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 章正《中國青年報》(2015年06月07日04版)

　　35歲的小伙兒楊林結婚的時候，岳母家竟然沒有要一分錢彩禮，他歡歡喜喜地娶到了一個比他小6歲的姑娘。這樁婚事，在寧夏永寧縣勝利鄉算是一件新鮮事。不過，熟悉楊林的人，並不感到意外。

　　“楊林是一個實誠人，生活不容易!”這是當地人對他評價最多的一句話。

　　2006年，楊林家發生了一場變故。56歲的父親為了救一名12歲的落水女孩，縱身跳入唐徕渠中，幾次將女孩高高托出水面。可終因力竭，最後兩人一起被滾滾渠水卷走。老楊被自治區政府追認為優秀共產黨員和革命烈士。

　　父親除了留下榮譽，還留給家裡巨額的欠款。

　　“父親算是村裡公認的能人，雖然生前開磚廠折本了，但誰也沒想到欠了這麼多錢。”楊林平靜地說。原本緊巴巴的日子，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楊林家庭生活變得異常艱難。

　　大伙兒知道老楊離世的消息，都擔心借出的錢會沒有著落，紛紛到家裡來討債。楊林一一做了記錄。他數了數一共有32張欠條，17萬元。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有人沒有欠條，卻也來要債。

　　到底是認還是不認?這給楊林出了不小的難題。

　　楊林和弟弟楊苗商量後決定，不能因為父親離開就把所欠的債賴掉，他覺得這是一個長子應該承擔的責任。於是，他把父親生前寫的欠條名字改成自己的名字，換成了自己的欠條，好讓大家放心。

　　他說：“有欠條的當然要還，那些沒有欠條的人，如果沒欠他們錢，他們也不會天天來找我。都是鄰居，錢也來之不易，應該還上。”

　　所有欠款加起來，楊林一共要還19萬元。這讓這位西北漢子感到空前的壓力。

　　可是，即便如此，很多人對眼前的這位“毛頭小伙兒”依舊不信任，有債主就直接開走了他們家中唯一的一輛四輪車，還有的干脆拉走豬抵債。這讓楊林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無力辯解，只能暗下決心，早點兒換回32張欠條。

　　為了還債，楊林平日裡除了照看家中果園和農田外，還打了幾份零工。一年雖只有兩萬多元收入，他堅持要摳出錢來還債，從來捨不得亂花一分錢。“最困難的時候，連糧食和化肥都沒錢買，只能先賒著”。面對這一切變故，從未想過退縮的楊林發誓，“無論用10年還是20年，都要把債還清”。

　　打聽到做鋼材搬運工，搬一噸工資30元，他就不分冬夏經常到銀川鋼材市場干苦力。夏天氣溫很高，一根根鋼材好像剛從火爐裡拿出來一樣，燙得讓人無法靠近。楊林捨不得買手套，雙手燙得鮮血直流。戴上好心的同事給的手套，沒想到很快肉就粘在手套上，最終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繭。母親看了經常暗自流淚。

　　楊林在鋼材市場做事麻利，為人實誠，所以很多人都願意找他，他也比別人的工錢高。他好幾次因為趕工出現意外受傷，兩次被鋼材砸傷。有一次砸傷了需要縫針包扎，但為了省錢，楊林咬牙自己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繼續干活兒。盡管干的活兒很辛苦，衣服幾乎每天都沒干過，但想想家裡的經濟壓力，30多歲的楊林很少在外面吃頓好的。

　　在當地農村，30歲的大齡男青年還沒有娶媳婦很少見，也會讓人看不起。然而，家中的變故，讓楊林的婚事一拖再拖。

　　無論是母親和同村長輩對此都心疼無比，四處托人給楊林說對象。“認識了幾個女孩子，但說到結婚都要樓房和豐厚的彩禮，我實在給不了。”肩上的壓力，讓楊林的婚事一耽擱就是多年。這讓年邁多病的母親急在心裡。楊林內心的壓力非常大，但他從來沒抱怨一句，默默地支撐著這個家。每當手頭稍寬裕時，楊林首先想到的還是償還欠款，為母親治病。

　　“我自己苦一點、累一點都無所謂，但是，做人不能讓別人信不過。”楊林說，自己也是農民，深知農民掙錢的不易。

　　眼看錢就能還上了，楊林才同意找對象。2013年年底，經一個親戚反復牽線搭橋，加上女方家人了解到楊林為人實誠，口碑很好，同情楊林家庭處境，雖然只是置辦了簡單的家具和家電，但是女方還是看中了楊林，同意嫁給他，35歲的楊林終於成了家。

　　2014年1月23日，楊林還了最後的3.5萬元的欠款，終於把所有的錢都還完了。如今，還完錢的他依然不敢放松。考慮到自己的年紀不小了，得趕緊要個孩子——不過，這算是他面臨的幸福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