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觀法師:普門品講記 4 諸法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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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門品講記(4)-諸法無我

  (二)、無常故苦

  古人依『無常、苦、無我』,立為三解脫門,南傳佛教亦稱此為三法印,由此可知其重要性!無常前面已說過,現在來談苦。

  苦是依無常而成立的,佛於《雜阿含經》說:「我以一切行無常故,一切諸行變易法故,說諸所有受悉皆是苦。」緣起的現象必然是生滅,縱然是短暫的快樂,也終歸於滅壞的。

  人生一切現象,其本質是苦的事實。富貴雖令人羨慕,但敵不過無常;名利雖然令人向往,但逃不過無常。先苦後樂,雖然可喜,但快樂消失後,會帶來更大的痛苦。

  在人間,先富貴後貧賤,其痛苦的感受會更難過;在天上,先享福後墮落,其痛苦的感受會更無奈;在定中,先喜樂後躁動,其痛苦的感受會更深刻。凡夫以苦計樂,佛才說「無常故苦」的道理,以勸發厭離愛欲,方能真正離苦得樂。

  (三)、諸法無我

  一切痛苦都是因為『我』的概念所產生;因為有我的存在,所以有煩惱的產生。然而要破除此觀念,唯有領悟『無我』的真相。但無我是初學佛法的人最不能了解及接受的觀念;明明有我站在這裡,你坐在那裡,怎麼會無我呢?

  我的定義

  要談無我,應先思惟我是什麼?我是『主宰』的意思。主宰,謂自己能作主及支配之義。大家想想,我們能主宰自己的身心及支配外面世界嗎?身體會生、老、病、死,心裡會憂、悲、苦、惱,外面的世界會成、住、壞、空,哪一項是我們能掌控的。

  我亦是『常』義,常是不變的意思。我能不變嗎?從小到大,從少到老,從生到死,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有誰可以常存不變的。諸法皆因緣所生,包括我也是因緣生;既是緣生,必會緣滅,緣生緣滅便是無常的法則,誰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我的組成

  再思惟,我是怎麼形成的?是色、受、想、行、識五蘊所組成的;單獨一項,都不是我。『色』若是我,為什麼死屍不能活動;『受』若是我,為什麼六根不與六塵接觸時,就不生起任何的感受;『想』若是我,為什麼沒有境界時,就無其他想法;『行』若是我,為什麼沒有想法時,就不會有一切行為;『識』若是我,為什麼離開所有的媒介,就不會產生任何辨識。

  我們都有身心;身是色,心是受想行識,身心合起來叫五蘊。是誰抓著五蘊?是『我』!是我抓著五蘊,那麼我在那裡?其實我不在那裡,是自己的妄執創造一個錯覺的我。只要明白,一切皆是因緣和合,五蘊內外,實無永恆不變的自我,生命只是不斷的隨因緣而轉化。

  正觀無我

  然『無我』概念,一定要建立在『無常』上,《雜阿含經》說:「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所以者何?無常想者,能建立無我想。」像茶杯是無常,所以茶杯無我;沒有一個不變的主體,能使茶杯常在。我也一樣,我是無常,所以無我;沒有一個不變的主體,能使我常存。當我們深解無我,就不再執著自己和所擁的一切,當下將『我』消融,就能照見五蘊皆空,而解脫自在。

  觀察自己可從『有我 → 無我 → 假我』這三個階段來探討。我們現在看到自己感覺上是常,常的狀態就是好像有個我;有個我在這邊上課,有個你坐在那邊聽課,有一個人在工作、在修行、在受苦。從第一個階段『有我』談起,是指一般人表面上的觀察,誤以為有個永恆的我;第二個階段『無我』,是指深入觀察,我是無常,非不變的;第三個階段『假我』,是更深入觀察,我雖變化,但卻是有作用的。

  假設我們只停留在第一個『有我』,那跟沒有修行一樣,所有的人都誤認有個我,且牢牢抓住不願放下,所以要從『有我』的迷思,進入『無我』的觀察。

  所謂觀察?不一定是觀察一個現象,思惟也是一種觀察。『禅』是靜慮的意思,所以稱為禅觀或禅思;是指靜靜的思惟,靜靜的觀察。為什麼要靜慮?因為修止會得定,修觀會得慧,所以叫做止觀。儒家的經典《大學》也說:「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其實就是止觀的意思。

  靜靜的思惟,觀察自己,只要是人必然會死亡!死後,我將往那裡去?未生之前,我又在那裡?難道現在活著是『有我』,還沒出生是『無我』,死亡之後亦是『無我』?還是生前就『有我』,只是記不起來;死後亦『有我』,只是不知道?當你仔細的觀察思惟,會不會對生命產生懷疑,到底『有我』,還是『無我』?我到底是誰?順治皇帝曾感歎的說:「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蒙眬又是誰?」

  假設『有我』,為何我不能主宰生命的一切?為何我不能永生?為何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有我』只是一種假象和一種錯覺,《金剛經》才說:「有我者,則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為有我。」

  我是五蘊組成,色身是地、水、火、風所成,此四大又是其他因素所成的;如果色身是我,我應有能力讓它不變化、不受苦,但事實上卻是沒有辦法,佛於《雜阿含經》說:「色非是我,若色是我者,不應於色病苦生,亦不應於色欲令如是,不令如是;以色無我故,於色有病,有苦生,亦得於色欲令如是.不令如是。」所以色身並非我。

  心是受、想、行、識,受要具備根、塵、識三事才能產生,《雜阿含經》說:「譬如兩手和合相對作聲,如是緣眼、色,生眼識,三事和合觸,觸俱生受、想、思(行)。」要由眼根接觸色塵,才能生出眼識等感受,當受生起,想、行便隨之而起,所以此三者,皆隨因緣的生滅而變化,所以受、想、行並非我。

  最後是意識,不論根本佛教所談的六識,或是大乘佛教所論的八識,其實就是心、意、識,《俱捨論》解釋:「集起故名心,思量故名意,了別故名識;心、意、識三名,所诠義雖異,而體是一如。」識為前六識,能起分別;意為第七識,能思量、判斷;心為第八識,阿賴耶識為集諸法種子,又生起諸法,所以有集起的作用。心本一心,而非三心二意,只是各有不同的功能及作用。

  若真有心,心在那裡?達摩祖師命慧可把心拿來,二祖當下覓心了不可得,《圓覺經》說:「此虛妄心,若無六塵,則不能有。」識要有,色、受、想、行,心亦要六塵的境界,須具有這些因緣才能生起。

  我是獨立、單一、不變之義,細細觀察、思惟、分析,實無有一個獨立、單一、不變的自我,因此確認『無我』,佛在《圓覺經》直接講出眾生的根本盲點:「雲何無明?善男子!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種種顛倒,猶如迷人,四方易處,妄認四大為自身相,六塵緣影為自心相。」其實四大本空,五蘊無我,六塵非有。

  色身的形骸,心靈的思慮,從無始劫來,皆由因緣業力所生,念念生滅,相續無窮,像水涓涓不停,如燈焰焰不熄。身心假合,似一似常,凡夫不能察覺,以為有個不變的自我,所以被此邪見所縛。

  談到這裡,大家應該領悟到緣起的道理。緣生則有,緣滅則無,論『有我』、『無我』皆是落一邊,生命是不斷的隨因緣變化無常,既不是常見,也非斷見。人因不了解,五蘊身心的假我,所以誤認於身心中,藏有不變的靈魂,為永恆的我,這便落入『常見』的想法;又有人誤認,人往生之後,一了百了,更不相信業力、輪回之說,這便落入『斷見』的想法。

  『無我』不是否認生命的存在,只是說明一切皆是因緣而起,所以我不是永恆的常見,亦非永滅的斷見。《雜阿含經》說:「世人顛倒,依於二邊,若有、若無…正觀世間集者,則不生世間無見…正觀世間滅,則不生世間有見…離於二邊,說於中道。」因緣集起,不可否定暫時存在的我,所以不生『無見』;因緣散滅,不可否定暫時消失的我,所以不生『有見』。不落斷常、有無二邊,才是緣起中道之正見。

  雖然『無我』,但不可否認現象界的『假我』,是有其作用的。明明有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成敗興衰等無常變化,此生雖是短暫的我,所以更應把握每個機會、每次因緣,來奉獻自己的力量,無私的利益一切眾生、成就一切善緣。

  文殊菩薩於《華嚴經》說:「若諸菩薩,善用其心,則獲一切勝妙功德。」用心才能自覺自利,用心才能覺他利他,用心才能覺行圓滿,所以惠能大師說:「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身心縱然假有,萬象即便假象,但一切的事物,皆是妙用無窮,端看行者會不會應用。

  無我解脫

  人身是五蘊的假合,無不變的實體,諸法皆是因緣所生,無我、無我所,畢竟無有我,此是究竟的真相,佛告羅睺羅:「當觀諸所有色(受、想、行、識),若過去、若未來、若現在,若內、若外,若粗、若細,若好、若丑,若遠、若近,彼一切非我,不異我,不相在,如是平等慧如實觀。」

  人因有我,所以生起我慢、我見、我愛,反而被這個執著的我所系縛,故佛又說:「羅睺羅!比丘如是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使、系著者,超越疑心,遠離諸相,寂靜,解脫;是名比丘斷除愛欲,轉去諸結,正無間等,究竟苦邊。」了悟無我,才能離一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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