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經修習課:不煩惱的活法
心經修習課:不煩惱的活法 作者簡介 濑戶內寂聽,生於1922年,俗名濑戶內晴美,法號寂聽。日本佛教天台宗尼僧。51歲時出家,曾任天台寺主持,現位居大僧正。她在精研佛法的同時也筆耕不辍,她的文學作品曾獲得新潮同人雜志獎、谷崎潤一郎獎、野間文藝獎、泉鏡花文學獎等。佛教題材小說《人生在世便是相逢》的中文版已出版。 譯者:王建新 武漢大學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翻譯作品有《三島由紀夫研究》《世界漫游記》《箱男》《科學哲學》《螺旋狀垂訓》《興業銀行》等。目前在日本嘉悅大學任客座教授。 內容簡介 僅有270個字卻道盡佛家真髓的《般若心經》,被作者賦予了新的時代意義。作者以身說法,運用自己半個多世紀的人生智慧,向讀者娓娓道來生命中到底哪些才是真正的心靈依靠。當內心苦惱、躁郁難平之時,我們可以通過持經、誦經、抄經來穩住心神,獲得不被外界干擾的巨大能量。 書摘正文 《心經》改變了我的一生 對《心經》,我們再熟悉不過了。絕大部分人在人生旅途中都對它有所耳聞。正如我們對空氣的感受一樣,對此起彼落的蟬鳴,對稀疏可聞的蟲叫,我們往往是聽到了也就聽到了,任其在耳邊掠過,並沒往心裡去。然而,我們偶爾也會覺得,這次的蟬鳴蟲叫似乎有些異樣,於是就會側耳細聽,想知道這次究竟是幾只蟬、幾種蟲發出的鳴響。產生這種心境的時候,往往正是我們自己的心靈中產生了吸納這種蟬鳴蟲叫的雅致,或是萌生了某種感傷情懷的時刻。 對《心經》即是如此。一般說來,我們大多是無意間聽說過,或是習慣使然地念過。突然有一天,我們會產生一種念頭,想知道它們的意義,想理解其中每一句話所訴說的真正內涵。 這一天,就是我們和《心經》緊緊結緣之時。正如俗話所說:“讀論語者不識論語”——不一定每個讀經的僧人都做到了真正理解經文的含意。持經、誦經、寫經即是在積功德,對前人的這一教誨,僧人們都深信不疑。只是,在持經、誦經、寫經時,我們往往是不明其意的。 我是五十多歲出家的,當時說到經文,我只知道《心經》。 也可以說,正是這部小時候無意間記住的《心經》引導我走上出家之路的。我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研習它,想理解它的真谛,至於是否真正做到了,我不得而知。 後來,我在自己的寂庵裡開設了嵯峨野修行道場,每月十八日定期向聚集於此的修行者說法,其中就談到了《心經》。本書就是我所講內容的結集。盡管當時說法時因力求做到淺顯易懂,故重復之處甚多,有時會顯得有點唆。這次結集,我也保持原貌,未作刪減。記得當時前來聽講經的人告訴過我,正是由於我講的內容平易,才使得他們興趣不減,每次必到。 於是,在這種反饋的激勵下,我力求把《心經》的精神吃得更透,講得更易於消化吸收。 書後特別附錄部分,是我對自己講法中涉及《心經》的內容進行整理而成的文字。 我熱切希望有更多的人通過本書親近《心經》,哪怕多一個人也好。 如果你手捧本書時深切感受到自己從此結上了佛緣,那就太值得慶幸了。 ——濑戶內寂聽 《心經》學前課 用十分鐘了解佛陀的一生 1.因愛而生,釋迦降世 在講《心經》之前,我想概略地談談什麼是佛教。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學再多經文也是毫無意義的。 正如大家所知,所謂佛教,就是釋尊,也就是釋迦牟尼的教誨。那麼,釋迦牟尼又是什麼人呢?既然大家都像稱呼自家親戚似的成天“釋迦、釋迦”地不離口,應該對他有所了解吧? 大約在兩千五百年前,在印度的北方,也就是今天的尼泊爾的西部,生活著一個英勇果敢的部族,叫釋迦族。他們建立了自己的釋迦國,國都叫迦羅衛。在這裡,他們設立了一個恢宏華美的議事大廳,以傾聽來自民間的聲音。在這個國度裡,臣民們安居樂業,在自由開放的制度下過著安泰祥和的生活。這個國家的國王叫首圖馱那,中文譯作淨飯王。釋迦就是他和王後摩耶所生之子。當然,他是因國王和王後做愛而生出來的。 基督教裡的基督是聖母馬利亞不與人做愛、而以處女之身受胎而生的,而釋迦則不是。他是夫妻相愛而生的。所以說,釋迦和我們大家一樣,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之身。他也要進食,也要上廁所——他也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 在日本,有女人回娘家生孩子的習俗,當時的印度也是如此。可是,首圖馱那——也就是淨飯王,他太依戀自己的愛妻了,已經快足月了,還不願放王後回老家去。直到即將臨盆,好不容易才答應放愛妻走。路途中,可能是在轎子裡受了顛簸——要知道,在印度那可是由大象馱著走的——總之,王後路上累壞了,於是在一個名叫藍毗尼的花園裡歇腳。這個漂亮的花園,正是摩耶家族的領地。 當時花園裡正盛開著一種叫作“asoka”的美麗花朵,我們稱之為“無憂花”。摩耶伸手去摘,就在這一瞬間——嬰兒突然從她的腋下生出來了。 顯然,這種說法是不科學的。我猜想啊,這恐怕是後世那些釋迦傳記的作者覺得讓釋迦那樣的偉人也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一樣從那地方生出來有點不雅,於是才寫成這樣的吧? 而且書上還說,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會走路:“他向前走七步,向後走七步,向右七步,向左七步,向上七步,向下七步,然後舉起雙臂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我不明白,這向上向下的兩個七步是怎麼走的?還有,所謂“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按字面的意思應該是:天上天下,唯有我一個人才是最高貴的。對這句話,人們做出了各種不同的解讀。一個嬰兒,剛剛呱呱墜地就如此傲慢——對這種解釋,我不敢苟同。對這句話,我想了很久,最後覺得不妨把它理解為:天上天下——也就是這世上,我們每個人自己的生命都只有一個。換句話說,他這話的意思是:現在,這世上又有一個唯一的生命誕生了! 加深一步,我們還可以把這句話的意思理解為:釋迦的生命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我的生命也是唯我獨尊的,你的生命也是唯你獨尊的,我們都是。因此,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理由不珍愛自己的生命。因為我們大家都是作為唯一的生命體來到這個世界的。 另外,書上說釋迦是從母親的腋下生出來的,我看倒不如把它理解為難產。可能是逆生吧。至於摩耶生下孩子馬上就去世了一說,現在看來多半是死於產褥熱。盡管這對夫妻恩愛有加,但卻難以得子,這孩子出生時,摩耶已經三十多歲了。在那個時代,高齡生產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心經修習課:不煩惱的活法——丟棄浮華,離家修行 2.丟棄浮華,離家修行 剛一降世就與生母死別的釋迦,是由生母的妹妹——姨媽撫養成人的。也就是說,這姨媽後來做了他父親的填房。或者說,由於當時是一夫多妻制,說不定這姐妹倆原本就都是國王的妻室。這小名叫“悉達”的釋迦,後來長成了一個既健康強壯又聰穎過人且英俊潇灑的小伙子。而且隨著年歲的增加,他的這些特點愈加出眾。這倒是與《源氏物語》中的光源氏頗有些相似。按說,他的生活應該是充滿陽光和玫瑰色彩的,可是不知為什麼,不管看到什麼,他總是淚盈盈、憂忡忡的,充滿了哀傷的情緒。 父王首圖馱那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於是就為他建了很多莊園,選了很多侍女——臉蛋漂亮的,身材豐滿的,廚藝超群的、能歌善舞的都有。總之,為了取悅王子,國王想盡了辦法。可是,父親的努力是徒然的——釋迦絲毫不為之所動。相反,他卻把這些女人一個個地扶為自己的妻室,僅書上有證可查的就有三個。她們分別叫作摩奴陀羅、瞿多彌、耶輸陀羅。這麼說吧,認為釋迦有過三十位妻子大概也不會有錯。 這三個妻子中,要數耶輸陀羅最年輕。結婚十多年後,也就是在釋迦二十九歲那年,耶輸陀羅為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他們給孩子取名為羅羅。 可是不知為什麼,就在這孩子出生後不久的一天夜裡,釋迦扔下剛出生的孩子和可愛的妻子偷偷離家出走了。大家可別笑,要說啊,釋迦可以稱得上是“蒸發老公”們的祖師爺呢! 如今當丈夫的突然離家不歸、人間蒸發的原因,不外乎以下三種——要麼是生意場上失敗破了產;要麼是在工薪層融資機構貸了款,結果手頭轉不過來沒錢還;再不就是丈夫在外面有了新歡。不過釋迦蒸發的原因可不一樣。他夜裡離家出走,是為了認真思考、徹底解答諸如“人為什麼出生?人生為什麼這麼苦?人死後會怎麼樣?”這些大疑問。這些都不是某個人面臨的煩惱,而是整個人類面臨的生存煩惱。 釋迦跨上自己的愛駒“健陟”,帶上自己的馬夫“車匿”偷偷出了城,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所在。他把自己身上穿戴的全部脫下來送給馬夫,說:“你帶著馬回城去吧!”就這樣自己留下,把馬夫打發回家了。據佛典上說,馬夫回到家裡把這事告訴耶輸陀羅後,她跺著腳號啕大哭,斥責馬夫說:“你就是這樣對主子盡忠的嗎?他出門時,你為什麼不叫醒我?!”佛典上的這種說法很有女人味,我覺得可信。想想看,面對這種情形,能說出“你這個沒良心的,扔下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和妻子,自己往外跑,虧你干得出來”這種話的妻子,恐怕沒幾個吧? 那麼,釋迦自己留在那兒做什麼呢?他掏出錢,從那些居無定所、在那兒無所事事閒蕩的窮人那裡買來破衣爛衫,剃掉自己的頭發,入了苦行之林。原來,這兒是許多苦行僧的修行之處。印度人可不像日本人,人家印度人可是非常善於冥想,凡事總要在哲學上問個究竟的。也就是說,除了釋迦,因對人生抱有疑問進而走上修行之路的,當時還大有人在。在那個時代,人們的理想境界,是把人生分成四個階段度過。這四個階段分別是:學生期、成家期、入林期和雲游期。我們不妨把這時釋迦入苦行林看作他進入了人生的入林期。在這兒,釋迦又是禁食又是打坐——這不是一般意義的打坐,而是故意坐在尖石頭上,或是把重石壓在膝蓋上的那種打坐。就這樣,他讓自己飽嘗艱辛、難以成眠,整整修行了六年。 這六年間,釋迦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對人生的種種思考:人為什麼而生?為什麼英俊潇灑的青年會變成步履蹒跚的老頭?為什麼如花似玉的少女會最終變成皺紋滿面的老太太?人為什麼會生病?為什麼會死去? 同是人,為什麼要分為窮人和富人?對這些人生的矛盾,釋迦一直在冥思苦想,試圖找出一個能把人從苦惱中解脫出來的答案。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眾生,即為那些和自己一樣因這些苦難而困惑的人。 可是,六年過去了,釋迦仍是一片茫然。有一天,他終於意識到像這樣下去,是不可能得出什麼結果的。一定是方法上出了什麼問題。請大家注意,這一點非常重要。我是說,當我們竭盡全力干什麼事,可是結果怎麼都行不通的時候,最好想想是不是方法上出了問題。比如說,你喜歡上了某個人,凡事都為他著想,為他盡力,可是他卻對你毫不理會。到這個時候就應該想想,這事可能成不了。還有,某些人年復一年、無休無止地報考自己想進的那所大學,結果就是考不上。考來考去,自己還是一個“浪人”(日本人對落榜者的特有稱呼)。到這個時候就應該換個角度想一想,是不是自己的水平達不到那所大學的要求?是不是那所大學其實本來就不適合自己?總之,當自己盡了全力卻歸於失敗時,就應該重新審視一下自己,是不是該換個前進的方向了。 六年以後,釋迦覺得這樣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就離開苦行林,來到了一個氣候更為溫暖的村莊。這村莊旁流淌著一條叫作尼連禅河的大河,河邊長著一棵大樹。釋迦走到樹下,重新開始打坐。這時,一個年輕女子也來到了大樹旁。她叫難陀婆羅,是這兒村長的兒媳。因婚後多年無子,以前她曾經來到這棵被村裡人奉為神靈的大樹下許過願。大家知道,大樹裡有神靈附身。這種說法是世界上哪個民族裡都有的。“樹神啊,請賜給我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吧!等我如了願,我會帶著奶粥來供養您的。”當時,難陀婆羅就是這樣祈求的。 果然,前不久她生下了一個男孩。單純的難陀婆羅說到做到,這不,她今天這是帶著用剛擠的鮮奶做成的奶粥,來到樹下答謝樹神還願了。我去印度時吃過奶粥這東西,味道確實不錯。這種粥,是用大米和牛奶熬成的,還加進了蜂蜜調味。 “樹神啊,謝謝您了。”難陀婆羅念叨著,把奶粥放到釋迦面前,然後就轉身回去了。釋迦喝下了這碗粥。對禁食多日的釋迦來說,這粥可真是好東西!喝下奶粥後,他頓時恢復了體力。精神頭兒起來後,他就開始覺得身上癢了。也難怪,六年沒洗過澡,他身上的污垢都結成了厚厚的殼。 於是,他又下到河裡好好洗了洗身子。身子干淨了,心情也好了。他抬起頭朝河對岸一看,那邊還有個村子,似乎比這邊的村子還要好。於是,釋迦又走到了河對岸。我曾去看過這條尼連禅河,雖說很寬,但河裡幾乎沒什麼水,所以也用不著搭橋。直到今天,人們也是就這麼走著過去的,我也去走過。去印度得到的最大享受是:兩千五百年前的山河,至今仍然保持原貌。今天看到的景色,和兩千五百年前看到的幾乎沒什麼兩樣。看到眼前的景色時,你會突然覺得,時間的鴻溝消失了,自己回到了遠古時代,走進了一個時空無限廣闊的全新世界。不錯,今天的印度科學技術相當發達,已經能生產出原子彈和氫彈。但同時,那裡又保持著遠古時代的風貌——原始形態和文明社會共存於一體,這就是印度奇特的魅力所在。 3.歷經磨難,開悟得道 釋迦走著過了河。他走進一片靜靜的樹林,在一棵大樹下又開始打坐。這時,他終於開悟了。 開悟,又稱“成道”。那麼,“成道”又是什麼意思呢?所謂成道,在佛教裡的意思是:意識到了因緣。此時的釋迦,發現了“十二因緣”。也就是說,釋迦這時終於意識到,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因緣作用的結果。說到這裡,我們許多人或許會不以為然,心想:我還以為是什麼呢,不就是這點事嘛!可是問題的關鍵在於,作為悟出這個道理的第一人,釋迦真的了不起,對吧? 那麼,這因緣又是什麼呢?此刻,大家都在這兒坐著,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各位的父母相愛,才生了你們。要是沒有你們的父母相知相愛,就不會有你們的存在。父母的相知相愛為因,你們各位的出生為果。世上萬事,必有其因果——這就是因緣。聽起來這道理並不復雜,可一旦懂得了這個道理,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我那兒媳婦太不像話了,嫁到我家來,成天在那兒抖威風。說什麼‘讓倆老的和我們分開做飯、讓你媽進出走後門、澡也要分開洗!’”——像這樣在我面前哭訴的,已經不是一個兩個了。可是,如果你兒子沒和她結婚,她會成為你的兒媳嗎?再說了,你那兒子,也是你自己生的。自己生的兒子成了一個怕老婆的人,還不是你自己教出來的?要是這樣想,不就不會生氣了嗎? 考試也一樣,沒及格是因為自己沒學好。過了,是因為自己學得好才過的。這都是因果,有因必有果。 “有此必有彼”“無此即無彼”“此生必彼生”“此滅即彼滅”——這些話,令人難以捉摸,似懂非懂。其實這裡指的,就是我剛才說的“緣起”。這種緣起有十二條,又稱“十二緣起”。除了緣起,釋迦還悟出了“四谛”——苦谛、集谛、滅谛、道谛。據說,這“四谛”,是用來解釋如何面對人生的。 人生真苦。不錯,但要敢於正視這種苦的現實——這就是苦谛。要究明這種苦的原因,要思考怎樣才能從苦中解脫出來,而且還要想出解脫的正確方法和途徑。加起來正好是四個方面的道理。而且,在說到四谛中的最後一個——“道谛”,也就是從痛苦中解脫的方法和途徑時,釋迦還提出了“八正道”。 看待事物的眼光要“正”,說話要“正”,德行要“正”,為追求以上“正”而做的努力也要“正”……加起來,一共有八條正確的方法途徑。這就是釋迦悟出的“八正道”。為什麼要走“八正道”?對,為的就是從痛苦中尋求解脫。這,就是佛教。 大家都聽到過“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這句話,一休禅師就曾經把這句話寫進了他的書法作品。 要問這幾個字的來源,還得從中國唐朝的詩人白居易說起。白居易在任杭州太守的時候,杭州的秦望山上有一位人稱道林禅師的高僧。此人總是在山林的樹枝上打坐,路人遠遠望去,還以為是個鳥巢。連林子裡的喜鵲都和他混熟了,主動地和他親近。因此,當地人又稱這位僧人為“鳥巢禅師”、“鵲巢禅師”。一天,白居易正好從樹下路過,看到這情景就對他說:“您住在樹上,過著鳥一般的日子,這太危險了。快下來吧!”禅師應道:“我的事你就別操心啦,你自己才危險呢!”白居易不解,問:“我身邊哪來的什麼危險?”禅師答:“你的心,就像薪柴點著了火,正熊熊燃燒呢!”聽了這話,白居易就來氣了:“還真有理了!那我倒是要請教大師,佛教的真谛是什麼?”禅師答道:“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也就是說,多多行善,切莫作惡,這就是佛教的真谛。白居易聽了,不以為然:“這道理,三歲小孩都懂。”禅師回應道:“不錯,三歲小孩的確都知道。可是,長到八十歲的老人也未必能付諸實踐。”——是啊,人就是這樣,道理上懂的,就是做不到。把這些道理化為行動,就是佛教。 “八正道”裡說的道理,很簡單吧?正確地認識,正確地思考,正確地言行,正確地努力——這些道理誰都明白,可就是做不到。正因為做不到,所以要做。不做壞事,做好事。就這麼簡單。佛教講的就是這個。基督教也一樣,把所有的道理歸於一句話:不可作惡,要多行善。 基督有句名言——愛你的鄰居。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要愛所有的人。可是釋迦卻說:莫愛!這話很難懂,而且容易被錯誤地解讀。我覺得,對這句話不妨這樣去理解:我們的愛,說到底,不是為對方著想,而是源於自己的欲望。自己迷上了對方,於是也就希望對方也能戀上自己。這種愛,不是真的愛對方。說白了,就是要對方愛自己,是一種自戀。所以,佛教中把我們人世間的愛稱為“渴愛”。和我們日常生活中說的“我口渴了,拿水來”沒什麼兩樣。如果喝了別人給的水還不解渴,心裡就會想著:“我還要,還要!” 渴愛空有愛的形式,本質上是自愛,而不是他愛。佛教裡說的“莫愛”,就是勸我們不要這樣去愛。這是因為,世上許多事都源於這種自愛。以這種自愛為目的,自然就不可能正確地看待對方和自己身邊的人。也就做不到“正言”,而只會說自己的情敵“不是什麼好東西”,進而還會說謊。每天夜裡躺在床上就會琢磨著如何把自己喜歡的人弄到手,淨想些壞主意。以致最後越陷越深,不得解脫,直至想到要殺掉自己的情敵。佛教這是在勸我們不要做這些卑劣之舉。 這麼說來,基督的話和釋迦的話聽起來雖然毫無共同之處,其根本意思其實是完全相通的。基督教誨我們說,連你的敵人也要去愛,連討厭的婆婆也要去愛。而釋迦則是反過來說,且向前更進了一步。他告誡我們,如果不是那種願意捨己利他的愛,不是那種不求回報的愛,就不是真正的愛。因此,不要去尋求這種無價值的愛。我以前一直難以接受這些說法,直到近些年才真正懂得了“莫愛”的深層內涵。 有了愛,就會萌生執著。愛上了,就想據為己有,對不對?這時,就會放不下。這就是所謂的“愛則必執,執則生著”。因放不下,就會做出種種惡行。所以釋迦教導我們,首先要放棄這種執著,只有從“執著之心”這個根本的桎梏下解脫出來,人才能獲得自由。 佛教給我們展現的另一個新境界,正是這種不為事物所束縛的境界,即自在之心。佛教勸我們去獲得這顆自在之心。 人要獲得真正的幸福,就必須遠離執著。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想得;想嫁給好男人;結了婚吧,又想看看還有沒有更好的,於是就搞外遇……我們要從這種無休無止的欲望中走出來,掙脫它的束縛。只有這樣,我們才會覺得心情輕松舒暢,才能獲得自由。釋迦就是這樣教導我們的。 臉上有了皺紋,於是就想方設法去遮蓋,用得著這樣嗎?有了皺紋,隨它去!背駝了,隨它去!這有什麼不好?不要勉強,要順其自然,別為之所縛,事情就這麼簡單。該退休了,退休就退休,到了一定年齡要退休,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自己變成了個黃臉婆!應該這樣對他說:“老公,你就去吧,我也去找個比你更年輕的。”一旦從心的桎梏中掙脫出來,就會重新煥發魅力,男人就會一個接一個地湊上來的。不過這個時候,你可別真的一個接一個地去耍喲!耍著耍著,你會變成狐狸精的,臉會變得和女魔頭一樣難看。這可是事實。我想強調的是:要把所有的執著全部拋掉,獲得解脫後的自由心靈。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人的面龐才會放出光彩。父母所賜的那張天生的臉其實沒變,那光彩是從心靈深處散發出來的,很美。我說的絕對沒錯。 佛教就是這樣教誨我們去獲得心靈的自由。 再說從痛苦中解脫。怎麼解脫?按八正道說的去做就能解脫。行了八正道會怎麼樣?會拋掉執著,獲得心的自由。這樣,人就幸福了。可見佛教是引領我們走向幸福的宗教,也沒有什麼高深的教義思想。 釋迦終其一生,孜孜不倦地在向人們傳播這些思想。他一直活到了八十歲,的確是為眾生奉獻了一生。也許你會以為,他的臨終一定是安詳的、平靜的。告訴你,你錯了。 那時有個叫阿難的僧人一直陪伴在釋迦身旁。一天,釋迦深沉地對他說:“阿難啊,我都八十了,成一架吱呀作響的老牛車了。” 難道你不覺得這話很動人嗎?釋迦是尊師,是偉人。在我們看來,他應該不會生病,也不會老,而是永遠精神煥發、神采奕奕。一個令我們仰望的高人,到了八十歲時,竟然也會唠唠叨叨地說出這番話來:“阿難啊,我不行了,腿也疼,腰也酸,牙也掉得差不多了,像松垮垮的牛車了。”聽到這些,是不是覺得心疼?我就是喜歡釋迦說出的這些與凡人無異的話。 即使身體成這樣了,釋迦仍然沒有放棄,還在為減輕人們的痛苦而奔走,講道不辍。一天,他經過一個名叫純陀的鐵匠門前,鐵匠對釋迦說:“來我家吃頓晚飯吧!”我們知道,在印度這片土地上,當時已經興起種姓制度了。釋迦的種姓是剎帝利,是僅次於婆羅門的貴族,比鐵匠的種姓高得多。按規矩,種姓不同的人是不能在一起就餐的。這就是佛教的可貴之處——釋迦一直致力於取消這種種姓歧視,於是他高高興興地在鐵匠家用了晚餐。 可是沒想到,那頓晚飯吃的東西裡面有毒菇。有些書裡說,裡面有變質的肉。反正總之,釋迦食物中毒了。他患上了急性腸炎,或許是痢疾,成天拉肚子。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釋迦仍然堅持前行,講經說法。到拘屍那伽羅時,釋迦終於還是沒能挺過去,離開了人世。不過,當時天上並沒有出現什麼五彩祥雲,也沒有出現任何天象奇觀。也就是說,釋迦病倒後都沒好好看過醫生,就在病魔的折磨下蒼涼離世。這也沒什麼不好,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嘛!做了好事就會死得比別人痛快——沒那回事! 我反倒覺得,釋迦這是在現身說法,以他自身的經歷告訴我們,這就是人生的本來面目。通過釋迦的人生和臨終方式,我們反而可以從他身上感受到更大的人格魅力,對他更抱有親近感和崇敬之心。 看看我們的身邊吧!那些劣跡斑斑的政治家,還不是神氣活現地坐在大臣的寶座上?看到這種事兒,用不著義憤填膺,覺得“這太不像話了”!目光應放遠點兒,這種人終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干了壞事,還那麼神氣!”說這種話本身就表明你還是沒有放下,還是心有所縛。別管別人,自己行好八正道就夠了。 講到這兒,大家應該對佛教有個大致的了解了吧?下面我就開始講解《心經》。 第一課 改變世界需要一萬年,改變自己明天就可以 1.重新開始要先從心開始 《心經》很短,正文也就二百六十個字。有人說,它是集長達六百卷的《大般若經》之精華而成。還有就是,這經文除了淨土宗,無論在哪個宗都能誦。禅宗可以,連在神社都可以。所以,在日本人們又稱之為“花經”。 “摩诃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題,“摩诃”這兩個字本義是“偉大的”。這個字,不能用於形容建築物的“大”,饅頭包子的“大”,只有抽象用法。“般若”的意思是“智慧”。對事物進行思考、判斷的智慧,佛的智慧。這些智慧就叫“般若”。 “波羅蜜多”意思是“渡到彼岸”。彼岸就是對岸,這邊就是此岸。此岸叫“娑婆”,俗稱“紅塵”、“塵世”,就是我們現在每天生活的地方。 佛教認為,彼岸是沒有痛苦的淨土。因此誰都想渡到那裡去。 要渡到彼岸去,我們就必須修行,此岸和彼岸之間流淌著煩惱的河。要渡過這條河,得交“渡輪費”,不買票是無法渡到彼岸的。 人死了當然能過去,但是誰都憧憬著活著就能到達沒有痛苦的彼岸。但這得有票,而且這票不是用錢能買到的,要看你的修行如何。有六種“行”要修,這六行,又稱“六波羅蜜”,分別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 所謂“布施”,就是給人東西,給人禮物。給人送東西,叫“物施”,收到物施的僧人給人回禮,這叫“法施”。 還有,對人說話熱情友善,安慰處於悲痛之中的人,這種“心的禮物”叫“心施”。還有一種“無畏施”,就是給正在受苦的人以安慰,緩解他們的痛苦,也稱“施無畏”。你若是吝啬,不想送人東西,可是又不得不送點什麼時,你就給他“和顏施”好了——對別人笑笑,讓別人高興高興,就這麼回事。 所謂“持戒”,就是守戒律,“忍辱”就是忍耐,“精進”就是勤勉努力,“禅定”就是坐禅打坐。在印度,早在釋迦誕生之前,那裡的人們就有坐禅的習慣了。它就是我們今天說的瑜伽, 是一種打坐冥想的習慣,當時,在那些婆羅門種姓的祭司中就時興這種修行。只是後來在釋迦那裡它得到了進一步深化,成了今天的坐禅。 我們每個人無時無刻不面臨著煩惱——生氣、嫉妒、悲傷,等等,各式各樣的煩惱都有。一會兒想要這個,一會兒想要那個,搞不到手就懊惱。要想讓這顆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有一個方法,那就是靜靜地坐下來,進行深深的腹式呼吸。以此調整我們的呼吸,調整我們的身心——這就是坐禅,或稱打坐。 可是道元(日本曹洞宗始祖)卻說,以平靜自己的激憤之心為目的的、帶著功利之心的坐禅,不是真正意義的坐禅。坐禅就是坐禅,要為坐禅而坐禅,這才是真正的坐禅。做到這一步很難。我們畢竟是凡夫俗子,一坐下來,就會胡思亂想——糟了,熨斗的插頭還沒拔!今天回家路上得買點烤白薯之類的,什麼都想。 不過我聽說,若是真正進入了入靜境界,是不會產生這些稀奇古怪的妄想的。 “心”就是心髒,是“最重要”的意思。至於“經”嘛,當然是經文啦。這個字也源於印度,本義是“縱線”。現在,我們可以理解《心經》整個標題的意思了,它的意思是:“以渡到彼岸為目標的、最重要的、偉大的智慧之經”。 2.一個今天勝過兩個明天,活在當下方能無悔 重要的是當下,大家都想當下活得幸福吧?都想不留遺憾地度過每一天吧?都想活得無悔吧?那好,那就請你把目光投向自己腳下,好好地審視一下自己。 兩千五百年前,釋迦尊師在尼連禅河旁的大菩提樹下坐禅,十二月八號那天凌晨,在閃爍的啟明星下面開悟了。隨後,釋迦尊師把自己所悟傳播給人們,開始了行游生涯。他第一次說法,是在一個叫鹿野苑的地方——那地名今天依然如舊。聽他說法的,是以前和他相識的五個修行僧。 釋迦尊師的第一次說法,又稱“初轉*輪”。所謂“法”,就是佛教、佛法。把佛法比作車輪,去轉動這個車輪,意思就是釋迦第一次把自己所悟告訴了自己以外的人。就在這一刻,佛教產生了。此前釋迦的思考,還不能稱作佛教,只有當釋迦把自己所想第一次傳播給別人時,我們才能說一個思想、一種信仰產生了。初轉*輪的意義,就在於此。 聽釋迦首次說法的比丘——也叫“僧伽”,是五個人。五個志向相同的伙伴、五個同志。他們覺得釋迦講得很有道理,於是聽講的人就越聚越多,從五個變成了十個,後來又變成了一百個。這種眾多僧伽聚在一起聽講的場所,也稱僧伽。 有了聽講的僧伽,接著就有人給這些僧伽蓋了房子,以便讓他們能夠不受日曬雨淋安心地聽講。我想,這房子大概是當年像洛克菲勒那樣的大富豪或是王室什麼的給蓋的吧?房子的名字叫作“伽藍”。這,就是我們今天說的寺的雛形。 我們現在懂得什麼叫“寺”了。所謂寺,就是那些志同道合的僧伽聽講法、學佛經、修行的地方。講的內容主要是:什麼是人生,人為什麼會死,為什麼活著,為什麼會老,為什麼會生病,為什麼有那麼多煩惱,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由此可見,寺不僅僅只是我們想象中的去喝甜茶、去舉行葬禮、去做法事的地方。寺的最初意義是,它是僧人伙伴們、同志們聚在一起思考、學習、切磋經文的修行道場。我之所以把自己的寂庵命名為“嵯峨野僧伽”,就是想建一個回歸到本來意義的寺。 釋迦開悟了。他悟到了些什麼呢?悟到了十二因緣,即這世上一切事都是因果使然。 大家身邊開著櫻花,可這些櫻花絕不是突然綻放的,要不就是當初從哪兒飛來了花種,要不就是有人從別處取來種子種上的。花種生根發芽,樹苗一天天一年年長大,這才有了開放的櫻花。除此之外,土壤裡還得有養分,還得有陽光的照射,還得有雨露的滋潤,這一切因素疊加在一起,才構成了櫻花綻放的“緣”。就是說,任何事,一定是有原因的,都是“緣”作用的結果。說起來並不復雜,釋迦苦行後悟到的就是這個。他覺得,可以用因緣的道理解釋世事的一切。 兒子不聽話,是母親嬌生慣養的結果;想把女兒送進好學校,可就是考不進,這是因為父母的腦袋本來也就那個樣。知道了這些原因,就不會生氣了,就不會焦躁不安了。 這麼說來,佛教講的,也不是什麼多麼深奧、多麼遙不可及的大道理。它若是告訴我們:你去了那個世界,能去個好地方,你還可以坐特等艙去——它要是對我們說這些,我們反而會聽不明白。因為,沒見過誰是去過那兒又回來的,我也沒去過。我要是哪天去了,一定發個傳真什麼的回來,告訴大家那兒是什麼模樣。 總之,今天弄不明白的事,你再怎麼想來想去也沒用,去了那個世界,到時候再想也不遲。重要的是當下,大家都想當下活得幸福吧?都想不留遺憾地度過每一天吧?都想活得無悔吧?那好,那就請你把目光投向自己腳下,好好地審視一下自己。釋迦正是這樣教誨我們的。所謂佛法,就是審視自己,看清自己,然後再想想,這樣一個自己該怎麼做,能做什麼。佛,就在我們每個人自己心中。 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不得而知。別說明天,就是今天傍晚,不,哪怕是一小時後會發生什麼,我們都不得而知。過一會兒突然一顆炸彈落在我們身邊,大家得一起去死也說不定。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當下活得無悔。人,只要是實實在在地活著,誰都會心生煩躁的,只要當天能釋懷就行了,別把它拖到夜裡睡覺時,更不要拖到明天,一個一個地把它解決掉。只要做到當天活得不留遺憾,可以睡個安穩覺,那麼,就算哪一刻突然倒下,也不會後悔。難道不是嗎? “還有件事沒做”“對那個人我還有口氣沒出”“那人還欠我錢沒還”——像這樣想來想去,就不可能死得安然。“沒寫完的稿子堆成山,天天被人催,干脆今天晚上死了拉倒,省得一次次給人解釋。那好啊,你就去死了吧!”——我就是這樣對自己說的。總之,我們只有從自己身邊的事做起。佛教就是這樣教導我們的。 3.佛菩薩只保佑那些肯幫助別人的人 觀音就是這樣因時因境所需,以不同的方式顯靈來救助我們的。比如說,你今天回家時,把錢包忘在公司了。上了公交車你才發現,於是嘀咕了一句:“糟了,沒錢買票。”這時,鄰座的人說:“沒關系,我借給你。”這就是觀音附在鄰座的人身上顯靈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我們誦經的時候,往往讀成“蜜多時照見五蘊……”這樣一口氣接下去的。其實,讀到“波羅蜜多時”時應該斷句。 “觀自在菩薩”,說的就是觀世音菩薩,略稱觀音。我叫濑戶內晴美,濑戶內寂聽也是我。有人這麼叫,有人那麼叫。為什麼同一個菩薩有兩種稱呼?事情是這樣的:經文源於印度,原文是用梵語或是巴利語寫的,印度以外的人看不懂。於是,學過這些語言的中國僧人便把它翻譯成了中文,而且有兩個譯者——於是,對同一個菩薩就有了兩個稱呼。 最先把《心經》中的這個人名譯成漢語的,是一個叫鸠摩羅什的人。他生活在中國的六朝時代,比唐朝還要早二百五十年左右。此人是個翻譯大家,譯了很多經文。除《般若經》外,大受日本人推崇的《法華經》,大家熟悉的《阿彌陀經》,還有《維摩經》,都出自他手。他還翻譯過不少佛教的“論”(對經的注解等)。一個人能獨自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我想他絕對不是凡人,是個天才。 鸠摩羅什的人生經歷也頗富戲劇性,我恨不得把它寫成小說。他父親是印度人,母親是當時中國西邊龜茲國的公主。鸠摩羅什就是在這個龜茲國出生的。母親生下第二個孩子後,開始醉心於佛教,說什麼也要出家。可她自己又沒法做到,於是就帶著天資聰穎的鸠摩羅什翻過喜馬拉雅,來到了印度。在這裡,鸠摩羅什苦心鑽研佛教,學有所成後回到了故鄉。 可是,當時故鄉正被中國攻打,不久龜茲國就亡國了。攻入龜茲國的將軍見鸠摩羅什滿腹經綸,便想把他留在身邊。雖說鸠摩羅什當年已經三十五歲了,但仍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且堅守戒律,不近女色,是個了不起的聖僧。將軍為令其墮落破戒,便將他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公主囚禁於一室。鸠摩羅什難抵美女的誘惑,最終還是和公主破了戒。有了第一次就不愁有第二次,就這樣,鸠摩羅什一發而不可收,徹底墮入凡塵了。 結果,鸠摩羅什對將軍言聽計從,去了中國的都城。將軍滅了龜茲國後,做了那兒的國王。沒過多久,他的新國家又被別國滅了——那個時代就這樣,不是滅別國,就是被別國滅,國家頻頻易主。但是,無論哪個統治者,都視鸠摩羅什為寶物。他就是這麼一個大才子。 這次的新國王也一樣給鸠摩羅什送女人。而且不是一個,而是十個,以至鸠摩羅什墮落成性,不得自拔。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然譯經不止——鸠摩羅什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二百五十年後,中國進入了唐代。這時,又出現了一個叫玄奘的人,人稱三藏法師。《西游記》裡那個和孫悟空、豬八戒一起去天竺取經的唐僧就是他。《西游記》是小說,是編造出來的,不過玄奘卻確有其人。三藏本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當時皇帝特別賜給從事佛經翻譯的僧人的官職,是地位最高的那種。 既然如此,那獲得三藏官職的人就不止玄奘一個。還有一個人,他就是日本僧人靈仙。此人是和空海、最澄一起乘遣唐船渡海去中國的。也不知是在哪兒學的,這個靈仙的印度語比另外兩個人好多了,據說精通梵語和巴利語。於是他被皇帝看中,受命翻譯經文。由於他的譯文非常通暢達意,皇帝說什麼也不讓他回國。 最澄回去了,空海也回去了。靈仙也想回去,多次提出請求,可皇帝就是不答應,估計當時也給了他不少錢。若干年後,中國進入了“廢佛毀釋”的時代,僧人們慘遭追殺,被迫還俗。靈仙逃出長安,去了五台山。結果還是被官差發現,被命飲毒而亡。 先是鸠摩羅什有了“觀世音菩薩”的譯法,後來三藏法師玄奘進一步擴展了這個詞的意義,在他看來,既然觀音能自由自在地隨時出現在我們面前,為我們解除危難,就應該譯成“觀自在菩薩”。反正,以後看見“觀自在菩薩”,知道它指的是觀音菩薩,這就行了。 那麼,“菩薩”又是什麼呢?這詞也是從梵語音譯過來的,本來的配音漢字是“菩提薩”,後來被省略成了“菩薩”。除菩薩外,還有一個詞,叫作“佛”,對,指的是如來。那麼,菩薩跟佛又有什麼區別呢? 如來是地位最高的佛。負責在如來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之間傳遞信息的,就是菩薩。說得簡單點就是,菩薩的地位僅次於如來佛——也許大家是這樣認為的,不過,這種看法不准確。應該這樣理解:為了普度眾生,如來佛故意降低身段出現在我們面前,這就是菩薩。倘若如來佛以原貌出現,我們這些眾生就會被其威嚴所震懾,戰戰兢兢地不敢靠近他——所以這才有了菩薩。 可見,菩薩的地位並不低於如來,這不是地位高低的問題。觀世音菩薩也好,土地菩薩也好,他們都可以還原身為如來佛。他們之所以現身為菩薩,是為了來佑助我們這些凡人。大家注意到沒有,地藏菩薩是拄著一根拐杖的。長谷寺的觀音像,也是拄著拐杖的。拄拐杖是“快點走”的意思——盡快趕來救助我們這些凡人。 觀音的耳朵非常好使。無論我們身在何處,面臨危難時只要叫一聲“觀音菩薩,求你了,快來救我”,觀音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且會馬上閃電般地騰雲駕霧趕過來拯救我們。還有一種說法:當我們身處險境時,他會以各種不同的形態在我們身邊現身。 《觀音經》裡有很多這類例子。比如,當船要翻沉的時候,有人心裡想著觀音菩薩,念了一聲“南無觀世音”,大海馬上就風平浪靜了。還有,有人遭人陷害,被推下懸崖,眼看就要跌入谷底了,這時,他念了一聲“念彼觀音力,南無觀世音”,突然間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半空中飄了起來。大家都聽說過日蓮上人(日本日蓮宗的創始人) “龍口法難”的故事吧?他被官衙抓捕了,眼看就要被斬首,這時,他念了一聲“南無觀音”,就在這一瞬間,劊子手的刀被神力折斷了——世上有很多這類觀音顯靈的傳說。 還有一點,大家都知道,觀音很漂亮對不對?於是很多人都認定,觀音是個女的。這也不對,他不是女的,佛是無性別之分的嘛!狩野芳崖(近代日本畫之父)有件國寶,是一幅畫,名為《悲母觀音》,畫裡的觀音鼻子下面還長著胡子。我們可以留意一下,其實長著胡子的觀音像還真不少。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佛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可話又不能說絕。有這麼一個傳說,親鸾上人(日本淨土真宗創始人)當年在六角堂閉關悟道祈福時,因多日閉門不得出,頓生煩惱——這人性欲很強的——以至煩躁不安,不得解脫。這時,那兒供奉的觀音顯靈現身了,對他說:“既然如此為欲所困,那就讓我來做你的性伴吧,以帶你出苦境。”聽到這話,親鸾上人頓覺眼前一亮,立刻開了悟。我是說,觀音本來就不是男人之身也不是女人之身,但這時他化作了女人之身,為的是帶人脫離苦境。 觀音就是這樣因時因境所需,以不同的方式顯靈來救助我們的。比如說,你今天回家時,把錢包忘在公司了。上了公交車你才發現,於是嘀咕了一句:“糟了,沒錢買票。”這時,鄰座的人說:“沒關系,我借給你。”說著就掏出零錢遞給你。這時,你應該這樣想:“啊,這是觀音附在鄰座的人身上顯靈了!” 再比如,你身患重病,幾乎沒救了。正巧一位名醫為你做了手術,讓你起死回生,撿回了一條命。這時,你應該理解為,這是觀音化作那位名醫救了你的命。在每天的生活中,我們時時刻刻在得到觀音的佑助,對吧?所以,每當我們遇到了好人,就應該想:“啊,這人是我的觀音菩薩。”觀音菩薩就是這樣熱心幫助我們這些眾生的。 我們能不能把家裡的每個親人都看作是自己的觀音菩薩?什麼?他們沒那麼善?那好,既然這樣,那你就做他們的觀音菩薩好了,能做到嗎? 接下來的那句經文,“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般若波羅蜜多,這是彼岸。和前面的連起來意思就是:觀音菩薩為渡到彼岸而做修行時。好了,今天就講到這一行,下次我們接著往下講。 第二課 一切煩惱都有解決的辦法 1.“空”是《心經》的核心 說到底,這部經裡寫的內容,其核心就是:一切都是空的,只要認識到了這一點,我們的一切苦難就可以得到拯救。 “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照見”,就是它的字面意義“看”。這兒重要的是“五蘊”。對這個“蘊”,我查了辭典,其本義是“包含、包裹”,要不就是“積累、儲備、關在裡面”,有這些用法。有的僧人把它譯作“塊”,我覺得還是理解為“包裹、裹著”為好。 那麼,“五蘊”,就是五個裹著的東西,是裹在身體裡的東西。我們人的身體裡裹著什麼?是內髒。什麼胃呀腸子呀,都是。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心。也就是說,構成我們人的身體的器官,這些都可以理解為“蘊”。觀音菩薩“看見五蘊都是空的,於是就把我們人從苦中超度出來”。這句是整個《心經》的主文,宣判詞裡不是也有主文嗎?——“做以下宣判,判被告……刑”,這句就是宣判詞的主文。下面說的,是做出這種判決的理由。這兩種主文,形式上還頗有點相似。 說到底,這部經裡寫的內容,其核心就是:一切都是空的,只要認識到了這一點,我們的一切苦難就可以得到拯救。《心經》想告訴我們的,就是這個道理。 2. 讀懂了《心經》就明白了人生 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也是由起承轉結構成的。首先是出生,接著是長大、上學、戀愛、結婚;有一天,人生出現了轉機,丈夫突然辭職或是鬧離婚,要不就是得了重病做手術——這些轉機有點不好——最後是死去。 大家不妨把這部經看作一首詩。我們知道,中國的詩,都是由“起承轉結”構成的。最初那句是起始,接下去第二句是承接,然後話鋒突然一轉,最後是結尾。 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也是由起承轉結構成的。首先是出生,接著是長大、上學、戀愛、結婚;有一天,人生出現了轉機,丈夫突然辭職或是鬧離婚,要不就是得了重病做手術——這些轉機有點不好——最後是死去。 《心經》的結構,也是起承轉結。依這個順序分析的話,那麼到目前為止我們講的這幾句——“觀自在菩薩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到此為止是起承轉結中的“起”,共二十五個字。 接下去,“承”的部分就有點長了。我們先看開始的二十七個字——“捨利子 色不異空 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受想行識 亦復如是”。此處講的是“事理圓融”,是至高至上佛理,即“華嚴之教”。在經文中是跳躍式地突然切入的。“捨利子 是諸法空相 不生不滅 不垢不淨 不增不減”——這二十個字,說的是用以解釋中道實相的三論,為天台宗所推崇。繼續往下,從“是故空中”到“無意識界”,共三十四個字。說的是物心皆無,即世上的一切都歸於無。 屬於“承”的部分還沒完,“無無明 亦無無明盡 乃至無老死 亦無老死盡”,這十八個字,是針對“緣覺”說的。所謂緣覺,是一種悟性的層次。我們知道,不同的人,理解事物的層次是不同的。這段話就是說給悟性達到緣覺層次的僧人聽的。接下去的“無苦集滅道”,是針對聲聞層次的僧人的,聲聞比緣覺的層次還要高點。再往下是“無智亦無得”,這次只有五個字。天台宗裡有“一行法”之說,這一行字,是在再一次說明一切皆空的道理。 以上是“承”,下面開始進入“轉”。從“以無所得故”到“究竟涅”,是告誡菩薩層次僧人的。針對的悟性層次越來越高,從緣覺到聲聞,現在又到了菩薩。從“三世諸佛”到“三菩提”的二十二個字,講的是絕對的悟性。到這一步,已經諸法皆通了。這兒最難,說的是功德。即做到了這一步,就積下了成佛的功德。 現在,我們已經說到起承轉結的“結”的部分了。所謂“結”,就是收尾部的結論。在此之前,經文一直在教誨各種不同層次的人,最後,在這個部分頌揚了佛的功德。而且教給了我們頌揚佛的功德時念咒的咒文。也就是說,只要像這樣念咒就行。 關於這咒文,有一種說法很有趣。大凡日本的僧人都認為,《心經》是行六波羅蜜以渡到彼岸的教誨,是濃縮《大般若經》中的精華而成。我們都是這麼學過來的。論其源頭,是三藏法師玄奘的解釋。玄奘這人去過印度,在那爛陀寺(古印度佛教最高學府)留過學,那兒有一萬多學生,玄奘是其中最為聰慧的天才。既然是他說的,大概不會有錯。於是我們就這樣沿襲下來了。 可是有個僧人覺得,這些說法都是錯的。他認為,這部經文裡,根本就沒有提到“六波羅蜜”。那麼,這部經要教給我們什麼呢?他說,沒別的,就是讓我們念最後那行“揭谛揭谛 波羅揭谛 波羅僧揭谛 菩提薩婆诃”。就應這個看法的差異,他建立了自己的新宗教。這個人就是親鸾。在那個新宗教裡,人們只用向佛陀念一聲“揭谛揭谛 波羅揭谛”,就可以被救出苦海。 這種說法有個性,淺顯易懂,也有它的誘人之處。可問題是,這個僧人是個凡事建立自己新假說的行家。他的話缺乏可信度。對別人說的話不囫囵吞棗,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假設,這本身沒什麼錯。比如小說家們,不都是在亂說嗎?可那是小說,不是學問。學術上的假說,是要證明的,不能證明,沒根據,說什麼也沒用。 對迄今為止佛學上的結論,我們總覺得好像哪兒缺點什麼。可是,它畢竟是前人引經據典、經過學術上的研究從而得出的結論。為了弄清《心經》的內涵,無數高僧耗盡了一生的心血。這說明它就有這麼難,以至很多地方,我們一直是似懂非懂。 為了給大家講法,我也在不斷地學習,不斷地積累。總之我覺得,玄奘在解釋這部經文的結論時引進“六波羅蜜”,大概不會有錯。如果真的有錯,在他的理解傳給後世的這麼多年間,出現過那麼多才高八斗的高僧、學僧,他們肯定會提出不同看法的。事實是:沒有。他們中沒人提出過不同意見。大家一致認為,《心經》是取《大般若經》之精華而得。它教誨我們只有修行才能渡到彼岸——照這樣理解就行了。 當然,我們至少要知道,曾經也有人提出過這樣的看法。雖說我們說不清究竟誰對誰錯,但是我覺得,還是相信傳統的理解為好。 最後的“揭谛揭谛 波羅揭谛 波羅僧揭谛 菩提薩婆诃”這一行,不是譯文,僅僅是把梵文簡單地音譯過來,配上漢字而已。如果硬是要翻譯,可以翻譯成“去,去,到彼岸去!”可是,除了字面的意思,這裡面還藏著弦外之音。這就是咒,梵語稱之為陀羅尼。 大凡信仰都這樣——相信有佛的存在才會有佛教,相信有神的存在才會有基督教。我們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於是就祈望有一種能超越我們能力所限的超凡存在以作為精神寄托。感到無助時就向它求助,這就是祈禱。“救救我”、“真靈驗”——這都是祈禱。 那麼,是在向誰祈禱呢?佛又是什麼呢?以前,我一直說,“佛”就是超越我們普通人的某種神聖存在。這事應該怎麼講才能讓大家明白呢?為此,我冥思苦想,突然覺得眼前一亮——有了,就是它!它就是宇宙的生命!佛就是充滿於整個宇宙的生命體——大家這樣認為就行了。 我們每個人都有生命,對吧?可這生命,是宇宙的大生命賜給我們的——古代印度人,可真能想,竟然想到了這個!對宇宙的生命說話,用什麼“你好”、“こんにちは”、“Good morning”這些,是沒用的,得用只有宇宙的生命才懂的“宇宙語”才行。於是人們就想到了念咒。“揭谛揭谛……”,這種像蛙叫聲的“咒”,大家可以把它看作是我們人向宇宙的生命發出呼喚的宇宙語。 這麼一來,我們就明白了,所謂神或者佛——這話對哪個宗教都適用,對基督教、佛教,對伊斯蘭教都適用——就是我們心中描繪出的宇宙的生命的意象。對這種意象,我們有人視它為耶稣基督,有人視它為釋迦牟尼。釋迦牟尼也好,耶稣基督也好,都僅僅是宇宙的生命展現給我們的一種現象,而不是釋迦本人自身,也不是基督本人。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不同於我們的宇宙的生命,我們都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作家中,有很多人去世時舉行的葬禮,是沒有宗教儀式的。不少日本人覺得,那些沒有宗教信仰的人,是一種不迷信的有教養的人。我想啊,即便是這樣的人,在他們離開人世的那一刻,心裡也會問問“我這是到哪兒去呀”之類的。他們此刻想的,不會是“我的身體,全沒了,會變成灰”,而是會閃過這樣的念頭——“我的身體被燒毀了,不過還會留下什麼吧,我還有靈魂在吧?”——反正我是這樣猜測的,當然啦,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這還得去問那些已經死去的人。 現在,我們真真切切地活在這個世上。這種依附肉身活著的生命,是有限的生命,它必定會死。我會死,你們,無論你們怎麼鬧怎麼撲騰,也會死;在座的人,會死得一個不剩。而且說不定就死在今晚!那麼,死又是怎麼回事呢?我現在擁有的這個生命,死了會怎樣?會還原為宇宙的生命。 這麼想來,死就沒那麼可怕了,沒那麼慘了,對吧?死了,被燒成灰,什麼都沒了,是不是覺得有點失落?我活著盡了力,趴在桌上寫了一篇篇小說,還在天台寺拼命努力,可最後還是兩腿一蹬,就這麼死了,沒了。這確實有點令人失落。不過,在我臨死的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兒死呢——到那時候我會這樣想的:“我的生命,馬上就要還原回宇宙啦!”宇宙的生命像這樣不斷地接納著我們所有人的生命,它會越來越強大的。這種宇宙的生命,難道不就是神,不就是佛嗎? 想到這些,我越發覺得岡本鹿子(日本詩人、小說家)這人真了不起。人們把她的文學稱為“生命的文學”。在對各種宗教進行鑽研之後,她認定,能拯救自己的,最終只有佛教,於是後來成了佛教徒。其後岡本鹿子的小說,無一不是以生命為主題的。當初我讀她的小說時,心裡老在嘀咕:這人怎麼這樣?開口閉口就是“命”的。後來我才漸漸明白。這人真的厲害,她就是把超越人的那種力量看作是宇宙的生命的,她那時就悟到這一步了。 說了這麼多,還是那句話——所謂“咒”,就是我們向宇宙的生命發出的呼喊。 親鸾這人很干脆,他覺得,對那些沒學問的人說這些沒用。於是就說,反正你們向佛祈禱就得了,口裡念“南無阿彌陀佛”就得了。“阿彌陀佛”是誰?還是宇宙的生命,並不是實實在在的個體。親鸾說“阿彌陀佛”這幾個字時心裡想象著的,一定就是支配著、守望著我們死後要去的那個世界的佛。 總之,所謂佛,就是宇宙的生命。至於“南無阿彌陀佛”中的“南無”,我在前面提過了,意思就是“皈依”。連起來的意思就是:“佛啊,我皈依你,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給你!”這同時就意味著:“我要將自身投入宇宙的生命”。“南無阿彌陀佛”這幾個字,我們每天念著,甚至都以為它是本民族的語言了, 其實它是“咒”,是和“陀羅尼”完全相同的“咒”。淨土真宗認為,只要不斷地念這句話,即可以從苦難中得到解脫。 深奧難懂的部分,咱們暫且不去說它。反正,只要記住向宇宙的生命呼喚的那句話就夠了。淨土真宗就是這個意思。為什麼說念了“南無阿彌陀佛”就能去極樂世界,這下懂了吧?因為這句話是宇宙的生命能理解的話。“南無觀世音”也是同理。 還有,據說,參拜觀音聖像時,口裡必須念“嘛呢叭咪”。這是拜觀音的“咒”,不是我們的語言。只要像這樣念,觀音就會知道。再有,對地藏菩薩,念的是“缽末鄰陀寧娑婆诃”。這是宇宙生命中的地藏菩薩懂的話。這有點像今天的電話號碼,你撥了不同的號碼,不同的菩薩就會出現。 對這些,你是信還是不信,就決定了你的信仰的有無。宇宙裡有生命,這點大家都感覺到了吧?正因為如此,樹才會長,草才會生,花才會開,果才會結。也正因為如此,花才會落,風才會吹,雨才會下,雪才會飄。 我覺得,相信宇宙生命的存在,就是宗教。《心經》最後的部分,就是讓我們向宇宙的生命發出自己的呼喚。讓我們贊美神、頌揚佛,而且還教我們如何念咒——你們要頌揚佛。怎麼頌揚呢?說話時不要用日語,要用宇宙的生命能理解的語言,就這樣念:“揭谛揭谛 波羅揭谛 波羅僧揭谛 菩提薩婆诃。” 這寂庵附近的青蛙都知道這個,它們老是在叫著“揭谛揭谛”。它們比我們樸實得多,能更真切地聽到來自宇宙的聲音。每當天要下雨時,它們總是會叫著告訴我們:“呱,呱,下雨啦!”可是我們卻聽不懂,反而嫌這聲音吵得人心煩。 《心經》在最後告訴我們怎麼去念咒。可是在此之前的內容,卻相當艱澀難懂。人對事物的思考,是有階段性的。說給碩士生、博士生聽的話,不能說給小學生聽,他們不會懂的。本該對老人說的,不能說給中學生聽,他們會聽不進去的。《心經》也是同樣的道理。其中的法理,是針對不同認知水平、不同悟性的人說的。那麼,我說的這些,依據是什麼呢?依據的是天台宗的解釋。那兒有一本書,就是《般若心經抄》。 古時,在傳授佛教時,凡是遇到重要的地方,都是口授相傳的。當我們讀佛教書的時候,會發現裡面經常出現“如是我聞”這個詞,意思就是“我聽說”。古代日本傳授學問時,用的也一直是這種方法。大家不是聽到過“傳授”什麼什麼這種說法嗎?知識得靠耳朵記,所以很難掌握。 可是天台宗的僧人卻不贊成這麼做。他們聰明,也講究效率。他們認為,口傳容易出錯。不是有一種“傳話游戲”嗎?一句話,被人傳了十次以後,就大變樣了,最後傳的那句和最初說的那句完全不相干。天台宗的僧人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就把最初說的寫了下來——這才使得《般若心經抄》這本書得以流傳於世。 3. 被感官支配的生活,和動物沒什麼區別 我們不要把佛單純地看作是一種有沉香味的東西,一種來自外國的洋東西,而應該把神、佛理解為宇宙的大生命。 讓我們回頭再看看“五蘊”。所謂五蘊,指的是:色、受、想、行、識。這裡的“色”,指的不是“色情”的色。看到這個字就聯想到雲雨之事,只能說明我們自己心靈骯髒。這裡的“色”,指的是物質,指的是“變化之物”。就我們人而言,指的就是“肉身、身體”。有了身體才有心嘛!人的身體裡是有心的,這個心,就是“識”。而“受、想、行”,指的是物質和心之間的聯系方式。 比如說,這兒有一支筆。如果僅僅是“有”,這和“無”沒什麼差別。為什麼這麼說?正是因為我們親眼看見了它,知道了它的存在,它才可能“有”。如果沒人認識到它的存在,即使筆的的確確在那兒,也沒有什麼意義。正是因為既有了某個東西又有了感覺到這個東西的人,所以東西才在那兒。我現在在這兒說話,是因為大家看見了我的臉,聽到了我的聲音,知道了“哦,濑戶內寂聽在那兒,在說著什麼呢”,這才有了我的存在。 天地混沌之初,有了亞當和夏娃。要是當時只有亞當一個人會怎麼樣?有他沒他是一回事。得有人意識到他的存在。有了夏娃所以才有了亞當,有了亞當所以才有了夏娃。無論在哪個宗教裡,大凡開天辟地的故事都有這個巧妙的情節,都會同時出現兩個人,而且他們相互認識。 也就是說,只有當既有了“色”,即物,又有了“識”,即感知的時候,才會有物的存在。而“受、想、行”,就是這種感知認識的作用方式。其中的“受”,就拿筆來說吧,就是看見它,感覺到它,就叫它“感受作用”吧!所謂“想”,就是,看見它時心裡在想:“哦,是個小小的黑乎乎的東西”,也可以把它理解為“想象”。至於“行”,就是意識到自己這樣想過,並且再一次去認識。“行”指的就是這種認識作用的形成過程。 就拿我們每天吃飯這件習以為常的事來說吧。我們是不是感到過“這兒有飯呢”“我想吃”?看見了飯,我們就想著“要吃”,看見梅干了,我們就想到“好酸”——大家都經歷過這樣的條件反射吧?想到了“這東西吃起來味道一定不錯”,然後我們就會想“那就吃吧”,於是就開始吃起來。是這樣的吧?吃了以後,我們還會想“味道真不錯”或者“太難吃了”——我們就是這樣去感受“物”的,認識“物”的。這麼說,該明白了吧? 這就是“五蘊”。 當觀世音菩薩在心中深入修行極深的般若智慧時,他看見或者說認為:我們的五蘊——剛才說過的我們的肉身、我們的感受、我們的心之所想——這些全是空的。於是就覺得,一切苦厄,也就是所有的苦難,無一不是緣於這個“空”。關於這裡說的“一切苦”,我們以後再說。 怎麼樣,大致明白了吧?總之,我們都是由五蘊構成的。有一點要注意,在當初釋迦剛開始講法的原始佛教裡,“所謂五蘊,就是世間”——當初是這樣解釋的。那麼意思就是說:這世上的一切,都是由五蘊構成的,並且它們全是空的。 這幾句的中心內容就是:神也好,佛也好,他們都是宇宙的生命。現在,對這種看法沒有抵觸感了吧?我們不要把佛單純地看作是一種有沉香味的東西,一種來自外國的洋東西,而應該把神、佛理解為宇宙的大生命。這種理解,大家能夠接受了吧? 我們都是非常小、非常小,小得像一滴水的生命,而且是存在周期非常短的生命。但這個小生命是從宇宙那個大生命裡送出來的。只要我們讓心純潔起來,做到心無雜念,心中自然就會湧出讓那個宇宙的大生命能懂的語言——這就是咒,是陀羅尼。而且,這個陀羅尼是蘊含著力量的,是很靈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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