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我是佛啊!
禅門裡有這麼一段故事: 信徒說:“師父!您的話我怎敢不信!我是很誠懇地來向你問道的。” 古往今來很多人不敢承認自己是“佛”,像法融禅師不敢坐在寫著“佛”的石頭上,道信禅師因而笑著說:“你還有‘這個’在嗎?”慧忠國師有一次喊著:“佛啊!佛啊!”侍者四處張望之後,滿臉狐疑地望著國師,說:“這裡沒有佛,您在叫誰啊?”國師回答:“我就是在叫你啊!你為什麼不敢承擔呢?” 有一次,信徒向我索取一幅字,想要掛在客廳裡作為提醒自己的座右銘,我立刻濡墨展紙,寫了“我是佛”送給他,信徒立刻說:“我怎麼敢當?師父!這一張墨寶我可不敢要!”其實每一個人本來就是“佛”,佛陀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悟道的那一刻,就說道:“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佛性,只因顛倒妄想不能證得。”顛倒妄想其實也是幻化無自性的,只要我們向上提起“佛”的一念,如霜露般的顛倒妄想自會消融。 回想我這一生受益於“我是佛”這三個字的地方非常之多。記得我初入佛門的時候,想到自己應該做好一個佛教徒的樣子,所以我認真課誦,嚴守淨戒;後來想想這樣還不夠,我應該還要擔當佛陀的使者、佛教的法師,將真理的法音傳播給別人,所以認真研究經教,隨喜說法結緣;後來再過一些時候,我覺得做法師也是不夠的,我應該進一步做菩薩,發菩提心,行菩薩道,所以我要努力行人之所不能行,忍人之所不能忍。有一天,我突然想:“我豈止想做菩薩,為什麼不直下承擔我是佛呢?我應該行佛所行,為佛所為才對啊!”這樣一想,忽然間,心裡就豁然開朗了。 記得四十多年前剛來台灣的時候,耶教當行,佛教地位低落,佛教徒無論是布教、出訪都備受限制,從大陸播遷來台的佛教僧侶三天兩頭被人盤查詢問,在這種無奈的情況下,許多同道另謀他路,一些信徒為了尋職的方便及身家的安全,也紛紛轉信他教,我告訴自己:“即使佛陀和我說大家都信耶教了,你也去信耶教吧!但我仍然要說:我是佛,怎麼可以去信耶教呢?”就這樣一句“我是佛”,在當年那種復雜的環境下,我憑著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冒著被抓坐牢的危險,四處弘法,將正信佛教拓展開來。 不久,香港的大本法師捎了一封信給我,表示想到台灣弘法,希望我能幫他的忙。那時要拿到一張從香港到台灣的入境證簡直難如登天,而我一無各種人事關系,二無經濟來源,連住的地都沒有下落,怎麼答應他的要求呢?但是想他曾做我的老師,而“我是佛”,理應恆順眾生,怎能拒絕別人?於是想盡一切方法,終於滿其所願。從此,我更相信“我是佛”這句話的力量實在是廣大無比。 經雲:“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誠乃不虛之言也!佛陀的法力無邊,只要你願意學佛所行,就會產生力量,何況能真正發心成佛作祖呢?所以,我每次主持皈依典禮時,總是問大家:“你們是什麼?”台下的人都不敢作答。我告訴他們:“你們跟著我說‘我是佛’”。大家起初都很小聲地說:“我是佛。”我說:“太小聲了,不夠力量,你們再大聲一點,說‘我是佛’。”第二次,大家的聲音果然變得宏亮了。我接著說:“好,既然大家都已經承認自己是佛,那麼你們皈依典禮完畢回家的時候,夫妻就不能吵架,因為佛陀不會吵架,你們以後也不能吸煙,你們有看過佛祖叼著煙斗嗎?……”大家聽了,都會心地笑了起來。因為承認“我是佛”,人人都做得到,然而大家萬萬沒想到,這麼簡單的方法,就可以產生這麼大的力量。 記得我年少時,喜歡蹦跳玩樂,有時候還借著幾分自以為是的義氣,打架鬧事,但一出家之後,想到“我是佛”,行止怎麼能不莊重呢?所以每當走路的時候,我總是想佛陀行化時候的威儀,自然目不斜視,肩不擺動;每當站立的時候,我總是想到佛陀頂天立地的聖容,自然收斂下巴,脊骨挺直;每當端坐的時候,我也總是想到佛陀各種端正的坐姿,自然就會正襟危坐;每當睡覺的時候,我總是想到佛陀吉祥臥的樣子,自然就會安詳入眠。許多人說我無論何時何地威儀都很好。我在心中暗暗想著:“我是佛,威儀怎能不好呢?” 心中常存“我是佛”三個字,在待人處事上也可以產生很大的提示作用。每當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我想到是佛在說話,所以我要講慈悲的愛語,要講方便的智語;每當向大眾開示的時候,我想到是佛在開示,所以我要觀機逗教,處眾無畏;每當教誨頑劣的徒眾時,我想到是佛在教誨,所以我要循循善誘,耐煩開導;每當面對層弱的眾生時,我想到是佛在面對他們,所以我要易地而處,給他們信心,給他們希望,雖然我還是一個凡夫,與“佛”的境界距離很遠,但因為心心念念都是“佛”,我仿佛蒙獲佛陀的加被,也仿佛得到了佛陀的力用。《法華經》雲:“一稱南無佛,皆共成佛通。”誠信然也。 古德說:“取法乎上,不中,亦不遠矣!”小時候的作文課,老師要我們寫“我的志願”;及至長大,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職業。但,不管你是士、農、工、商也好,不管你是教、科、文、醫也罷,我們的自性是“佛”。如何激發我們自性佛的潛能來提升工作的質量,造福社會呢?如何善用我們自性佛的功用來發揮一己的力量,奉獻人群呢?我們必須要在心中建立一個觀念“我是佛!”數年前,榮民總醫院的張燕大夫為我做完心髒動脈紅道手術之後,常常到病房來和我討論佛理。有一天,他和我說:“大師!其實是您在為我‘開心”,過去我每天只能做一個病人的手術,現在我每天可做二個病人的手術。”因為張醫師開發了自己的“佛”心,所以能早能晚,能忙能閒,因此我們只要時時肯定自己——“我是佛”,當然可以無所不能。 記得我初發慈悲心的時候,只想到盡量地為別人著想,卻經常感覺力有未逮,但是後來心中存有一念“我是佛”之後,即使一只小螞蟻,我不但不敢踏死,還要想辦法將它送到安全的地方,因為我覺得這是“佛”應該有的行為。一只蚊子來咬我的時候,我不再像過去一樣舉起手往癢的地方拍去,因為我想到:“我是佛。我這一點點犧牲,不能用它珍貴的生命來補償。佛陀在因地修行時,尚且割肉喂鷹,捨身飼虎,我何人也?我也是‘佛’啊!難道連這一點點修養都沒有嗎?”就這樣,我的慈悲心才感覺到一點一點地有了進步。 一生之中,曾經好幾次遇到蠻不講理的人口出惡言,存心尋釁;也曾經遇到幾次有人欲加害於我,我念佛靜坐,安之若素,不知消弭了多少紛爭,事後有人說我默然擯置、閉目端坐的樣子,讓大家不得不敬而畏之。其實,這是因為我心中常念“我是佛”,是佛的威德加被,光照四方有以致之啊!從出家到弘法,一甲子以上的歲月中,不知受過多少傷害、多少冤枉。起初,我心中也會不平:“我是如此地為人著想,如此地潔身自愛,為什麼會得到受傷害的後果?”但是後來想“我是佛”,佛陀不也曾受過多少誣蔑,像戰遮女的惡計、提婆達多的陷害、善覺王的問難,以及許多人隨出家造成的誤解謠言等等,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反而更彰顯佛陀光風霁月般的品格。於是我學習佛陀坦然的態度,面對一波又一波的譏毀,走過人生的風風雨雨,多少年後,終於如曉日般破雲而出。 既然“我是佛”,十方諸佛都成為我的典范,所以我追隨佛陀行化人間的腳步,將佛教的種子散播到世界五大洲;我學習藥師琉璃光如來療治眾生疾病的精神,設立雲醫院等設施,將愛心擴及醫療,帶到全省各個偏遠的角落,讓佛陀的慈悲遍滿人間;我效法阿彌陀佛接引眾生的方便,在全球各地建設美輪美奂的道、美術館、書坊……讓佛陀的光明普照大地;我發揚當來下生彌勒佛給人歡喜的理念,設立養老育幼、文化教育種種設施,讓佛陀的歡喜算存於世。 我不但自己得到“佛”的受用,我也鼓勵弟子們直下承擔,從寺院中走出來,從佛殿中走出來,到大街小巷,到高樓大夏,到機關行號,到山巅海濱,到工廠學校度化眾生,甚至我在世界各地組織佛光會,讓在家信眾從弟子做到講師,讓佛陀的法音得以處處宣流,讓生佛平等的思想得以落實人間。 過去,一個學者問真觀禅師:“佛經裡面說:‘情與無情,同圓種智。’這意思就是花草樹木都能成佛。請問禅師:花草樹木真的都能成佛嗎?“ 佛光山從早期大悲殿裡面的幾千尊佛像,到大雄寶殿的一萬四千八百尊佛像,甚至到大佛城接引大佛周遭四百八尊與人等高的阿彌陀佛像……目的無非是希望大家在瞻仰佛陀的聖容時,激發心中本自具有的佛性,但愚人不明個中原因,反而稱怪,還批評說:“佛光山的佛像都是水泥做的,水泥文化。”我聽了十分訝異,為什麼我們多年來都只看到佛,沒有看到水泥;而他千裡迢迢遠道而來,只看到水泥,沒有看佛呢?這基本的關鍵在於心中沒有“佛”的關系。 也有人問:佛光山為什麼不請藝術家雕刻佛像?我回答他:“我要用‘佛心’雕刻的佛像。”記得過去一藝術家拿了一尊佛像來,美則美矣,但斷臂斷手,令人一見不無遺憾之感,他告訴我:“這就是藝術。”我覺得藝術家或能容許殘缺之美,但信仰是圓滿的、莊嚴的,尤其佛陀的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在我心目中已經成為一種神聖的象征,完美的典范,是怎樣也不能動搖的!古時候的人要雕刻一尊佛像,或者要畫一幅佛像的時候,都有所謂“一刀三禮”、“一筆三禮”的儀式,經雲“佛道在恭敬中求。”心中有佛,才能塑造出圓滿莊嚴的佛像。 過去棲霞山的“千佛嶺”,傳說是由父、子、孫三代相繼雕刻而成,第三代的雕刻師雕到最後,再怎麼數都是九百九十九尊佛像。再雕,再數,也是九百九十九尊佛像。如是數次之後,他心中動了一念:“我就是佛啊!”於是把自己嵌在石壁上,成為第一千尊佛。姑且不論這個故事的虛實,但它觸動了我的心靈深處,讓我感動,久久不已。 的確,如果一個人“心中有佛”,眼裡看到的必定都是佛的世界,耳朵聽到的必定都是佛的音聲,鼻中嗅到的必定都是佛的氣息,口裡所說的必定都是佛的語言,身體所做的事必定都是佛的事情,如果人人如此,這就是一個佛的世界,家庭怎能不幸福安樂呢?治安怎能不安全良好呢?國家怎能不富強康樂呢? 所以,讓我們每一個人從今天開始,都自我期許“我是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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