認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做法都是正確的。一定要關懷到別人的一種感受,那麼這樣就和真理相符合了。什麼叫無我呢?比如說我拿著這個麥克風,它的外殼是有海綿、有金屬,由於無線電波的傳播,起到擴音的目的。它完全是因緣相聚的。緣聚則有,緣盡則無。取出它的任何一個零件,它就沒有作用了。佛教無我的道理,它直接可以增長智慧,開闊胸懷,讓自己和眾生打成一片。我執,我見直接導致眾生受苦。像今天這樣的對話,如果沒有受眾,大家不要聽,甚至聽不懂,我給誰說呢?所以我感恩大家,“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虛行,遇緣則應。”因為有了這樣一種善緣的結合,才有了這樣一個聚會。所以要對無我有深刻的理解。在社會生活中,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是孤立的,記住這一句話就可以了。所以要無我相。什麼叫無人相呢?就是“我”的對立面,把自己看成自己,把別人看成別人。固化的思維模式是:你的,他的,你們的,他們的。
那我們大家常常會說一句話,母愛是最偉大的,母愛是無私的,我就問他說,那如果你的孩子和別人的孩子打架,你一定會仇恨別人的孩子。那個孩子也是有母親的。所以母愛實際上是有私心的。它在“偉大”的同時帶著一種血緣的、宗族的、私利的東西在裡面。泛泛而言,母愛是偉大的,但是和菩薩的愛相比,它是狹隘的。如果我們大家了解了觀世音菩薩的那種情懷,怨親平等,又作何感想呢?仇恨我的人、對我好的人,我和你都是平等的。這個指標太高了,誰能夠做得到呢?我告訴大家,盡量去做,你只要去做了,你就會有好處。這個好處有可能是有形的,也可能是無形的。從做人的角度來說,這個好處可以是明顯的。人相和我相是對立而生的。在《金剛經》中佛說:“我實無眾生可度。”“我無法可說”“我所說法,如筏喻者”“眾生眾生者,眾緣所生”。如此等等。
總而言之,大家想長壽想與天地共存,釋迦牟尼佛悟道後,告訴我們“一切生命都在生老病死當中”。沒有一條命,小到蝼蟻,大到人類,能夠超脫生老病死的規律。既然生老病死是一種規律,我們必須面對它,逃避是沒有用的。醫學能解決我們身的痛苦,它不能解決我們心的痛苦。它能使得我們暫時忘卻身體的痛苦,它不能使我們心裡造的業消除。佛教裡所謂業障、業報是醫療所無法消除的,那唯有借什麼力量呢?借《金剛經》的智慧,斬草除根。破一分無明,得一分光明,斷除一分煩惱,得一分解脫,少一分困擾,得一分清涼。
有一條狗見你就咬,你不要用棍子去打它,你打它,它下次咬你咬得更猛。拿一塊饅頭給它吃。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第三次我敢保證它不咬你了。這在佛法裡叫布施,叫捨得。釋迦牟尼佛太偉大了,他把眾生了解得很清楚。因為我們這個世界丘陵坎坷,高低不平,貧困,痛苦,所以說要學會給予。最高的境界是給予之後,無心求回報。還有精神的給予,你的兄弟姐妹,內心有恐慌,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我們去幫助他。如果人不幫人,人不愛人的話,那這個世道就應該打問號了。“仁者愛人”的“仁”字是一個單人邊兩橫,一個人的內在的道德,它的高低,他人是無法評判的。只有在與人相處的時候,才能夠得到評判,所以說是兩橫,不是一個橫。那這種仁義的心,向善的心,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完全可以成為大家心理的黃金底線。任何時候,我要一心向善,對善不失信。這裡需要糾正一個錯誤,一般的人他們會把佛法學死了,教條化了,僵化了。學死了,認為說你打了我左臉,我該給你右臉。那個理解是偏頗的,佛教的慈悲講的是結果,而不是手段。
我們大家全面的領會佛法的時候,才會真正理解佛教的慈悲心,並且建立一個慈悲的觀念,成為我們唯一的出世的心理黃金底線。別人傷害了自己,自己不要去傷害別人,不要以怨抱怨,應當“以德報怨”,就能感化身邊的人。我知道需要付出努力,這個時間或許是比較漫長的,甚至在某個階段你是要吃虧的,但是大家應該有向道的心才可以。
開悟
這個話題講四個方面。第一個叫解悟。“誦經千遍,其義自現”。我也是一個非常愚鈍的人,剛剛出家當沙彌的時候,因為不接觸佛教的事務,叫我去看大殿,然後我就拿了《六祖壇經》去念,今天念明天念,念久了以後,我發現,《六祖壇經》裡的語法就和我心裡頭想的是一樣的,得到了一種無上的快樂。接著我就開始念《金剛經》,到目前為止,只要閒下來,那些常見的經典我都必須念誦它。我就告訴大家,念經千遍,其義自現,你打通了文字上的關節,你就領會了。這個領會在佛教裡叫解悟。
第二個部分叫證悟。在證悟的這一部分又分兩部分,一個叫漸悟、一個叫頓悟。那什麼叫漸悟呢?比如說我跟大家講到的智慧,大家知道智慧和聰明不一樣,知道還有悟道這回事,然後呢,反復的學習,一步一個台階,日有所悟,日新又新,這個過程叫漸悟。今天悟一點、明天悟一點。如果你們大家不相信我所說的話,我可以給大家隨意舉一例。中國常用的漢字有五千,請問哪一個人是用自己的腦子死記硬背把五千字記住的?不會。我們都是望文生義。為什麼會望文生義呢?靠的就是悟性。因為漢字它能表達一種信號,代表一種符號,它提供一定的聯想的條件。會給我們一種靈感。我們為什麼會念錯別字呢?那是因為我們悟偏了。本來那個字它是有某一個偏旁,我們照著那個偏旁去念念錯了,因為漢字還有一個演化的過程。所以說我們對於漢字對於外部世界的認識和了解,都是在靠我們的悟性。它是不斷的,如水滴連起來成為溪流然後奔向大海。
什麼是頓悟呢?頓悟就是當下承當,一聞千悟、勢如破竹,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它。那有人說開悟是不是只有和尚和尼姑能夠開悟,別人就開悟不了呢?不是的,佛學家對佛學不斷的研究,研究到一定程度在法理上就貫通了,這種情況也會出現頓悟。還有世間的人做學問,方方面面都非常的勇猛精進、勤於學習,到了一定的程度,一通百通、觸類旁通了,所有的問題在他這裡都找到了一個總的規律。毛澤東說叫綱舉目張。我在前面已經跟大家講到了,比如說花道、茶道、劍道、書道、治理之道、經營之道,全部連接起來了道,無處不在,悟,使生命充滿靈性。
如果你們打開這樣一種根本的智慧,頓悟了這樣一個根本的智慧。我們的祖師有這樣一句話就解決問題了。“自從一讀楞嚴後,不讀人間秕糠書”,一個大儒家年過半百,看了《楞嚴經》以後,發出這樣的感慨。那是因為《楞嚴經》讓他獲得了最根本的智慧,在醫學上叫祖先腦。我們腦容量是十的十萬次方,而我們現在所開發運用的智慧太少、太少了。我們人類即便是說能到月球上去,我們對自己了解的還是很少。我們對自己的大腦了解很少。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夢的現象,在世界心理學的范圍內,對夢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一個准確的解釋,但毫無疑問的,夢確實可以反映我們的潛意識,夢可以連接我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我們並不了解它,這一切呢都有賴於生命科學、我們的修行,依賴於外部科學的探求,來證明我們生命的真正能量和它儲存了多少信息。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古代有很多的高僧大德沒有文化,他們開悟以後,表現出了非凡的才干,那太多了。近代佛教史上的有一個放牛出身的法師叫寄禅,他原來是放牛的,後來出家了。這個法師他開悟以後,寫出來的詩押韻合轍、意境高遠,就像唐詩宋詞一樣,現在編成兩本書叫做《八指頭陀詩選》。你們看看,那不是一般的放牛娃能寫出來的。開悟,對人是一種徹底的變化。
出於對聖人思想境界的尊重,我只能把我所講的《金剛經》作為一種導讀,給大家提供一種參考,而不能作定說。因為我的學識、智力、心量和修為等等都還是很有局限性的,雖然我是出家人,但是我坦白地告訴大家,我和一般人一樣是血肉之軀,有七情六欲,有人的局限性,甚至有很多致命的弱點。尤其在涉及到佛陀的經典時,我覺得我的智慧太有限,不能以一種使大家更易理解和消化吸收的方法使大家更直接地進入佛法。因此講的時候,我感到很吃力,只能以一種談心的方式與大家進行對等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