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關於陳曉旭出家的評論
問:女演員陳曉旭出家進入佛門,引起了持續的討論,三分之一的意見是為她婉惜,三分之二的意見是對她貶責,說她可能生了病,家裡出了事,或者是嘩眾取寵的操作。您怎麼看?
答:這是在一個缺少信仰的時代,一群不知信仰為何物的人在評論一個開始選擇了信仰的人。沒有信仰的人顯得那麼高人一等,議論風生,其實倒是真正的可憐人。
我在台灣的佛光山、慈濟功德會、法鼓山等佛教勝地,看到很多早已取得美國博士學位的年輕女子,接受剃度,歡天喜地地在那裡工作,又以自己皎然無私的高貴心境感染苦惱的眾生。當然,這 樣做的男性青年就更多了。全世界任何地方發生巨大自然災害,第一批到達的救助者總是他們。連我們這裡多次急需的骨髓捐贈,都是由他們完成的。總之,這是我們這裡的議論者們完全陌生的天地,卻還偏要議論。
這使我想起小時候在農村,遠處辦了一所小學,村中老婦對於男孩子不干農活去上學已經不太理解,對於女孩子去上學,便斷言是到一個“男女雜處”的腌臜去處,也是七分貶責、三分婉惜。原因只在於,她們完全不知道學校是什麼,教育是什麼,他們議論的基礎是無知。
這使我想起英國哲學家羅素的一段話。羅素原先是傾向社會主義的,蘇聯十月革命後就突破西方的偏見前去訪問,很多布爾什維 克的官員、知識分子、文化人陪著他坐船在伏爾加河上航行考察。 他實在太討厭那些人了,那麼多天的航程,表現出他們能夠評判大 千世界的一切事物,既評判人類的所有歷史過程,又評判各種政治 制度的成敗得失,他們似乎已經不必探索未知了,歷史規模和人類 方向全已經胸有成竹。其實據羅素觀察,他們的日子過得不好,他 們在鑽營中打發日子,他們沒有屬於自己的精神信仰,因此,是站在氣泡上的高瞻遠矚、俯視萬物。
我們的年輕人在評判自己所不熟悉的宗教世界時,請想想羅素的目光。
此外,這裡還有一個重要的文明禁忌:當代國際社會的文明公約,是任何人絕不可以貶低他人正常的宗教信仰。公開貶低他人的 宗教信仰,是反人權、反人類的重大事件。現在我們在網上的很多 議論,已頻頻地踩踏了這條底線。這是連重刑犯、黑社會都不敢踩 踏的,而我們的文化人都渾然不知。
我不認識陳曉旭,但我勸她對這些議論不要生氣,而應更明白自己引渡他們走出苦海的責任。所有偉大的宗教要引渡、要拯救的人,並不是一般的“愚民”,而是那批自以為懂得很多,天天在發表議論的“愚昧制造者”。
但我堅信,中國現在這種以金錢為信仰、以物欲為信仰、以成功為信仰、以地位為信仰、以權術為信仰的時代終究會過去。高尚 的宗教精神(不管是什麼宗教),終究會取得應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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