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嘉措堪布:如何面對痛苦
如何面對痛苦 受苦受難的“我”到底在何處 寂天菩薩曾說:“世間諸災害,怖畏及眾苦,皆由我執生,此魔何所需。”由此在現實世界,災難和痛苦都是因為我執而產生的。所謂的“我執”,不是指的別的,就是指平時我們內心中存在的自我意識,由於這個緣故,我們自身被一種有別於任何東西的執著方式所牢牢束縛。 所以,我們會說:“他對我不好,我忍受不了,我太痛苦了。” 對於所有的東西都想以我為中心加以控制,並想據為己有;甚至於別人說了一點點不好聽的話,都會斤斤計較,產生強烈的情緒反映,多數人每天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直接或者間接地為了自我;別人的大多數行為都被視為對自我的威脅,從而極度煩惱……諸如此類的痛苦,借助於我執的力量,還會被無端地擴展下去。 心理上的痛苦,顯而易見是由我執造成的,但生理上的痛苦也肯定與我執有關系。這一點,討論起來稍微有些難度,然而,仔細分析就會發現,生理上的痛苦,也與自我有關。“我執”的習氣特別執著自我肉體,從而形成了一種壞的習慣。所以,在經受生理上微小的疼痛時,自我的感覺是很靈敏的;反之,換了與自己相續無關的人,若受到攻擊或傷害,因為自己的我執局限於自身,他人受到傷害與否,就與自己毫無關系了。由此看來,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一切痛苦與問題都是從我執中產生的。對於所緣境的我——“我的概念”,若用佛法中分析勝義空性的邏輯推理加以判斷的話,確確實實客觀上是不存在的。因此,執著於“我”的觀念,是完全錯誤的。倘若有所謂“我”的存在那也是存在於自相續的蘊體之內,因而我們用分析勝義空性的邏輯來分析是尋找不到的。如果我們認為它是存在於身體中手足等每一部分則都是“我”,那就有許多“我”,可以說多如牛毛,這就不符合情理了;如果身體的每一部分不是“我”,從其它地方就更找不到“我”了,所以是構不成所謂的“我”了。 同樣,從內部來看,這自能了知的心識,雖然未予觀察之時,它是明然而存的。但是,以智慧觀察它的來龍去脈——它始從何處而來、現在住於何處、最終又去向何方,它有無形狀、有無顏色、有無指定性質……如此等等分析,是尋覓不到實有的存在。因此,從內心之中也是找尋不到“我”的存在。這樣推究下去,最終觀察與被觀察之間的對立也蕩然無存。從而可以知道內外有情事物都是空性的。那麼,又怎樣去揭示空性之理呢?因為無我之空性,是超離言說之境,不可言思的。所以,愈是接近事物本來面目,智者們愈是保持緘默,這是很自然的。有關本性之理的表述,僅僅依靠外在文字來分別理解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應該如理深入地去修行,才能真正契入。 無我是一切萬事萬物的本來面目。在其本性之中,具有虛假性的世俗法是根本不存在的。於此理所證悟的智慧,那也就與法界本性無二無別。我們在已然了證空性之時,則如同霧消雲散於虛空,由我執所產生的一切痛苦,也就消逝於空性中了…… 因此,鏟除一切痛苦根本的唯一方法,就是了徹本來面目——證悟無我空性的真理。 在佛法中認知體證空性的方法有很多。顯宗中大多采用通過思辨之理分析外在事物,從而達到推判空性的目的——這種方法,不是簡捷明了的。而密宗大圓滿法,則現量直接認識心性——本來面目,這就是自性大圓滿法門。這是佛法所有法門中最為殊勝無比的! 在此要強調的是,如何趣入這一甚深法門——自性大圓滿法呢?我們所需要的條件就是,自己必須具有猛烈而恆久的信心,依靠具有圓滿傳承的上師的竅訣,在上師加持下,契入大圓滿法門。接著,我們再來認識大圓滿法的總體三階段:首先,認識覺性(心性)階段;然後逐漸成熟覺性階段;最後,覺性獲得穩固階段。由此修習大圓滿法,真正了知掌握,是可以得到圓滿成就的。若想深入細致地了解這些甚深法理的話,可參閱許多續部經典和甚深竅訣書籍,其中有著十分詳盡的闡述,在此就不必贅述了。我們繼續談的話題,還是回到“如何面對痛苦”來吧! 對於初學者,以及那些已初步認識覺性,而其修行水准仍未達到大圓滿見解高度的修行人來說,為了提高他們的修行與解脫痛苦的能力,在此,有必要用簡要的語言,給大家講述一些竅訣。 全知法王龍欽饒降(無垢光尊者)曾經教誨我們說:“只要采用特殊的手段,也就是認識覺性——本來面目,掌握了如此唯一的關鍵要領,就可以改變一切!在無論出現什麼障礙之時,首先加以識別,再虔誠祈禱上師,感請上師降臨(獲得加持),然後,仔細觀察障礙的來龍去脈——如何而來、現於何處、妨害何者……如此觀察,則是尋覓不到任何結果的。由之會自然發現赤裸覺性,清明之態。那麼,一切都解脫於覺性之中,將障礙轉化為成就——這就是所謂的“瑜伽士”。對於顯現,不論出現何種情況,是利還是弊,全都是覺性之游舞顯現。我們應該知道,在大圓滿境界中,快樂不異於覺性,痛苦不異於覺性,疾病不異於覺性,歡喜也不異於覺性。在明了如此道理之後,就會永遠快樂幸福。我(龍欽饒降尊者)也在這種境界中消除了一切障礙,獲得了永恆的安樂。身為一名瑜伽士,任何障礙與痛苦,都應該完全作為修行之法……” 為了使大家更加了解一些,我們再講述一則竅訣方法: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生理上往往出現疾病,或者在心理上出現痛苦,由此以為“我病了”或者“我心裡十分難受”。對於這種情況,就應當在此“我病了”或者“我心裡十分難受”的念頭上,不去分別改變,而坦然安住。如此修行,心理上的痛苦就會立刻平息。雖然身體生理上的疾病不一定會馬上痊愈,但是,疾病的痛苦就會變成空性。如果延長修行時間,全身會剎那間出現知覺上的麻木感,隨之使疾病帶來的劇痛也會減輕。再進一步加以修行,痛苦與業障就能清除了。如此行之,我們就會在修持上得到促進提高……這個教誨,是引自於噶瑪喬美大師的《促進如意寶》和國蒼巴大師的《平等密意總攝》教言中的竅訣。 如何利用痛苦 首先,我們應該放棄不願接受痛苦的心念。否則,在面對痛苦之際,心中就自然產生煩惱,導致承受力變得脆弱,因此,逃避痛苦是消極的,我們應該對這一點引起足夠的重視。 痛苦本身,不一定都是有害的,它可以轉化成力量。如果我們正確地利用這種力量,就能夠使惡緣變化為順緣。一般來說,無論做什麼事情,不會一帆風順、輕而易舉的。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既然違緣不可避免,在面臨挫折時,不要使自己的精神崩潰,應該鼓起勇氣去堅強地面對。在遇到困境之際,我們的注意力不應該集中在痛苦之上,而應集中到如何運用轉化痛苦的力量上。 如何運用這種力量呢?我們可以借助這種力量,去幫助那些飽受苦難的人們,去戰勝痛苦,重新獲得幸福快樂。當然,每個人的能力有大有小,也許有人懷疑自己在幫助他人減輕痛苦方面缺乏足夠的能力。但是,事實說明任何人都是完全可以勝任的。我們可以用善良之心,給予那些身受痛苦的人們力所能及的同情和安慰。經驗告訴我們,遭受痛苦折磨的人特別渴望得到他人的同情與安慰。所以,這也屬於正確利用痛苦的方法之一。 假如我們沒有機會和條件,用語言去表達同情和安慰,那麼,我們也可以嘗試用觀想的方法,去利用痛苦。即以自己的痛苦經歷推及於他人,從而懂得,在這個世界上,和自己一樣的受苦受難者,乃至更甚於自己苦難的眾生,實在是數不勝數的。在今天的陽光下,許許多多的眾生正在遭受無盡的痛苦。比如,有的因身體飽嘗疾病傷痛的折磨而痛不欲生,有的因精神上受到折磨而意志消沉,瀕臨自殺的邊緣。不光如此,就在當前短暫的這一刻,就有無量的眾生經受著失去生命的痛苦, 如果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還能容忍自己說只有我一個人在受苦的話,他就應該想到自己的心胸實在是太狹隘了。 我們應當把注意力轉向到眾生的痛苦上,並盡力地生起慈悲之心,如此亦能惠及於己身。如果自己沒有經歷過痛苦,就不容易產生關心眾生的想法。如果不能產生這種想法,對眾生所經受的痛苦折磨就難以產生同情和憐憫,如此則很難生起對痛苦眾生的慈悲之心了。相反,當自己正在經歷痛苦的時候,想想自己的遭遇,那就比較容易產生同情心和慈悲心。所以,牢牢把握住這個契機,痛苦就將產生非凡的價值。 在自己出現痛苦時,我們可以把握機會利用這一痛苦利益眾生。若進一步闡明,就是觀想以自己的痛苦來代受眾生的痛苦。我們可以同時發願:願以我這一次痛苦的經歷來消除眾生的所有痛苦及其根源,願以我的痛苦來換取眾生的痛苦,願以我的憂傷來取代眾生的憂傷,願以我的死亡來替代眾生的死亡……對此,願上師三寶加持我如願以償! 我們若更進一步修行的話,可以采用大乘佛教所教授的竅決方法,即通過自己呼吸氣息的出入,來進行自他苦樂的交換。可以這樣觀想:在從鼻孔呼出清淨之氣時,將自身的安樂和安樂之因,化成白光融入眾生或某個特定痛苦眾生的身中;在吸氣時,將那些正在經受苦難折磨的眾生或某一眾生的痛苦與痛苦之因,都化為黑光,通過鼻孔,融進自己心中的“自我痛苦”的念頭上…… 當這種修法修到一定程度時,就能夠具備真正消除眾生痛苦的能力。以前,國蒼巴大師在國蒼地方修行。一次,當他正在專心修法時,來了一位名叫讓西的婦女,她因死了丈夫和兒子,痛不欲生。國蒼巴大師見到她,心裡生起了無比的慈悲心。對她說道:“我時常心中充滿安樂,你就把安樂拿去吧!把你的痛苦留給我!”話語一落,那位婦女立刻不再感到痛苦,連她自己也感到意外。於是,她對大師充滿了信心。以後,她精進修行獲得了成就,成了一位自在的瑜伽母。 雖然,我們大多數人現在還沒有僅依靠觀想呼吸,而具有真正苦樂相換的能力,但是,我們若依靠清淨意樂,依照此法去修行,也能夠間接地對眾生有幫助。 對此,難免會有人提出這樣的疑問:如果這樣修持觀想力真的可以把他人的痛苦拿到自己身心上,那對自己豈不是太危險了嗎?……如果有這樣的擔心,那就象我剛才在前面提出的那樣,內心思維“只要以自己所經受的某種痛苦,來替代眾生所受之苦”——有了這樣的發心就可以了。因為不一定非用這種“苦樂相換”的修行觀想方法去做。其實,將眾生痛苦真正換取到自己身心上的高深修行力,並非一般人可以達到的。所以,“危險”的程度自然是很小的。萬一真的具備了這種能力對於那些大菩薩來說,則是求之不得。能用自己這麼小的痛苦去消除眾生巨大的痛苦,那是多麼令人欣慰的事呀! 對於真正的修行者來說,痛苦不但不會令人困頓,反而已成為生活上的一種樂趣。以前西藏噶當派的大德們就認為,遇到痛苦,是十分榮幸的事。卡巴格西曾說: “現今所有微小苦,能消宿生之業障,此引來世之幸福,當觀痛苦即歡樂。 逆境惡緣為善師,災禍促得修行益,以苦掃除罪業障,豈視痛苦為不幸?” 為什麼這樣說呢?我們自己過去世所積造惡業的種子,一直存留在相續中,在沒徹底鏟除之前,它肯定能發芽生長,早晚都會造成劇烈的痛苦與沉重的災難,這是毫無疑問的。所以,我們現在經受一點微小之苦,如果能夠正視它,它就會使大的罪業淨除,今後再也不經受痛苦了。 因此,痛苦是痛苦的結束,痛苦是掃除罪業的掃帚。然而,為何將痛苦作為善師——善知識呢?從某種角度來講,正如佛陀所說,假如世間沒有痛苦,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從六道輪回中求得解脫了。 但是在以前,這些道理還僅僅停留在理性認識上,現在則可以依靠所受痛苦的經驗來清楚地知道。從而重新認識自己的生命,同時,也認識了解脫的意義,促進了修行。所以,我們應該把痛苦作為善知識來看待。薄多瓦大師也說過,一般人對於下雪多感厭煩,但對於遠行的商人來說,卻是件好事,因為下雪對馬蹄有利,晚上下還雪可避免盜馬賊的光臨。同樣,一般人雖然對痛苦感到憎惡,但作為一個修行者來說,這的確是好事,應該坦然接受痛苦、貧窮、謾罵、誣陷等等,甚至包括夢中的痛苦……如此行持,將會得到淨除業障等許多功德。 對一個真正的修行者來說,痛苦對修行有良好的促進作用。朗日塘巴大師說:“昨晚我感到特別不適,修法的效果卻反而增長了許多。” 為了消除大的災難,應該接受小的痛苦——有關這個道理,龍樹菩薩在《中觀寶鬘論》中也說:“醫方中所說,以毒能攻毒,如是以小苦,除大苦何妨。諸法意前導,說意為上首,雖苦豈無益,作現苦後利,何況為自他,引廣大利樂,此法是常規!”上面頌詞的意思是說,比如在醫療中,就有用毒藥做藥物來治療嚴重中毒的例子,同樣,可以用痛苦來消除痛苦。也就是說,應甘願忍受較小的痛苦,來消除對自己有較大危害的痛苦。尤其是大乘主張,心是萬法的前導,心是萬事萬物中最主要的,所以,以利他之心來接受痛苦能產生極為廣大的利益,這是合乎情理的。例如,在醫生針灸時,病人的身體上會有短暫的不舒適,但藉此可以消除將要發生的嚴重疾病。同樣,我們為了自己和眾生深遠的利益,不用說這是值得做的,也是最應該做的事情——接受微小的痛苦。這也正是古代大德們的風范。 以上概略地闡述了關於面對痛苦的一些方法。也就是,以不執著(不要執著痛苦)和無常觀(痛苦不是永恆不變的)來為面對痛苦打下基礎,以夢幻觀(痛苦是一場噩夢)和無我觀(受苦受難的我到底在哪裡)來正式面對和處理痛苦,以利用痛苦(如何利用痛苦)來遣除違緣和促進修行。這三者在這裡是以前行、正行、後行的方式來闡述的。但這也並非一成不變,我們可以根據各自不同的根基(條件)以與自己相適應的次第為前提來選擇最適合的方式。其實,面對痛苦的方法遠不止於上述幾種,應該根據不同的情況采取與之相應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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