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天下廉吏第一’於成龍的墓地總是處於被嚴重破壞和一片荒蕪的狀態中。對此要盡快修復，否則將愧對‘天下廉吏第一’故裡的榮稱，愧對吏者之師於公的在天之靈！”

據人民網9月23日報道，山西省委書記王儒林9月19日在呂梁市調研考察座談會上如此強調道。同時他還指出呂梁如果早幾年重視這項工作，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領導干部被押進監獄，身陷囹圄。

如王儒林所說，此次山西官場腐敗重災區的呂梁市正是於成龍的故鄉，而位於峪口鎮橫泉村的於成龍墓早已經被損毀得無法辨認，成了一片荒地。當年康熙帝所御賜給於成龍陵墓的“高行清粹”匾額刻寫的石碑，後來被當地村民拿去修廁所。位於北武當鎮來堡村於成龍的故居也成了一處塌方了的窯洞坑……

9月22日上午，呂梁市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對於成龍廉政文化園區建設和墓地修復等具體事項提出了要求。9月23日，《法制晚報》記者實地采訪了解到，方山縣已經開始對於成龍墓及其故居進行修復。

正在於成龍廉政文化園調研的呂梁市紀委書記張穩科則建議，希望將聶春玉、杜善學兩位落馬高官的丑聞在廉政文化園中展示，以警醒後人。

於成龍墓墓曾被挖隨葬品換棉花

9月23日下午5時許，記者來到位於呂梁市方山縣峪口鎮橫泉村的於成龍墓地前，發現此處只是一片靠近山坡的荒地，四周被玉米地包圍，若沒有當地村民的指認，根本不知道“天下廉吏第一”葬在這裡。

此時，荒地旁正有挖掘機將山坡挖成一個高聳的墳丘，其正面下方位置被砌上台階。而在台階下面，工匠們正忙著在這條通往村口的土路上鋪設青磚。

據橫泉村村委會主任白小平介紹，山西省委書記王儒林17日來此處調研，說於成龍陵墓毀損嚴重，要盡快修復；18日，該村根據縣裡的要求便開始動工。“就在今天中午，挖掘機開挖這塊山坡的時候，無意中將被埋在土裡的半米多高的瓷碗挖出來，這些碗一摞一摞很有序地倒扣在一起，碗裡面都盛滿著白灰和松香，最底層的那摞碗下面，壓著一個塑料袋子，裡面有好多骸骨，這其中頭骨、肋骨、上下肢骨頭均齊全。

1947年，橫泉村的貧苦農民，為了發展生產，籌措資金，提出了挖掘於成龍墓的主張。農歷三月，由橫泉村村長劉金長、農會主席郝東清負責，組織全村精壯勞力，對於成龍墓進行了挖掘。

如今聽說挖出了骸骨，一些參與過當年挖墓的村裡老人都趕到現場，確認這些骨頭是於成龍骸骨。

據當年參與挖掘的村中老人回憶，挖掘中發現於墓建材獨特，結構嚴密，工藝精致。墓室為長3.5米、寬1.5米、高2米的長方形拱式建築，從裡向外全部用盛有白灰和松香的瓷碗砌築而成，碗與碗縱橫交錯，堅硬如石。墓室口有一石門，室內兩側陳列著數通刻有於清端公墓志銘的石碑。棺木為一棺一椁，木質堅硬光滑，表面塗有一層紅色桐油護漆。棺木打開後，於成龍衣冠清晰可見，長發辮子依然完好，屍骨已經分離，頂戴花翎佩綴一枚一寸多長的葫蘆狀金頂，純金制作，約二兩多重。

文物出土後，村民們將於成龍遺骨重新葬於墓穴中。金頂和玉器則被賣給當時的峪口區貿易局大眾商店(售價不詳)，由此換回棉花800余斤，以每戶5斤，每口人1斤，全部分給村民。另外每家還分得珍珠7顆，瓷碗5個。於成龍的衣冠因埋葬多年，出土後風化破損，則被交回縣政府保存。

對於村裡老人們辨認的於成龍骸骨，挖掘人員當時就通知了縣文物局，但因為縣文物局的考古技術欠缺無法鑒定，於是只得先將這些骸骨原封不動地埋起來，等省文物部門統一鑒定後，再做保護決定。

石碑石俑早已不見蹤跡

記者注意到，現場除了殘余的瓷碗塊兒，還有一塊龍形碑首。而據70多歲的村民王軍照回憶，小時候來此處玩耍時，曾看到有石碑、石馬、石獅、石羊，還有頭朝天的石猴，以及手拿兵器、戴著頭盔的石俑。後來文革破四舊這些石物都被砸爛不知去向，留下的僅是被風雨侵蝕裂縫的棺木。

對於上述村民有關陵墓石物的說法，方山縣原政協主席薛懷蘭曾在2001年2月28日出版的《山西日報》上，以《於成龍墓是怎樣被毀的》為題撰寫的一篇調查性報告裡也提到了這一細節。更為詳細的是，薛懷蘭還披露了此陵墓早在1947年以前尚保存完好。陵園坐東朝西，成正方形狀，占地2200平方米，四周築有高2.5米的磚花欄圍牆，正西有一座花崗巖雕刻的牌坊門。

墓堆坐落在陵園東正中央，占地約50平方米，墓前豎立著康熙二十四年三月十五日皇帝手書的“御制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總督江南江西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饷操江谥清端於成龍碑文”的龍頭御碑，左右兩側豎有12塊青石古碑。

廉政文化園文物被毀御碑曾用來搭廁所

薛懷蘭還在文中提到，於成龍墓是一處十分珍貴的人文景觀，1684年到1947年，這位封疆大吏在家鄉熱土下安寢263年。

據調查，經文革動亂，牌坊前的一對石獅，被村民廉價賣往臨縣三交，原有13通青石古碑現僅能見到一通，康熙御碑沉睡於水磨底下，龍頭牌首傾倒在橋溝小學背後的污水溝內。

對於上述所提到的一些遺失的文物，記者在距離橫泉村於成龍墓地十多公裡遠的其故裡北武當鎮來堡村於成龍廉政文化園裡一睹真容。該園裡分兩處堆放著五十余件石物，這其中，有一對石獅子，還有刻著於成龍碑文的龍頭御碑，另有被分成兩段的刻著“高行清粹”的石碑。

據相關史料記載，康熙帝於康熙四十二年十月西巡，到太原後，鄭重題寫了一塊“高行清粹”的匾額，賜給時任四川布政使的於成龍孫子於准，再一次公開表彰於成龍。後來，這塊匾額被刻成石碑矗立在於成龍陵園裡。

“直至文革年間，這塊石碑隨著墓園遭人破壞，而被村民搬去修建廁所，後來我花錢買回了這分成兩段的石碑。”廉政文化園的經營者，於成龍故裡旅游有限公司董事長高林清向來此調研的呂梁市紀委書記張穩科介紹道。

對於窯洞牆上掛著頭戴紅頂官帽，身穿藍色官袍，正襟危坐的於成龍畫像，高林清透露道，於成龍病逝後，宮廷畫師繪制了於成龍畫像。後來此畫像歷經戰亂，流落海外，現被美國費城大學博物館收藏。高林清稱，這張畫像被翻拍上傳到網上，他從網上下載打印，作為復制畫像，懸掛在牆上，供參觀者祭拜瞻仰。

資金不足廉政文化園險轉讓

整個文化園區占地580余畝，由於氏家族陵園區、中華廉政文化博物館區、方山民俗街區、廉政教育培訓區、於成龍故居區和農業生態體驗區六個區域組成，規劃建築面積2萬平方米。

高林清修建的於成龍紀念館，是契合於成龍二十二年的為官歷程，由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村民拆卸於家墓地磚瓦石塊修建的二十二間窯洞，按照於家老宅形制改造而成。

目前該紀念館只開放了靠右邊的6間窯洞，分別用來供奉於成龍畫像、擺放於氏祖上靈位、介紹於成龍廉政轶事、展示民俗文化以及放映廉政宣教片。其余窯洞因資金缺乏尚未裝修陳設；對此，實在支撐不下去的高林清在今年2月初通過微信平台，發出了無償轉讓於成龍廉政文化園的告示，而那些被他用錢買回來的於成龍陵園石碑則被堆放在園子裡，簡單地用塑料布覆蓋著。

廉吏第一百姓評判留下口碑

看著牆上有關於成龍被康熙帝評為“天下廉吏第一”的榮譽，張穩科問高林清為何不用“稱為”二字，而用“評為”表述。高林清應答稱，《周官》對於廉吏有一套參評辦法。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官員們參照《周官》中關於廉吏的廉善、廉能、廉敬、廉政、廉法、廉辯等六條原則，仔細比對，得出結論：於成龍為“天下廉吏第一”。在他們看來，開封府尹包拯判案也只占了這其中的廉能、廉政、廉法、廉辯四條原則，所以稱不上廉吏第一。

而於成龍的廉善突出表現在順治十八年(1661年)，44歲的他前往邊荒貧庶的廣西羅城擔任縣令，其與羅城百姓同甘苦，由原來的日食兩餐減成一餐，百姓可憐於成龍清苦，湊集少許銀錢，為於成龍購買鹽米。於成龍說：“我一人在此，何須如許物，可持歸奉汝父母，一如我受。”(大意為，我一個人在這裡，不需要這麼多東西，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奉養你們父母，就跟給我用一樣。)

對於《周官》中那套廉吏考評的原則，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教授張鳴認為到現在也有著積極的借鑒意義。比如於成龍為官留下很好的口碑，他去世時當地百姓扶老攜幼到路上送靈。“換句話說，要讓民眾來監督與考評，官員貪不貪，做得好不好，他們說了算。”

據王振川撰寫的《於成龍本傳》記載，從公元1661年於成龍離開家鄉做官，20多年的仕途生涯中，其歷任縣令、知州、知府、道台、布政使、巡府、總督、尚書、大學士等職務，不攜家眷，只身天涯，足跡踏遍大江南北。始終以“廉”為官德之首，布衣蔬食，淡薄自甘，除了領取朝廷發放的微薄俸祿，從不貪取不義之財。他死後，室內唯笥中绨袍一席，床頭鹽豉數器而已。四壁蕭然，別無長物，見者無不淚下。

於成龍不僅自己清廉，還下大力氣懲治官員腐敗。於成龍曾下發過一份《通饬各屬私派納訪檄》的文件，要求捉拿衙蠹(衙蠹——在衙門裡把持公務、從中取利的惡劣差役)。

貪官丑聞廉政園展示警醒後人

直到最近，省委書記王儒林來此文化園調研，提出要支持於成龍廉政文化園的建設，這才引起當地政府的重視。至此，在“寒冬”中備受煎熬的於成龍廉政文化園，終於迎來了充滿希望的“春天”。

據9月24日的《呂梁日報》報道，方山縣立即成立了由縣委書記李少傑任組長的於成龍廉政文化園項目建設領導組和於成龍廉政文化研究會；給予政策、資金方面的大力傾斜支持，實施於成龍廉政文化園建設規劃的修訂完善工作。

有了政府資金支持，高林清覺得下一步須借助“天下第一廉吏於成龍故裡”這一文化品牌打造特色精品項目。在高林清看來，突出特色顯得尤為重要，他曾計劃將來在廉政文化廣場塑造廉吏群英和鞭笞唾棄貪官污吏體驗區，即通過塑造於成龍等廉吏的站姿，以及類似秦桧那樣跪拜式的雕像，來形成鮮明的對比，警示教育世人切勿違法亂紀。記者注意到，該文化園一個蘋果外形，中間鑽出一只耗子的雕塑便充滿了诙諧幽默的反諷意味。

對於高林清的這一大膽想法，張穩科雖未表示什麼，但他希望能夠將先後從呂梁市委書記位子上升任省委常委的聶春玉、杜善學兩位副省級高官貪腐落馬的丑聞，作為警示教育，在該廉政文化園予以展示，這樣給全市領導干部敲響警鐘，謹防腐化墮落。

故居祖墳於氏祖墳已被毀正勘察准備修復

當天的調研中，張穩科還實地察看了於成龍故居的毀損情況，該故居位於來堡村中部，從一破舊不堪的磚窯民居靠右邊的牆洞鑽出來，到達一塊玉米地，緊挨山坡的那塊後窯土牆便是於成龍故居遺址。

據史料記載，此處原先是個窯洞，於成龍在此居住了四十多年。在此期間，他接受了儒佛思想的教育。

目前，山西省古建築研究所正在對於成龍故居遺址進行勘測，制定修繕計劃，並將於近期開工。

而在位於來堡村對面的山上，則有於成龍祖先及其子孫的墓地。記者跟隨古建築研究所技術人員，在村民的引領下來到山坳處一塊早已找不到棺木的墓穴前，對一塊被掩埋在土中，涉及於成龍祖上的墓碑進行考察。

經考察發現，此墓碑主人為於成龍曾祖母高氏，其墓碑上注有“三孫於時煌(於成龍父親)，曾孫總督(官職)於成龍。”

而據引領記者上山的這位村民介紹，此墓碑最早被發現，是在村裡有人病逝後，欲埋葬在此處。工匠在挖掘墓穴的時候，無意中挖出了這塊墓碑，而墓主的棺木早已不知去向。在確定是於成龍的祖先墓碑後，這具逝者遺體被轉運其他山坡埋葬。接著，村民們將此墓碑用土填埋，予以保護。

此次按照王儒林書記的要求，被修復的還包括於成龍祖上及後世子孫的墳墓。對此，古建築研技人員一一勘測記錄在冊，確定方向後予以修復保護。

於氏後人稱反腐為民除害盼兒子做好警察

於成龍故居東側300米處是一座四合院，主人名叫於演平，今年48歲，是於成龍的第十三代後人。

為了證明自己的家世，於演平拿出於成龍的畫像，並從裡屋拿出兩包用報紙裹得嚴嚴實實的古辭典。按照古歷天干地支的排序法，分成12本線裝辭典，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各種繁體字及詞義解釋，整個書頁泛黃折舊。而據於演平透露，這是他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辭典，但尚不能確定是否是於成龍用過的。

在和記者的閒聊中，於演平顯得有些老實木讷，他用濃重的山西口音稱，祖上好幾代人都是挖土疙瘩、靠種田為生的，沒有多少文化知識。而他自己也只讀過小學，所以那些線裝辭典上的字他根本就不認識。而當說到祖上是否有家訓傳下來時，他表示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小時候很淘氣，農活干不好，常常被父親打罵。

另據了解，9月16日，王儒林書記曾來這裡看望於演平。“王書記問我有什麼困難需要政府幫忙，我說，不需要，我有胳膊有腿，需要啥自己都能掙來。”於演平說。

來堡村約1000多名村民，年輕人進城讀書、打工，老人在家務農。於演平獨自一人在家，妻子在太原照顧女兒於海燕，兒子於傑輝目前在太原警官職業學院。閒暇時，於演平會隨手擦拭一下掛在牆上的於成龍畫像。

李乃平，同為於成龍第十三代後人，因為小時候曾過繼給人而改姓。他現在是來堡村衛生所醫生，治病救人，幫助村民。

談到山西貪腐官員被抓，於演平覺得這是件大好事，這是在為民除害，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警官學院畢業後，能夠成為一名人民警察，為人民群眾分憂解難，同時能夠繼承祖上遺風，清清白白做事，平平淡淡做人，堅決不做違紀違法的事情。

統籌執行/朱順忠

文並攝/法制晚報深度記者張恩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