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感恩:我和我的善知識們


 2010/6/20    熱度:2740    下載DOC文檔    

  打了一個盹,已是八年了。

  經過這八年的風風雨雨,我和熟知我的人們已經找不回以前的那個我了。
  每日,注目朝陽從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我的心中便充滿了感激,不僅僅是對上蒼賦予我又一天生存的機遇,更是對養我育我的父母、開化指引我的師父道友,還有資我色身、策我上進的無數認識和不認識的檀信們……
  八年的僧團生活中,一顆感恩的心是我生命裡永遠澄清的一泓清泉;平靜和淡泊成為我生活的主旋律。當然,境界和外緣時不時的考驗也就更凸現出它們的可愛和可親。

一、門裡人
  走進佛門那年我才剛剛過完十八歲生日。
  一談到這個話題,我直到現在還犯懵懂。我一直不大明白,當時是如何由學校的大門一步便跨進寺院的大門的。
  按理說,像我這種人,既沒有悲天憫人的胸襟,也沒有佛教家庭的熏陶,更甚者當時還壓根兒就瞧不起出家人,看不慣那一個個光光的腦袋,又怎麼可能去拿自己青春作賭資呢?
  但事實是我由一個門外人變成了門裡人。並且,在裡面呆頭呆腦地一晃就是八個年頭了。

二、師父
  那年,我溜出家門應歸功於武打明星李連傑先生。
  至少我認為有百分之九十是受他的影響,另外百分之十可能就是討厭數學以及所有的理科。就這樣,一心想要成為李連傑第二的我,在表哥的帶領下來到了在夢裡出現過好多次的少林寺,然後給一位面目最慈祥、很象電影裡面的武林高手的老和尚做了徒弟。
  兩個月下來,師父非但沒有將“達摩易筋經”傳授給我,就連最基本的“少林童子功”也不指導。當然,我的成績也很明顯,那就是,滿身上下傷痕累累——那些傷都是被人家冷不丁地來一個“單劈華山”或“餓虎撲食”之類的招式“點化”我的,而我招架不及不是被中了前胸便是後背,或者在奪路而逃時一不小心就撞在石塔上或樹樁上所致。
  這兩個月下來,我不但體會到了什麼叫皮肉之苦,也懂得了什麼叫生活之艱,兩個月中也基本學會了照顧自己、釘扣子、洗衣服、為師父煮面條和面疙瘩……
  苦苦熬到第三個月時,實在再沒有信心去步李連傑的後塵,便尋思著該回家了。
  師父在這時似乎看出了一點端倪,便向我描繪在佛學院求學是如何如何地美妙,我被說動了心,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便毫不遲疑地選擇了九華山佛學院。
  到後來,我才聽別人說,原來我拜師學“藝”的那位師父,竟然就是少林寺惟一不會武功的“武僧”!

三、聖輝法師
  初在佛學院學習時,覺得所學的經文再枯燥不過了,那時也最反感祖師大德一會兒談空、一會兒說有,認為那些都是天下最無聊透頂的邏輯;還有,那時認為佛教經典的翻譯,遠不如中國古典文學那樣精彩和吸引人,文字潤色方面也遠不如古文學來得規律和有節奏感。固然有這種種思想上的障礙,但在法師們的循循善誘下,我這個頑固得幾乎上銹的腦袋總算有了一點點的轉機,漸漸地也竟不以成見來讀經和學習。
  就這樣,慢慢地我的恭敬心也生了起來。
  在這段時間中,影響我作出一生抉擇的是當時九華山佛學院的副院長聖輝法師。法師是湖南湘潭人,我所折伏的不僅僅是他那湖南人式的領導才能和演講才能,更多的是他為護教寧捨身命而不惜的凜然正氣,為嚴持戒律不為一切境界所動搖的一身傲骨。
  為培養同學們能夠“護持佛法和珍惜佛教聲譽如愛護自己的眼珠子一樣”(聖輝法師的口頭禅),法師特為佛學院選了“養浩然正氣,為大法而生”的院訓。佛學院剛創辦時,宗教政策也是初步落實階段,來自教內外的障礙特別多。迫於無奈法師也現金剛怒目相,數次帶領我們與一些制造麻煩和障礙的團體或個人進行抗爭,有時甚至不惜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但在對待學生上,法院卻完全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薩相。佛學院所在地甘露寺座落在半山腰的一塊凹地裡,三面環山,環境清幽,但一到夏天卻悶得透不過氣來。當時很多同學來自北方,夏天的酷熱、難以下咽的飯菜、超標的大個蚊子,甚至那時連風扇都不夠用,很多同學熱得無法入睡,於是提出想離開。法師聽後心情非常沉重,然後他二話沒說,拿起自己的破草席說:“走,我和你們大家一起去教室裡睡”(因為,當時只有教室裡面有風扇)。就這樣法師和我們大家在教室的桌子上度過了一個漫長而難忘的夏天,當然再也沒有人提說要離開了。
  法師以身作則,在物質受用上完全做到了樣樣和學生一致,並且一個人裡裡外外照顧偌大的一個佛學院。每天,我們看到他從外面坐公共汽車回來時(佛學院那時一窮二白,法師外出辦事都是乘公共汽車),那件陳舊的灰色大褂已全部被汗水濕透。即使這樣,他每天仍然堅持講課、開示和同學們一起上早晚殿,每月仍帶領大家按時頌戒布薩。
  有一次輪到我們小組巡堂,大家洗完碗後都陸續回教室上課,這時法師匆匆忙忙從外邊走進齋堂拿起一包饅頭和一瓶辣椒醬放進羅漢袋裡,又匆匆忙忙走出去。那時我有點傻頭傻腦,便好奇地問廚師是怎麼回事。廚師告訴我們原來法師為了省出每一分錢來辦學,他每次外出時只帶幾個冷饅頭和一瓶辣椒醬作主餐。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一九九二年法師被調到中國佛學院任副院長之前。
  冬天到了,我再一次體會到了九華山冬天的可怕。九華山是沒有取暖設備的,在北方土生土長的我竟然從來沒見過那麼厚的積雪。那種冷完全和北方的冬天不一樣,刺骨而陰濕,法師僅有的一雙手套早已送給了一個生凍瘡的小同學了,而他自己的雙手卻凍得象瘀青的蘿卜。尤其是食指上那條凍裂的大口子,只要稍一用力便血流不止。但他仍然用那只凍傷的手寫板書、批改作業,早晚上殿時仍然恭恭敬敬地合掌伫立……
  數年以後,法師已任全國政協常委、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中國佛學院副院長、閩南和湖南佛學院院長等職。我和法師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偶爾遇到他時,他總是感歎浮名累人,總是告訴我“高處不勝寒”。我發現這時他的名片上只印著簡簡單單的“沙門聖輝”幾個字。
  國內和海外佛教界現前對他寄予厚望的人很多,但每當人們提到他時,首先出現在我腦海中的卻總是他那只凍裂的、緊握粉筆的手……
  正是這只手,引導著我在學佛及學做人的道路上永遠充滿信心、充滿希望地不斷邁進。

四、仁德大和尚
  佛學院畢業後不久,我便被安排到仁德大和尚身邊作秘書。
  仁德大和尚是一位十分和藹可親的老人,看到了他,也就體會到小說戲劇中所描寫的“仙風道骨”四個字的真正意思了。
  大和尚個頭頗高,也很清瘦,兩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時時被掩遮在長長垂下的羅漢眉後,再加上高高凸出的腦門兒,就更增加他老人家不同凡響的“仙氣”。
  大和尚本身的故事很多,但我最喜歡聽的卻是“豆芽菜”的故事。
  那是大和尚還沒作“大和尚”之前,其實是他的童年時期。大和尚小時候體弱多病,幾乎和一根綠豆芽一樣,在家裡時總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並且動不動就咳,一咳就喘不過氣來。但有一次媽媽帶他去寺院進香時,他卻容光煥發,顯現了從未有過的興奮和激情,往日的病態也一掃而光。
  媽媽覺得很奇怪,但當她帶大和尚回家後他又恢復了病狀。以後只要每次帶他去寺院他便什麼病也沒有,一回家又舊病復發。就這樣往往返返,最後家裡人不得不讓他去剃度作了和尚。
  那時大和尚才八歲……
  在大和尚身邊的日子裡,我真正看到了什麼叫平等的慈悲心,我也體會到了怎樣才算是寵辱不驚的氣度。
  每天,從世界各地以及中國各省市前來九華山的人摩肩接踵,拜會大和尚的也絡繹不絕。大和尚很多時候是外出的,在山上時除了要處理全山近百座大小院的事務外,還得參加會議、解決糾紛、接待客人……
  記得有一天,一對東北老夫婦前來朝山,他們迫切想見大和尚一面。但數次都被侍者攔在外面。侍者考慮到大和尚近來每晚很晚才休息,每天早晨四點鐘又起來參加早課,早餐後便一直在處理寺務,接待客人,一直忙到中午。那天中餐後,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空閒時間,大家想讓大和尚稍微休息一下,但那對老夫婦就在這時出現。
  老夫婦非常不講理,他們振振有辭地說下午就要離開九華,一定要在這時候見大和尚,口氣堅決似乎沒得商量。侍者看看他們沒什麼文化,又有些無理取鬧的樣子,就怎麼也不讓他們進去。
  這時,大和尚聽到外邊的嘈鬧聲就走出來看個究竟,問明原由後,他忙請老夫婦進屋並讓侍者沏茶,然後花了整整兩三個小時傾聽老夫婦絮絮叨叨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事後大和尚還特意批評侍者不應該以高下心來對待一切人、事、物。說自己累一點不要緊,只要能滿足他人的需求,尤其是正當的需求,自己做出這麼一點小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樣的小事,在大和尚的生活中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著。大和尚每天所見的客人來自各個不同的社會階層和工作崗位,士農工商幾乎無所不包,但不管對待任何人,大和尚的態度總是那樣的和藹可親,迎送任何客人時總是他那特有的不緊不慢的步伐。
  大和尚在威儀方面的要求非常嚴格。他經常教導我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走路、吃飯、穿衣、睡覺都要保持警覺,時時提起觀照功夫,不要因為沒有人看見就可以放縱自己。
  我就是因為晚上在房間走動時沒有綁褲腿而被他訓過好多次。
  大和尚對我特別關愛。尤其是我陪同他外出時,本來是我應照顧他的,但很多時候卻恰恰相反,我反而成了受照顧的對象。
  記得很多次外出時,等晚上我一覺睡醒,發現大和尚已在床上打坐,而看看表一般都是凌晨三、四點鐘。有時大和尚發現我也醒了便會扭頭說:“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應付,年輕人多睡一會也沒關系”。那時,我心裡總是很感動很感動,甚至覺得回到小時候睡在爺爺身邊,纏著爺爺講故事的情景。
  大和尚今年七十五歲了,但他卻更忙了。他現在不僅僅要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務,更將全部身家性命押在了籌建地藏菩薩九十九米銅像上。
  這幾年他出外的次數也更加頻繁了,但十有八九都是為銅像。
  這兩三年我不在他身邊,但每次打電話時他總是憂心忡忡地告訴我現在籌款有多困難。本來按照有關規定,地藏菩薩銅像九十九米的高度是不可能被批准的。但大和尚一次又一次地去北京,國家宗教局和建設部的官員硬是被大和尚為佛教捨身奉獻的精神所感動。最後,兩個部門竟然都批准了那份被認為是無希望批准的報告!
  大和尚說他現在吃飯在想銅像、睡覺在想銅像、走路也在想銅像、口口聲聲都不離銅像……。聽到這些,我的眼淚就差點流了下來——他這樣拼死拼活地干,到底是為了誰啊?……

五、李木源居士
  我在九華山生活了五年。
  第六年,在李木源居士的極力成就下,我來到了新加坡學習。
  新加坡是一個美麗而干淨的島國。它的美麗不僅是它外在的島國風情和如詩如畫的生活環境,更是它內在的民俗民風和崇德興仁的社會風氣。
  在新加坡生活已有三年了,這個國家給了我數不完的驚訝。除了大家所熟知的勤政廉政的“保姆政府”、三大語系具足的佛教模式、九大宗教和睦相處的多元社會、虔誠得近乎惟師命是從的信眾外,還有搞得轟轟烈烈的敬祖祭祖活動——這種緬懷先賢遺風遺德的活動在它的發源地已幾乎絕跡了,但在這方土地上,我們舉目便能看到張王李趙各種姓氏的祠堂宗廟。
  很難相信,這些現象竟然發生在一個完全以英語為官方語言的國家裡。
  我所住宿的居士林是新加坡一間經營得最成功的佛教團體。雖然它的占地面積有限,但它卻擁有新加坡諸多宗教及慈善團體中陣容最強大的會員(居士林林友)。居士林創立至今也不過區區六十余年,但由於先賢前輩們的真誠付出及李木源居士的全力推動,使它成為當今世界上難得一見的居士學佛團體。
  李木源居士在居士林做義工已有三十多年了,近年來,他更是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和家庭,一心一意將全部精力投注到居士林的發展上。
  李居士承認他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因為他從來沒有過問過女兒的功課,他甚至連大女兒屬什麼生肖,小女兒上幾年級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她們的生日了。
  去年大年初一,當大家都沉浸在節日的歡欣當中時,他卻忙忙碌碌為一個不曾相識的人處理後事。並且,他處理後事從淨身、化妝、瞻仰、助念、直至送殡,“一條龍服務”,一個人全包了,但卻分文不取。有些喪家感激涕零,再三要求要有所表示時,李居士總是勸他們到居士林作慈善:或印經、或贈藥、或施棺、或助學金、或度歲金、或老人院……。也正是這樣,無以計數的男女老少在他的引導下進入佛門,走向服務社會、服務大眾的全新旅途。
  李居士是一個辦事效率很高的人。
  在處理具體事務時,他大刀闊斧,鐵面無私,從來不會偏袒一方。只要有人違犯了規章制度,不管這個人是誰,不管他在團體中多麼重要,也不管他有多硬的後台或多密的關系網,他完全依規定果斷處理,從來沒有手軟過。他常常說:“一個團體寧可無人,但決不可無法無天”。
  但大凡了解李居士的人,都卻發現他也是一個非常心軟,也非常有人情味的人。同情弱者是他最明顯的性格之一。
  居士林每天有很多老阿媽前來發心在廚房作義工,這些老人家文化程度不高,幾乎沒有讀過什麼書,有些老人的家境也很清貧。在家裡呆著無聊,來居士林幫助和念佛便成了她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李居士在居士林做了三十多年的義工,可以說是這些老人家看著長大也看著走向中年的。這些老人家看到李居士比看到自己的親生孩子還高興,因為只有他才有耐心聆聽她們的心事和苦衷,也只有他才真正從心底給予她們應有的尊敬和尊嚴。
  在李居士的眼裡,他們完全和自己的父母一樣。
  去年夏天,李居士發現有位老人有兩三天沒有來居士林了,於是他焦急地詢問其他老人,但其他老人也不知情。經過數次周折,李居士才找到那位老人的電話號碼,她的兒子告訴李居士,原來他媽媽病重住進了醫院。李居士聽後放下手頭的工作,帶了禮品,忙駕車前去看望她。
  當老人在醫院看到李居士時,竟然孩子般地哭了起來,她說她自己的孩子送他來醫院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沒想到……
  這樣的事情在李居士身上究竟發生過多少次,可能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居士林很多老林友甚至已寫好了遺書,經過律師公正,將自己的後事完全委托給李居士處理。而老人們自己的積蓄,除買棺材外,也大多根據老人們的意願作了弘法或慈善工作。
  李居士也是一個“中國迷”。
  雖然他每次去中國回來都欠得滿身是債,但他仍然樂此不疲,每年總要帶團來中國好幾趟。
  在中國,從華南、華東到華西、華北,以及中原大地上,很多寺院的如期恢復、佛學院的正常運轉、學校的不斷擴展、醫院的順利開辦等等,可多虧了李木源居士的鼎力支持和悉心奔走,每次到中國只要有人開口說經費有困難,只要是為佛教發展,為正法久住,或為教育和醫療等社會福利事業,他便從來沒有拒絕過別人。他經常開玩笑說自己前世肯定欠中國、欠寺院的太多,所以此生便一直債台高築——普陀山的債剛還完,緊接著便又欠了定慧寺的,定慧寺的還沒還清呢,這不,又欠了九華山和五台山的……
  一九九五年,李木源居士邀請淨空法師莅新宣講《金剛般若研習報告》。講經圓滿後,在中國佛教協會的支持下遂創辦“弘法人才培訓班”,在以後的幾年裡,一連舉辦了四期培訓班。
  一九九八年,李木源居士正式祈請淨空老法師啟講《華嚴經》,並在淨空老法師的慈悲應允下開辦“華嚴班”。
  一九九九年,“佛陀教育學院”開始向新加坡教育部申請注冊。
  二千年,……
  “一飲一啄,無非前定”,李居士的命裡已經注定了他這輩子有忙不完的事——眾生的事。

六、淨空老法師
  在新加坡的第二年,我正好碰到第二期“弘法人才培訓班”開課。培訓班導師是淨空老法師。
  因緣殊盛難求,我不假思索就報了名。
  對於淨空老法師我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老人家那攝受力極強的聲音,我在佛學院聽《地藏經》和《六祖壇經》磁帶時,就被他那淵博的學識和無礙的辯才深深地吸引住了。並且,在當時我還在心裡給他老人家畫了相:高高的個頭,清瘦的面頰,百分之九十九戴一副黑邊的深度近視眼鏡,一臉的嚴肅……(那時,我心裡有學問人的肖像是這樣的。)但是慚愧的很,我直到九六年八月才見到老法師。
  老法師與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老人家根本沒有戴眼鏡,面相也是“滿月型”而不“清瘦型”。在他的臉上也完全看不出“嚴肅”兩個字,反而是一臉和藹,一臉慈祥,還有說不出的喜悅。
  在培訓班的三個月,是我此生在修學上的收獲最大的三個月。
  那時,老法師每天至少有八個小時和我們在一起,或講經、或授課、或聽學生習講、或耐心指導講經的技巧,並且坐在那裡腰板挺得筆直。
  我們這些小青年們在那段時間都累得直不起腰,每次見面只有苦笑,加之要上台講大座,有人便有“此命休矣”之感。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但每次不管在何時何地看到老法師時,他卻總是神采奕奕,臉上也掛著他那特有的、永不褪色的微笑。
  那時,我們可真是服了他,他的工作量可比我們要多好幾倍啊!可他老人家的精神卻是我們這幫年輕人怎麼也比不上的。
  現在老法師經常在新加坡、香港講經,間或也去澳洲。但不管人走到哪裡,網絡電腦便帶到那裡,所以總是前腳下飛機,後腳便上講台講經。華嚴班學生的課程也就通過網絡轉播從來沒有中斷過。
  已步入古稀之年的老法師,在這個常人或盡享天倫或坐以待旦的年歲裡,他卻將無量眾生的生死大業一肩挑,處處身先士卒,以身作則。
  去年年底,老法師得重感冒已有數日,隨侍弟子及護法同修數次勸他休息幾日。可老法師一句話也不說,在講經之前甚至比平時提早搭好衣,准備好經本,正襟危坐,等候侍者到來。
  那幾日是新加坡四眾弟子永遠難以忘懷的時光,早餐開示半小時,晚間大座兩小時老法師一次也沒有耽擱。尤其在晚間大座時間,聽眾們所看到的是老法師浮腫的雙眼和不斷掩面劇烈咳嗽的病相,但一等咳嗽稍停,便又立刻談笑風生地進入正題。
  那幾個晚上很多法師流淚了,很多居士也流淚了,一千多人的講堂內鴉雀無聲。那實在是一種頗為悲壯的場面。從那以後,跟隨老法師修學的年輕法師們即使身體不適,也很少輕易請假。
  老法師自講經弘法以來,足跡已遍及亞洲、澳洲及北美各地。四十余年來,老法師以講經說法為唯一正業,橫說豎說無間斷說,教化勸導無以數記的東西方有緣眾生,使他們以積極正確的態度面對人生,超越瓶頸,滿懷信心、滿懷希望地迎接新的生活。
  這四十年來,在弘法生涯中老法師自也走過了一段鮮為人知的不平凡歷程。那是一種孤寂和艱辛的歷程,是一種一時不能被人們理解和支持的歷程;當然,那也是一段磨煉身心,看破放下,得大自在的歷程。
  我們現在只看到老法師不管走到何處,總是被鮮花和掌聲包圍,總是有那麼多的擁護者和追隨者,總是在人們熱烈渴求和極度崇敬的目光中走向法座。但我們又有誰想過老法師那輕松微笑背後所飽含的沉重:那是一種全心全意為眾生著想的沉重,是一種鞠躬盡瘁代佛宣化、讓正法永住世間的沉重,那也是一種念念不忘眾生苦、念念幫助有緣出離輪回的沉重。
  老法師悲天憫人的胸襟和“明月清風焉能比其朗潤”的情操造就了他處處隨緣、處處報恩、處處為公、處處利眾的思想。在這種思想觀念下的一舉一動,便無不體現出無盡的悲心和無私無我的坦然胸襟。
  和老法師相處已有年余,老法師簡單的生活,樸素的衣著,真誠待人的性格,平等處事的風范都使我感動不已。
  今年前半年我曾陪同老法師去北京和香港,在香港回到新加坡後,他讓隨行的悟泓法師去算我們一行的機票費用。當時我有點納悶,心裡想:人都已經回來了,還算機票價錢干什麼?等悟泓法算好後,老法師叮囑他馬上將機票費用如數交給淨宗學會總務李文發居士。
  那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老法師每個月去香港弘法,每次去澳洲開示,自己以及隨行人員的機票竟然都是他老人家掏腰包的……
  為了淨土法門在世界各地廣為傳布,為了法音在香江上空永遠飄蕩,老法師的一番苦心啊,又有幾個人能懂得呢?

七、爺爺
  爺爺今年快八十歲了。
  在爺爺近八十年歲月中,其中有二十多年是蹲在監獄裡度過的。
  前二十年,爺爺是“特務”。後幾年,碰上了“文革”,於是爺爺又變成“現行反革命”了。
  爺爺曾有過十分輝煌的青年歲月。他曾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央警官學校”,隨後又以第一名的畢業成績被分配到當時國民黨的“內政部”工作。
  但那時,國民黨在中國大陸的政權已經到了苟延殘喘,一天不如一天的地步。在“內政部”工作不久(當時設在南京),爺爺便被調到上海“警備司令部”任職。結果是“司令部”的椅子還沒坐熱,大江南北就先後被解放軍解放了。
  大家都自由了,爺爺卻被投入大牢。
  那年爺爺才二十九歲,被判的罪名是“特務”——國民黨逃離上海時留下來作臥底的。
  有口難辯。
  因為,爺爺所有的檔案都莫名奇妙地失蹤了。於是,明明是“中央警察學校”“正科”第十八期畢業的爺爺,便被一口咬定是“特科”畢業。
  就這樣,爺爺開始了他的監獄生涯。
  二十年後的一九七一年,爺爺出獄時,正好又碰上“文革”搞得最轟轟烈烈的時候。
  於是,爺爺再一次被打入“人間地獄”。
  經歷了無數次的批斗,後來連兩根肋骨也在批斗大會上被人打斷了。但不可思議的是爺爺命大——他竟然活了下來。並且,爺爺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始終未變,對未來所抱有的期望值始終未變,堅持正義和公道的信心也始終未變。
  就這樣,熬到了一九七九年,大難不死的爺爺終於看到了生命的曙光……
  走過了生活的高峰和谷底,經歷了生命的燦爛和陰霾。雖然,爺爺的身體被折磨得不象樣了,但爺爺的精神和毅力卻變得更加堅不可摧。在這段時間,爺爺一門心思放在研究《周易》和一些古代中醫名著上。不久,這些東西竟然也被他搞通了七七八八。
  在家鄉,爺爺是屬於傳奇式人物的,爺爺的故事也成為幾個特定時代的見證。現在,每當人們看到爺爺時,他們崇敬的目光中總是閃爍著驚訝——老人家經歷了這麼多的苦難,怎麼越活越開心?越活越硬朗了?
  其實這與爺爺偶然認識並皈依佛教不無關系。
  說到皈依,我便自然想起了爺爺的父親,我的曾祖父。爺爺的父親在家鄉是出了名的“善人”,他老人家體恤貧苦,周濟一方,並且吃齋念佛整整一生。他走時家產已被布施得十有八九了,留給爺爺的只有幾十筐的古書。自然,爺爺從這些書中汲取了不少的養分,可惜的是在三年自然災害中,為了救大家的命,這些“寶”全部被奶奶背出去換窩窩頭吃了。
  在這條家庭血緣線上看下來,加上個人的“豐富”閱歷,也就不奇怪在多次災難中沒有被斗倒的爺爺,為什麼最終會跪倒在釋迦世尊的面前。
  爺爺學佛,在理論上搞得透徹,在實踐上也做得踏實。經典上允許做的他便做,經典上不許做的他決不觸犯。每日除了早晚課誦、念佛回向外,還千方百計地去幫助別人;只要使別人歡喜,他也樂於犧牲自己。
  在近些年來,爺爺最大的樂趣除了念佛誦經外,便是向我傳授他做人和修學的心得。這些年我一直在外,每次和爺爺通電話時,首先聽到的便是他爽朗的笑聲,然後便是叮囑我要尊敬師長,團結同學,一心一意為大眾服務,不要牽掛著家中老人。
  每到此時我似乎覺得時光倒流,我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騎在爺爺脖子上撒野的時光……
  爺爺本身就是一本書,是要我花一生時間去讀、去體會的好書。生命中閃光的記憶太多太多,生命中感恩的時刻也太多太多。在每一個匆匆流過的剎那,在每一個朝陽初升的早晨,在每一餐前恭敬的合掌,在每一個面前掠過的影子中……,我們都不難體會出:我們身邊的善知識們每時每刻都在伴著我們成長,伴著我們呼吸,伴著我們用每一念的真誠去擁抱這個充滿感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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