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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界法師:大乘起信論講記 第二卷  

第二卷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三頁第五行的下半段:

後應北天竺王之請,作大詩──《佛所行贊》,傳遍五天竺,無不諷誦,尊為「功德日」。

這是講馬鳴菩薩修學佛法的第三小段。前面第一段是說明馬鳴菩薩遵從師教,第二段是說明他中印度的弘法,第三段是說明北印度的弘法。前一段是說明在中印度弘法的因緣;這一段是說明他到「北天竺」北印度的弘法因緣。當時整個印度的國土,不管是從國力的強盛,或者是從佛教的弘傳這一部分,北印度的國家都是最為殊勝。因為北印度貴霜王朝的國王迦膩色迦王,他不但骁勇善戰,而且好樂藝術。他知道馬鳴菩薩能夠用戲劇跟詩歌來表達佛教的義理,非常的贊歎、非常的仰慕。幾次派使者到中印度的摩羯陀國禮請馬鳴菩薩,都被中印度的國王所拒絕。所以迦膩色迦王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就派了十幾萬軍隊攻打中印度;其實這一次的戰爭,主要就是為了禮請馬鳴菩薩。中印度這麼小的國家,整個城被強大的軍隊包圍起來,好幾天都沒有辦法得到糧食,國王只好投降,派出使臣求和。迦膩色迦王提出了求和的三個條件:要提出三億金的賠償。三億金對中印度的摩羯陀國來說:我們整個國家的國庫頂多只有一億金,不可能有三億金。迦膩色迦王說:那這樣子好了,這個佛缽,佛在世的時候所用的缽,現在在你們國家保存,佛缽值一億金;第二個馬鳴菩薩善巧的弘傳佛法,是我非常尊重的人,也值一億金;再加上你們國庫的一億金:這樣子就是三億金了。大家就把條件講好了,迦膩色迦王就帶著軍隊,歡喜的把馬鳴菩薩請到北印度去了。馬鳴菩薩當初在中印度作詩歌,表達佛教義理的時候是被禁演的,因為太感動了,太多人出家了。但是在迦膩色迦王的提倡之下,他就在北印度發揮他的專長,次第的作了包括〈捨利佛傳〉〈目犍連尊者傳〉、諸位大弟子的傳記。到晚年的時候,他整個佛法的修學有一定的心得,就想把釋迦牟尼佛一生應化的因緣:從佛陀的在家──從在家榮華富貴的因緣當中,他體驗到生老病死的無常,乃至於出家學道、轉*輪、入涅槃等等,所謂的八相成道,把佛陀的八相成道,作成了「《佛所行贊》」。把佛陀的事跡,這個「行」就是他一生的事跡,以詩歌、戲劇的方式來贊歎表現出來。這個戲劇作出來以後,「傳遍」了「五」印度,大家都很歡喜「諷誦」,諷誦以後都生起了滅惡生善的功德,所以大家就「尊」重馬鳴菩薩「為功德日」,他就像在整個黑暗當中的太陽,照亮了眾生心中的光明。到目前為止,馬鳴菩薩在小乘的佛教,他的自利、利他是達到了一個顛峰的狀態。接下來,第四小段,說明他的回小向大。

其後蒙大乘法師無覺之開導,讀誦大乘諸經,於「不二法門」尤其贊歎及好樂。於是起信於大乘,並作《大莊嚴經論》《金剛針論》及《大乘起信論》等。弘傳大乘教法,令佛教於「小行大隱」時期,而轉成「大主小從」之新時期。其後付法於迦毗摩羅,付已即入龍奮迅三昧,挺身空日,如日輪相,尋趣大寂,後人尊為第十二祖。
─糅合《馬鳴菩薩傳》─

菩薩在北印度,後來遇到一位「大乘法師」叫「無覺」法師,無覺法師鼓勵馬鳴菩薩「讀誦大乘經典」。馬鳴菩薩在讀誦的大乘經典當中,有二部經特別的歡喜:第一部是《法華經》,第二部是《涅槃經》。這二部經他特別的有心得與歡喜,對「於」大乘的「不二法門」非常的「贊歎及好樂」,所以「起信於大乘」。

這地方我們作一個簡單的說明。小乘學者對於生命的觀察是認為我空法有,就是這個五蘊的身心當中沒有常一主宰的我,我是不可得的,但是這個法是有真實性的,就是這個生死的雜染法是真實的,涅槃的清淨法也是真實的。既然是真實的,那這二個法就互相的對立,那你只能夠選擇一個,你要嘛在生死,要嘛在涅槃,因為這二個都有真實體性的。大乘法門不同意這個思考,大乘法門是認為我空,法也是畢竟空的,法也是由因緣所生的。當然這個因緣主要是我們一念的心,你心一動,這個生命就成就一個因緣。這個因緣可能是一個雜染的因緣,也可能是一個清淨的因緣,這二個因緣都是依止我們現前一念心性而顯現出來的。就是我們如果是隨順於迷惑的心性,就表現出生死;如果是隨順於覺悟的心性,就表現出涅槃:所以一心具足了染淨二門,就好象這個水有濕性,這個濕性的體性是不能改變的。當這個水遇到了平靜的因緣,它就是一個平靜的水;遇到了擾動的因緣,就變成波浪。但這個水跟波浪是不二的,因為它們的體性都是濕性。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生死凡夫,我們這念心平常打很多很多的顛倒妄想;但是當我們能夠修習佛法的戒定慧成就聖道以後,我們這念心能夠生出種種的功德莊嚴。但是你打妄想的心跟成佛的心是相同的,就是你以後能夠出現種種的波羅蜜──布施波羅蜜、忍辱波羅蜜、持戒波羅蜜,乃至於禅定、智慧波羅蜜,也是你這個打妄想的心變現出來;離開你這個打妄想的心,就沒有所謂萬德莊嚴的心,不可能。只是你這個打妄想的心覺悟了,它的因緣就變化了。就像說你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夢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境界,一念的夢心,變現種種的夢境;但是醒過來的時候,這個夢境覓之了不可得。就是你現在覺悟的心跟你昨天做夢的心,體性是相同的,但是作用有差別,一個是顛倒,一個是覺悟,作用上有所不同。這一點是整個大乘佛法非常重要「染淨不二」的思想,所謂的不二法門。不二法門給我們很重要的啟示:「你想離苦得樂,要緊就是把握當下。」你這個打妄想的心,也是一個功德的因緣;離開你打妄想的心,你不可能找到功德。當然你應該去調伏它、改變它。當馬鳴菩薩遇到這個不二法門的時候,他覺得這是生命最究竟圓滿的真理了,所以「起信於大乘」,把這個真理「作」成「《大莊嚴經論》《金鋼針論》」,乃至於在晚年的時候完成了「《大乘起信論》」,「弘傳大乘」的佛「法」,使「令佛教」由「小」乘非常盛「行」,「大」乘非常「隱」沒的「時」代,「而轉成」以「大」乘佛教為「主」流,「小」乘佛教為附屬的一個「新時」代。最「後」他在臨滅度之前,「付法」藏「於迦毗摩羅」尊者,入了「龍奮迅三昧」,在虛空當中,結跏趺坐,放大光明,「趣」入涅槃,「後人」尊重他對佛教的功德,在《付法藏》中「尊為第十二祖」。在整個印度二十八個祖師的傳承當中,他是第十二祖。以上是馬鳴菩薩偉大的一生。

我們學完馬鳴菩薩的傳記,有二個值得說明的地方。我們研究論主馬鳴菩薩的貢獻,應該從二個角度來認識:

第一個就是他對教法永無止境的好樂,不會得少為足。我們可以看得出來,他在八歲十歲的時候,通達了婆羅門的《吠陀》思想、《奧義》思想,乃至於接觸到小乘部派佛教的三法印,最後接觸到大乘佛教的不二法門。馬鳴菩薩的一個特點就是他不斷的學習,在大乘佛教裡面最怕的就是「畫地自限,得少為足」。所以在藏系的佛教裡面,敦珠仁波切說:「假設我的生命明天要死亡,我今天還是要學習。」就是菩薩道的精神,不是一天一日完成,而是三大阿僧祇劫;但是他所依止的是對佛法無止境的好樂跟學習──「虛空有盡,我願無窮」,這種對真理無止境的追求跟好樂,所以他在教義上可以說是非常的深入,這一點是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所以他能夠作出這麼多的論,表示他學習的成功因素。第二個,從他對教義的一個善巧。他能夠根據當時眾生的因緣,因為當初教育不普及,老百姓很少有接受教育的機會,只有貴族才能夠接受教育。所以老百姓在種田、工作完以後,能夠接受到的知識就是靠著看戲,在休閒看戲當中,接受到一些佛法的教義。所以他把佛教一些重要的內涵,透過戲劇、詩歌的方式表達出來,這一點是他的善巧。你看我們中國佛教也是這樣,中國佛教的特色在梵呗的文化,很多人的善根比較淺薄,你一開始要他去聽經有困難,但是他一開始唱唱爐香贊,聽聽寶鼎贊,他就生起善根。對於佛教梵呗的好樂,他就會去了解佛教,最後觸動他的善根,說是「開方便門,示真實相。」這間房子有很多的珍寶,但是這間房子如果沒有門,大家就不得其門而入,這個珍寶誰都不能受用。所以除了教義的深入,善巧方便也是非常重要,所謂的契機性,這二點可以說是馬鳴菩薩對佛教一個重大的貢獻。在整個印度當中,他是大乘佛教的第一個論師,他第一部造論;第二個,他開啟了佛教唱誦文化的一個先導:這二點是值得我們注意的。

貳、解釋標題甲一、別釋

接下來看第四頁,第二科「解釋標題」。以下正式的「解釋」本論的「標題」,所謂的「大乘起信論」有五個字,分成二段:「一、別釋;二、合釋」。先看「別釋」:

┌釋大─言大者,絕待無外,強名曰「大」。即是直指眾

│ 生介爾心性,法爾具足體大、相大、用大,三種
┌┤
││ 義故,如此三大,不一不異,不可思議,唯是一
││
││ 心,故言大也。
││
│└釋乘─乘以運載為義,即是直指眾生現前介爾心性,法

┌釋大乘┤ 爾運載至於佛地,自利利他,無休息故,名為乘
│ │
│ │ 也。
│ │
│ │ ┌一、體大─只此現前介爾之心,隨緣不變,全
│ │ │
│ │ │ 體真如,名為體大。
│ │ │
│ └合釋大乘┼二、相大─只此全妄即真如體中,本具恆沙稱
│ │
│ │ 性功德,在凡不減,在聖不增,名
│ │
│ │ 為相大。
│ │
│ └三、用大─只此心性體相,不變隨緣,出生十

│ 界染淨因果,達此緣生無性,便能

│ 翻染成淨,名為用大。

│ ┌─信者,於諸善心所最為上首。謂於實德能,深忍樂欲,
│ │
│ │ 心淨為性,對治不信,樂善為業。
│ │
├釋起信┤┌一、信根本─樂念真如法故。
│ ││
│ │├二、信佛──信佛具無邊功德,常樂我淨禮拜供養;聞
│ ││
│ └┤ 法修行,回向一切智故。
│ │
│ ├三、信法──信法有大利益,常樂我淨修行諸波羅蜜故
│ │
│ └四、信僧──謂常樂我淨供養諸菩薩眾,正修自利利他

│ 故。

└釋論─問辯征析,剖斷開示,令得決定謂之論。

─《大乘起信論裂網疏》─

「甲一、別釋」,先各別解釋;「甲二、合釋」,就是綜合解釋。先看各別的解釋。各別解釋當中分成三小段,「大乘」是一段,「起信」是一段,「論」又是一段。這個「大乘起信」,在蕅益大師的注解當中,把它分成一個能所的關系──能跟所。他說:「大乘」是所信之法,「起信」是能信之人。菩薩他的信心是依止大乘法而生起,所以「大乘」是所信,「起信」是能信;所以能所雙舉,構成了本論的論題:這是簡單的說明「大乘」跟「起信」能所關系。以下正式說明「大乘」跟「起信」的內涵,先解釋「大乘」。「大乘」當中,先解釋「大」,再解釋「乘」。先看「大」字:

言大者,絕待無外,強名曰大。即是直指眾生介爾心性,法爾具足體大、相大、用大,三種義故。如此三大,不一不異,不可思議,唯是一心,故言大也。

先解釋這個「大」。這個「大」在佛教的經典裡面有很多,比如說:《大乘妙法蓮華經》《大方廣佛華嚴經》《大般涅槃經》……。佛教講的「大」跟一般人所謂的「大」有所不同。世間上的「大」,它的思考是一種對立的大,說是桌子比椅子大,房子又比桌子大,所以世間法的「大」是一種對立的。佛法認為的「大」不是對立的,是離諸對待的一種「絕待」圓融的大。什麼叫絕待圓融的大?在本論當中,它以一心而開出二門。也就是說大乘佛法認為整個生命的緣起,它的根源就是我們這一念心,我們這個明了分別的心。有時候這個心會打妄想,有時候這個心能夠修習戒定慧,這是整個生命發動的根源,所謂的現前一念心性。現前一念心性,我們怎麼觀察呢?馬鳴菩薩提出二個觀察的方法叫做「門」,這二個門都能夠去觀察:第一個門是生滅門,第二個是真如門。

先解釋生滅門。生滅門是由業力的熏習所變現的果報相,由業力的熏習,所以它是生滅變化的。比如說生命就像一個無止盡的水流,由過去流到現在,也會從現在流到未來。我們過去由於五戒十善的業力,而變現這一期人的果報,這個果報是一個生滅門,是變化的。這個生滅門當中有四種相的生滅,所謂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變化。

先說明我相。這個「我」就是主宰義,我們認為人的果報體有一個主宰者叫做「我」,我能夠主宰我的生命去做一切事情,我們能夠受用這一切的萬法,叫「我相」、叫做「主宰」。當然我相也是變化的,當我們是人的時候,這個我是一個人的相貌。比如說你今生因為持戒、布施成就了善業力,你來生變成轉輪聖王,轉輪聖王這個個體生命,在你內心也會產生自我的意識、自我的相貌,這個時候你的我相就特別的大,憍慢。而這個善業力是生滅法,當你把轉輪聖王的福報享盡以後,來生變成一只螞蟻,螞蟻的這個果報體你也會產生一個我相,但是這個我相就卑賤,你是一只螞蟻,你的生命就是工作,把這個東西搬到那個地方,再把另外一個東西搬到另外一個地方。所以你那個時候的我,是從轉輪聖王憍慢的我,變成一個卑賤的我。所以在整個生滅門當中第一個相貌是我相的產生,就是以你當下的果報體,產生一個主宰的我相。

第二個是人相。生滅門的第二個相貌是人相,這個人相就是果報,果報叫做人。什麼叫做果報呢?就是你所受用的這些色聲香味觸法的果報相。有些人前生的善業強,他所受用的這些果報──看到的顏色是美妙的顏色、聽到的音聲都是悅耳的音聲,他所受用的這些色聲香味觸法的果報特別的莊嚴美妙。有些人他過去當中罪業強,他所受用的果報相是卑賤丑陋的色聲香味觸法。前面的我相是能受用,這個人相是所受用的果報。

第三個是眾生相。這個眾生相就是眾緣和合,就是我們一般說的造業。在生滅門的個體生命當中,以我相來受用果報的人相,我們又創造一個新的業力:假設我們遇到了三寶,我們布施、持戒,就創造一個新的善業;有些人在果報當中迷惑顛倒,就創造一個新的罪業:這個就是所謂的眾生相,你一方面承受過去業力所招感的果報,一方面又創造一個新的業力,這個新的業力叫眾生相。

有了眾生相這個業力以後,就創造了所謂的壽者相,一種所謂相續的存在;由這個業力又去招感來生的果報,使令這個個體生滅門的生命,雖然不斷生滅,但是又相續下去。就像流水一樣,每一個水接一個水,這個流水它不是線狀,是點狀,有無量個點把它串起來;我們生命亦復如是,我們的生命不是一條線,是無量的小點剎那生剎那滅、剎那滅剎那生構成生命的水流,它雖然變化,但是相續,相續又變化,這個就是所謂的生滅門。

生滅門當中所創造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很容易讓我們產生一種自性執。當我們產生自性執的時候,我們就在個體生命當中,以我相為主體,就跟眾生產生一個對立──我跟你不同,你跟我也不同。在生命當中,我要保護自己,有我相就會產生我愛、我癡,愛著自我、保護自我的私心,一個自私的心態就出現了。由這個私心以後,就帶動了所有煩惱的活動,也就創造了無量無邊的業力,所以說我們今天整個心識就失掉了本來面目。也就是說生滅門基本上是業力所變現的一個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只是這四相的流動而已,在四相當中產生了自性執。那應該怎麼辦呢?這個時候,在本論當中的修學,就鼓勵我們從生滅的個體生命,修習我空觀、法空觀,把它轉到真如門。也就是說我們不管過去的善業或罪業,創造了今生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一個個體生命;我們觀察這個個體生命的四相是「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把這個四相的流動撥開來,就看到我們內心深處的本來面目,所謂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清淨本性,從個體生命回歸到我們整體的生命──十法界共同所依止的真如本性,所謂整體生命。而在這個整體生命的內涵當中,是「絕待無外」的,這四個字就是在形容那種意境,它沒有人我的對立。就是說沒有你跟我不同這種分別,那是一個清淨明了平等的大悲心現前,這樣子就構成一個「大」字了。因為我們透過我空觀、法空觀,消滅這個四相的流動以後,現前一念「心性」就具足了「體大、相大、用大三種」大。這個「體大」跟「相大」是一個內在的功能,「用大」是表現在外的作用,因為有體相用「三大」,所以這三大「唯是一心」,都是一念心性安立的,所以才有資格稱為「大」。

本論把生命的現象分成二部分:第一個是生滅門,所謂我們現在所變現出來的一個個體生命,可能是男人,或者是女人,這個就是我們的生滅門。在無量的因緣當中,我們暫時出現了一個果報體,這個果報體是會變化的,這叫生滅門,叫個體生命。第二個是真如門,當我們修我空觀、法空觀的時候,觀察「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就把個體生命的現象消失掉,回歸到我們本性所謂的真如門──整體生命。回到整體生命一段時間,我們又開始從空出假,又回到現前的個體生命。生命就是二個觀察:一個個體生命的觀察,一個整體生命的觀察。

在我們佛學院大殿前面,經常有很多的鳥類,有時候同學慈悲就買米持〈往生咒〉來施食跟鳥類結緣,希望它們栽培佛法的善根。在施食的過程當中,我們也觀察到眾生的個體生命的確是有差別。我們山中的鳥有二大類:一個是燕子,一個是麻雀。這個燕子它的心胸廣大,它叼了很多的草,好不容易築了一個巢,麻雀它不會築巢,它看到燕子築的巢很不錯,就去搶燕子的巢。燕子說:好!你要就給你。它又到其他的地方去築一個巢,它也無所謂。吃東西的時候,我們把米灑出去,如果是燕子先來吃,麻雀後來,燕子會讓出一個地方,讓麻雀來吃。如果今天我們灑出去的米,是麻雀先來吃,它看到燕子來吃,就把燕子趕走。所以我們觀察眾生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是有差別的,這個麻雀的四相特別的狹隘,它那個我胸量狹小;而燕子雖然也有我愛執,但是比麻雀的我相大了一點。我們可以從這個地方判斷,燕子在這一期的生命當中,它成就快樂的因緣會比麻雀來得好,它會快樂,就是我們眾生都活在自己的四相──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當然這個四相你跟我不同,我跟你也不同;不要說你我不同,就是同一個人,昨天的四相和今天的四相也不同,生滅門是不斷的變化。你如果聽了大乘佛法,你的四相會不斷的開闊;你修空觀,這四相就會消滅掉。

所以這個地方的「大」(我們都活在自己的妄想當中),不是你現在打妄想那種狹小胸量的我相,那個不能叫大,所謂的「大」就是「絕待無外」,當我們修習我空觀、法空觀,把這種不平等對立相消滅,從生滅的個體生命回歸到平等真如門的時候,這個時候叫做「大」。這個地方的「大」是這個意思──離諸對待,故名為大。接下來解釋「乘」:

乘以運載為義,即是直指眾生現前介爾心性,法爾運載至於佛地,自利利他,無休息故,名為乘也。

前面的「大」是一個法體,這個「乘」是一個譬喻。「大」這個法有什麼樣的功德呢?有運載的功德。在苦惱的此岸,我們依止「大」能夠到達安樂的彼岸,它能夠運載,就像車子能夠從此方「運載」到彼方,所以它是一個「乘」。這個「乘」是什麼意思呢?就是「眾生」的「介爾心性」,能夠把我們從一個苦惱的凡夫,而「運載」到萬德莊嚴的「佛地」,成就「自利利他」的功德,盡未來際的不「休息」,所以叫做「乘」。這個「乘」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們以前不知道什麼叫做大,只知道什麼叫做我相,活在自我意識,內心當中心隨妄轉。我們打什麼妄想,心就跟著妄想,跟著感覺走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無量劫的流轉當中,生生世世都不能解脫的一個主要因素,就是心隨妄轉。現在我們的心不再隨逐無明妄想而轉,就隨順於真如而轉,就是本論說的正念真如。我們經常思惟,我這個心是具足體相用三大,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你不斷的去憶念、不斷去隨順你的清淨本性,這個時候你的生命就有變化,就能夠從生死苦惱的此岸,到達萬德莊嚴的彼岸,所以它有「乘」的意思。所以這個「乘」是贊歎前面的「大」,它所表現出的功德,有「乘」的功德,所以叫做「大乘」。前面的「大乘」,一個是法,一個是喻,我們作各別說明;這以下我們把它合起來說明。

一、體大:只此現前介爾之心,隨緣不變,全體真如,名為體大。

現前一念心性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它隨緣不變,雖然隨順因緣而變現種種的個體生命,但是本質是不變的,它的本質就是清淨本然,所以叫做「大」,這個大的意思就是清淨,就是我空、法空的意思。我們修學菩薩道有三大主題,所謂的斷惡、修善、度眾生。一個菩薩的生命,你要做三件事,你的生命其實主要是做三件事:第一個誓斷一切惡,第二個誓修一切善,第三個誓度一切眾生。站在斷惡的角度,「何期自性,本自清淨」是非常重要的。天台宗的忏悔法門,智者大師說:你造了一個重大的罪業,假設你不能觀察業性本空,饒你百般忏悔,你這個罪不能忏清淨,忏不清淨。就是說你要深深的相信,你所造的罪業是因緣所生法,它沒有真實的染污我們的清淨本性,它只是一個如夢如幻的因緣相,既然假藉因緣生,也能夠假藉我們清淨的忏悔把它消滅。你深信罪業是可以忏除的,這個在修忏的過程當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會影響到你忏悔的成敗,所謂的「體大」,從我空、法空觀當中,消滅自我意識,達成滅惡的功能。

二、相大:只此全妄即真體中,本具恆沙稱性功德,在凡不滅,在聖不增,名為相大。

前面的「體大」偏重在清淨,這個「相大」是偏重在具足。這個清淨的本性它「具」足了「恆沙」(這個「恆沙」就是無量無邊)的「稱性功德」,這個「稱性功德」,不會因為我們的顛倒而「減」少,也不會因為「聖」人的戒定慧而「增」加,所以叫做「相大」。「相大」是偏重在生善。

這個地方我們說明一下。本論主要是講「大乘起信」,對大乘法生起信心,那這個大乘法有體大、相大、用大。這個「相大」是說我們這一念心的本來面目是善良的、是功德的。這個地方就會有一點問題,說我的心本性是善良的,為什麼我會起邪惡的功能?我應該表現出來的都是善良的功能!我的心本性是善良,為什麼會起貪瞋癡的煩惱,這是怎麼回事呢?這個地方在大乘佛法的修學很重要,本論在後面會告訴你說:因為你所起的邪惡功能是虛妄的,本來不存在的,是我們自己捏造出來的,說是「達妄本空,知真本有」。就是說我們這一念心本性是善良的,所以你修習戒定慧是正常的,所以修善是正常的,因為你本性的這個功能本來就是讓你去修善;你把善良的本性用來造惡,這叫不正常。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造惡以後,會有愧疚的心態,因為你的本性是善良的,結果你把善良的本性拿去造惡,這叫做不正常,佛法叫做顛倒。所以你在修學大乘佛法的過程當中,你要永遠相信你的本性是善良的,你修習戒定慧是正常的,你起貪瞋癡是不正常的,因為你的本性具足恆沙功德。本論並沒有告訴你,我們的本性具足恆沙的煩惱,沒有這樣子講,所以煩惱是後來的顛倒所引生的虛妄相,這一點非常重要,後面的本論會詳細的發揮。

三、用大:只此心性體相,不變隨緣,出生十界染淨因果,達此緣生無性,便能翻染成淨,名為用大。

前面的體大、相大都是一個內在潛伏的功能,一個是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一個是何期自性本自具足。我們的心性會隨順迷悟的因緣:假設你覺悟了,隨順你清淨的本性,就出現了清淨的功德;假設你顛倒了,隨順你虛妄的妄想,就出現了種種的過失。當我們能夠把過失的因緣轉「成」清「淨」的因緣,這個叫做「用大」,所謂的「翻染成淨」,讓我們清淨的本性如實的表達出來,這個就是所謂的「用大」。

這個地方蕅益大師的注解上說:其實我們修習大乘,這個體大、相大、用大都名為大,都名為乘。這當中的修學次第,蕅益大師說:我們是先修習體大。剛開始的時候,你要先偏重在斷惡。當然所有罪業的根源,就是我愛執,就是我們凡夫的私心,所以先成就體大。滅惡以後,你進一步的思惟這念心不但是滅惡,還能夠生善,因為你的心本來具足無量的功德,你相信你的心,能夠成就諸佛的功德莊嚴,成就相大。第三個用大,你如實的把你具足的本性,透過佛法的法門,表現出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等六波羅蜜的作用,這個時候叫做用大。所以在整個三大的修學當中,是先體大,滅惡;第二生善,相大;第三所謂的用大。這個體大、相大是偏重在理觀,用大是偏重在事修。這個就是我們講到「大乘」的內涵,跟它的修學次第。好,我們今天先講到這個地方,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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