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四訓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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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了凡居士略傳
立命之學
改過之法
積善之方
謙德之效

 

  袁了凡居士略傳

  袁了凡先生,本名袁黃,字坤儀;江蘇省吳江縣人。年輕 時入贅到浙江省嘉善縣姓殳的人家;因此,在嘉善縣得了公費做縣裡的公讀生。他於明穆宗隆慶四年(西元一五七○年),在鄉裡中了舉人;明神宗萬歷十四年(西元一五八六年)考上進士,奉命到河北省寶坻縣做縣長。過了七年升拔為兵部‘職方司’的主管人,任中剛好碰到日寇侵犯朝鮮,朝鮮向中國求救兵。當時的‘經略’(駐朝鮮軍事長官)宋應昌奏准請了凡為‘軍前贊畫’(參謀長)的職務,並兼督導支援朝鮮的軍隊。提督李如松掌握兵權,假裝賜給高官俸祿與日寇談和,日寇信以為真,沒有設防;李如松發動突擊,攻破形勢險要的平壤,因而打敗了日寇。

  袁了凡先生因為這件事當面指責李如松,不應用詭詐的手段對付日寇,這樣有損大明朝的國威:而且李如松手下的士兵隨便殺害百姓,並以頭來記功。了凡向李如松據理力爭,李如松發怒;不但不接受勸誡,反而獨自帶著軍隊東走,使得了凡所率領的軍隊孤立無援。日寇因而乘機攻擊了凡的軍隊,幸賴了凡機智應對,將日寇擊退。而李如松的軍隊,最後終於被日寇擊敗了;他想要脫卻自己的罪狀,反而以十項罪名彈劾袁了凡;了凡很快地被提出審判,終於在‘拾遺’(谏官)的任內,被迫停職返鄉。在家裡,了凡非常懇切、認真地行善直到去世,過逝時享年七十四歲。明熹宗天啟年間,了凡的冤案終於真相大白,朝廷追敘了凡征討日寇的功績,贈封他為‘尚寶司少卿’的官銜。了凡先生從當學生時,就非常喜歡研究學問,書不論古今,事不分輕重,他都認真研究,並且非常通達。例如:星象、法律、水利、理數、兵備、政治、堪輿等。

  了凡先生在寶坻縣當縣長時,非常注重人民的福利,常常想做些有利地方的事情;寶坻縣當時常有水災氾濫,了凡先生於是積極興辦水利,將三汊河疏通,築堤防以抵擋水患侵襲;並且教導百姓沿著海岸種植柳樹,每當海水氾濫,挾帶沙土沖上岸時,遇到柳樹就積擋下來,久而久之變成一道堤防。於是了凡先生又督導百姓在堤防上建造溝渠,並鼓勵百姓耕種;因此,荒廢的土地漸漸地開墾,了凡先生又免除百姓種種雜役以便民,使得百姓安居樂業。了凡先生家裡並不富有,可是卻非常喜歡布施,家居生活儉樸,每天誦經持咒,參禅打坐,修習止觀。不管公私事務再忙,早晚定課從不間斷。在這當中,了凡先生寫下四篇短文,當時命名為‘戒子文’,用來訓誡他兒子,就是後來廣向行於世的‘了凡四訓’這本書。

  第一篇 立命之學

  一、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我童年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要我放棄學業(科舉),改學醫,她認為學醫可以養活生命,也可以救濟別人。並且學術有成,也可償父親的心願。

  後來我在慈雲寺,碰到位老人,一臉長須,相貌非凡,看起來飄然若仙風道骨,我就恭敬向他作禮。這位老人向我說:‘你有作官的命,明年就可進學,為何不讀書呢?’我就把原因告訴他。並請問老人姓名,那裡人,家住何處。

  老人說:‘姓孔。雲南人。得有“邵子皇極數”正傳,命該傳你。’於是我就接引孔老人回家裡暫住,並將情形告訴了母親。母親要我好好的招待他老人家,並屢次試驗老人的命學理數,竟然不管巨細都非常靈驗准確。因此我就動了讀書的念頭,並由表兄介紹在郁海谷先生館下拜學。

  孔先生替我推算我注定的數說:‘你做童生時,縣考應考得第十四名;府考應考得第七十一名,提學考應考得第九名。’到明年,果然三處考試,名數完全相符。孔先生又替我推算終身的吉凶。他說:‘那一年考取第幾名,那一年應當選為四川省一個縣的知縣,在任上三年半,便該辭職回鄉。到五十三歲那年八月十四日丑時,應壽終正寢,可惜沒兒子。’我將這些話一一記錄,並謹慎記住。

  從此以後,凡是碰到考試,所考名次先後,都不出孔先生的推算所料。惟獨算我的廪米,領到九十一石五斗,方才出貢。那知我吃到七十一石米時,學台[相當於教育廳長]就批准我補了貢生。因此我就懷疑孔先生推算的,有些不靈了。沒想到後來果然被學台駁掉,不准我補貢生。

  直到丁卯年,殷秋溟宗師看到我在考場中的備選試卷。慨歎道:‘這本卷子所做的五篇策,竟如同上給皇帝的奏折一樣。像這樣有大學問的讀書人,怎可讓他埋沒到老呢?’並吩咐縣官替我呈文,正式升補貢職。經過幾翻波折後,總計所領之廪米,又確是九十一石五斗。

  從此我更相信:‘升官發財、遲速有時、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就對人生一切都淡然無求了!

  二、命由己作相由心生

  當貢生後,按規定到北京國子監讀書。在京城一年中,終日靜坐,不閱文字。後回南京國子監讀書。未進國子監前,先到棲霞山拜訪雲谷會禅師。與禅師對坐一室,三日三夜,連眼睛都沒閉上。

  雲谷禅師就問我說:‘凡人所以不能成聖成賢,都因為被雜念及欲望所纏。你靜坐三天,不曾見你起一妄念,以何緣故呢?’我回答說:‘我的命被孔先生算定了,榮辱生死,皆有定數,怎麼想也不能改變,所以就老實不想了!’

  雲谷禅師笑說:‘我原以為你是個了不得的豪傑,那裡知道,你只是個凡夫俗子!’我問禅師此話怎解。雲谷禅師說:‘一個平常人,不能沒有胡思亂想的那顆意識心;既有這顆一刻不停的妄心在,那就要被陰陽束縛了;既被陰陽氣數束縛,怎可說沒數呢?雖說數一定有,但只有平常人,才會被數所束縛。若是一個極善的人,數就拘他不住。因為極善的人,盡管本來數裡注定吃苦;但他做了極大的善事,這大善事的力量,就可以使苦變成樂,貧賤短命,變成富貴長壽。而極惡的人,數也拘他不住。因為極惡的人,盡管本來數裡注定要享福;但他若做了極大的惡事,這大惡事的力量,就可以使福變成禍,富貴長壽,變成貧賤短命。你二十年來,都被孔先生算定了,不曾把數轉動分毫,反被數把你拘住了。一個人被數拘住,就是凡夫。這樣看來,你不是凡夫,是什麼呢?’

  我問雲谷禅師說:‘照你說來,究竟一個人的命運,能改變得嗎?’

  雲谷禅師說:‘“命由己作,相由心生,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佛教經典裡說:“求富貴就得富貴,求兒女就得兒女,求長壽就得長壽。”這都不是亂講的。“說謊”是佛家大戒,佛菩薩怎會說假話來欺騙大眾呢?’

  我聽了之後,心中還不明白,又進一步問:‘孟子說過,凡是求起來就可得到的,這是說在我心裡可以做得到的事情。若不在我心裡的事,那怎能一定求得到呢?譬如說道德仁義,那全是在我心裡的,我立志要做一個有道德仁義的人,自然我就成為一個有道德仁義的人,這是可以盡我之力去求的。若是功名富貴,那不是在心裡頭的,是在身外的。要別人肯給,我才可得。若別人不給,我怎樣可求得呢?’

  雲谷禅師說:‘孟子的話說得不錯,只是你未能深入去了解。’。六祖慧能大師曾說:“一切福田,不離方寸;從心而覓,感無不通。”人只要從內心自求,力行仁義道德,自然就能夠贏得他人的敬重。因為有仁義道德的人,大家一定會喜歡他,敬重他的。所以功名富貴,不必去求,旁人自然就給他了。為人若不反躬自省,從心而求,而只好高骛遠,祈求身外的名利,則用盡心機,也只會內外皆空。’

  三、天作孽猶可違

  雲谷禅師又問:‘孔公算你的終身命運如何?’我就從實詳述了過往的經歷。禅師說:‘你認為自己應該得功名?應該有兒子嗎?’

  我查察過去所為想了很久才說:‘我不該得科第,也不該有兒子。因為科第中人,大多有福相,而我相薄福薄,又未能積德以造福,加以不耐煩重,度量狹窄,縱情任性,輕言妄談,自尊自大……,這些都是無福之相,怎麼當得了官!’

  俗語說:‘地穢多生物,水清常無魚。’我好潔成癖,就變成一個不近人情的人了,這是無子一因。脾氣暴躁,缺乏養育萬物之和氣,這是無子二因。仁愛是化育之本,刻薄是不育之因,我只愛惜自己名節,不能捨己為人,這是無子的三因。其他還有多話耗氣,好酒損精,好徹夜長座不看養護元氣等……,都是無子之因。

  雲谷禅師聽了說:‘豈但只有科第不應得,恐怕不應得的事情,還多哩!世界上的人,是享千金財富,或享百金財富,或者應該餓死,是取決於各人心性業力所造成。明白的人,都曉得這是個人的努力及境遇不同所致,可是糊塗的人,就都推到命上去了,說是命裡頭注定的了。其實啊,上天只不過是順水推舟,推我們一把罷了。譬如,善的人自己能夠積德,天就會像正在生長的東西那樣,下些雨露去滋潤他,幫助他得到應該得的福報。惡的人自己盡管造孽,天也不過像要倒的東西那樣,降些風雨去吹倒他,讓他得到應該得的禍罷了。傳宗接代的事也一樣,但憑各人積德之厚薄。有百世功德之人,必有百世子孫可傳;有十世功德者,必有十世子孫以護;只有兩、三世功德者,也有兩、三世子孫以保;而那些絕嗣者,那是他的功德極薄之故,恐怕罪孽還積得不少哩!’

  雲谷禅師接下去說:‘不過,既然你能說到自己種種的短處,就表示你已經曉得自己的不是了。將不發科甲與沒兒的原因盡量改掉,化吝啬成施捨,化偏激為和平,化虛偽成虔誠,浮躁改成沉著,驕傲改成謙虛,懶敗改為勤奮,殘忍化為仁慈,刻薄改為寬容,珍惜自己,與人為善。從前的一切一切,譬如昨日己經死了;以後的一切一切,譬如今天剛剛出生;能做到這樣,就是你重新再生了一個義理的身命了。

  血肉物質之身,尚且有一定的數;而道德的生命那有不能感動上天的道理。太甲篇說:‘天降給你的孽,或者可以避開;而自己作了孽,就要受報應,不能愉快心安地生活了。’詩經也說:‘人應常常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合不合天道。求禍求福,全在自己。’孔先生算你,不得科第,沒兒繼後,雖是上天注定,但還可改變。只要擴充德行,廣積陰德,這是自己所做的福﹙旁人不能奪走﹚,怎麼能不會享得呢?易經一書。專談趨吉避凶的道理,若說命運不能改變,則吉又如何取?凶又如何避?易經第一章就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福及子孫,你相信嗎?’

  四、持念咒語感應開智慧

  從此我猛然頓悟,拜領受教。將往日一切大小過失在佛前表白忏悔。先求登科第,還誓作三千善事,以報天地祖宗養育之恩。雲谷禅師並指點我,將每日所行的一切善事惡事,記在功過簿上,就是極小的善事惡事,也必要記上,如有過失,則須功過相抵。並教我持念‘准提咒’,加上佛菩薩的力量,以期有所應驗。禅師又說:‘畫符咒的專家曾說:“一個人若畫符不如法,會被鬼神笑的。”,畫符有一種秘密的方法傳下來,只是不動念頭罷了。當執筆畫符時,不但不可有不正的念頭,就是正當的念頭,也要一齊放下。把心打掃得清清淨淨,沒有一些雜念,有了一些念頭,心就不清淨了。到了念頭不動,用筆在紙上點一點,這一點就叫“混沌開基”。﹙因為完全的一道符,都是從這一點開始畫起,所以這一點是符的根基。﹚從一點起直到畫完,沒有一點別的念頭,那末這道符,就很靈驗了。不但畫符不可夾雜念頭,凡是禱告上天,或求改變命運,都要從沒有妄念上用功夫。’

  孟子講立命之道說:‘短命同長壽沒有分別’,乍聽之下覺奇怪;因為短命長壽相反,且完全不同,怎說是一樣呢?要曉得一個“妄念”完全沒有時,譬如小孩在胞胎裡時,那曉得短命長壽的分別呢?’[等出胞胎,漸有知識,有了分別的心;此時前生所做的善業惡業,都要受報應了,那就有短命長壽的分別了。]進一步而言,豐歉、貧富、貴賤、窮通……等也只是心存欲念後才起分別,正因為世人心存妄念,不敢面對現實,不能以靜心處理順境,以善心安於逆境,因此生死就變成嚴重的二面。一切吉凶禍福,毀譽是非,窮通貴賤,也就困擾著世人,而弄得心神不寧,永無寧日。孟子所說:“修身以俟之”這句話,是說自己要時時刻刻修養德行,勿造一點過失罪惡。若是命能改變與不能改變,那是積德求天的事。說到修字,那身上有一些些過失罪惡,都應像治病一樣,把過失罪惡要完全去掉。說到俟,要等到修的功夫深了,命返然會變好。不可以有一絲一毫非份之想,也不可讓心裡念頭亂起亂滅,都要完全把它斬掉斷絕;能做到這種地步,己經直到先天不動念頭的境界了;到這種功夫,那便是世間受用的真正學問。

  禅師接著說:‘你現在還不能做到“不動心”的境地。你倘能念“准提咒”,不必用心記或數遍數,一直念下去,不要間斷;念到極熟時,自然會口裡在念,自己不覺在念,這叫持中不持;在不念時,心裡不覺的仍在念,這叫不持中持。念到這樣,就我、咒、念打成一片,自然不會有雜念進來;那末念的咒,也沒有不靈驗了。’

  五、賢達之人能安命

  我起初的號叫學海,但從那一天起改號叫了凡;因為我明白立命之道,不願再同凡夫一樣也。從此以後,就整天小心謹慎,自己也覺得與前大不相同。從前盡是糊塗隨便,無拘無束;到了現在,自然有種小心謹慎和戰兢戒懼的景象。雖在暗室無人處,也常恐怕得罪天地鬼神。碰到討厭和毀謗我的,也能安然接受,不與他人計較爭論了。

  到了第二年參加考試,孔先生算定得第三名,卻考取了第一名,孔老人的預言開始失靈了。到了秋期舉人考試,也出乎孔先生的推算,而考中了。然而冷靜檢討,還是感覺修養勉強,譬如行善而不徹底,救人而心存疑慮,或身行善而口不擇言,或平時操持守節,而醉後放蕩不拘,將功抵過形同虛度,因此己已年發願,到了己卯年,歷時十多年,才行畢三千善事。隔年回鄉後,即到佛堂回向。並再發求子之願,許下再行三千善事,以贖此生之過。至辛巳年(僅經過一年),就生了你,取名天啟。

  我每做一件善事,都會隨時用筆記下;你母親不會寫字,所以每做一件善事,都用鵝毛管,印一紅圈在日歷上。如送食物給窮人,或買活的東西放生,都會記圈。有時一天多到十幾個紅圈呢!就這樣繼續行善積德,只用了二年的時間,三千善事就完滿達成了。又請性空和尚等,在家裡做回向。到那年九月十三日,又起求中進士的願,並許下做一萬件善事的大願。

  經過了三年,我就考中了進士,當了寶坻知縣。從此就備置筆記本於公事桌上,名‘治心篇’。交待看門人,不論善惡之大小,也一定要記在治心篇上。到夜裡,在庭中擺了桌子,穿了官服,仿照趙閱道焚香禱告天帝。

  你母親見所行善事不多,經常擔憂的說:‘以前在家鄉,互相行善,三千之數很快就完成。現居衙門裡沒有什麼善事可行,何日才能達成一萬善事之願呢?’

  有一夜裡我偶然做夢,見到一位天神。我就將一萬條善事不易做的緣故,告訴了天神。天神說:‘就只是你減錢糧這件事,一萬條善事,已經足夠抵充圓滿了。’原來寶坻縣的田租甚高,每畝本要收銀二分三厘七毫,我就把全縣的田地整理一遍,減收至一分四厘六毫,這件事確是有的,但亦覺得奇怪。怎麼這事會被天神知道,並還疑惑只這件事怎可抵得一萬件善事。

  那時恰巧幻余禅師從五台山到寶坻縣來,我就將夢裡的事向他請教。禅師說:‘只要真誠為善,切實力行,就只一善也可抵萬善了。何況全縣減租,萬民受福。’我聽了禅師之話,立刻把我所得的薪俸捐出,請禅師在五台山齋僧一萬人,並把齋僧功德回向。

  孔先生算我的命,到五十三歲,應有災難。我雖沒祈天求壽,那年竟然一些病痛都沒有。現在已六十九歲了。書經上說:‘天道是不容易相信的。人的命,是沒一定的。’又說:‘人的命沒有一定,是靠自己造的。’這些都不是假話。從此我深知:‘凡是說人生禍福惟天定者,必是凡夫俗子。若說禍福憑心定,賢達能安命者,必是聖賢毫傑。’

  六、謙謙君子道可得

  你的命運將來不知道會怎麼樣。就算命中該榮華富貴,還是要常當不得意想。就算碰到順當吉利時,還是要常當不稱心如意想。就算眼前豐衣足食,還是要當沒錢用,沒有屋住想。就算你家世代有大聲名,人人看重,還是要常當做低微想。就算你學問高深。還是要常當做粗淺想。[這六種想法,是從反面來看問題,能這樣虛心,道德自然增進,福報自會增加。]

  講到遠,應要想把祖宗的德行,傳揚開來;講到近,應要想父母若有過失,要替他們遮蓋起來。[此處說孟子“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的大義。]講到向上,應要想報答國家的恩惠;對下,應要想造一家的福。對外,應要想救濟旁人的急難;對內,應要想預防自己的邪念與邪行。[這六種想法,都是從正面來肯定問題,能常如此存心,必成正人君子。]

  一個人必須要每天都知道自己所犯的過失,這才能天天的改過。自以為心安理得,沒錯可改,這樣就沒有進步了。天底下聰明俊秀的人實在不少,然而他們在道德上不肯用功去修,事業不用功去做;就只為了‘因循’兩個字,得過且過,不想前進,就這樣耽誤了一生。

  雲谷禅師所說的立命之道,實在精深至遠,至真至正的道理。希望你要仔細研思,還要盡心盡力去做,切不可把大好的光陰白白虛度。

  第二篇 改過之法

  一、改過三要素

  在春秋時代,各國的高級官吏,常從一個人的言語和行為去加以判斷,就可推算出這個人的吉凶禍福,而沒有不靈驗的。

  一般來說,吉凶禍福的預兆,都是先從人的心裡面產生,然後就表現到全身四肢上去。譬如說一個仁慈厚道的人,他在全身四肢的行為表現一定是穩重的;而心地刻薄的人,表現出來就是輕挑的行為了。一個人凡是偏在厚道的,一定常得福;偏於刻薄的一定常近禍。絕對沒有所謂吉凶未定,渺不可測的道理。一個人心性的善惡,必與天心互相感應。福之將至,可從其人寧靜的心境,安祥的態度判斷出來。禍之將臨,也能從其人乖戾的行為發現得到。人若想得福而避禍,可以先不論如何行善,只要力行改過,自然就能向善。

  而改過的方法,第一要發‘羞恥心’。試想想,古之聖賢跟我們同樣是人,何以他們能流芳千古,而我們卻沒沒無聞,甚至於身敗名裂呢?因為大多數人只貪戀聲色名利,縱情恣意,背著別人作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自以為他人見不到,而自鳴得意,則將漸漸變成衣冠禽獸而不自知!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可恥可羞的了。孟子也說過,知恥心是十分重要的。能作到知恥就是聖賢,不知羞恥為何物便同於禽獸了。

  改過的第二個方法,是要有‘敬畏心’。不要以為在暗室無人的地方,就神不知鬼不覺。須知天地鬼神,都在我們的頭上。我們日常一切所作的行為和心裡所想的念頭,天地鬼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騙得了別人,也騙不過自己。而且遮遮掩掩,哪天若是被旁人看破了,就人格破產了,一文錢也不值了。所以,過失重就有種種的禍,降到身上來;就是過失輕,也要減損現有的福報。那又怎麼可以不常存一顆戒慎恐懼的心呢?

  這還不只上邊所說的種種。一個人只要一口氣還在,即使犯下滔天大罪,還是可以忏悔改過的。古時有人,一輩子為非作歹;到他快死的時候,因為及時悔改醒悟,發了極大的善念,於是也得到了善終。這就是說,如改過的時候能發一個極痛切勇猛的善念,也可以把百年所積的罪惡洗淨。譬如千年黑暗的山谷,只要一盞燈進去一照,千年以來的黑暗,馬上可以清除。所以過錯不論大小或長久,只要知錯能改,就是了不起,難能可貴的了。

  人生無常,肉體易逝,若等到呼吸停止了,就是靈魂想改也不可能,有人從此遺臭萬年,使得孝子賢孫想洗也洗不掉。有人從此沉淪地獄永受折磨,就是仙佛菩薩也救渡不了。超拔之事但憑自身己意,一旦無常身逝,何日重生為人?清夜深思怎能不怕?

  第三,必定要發一直向前的‘勇猛心’。一個人所以有了過失而不肯改,都是因為得過且過,不能振作奮發,退墮畏縮的緣故。須知改過,一定要起勁用力,當下就改,不能拖延疑惑;也不消得今天等明天,明天等後天。小的過失,像尖刺戳在肉裡,要趕緊拔掉。大的過失,像毒蛇咬了手指一樣的厲害,得趕快切掉手指,不可有絲毫的猶疑延遲念頭。就像易經中的益卦,風起雷動,萬物都生長起來,利益是這樣的大。一個人改過能具備以上所說的恥、畏、勇三種心,那便能有過即改了。知過能改就像冰逢春日,必能消失瓦解。

  二、改過三階段

  一般人改過,有從事上改的,有從理上改的,有從心上改的三個階段,作法不同所得的功效也不同。

  譬如前日殺生,今日戒殺。前日暴怒,今日靜心反省。這是從事上去改,但比自然而然的改,要難百倍。並且這犯過的病根沒去掉,仍在心裡。雖然一時勉強壓住,還是要露出來的。東邊把它滅去了,西邊又冒出來,這究竟不是徹底拔除干淨的方法。

  比較理想改過的方法,應該從理上改。譬如想改殺生之過,就應想‘天有好生之德’,凡所有生物,皆珍惜生命,貪生怕死。可是現在我們卻要殺它的性命,來滿足自己小小的口欲,撫心自問,怎可安心?在被屠割時的驚惶痛苦,再加上水深火熱鍋爐之苦,必痛徹骨髓,怨恨萬分。一餐山珍海味下來,犧牲了多少物命?可是果腹之後,肚子裡還不是空空的嗎?蔬果素品也能養生活命,可必將自己的肚子變成化屍場,來折損自己的福份呢?

  再想凡是有血氣生命的必有靈性,與人同體。自己未能修養大德,使他們來敬我親我,已屬漸愧。[像大舜,還在他種田時,象幫他犁田,鳥幫他拔草。]又怎能天天傷害生命,使他們恨我仇我於無窮?若能想到此理,則必見物憐惜,下不了手了。

  若要改掉暴躁的壞脾氣,就想天下沒有自以為什麼錯都沒有的豪傑,也斷沒有怨恨旁人的學問。因此做事不能稱心,是自己德行未修,涵養不夠,未能以德服人。應該反過來反省檢討,自己有沒有做得不圓滿的地方,或有沒有對不起他人之處。能這樣存心用功,那旁人謗我辱我,反而就是磨練和教育自己的好機會了。我應歡喜的接受和感恩,還有什麼怨恨呢?再者,別人毀謗也如舉火燒空,必將自燒自滅。若是想盡辨法加以辯論維護,正是愈描愈黑,作繭自縛。[星星之火,能燒掉功德林,不可不慎!]總之,殺生和發怒都是有害無益的事,其他尚有種種過失,都可依此類推,仔細思量,道理若能明白,過錯就不會再發生了。

  怎麼叫從心上改呢?千百萬樣的過失,都是從心所起;若能心不動念,無私無欲,自然罪過不生。有很多讀書人,甚至還針對種種的過失,訂出種種規定來讓自己遵守。其實,只我們能夠一心向善,讓心裡頭充滿正念,邪念自然就沒有機會接近我們,污染我們了。就像烈日當空,鬼魅盡消。這就是最精確唯一的修心補過方法。過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斬毒樹,先斷其根,則必枝葉盡落;那用枝枝去剪,葉葉去摘呢?

  改過最上最高的方法,還是修心。能修心,就可使心立刻清淨。能修心,那末壞的念頭一動,就自己覺著。自己能覺著,就立刻把心停住不動;心不動,那麼壞的念頭便消失,也就不會再犯了。若不能這樣,那定要明白,所犯過失的原因,把這種犯過的念頭去掉。若再不能這樣,那只好碰到犯過時,用勉強壓住的方法來禁止不犯。以上的功夫方法,可一起來實行。若只懂禁過,而不明道理,就最笨拙不過了。但發願改過,也要有助力;明裡頭,要良師益友來提點;暗裡頭,可請鬼神為證。這樣一心忏悔,晝夜不得松弛,經過一段時日必有效驗。

  是什麼效驗呢?例如覺得心曠神怡;或覺以往很笨,忽然智慧大開;或雖處在煩忙紛亂之際,心中仍然清清朗朗,無所不通;或碰到怨家仇人,而能全無恨心火氣消除,心生歡喜;或在夢 裡吐出黑色的東西來;或夢到古時聖賢來提拔我,牽引我;或夢見自己在虛空中飛,逍遙自在;或夢見各種殊勝彩旗傘蓋、希有珍寶;或是種種殊勝美事,都是過消孽滅的好征兆。但也不可因此自滿,而不求再進。

  我再舉個例子,蘧伯玉是春秋時候一個很有名的官。他在二十歲的時候,已能做到天天檢察自己的過失,而力求改善。到二十一歲,又發覺以前所改,並不徹底;到了二十二歲,再回顧二十一歲時,還像在夢中一般。像這樣一年一年的過去,一年一年的逐步改過;直到五十歲那年,還覺得過去四十九年,都是有過失的。古人對於改過的學問講究,就是如此值得我們學習和欽佩的。

  我們都是平凡的人,過失罪惡,就像刺猬身上的刺一般的多。我們反省檢討的時候,看不到所犯的過失;就是因為我們粗心大意,是非不分。像眼睛長了翳,看不到自己在那裡天天犯過呀!凡是罪孽心重之人,大都心神昏庸,失志健忘,無事煩惱;見到正人君子,則顯出慚愧沮喪之狀態;聽到了真理大道則不高興;或施惠救助,反遭別人怨恨;或夢見一些顛倒惡夢;甚至語無倫次,迷失常性等,這些都是作孽之相。為人若有上述情況,須即發奮圖強,改過向善,切勿自誤。

  第三篇 積善之方

  一、積善之家必有余慶

  易經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古時有一婦人顏氏,把女兒許配給孔子的父親,只打聽其祖先是否積有大德,而不管孔家是否富有,她認為只要祖上積有大德,其子孫必然會出人頭地。後來果然就生了孔子這樣的大偉人。孔子也稱贊舜的孝行說:‘像舜這樣的大孝,不但祖宗可以享得,將來世代必能興旺。’這都是切實的說明,現再舉些例子來證明。

  福建公卿楊榮,其祖上世代以擺渡為生。每當暴雨成災,沖毀民居時,總有人畜貨物順流而下,別的船只總是爭相撈取貨物,只有楊榮先祖以救人為要,貨物一概不取,鄉裡的人都笑他們愚笨。到了楊榮父親出生時,楊家便漸漸富裕起來了。

  有一天,一位道人到楊家說:‘你們祖先積有陰德,子孫必當享受富貴榮華,某地龍穴可築祖墳。’這就是後來人所共知的‘白兔墳’。及後生了楊榮,年幼就登科,位至三公少師,並得皇上追封曾祖父和祖父的官號。至今子孫還是榮華不衰,盡多賢達之仕。

  二、恻隱之心人皆有

  浙江寧波人楊自懲,起初做縣裡的書辦,為人非常厚道,守法公明。有一次,縣官處罰一犯人,直打得血流倒地,縣官還不息怒。他就跪地為犯人求情,請縣官息怒寬恕。縣官說:‘此人傷天害理,目無王法,怎能叫人不怒!’他聽了就叩頭說:‘為政失道,百姓渙散已久了。可憐他們不明事理,誤蹈法網。更不可因審出了案情,就歡喜而忽略了他們犯罪的因由。歡喜尚且不可,可況動怒?’縣官聽了非常感動,整個人立即緩和下來。

  楊自懲家境貧窮,但是操守廉潔,從不接受別人的財物。有時碰到囚犯缺糧,他也盡力救濟。有一天,來了幾個新的囚犯,一路上餓得非常可憐。他自己家裡又剛巧缺米。若拿給囚犯,那末自己家人就無得吃了。他只好跟妻子相量,妻子聽後也沒有不悅,把剩下來的一些米,煮成稀飯,供給那幾個囚犯。後來他們生有二子,長子名守陳,次子名守址,為南北吏部侍郎,長孫作到刑部侍郎,次孫也作到四川按察司;而現在兩位著名的人物楚亭和德政,都是他們的後裔。

  三、上天有好生之德

  明朝英宗時期,福建倡亂,百姓從賊者很多。朝廷派布政司謝都事,搜捕東路賊黨。謝恐濫殺無辜,因此設法取得賊黨名冊,凡沒有參加賊黨組織的人,即暗中給予白布小旗,教他們在官兵進城時,插旗於門首,並警戒士兵不得濫殺無辜,因此救了萬人的性命。後來謝之子孫有中狀元,當宰相,中探花等,滿門得享富貴。

  在福建莆田有一林姓人家,他們的上輩,有一位老太太樂善好施,常常做饅頭送給人家吃,只要有人向她要,她立即就給,臉上沒有半點煩厭的樣子。有位仙人變成道士來試探她,每天早晨都向她討六七個饅頭。如是者過了三年,她也沒有少給過,討厭過。仙人知道她的誠心布施,實在難得,就向她說:‘我吃你的饅頭三年,無以為報,特地前來告訴你,屋後有一福地可建祖墳,將來子孫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數目。’後依言埋葬,初代即有九人登科,世代從此不斷出貴,福建至今還有‘無林不開榜’的傳言。

  馮琢庵太吏的父親,是一位秀才。有一年的冬天早晨,在前往學堂的路上,碰到一個倒在雪中快凍死的人。他於是趕緊把自己穿的皮袍解下來替這人穿上,並將他扶回家中救治。結果那天夢裡一位天神告訴他說:‘你出於至誠救人一命,很不容易,現在我派宋朝名將韓琦投生你家,作你兒子。’而後生了琢庵,取外號為琦,以作紀念。

  四、心地光明鬼神欽

  台州有一位應尚書,年輕時候在山裡讀書。在晚上時常會聽到鬼怪作崇吵鬧的聲音,非常嚇人,但是他卻一點都不害怕。有一夜,他聽到鬼在說話:‘有一個婦人,因為丈夫外出訪友很久都沒有回來,丈夫的雙親以為兒子死了,就逼她改嫁。這個貞婦因為不肯,所以明天夜裡就會來這裡上吊,我可找到替身了。’應公聽了就立刻把自己的田賣掉,還假裝婦人丈夫寫了一封信,連同銀子寄到她家。婦人的公婆看到信後,發覺筆跡有異而生懷疑,但又想到:‘信就算是假,銀子總沒有白白送人家的道理吧!兒子應該平安無事了。’因此就沒有逼婦改嫁,後來她的丈夫也平安回來,彼此相愛如初。應公又聽到鬼說:‘我本來可找到替身,無奈被這秀才壞事!’旁邊一個鬼說:‘那你怎麼不去害他?’那鬼說道:‘天帝因為這人心好,有陰德,已派他做陰德尚書了,我怎可害得了他!’應公從此更加努力,日日行善,積德甚多,碰到了饑荒,總是捐獻救災。遇到旁人有急難,都盡力給予協助。碰到不如意事,也只逆來順受,反躬自省而不怨天尤人。至今子孫為官享福者,比比皆是。

  江蘇常熟有位徐鳳竹先生,他的父親頗為富有。一次碰到饑荒,就先把他應收的田租,完全捐掉,做為全縣田主的榜樣。再把自己的谷糧捐出赈濟。一天夜裡,他在門口聽到鬼不停地唱道:‘千不騙,萬不騙,徐家秀才作到了舉人郎!’連續幾天的唱過不停。此年徐鳳竹果然中了舉人。他父親從此更努力積德行善,從不怠弛,舉凡修橋補路,齋僧接眾,凡有益大眾的事,無不盡心盡力。後來又聽到鬼在門前唱道:‘千不騙,萬不騙,徐家舉人直做到都堂!’結果徐鳳竹做到了兩浙的巡撫。

  五、平冤減刑合天心

  嘉興有一位屠康僖,初在刑部當主事官。他經常晚上留宿在監獄裡和囚犯聊天,以了解他們犯案的原因。結果發現不少無辜枉獄的人。他沒有以此立功,而秘密的把真相簽報給主審官。開庭的時候,主審官就參考他的簽報來審理,結果很多冤囚都被釋放了。那時京裡的百姓,都稱贊他明察秋毫,大公無私。後他再向上級陳情說:‘在皇帝所住的京城,已有這麼多的冤事。可想我國之內,必有更多。所以應每五年派一減刑官,到各省去查察囚犯的刑案,以平冤獄。’結果皇帝准其所奏,他也被派為減刑官之一。

  一天晚上夢見神靈指點說:‘你命中本應無子,今減刑之事,正合天心,天帝特賜你三子,並都享高官厚祿。’這天晚上,屠公的夫人就有了身孕;後來生了應埙、應坤、應三個兒子,都當了大官。

  嘉善人支立的父親,當刑房書辦的時候,為有一無辜死囚平冤。那個囚犯說:‘支公待人很好,很同情我的遭遇,願意幫我洗刷冤情。可是我們沒有東西可以報答人家,所以明天你就請他到鄉下來,嫁給他作為報答。他或會念這個情分,那我就有活命的機會了。’他的妻子聽了丈夫的話,就流著淚答應了。隔天,支書辦到了鄉下,她即親切招呼,並把丈夫的意願告訴他。支書辦斷然拒絕,但還是盡力的把案件平反了。

  後來囚犯出獄,夫妻二人到支書辦家門叩頭拜謝說:‘恩公大德,實在是近世所少有。現在你沒兒子,我有一個女兒,願意送給你為掃掃地的小妾。這在情理上是可說得通的。’支書辦就以厚禮迎娶過門。後來生了一個兒子,取名支立,二十歲中舉人,還做到翰林院的孔目。以後好幾代的子孫,也都官運亨通。

  六、敬神護法世代昌

  嘉興人包憑,他的父親是池州太守,生有七個兒子,包憑最幼。被平湖袁氏招為女婿,雖然博學多才,卻屢次考試都不上榜。一日東游泖湖,行至村中見一寺院破漏,觀音佛像被雨塵淋濕沾污,即取出身上所有十兩銀子,給住寺作修葺廟堂之用。住寺說:‘工事太大,只這一點銀子,恐難完工。’於是他再從行旅中取出很多貴重的衣物布疋,交予住侍。僕人請他不要再送,包憑說:‘只要聖像不被損污,我赤身露體也沒關系!’住寺聽後流著淚說:‘施送銀子和衣服布疋,還不是件難事;這一點誠心,怎麼容易得到呀!’寺院修好之後,他與老父再游此寺,夜宿夢見護法神來道謝說:‘你子當享世代俸祿。’後來他的兒子汴與孫子柽芳,都作了大官。以上各段所述,所然情節和作法也不一樣,但都是一心向善的實例。

  七、為善不興、為惡昌盛?

  若要再詳細地來說,有真與假的,有直與曲的,有陰與陽的,有是與非的,有正與偏的,有半與滿的,有大與小的,有難與易的,這種種都各有各的道理,都應要仔細的辨別。若為善而不明其理,往往就會產生自以為行善,其實是造孽的行為,那就冤枉不過了。[譬如一般人常說:‘某人行善而子孫不興,某人為惡卻家門昌盛’這都因為把善惡因果的觀念准則誤解了。]

  八、因有真善與假善

  怎麼叫做真假呢?從前有幾個讀書人,去拜見天目山的高僧中峰和尚,問道:‘佛家講善惡的報應,如影隨形。為什麼某人為善而子孫不興?某人為惡卻家門昌盛?’中峰和尚說:‘平常人被俗見所蒙蔽,這顆靈明的心沒有洗除淨盡,法眼未開,以致認善為惡,認惡為善。怎麼不恨自己的顛顛倒倒,反而怨天的報應錯了呢?’他們又說:‘善就是善,惡就是惡,那會弄得相反呢?’中峰和尚聽了便叫他們所認為的善事惡事說出來。他們有的認為打人、罵人是惡;敬人、禮人是善。有的認為貪財妄取是惡;廉潔守道是善。還把平時看到的種種善惡行為說出來,但中峰和尚說這些都不一定對哩!中峰和尚說:‘做有益旁人的事情,是善;做有益於自己的事情,是惡。若做的事情,可使旁人得到益處,那怕罵人、打人,也都是善;而有益於己的事,那就恭敬人,以禮待人,也都是惡。利人的是公,公就是真;私己的是私,私就是假。並且從良心發出來的善行是真;只不過照例做做罷了的,是假。再者,為善不求報答,不露痕跡,那所做的善行,是真;但是為了某種目的,圖有所得才去做的,是假。這些種種都要來反過來考問自己。’

  九、端直歪曲有分別

  怎麼叫做直曲呢?現在的人,看見謹慎不倔強的人,大都稱他為善人,而且會很看重;然而古時聖賢倒寧願欣賞志氣高,只向前進,或是安份守己,不肯亂來的人。至於那些看起來小心謹慎卻無用的好人,雖然全鄉的人都喜歡他;但聖人卻說這種人個性柔弱,隨波逐流,沒志氣,是傷害道德的賊。由這推而廣之,聖人與俗人的看法取捨都大不相同。所以凡要積德,決不可被耳所喜歡的聲,目所喜歡的色所利用,而跟著感覺走;必須要從起心動念的隱微地方,將自己的心,默默的洗滌清淨,不可讓邪惡的念頭污染自心。所以全是救濟世人的心,是直;若有一些討好世俗的心,就是曲。全是愛人的心,是直;若有一絲對世人怨恨不平的心,就是曲。全是恭敬別人的心,是直;若有一絲毫玩弄世人的心,就是曲。這都應細細的去分辨。

  十、陽善陰德也不同

  怎麼叫做陰陽呢?為善而為人知是陽善,為善而不為人知是陰德。作陰德的人,天將賜福德智慧;作陽善的人,能享世間名譽。世間名譽雖然也是福,但卻為天地所忌;因世人名譽超過了實得,多遭橫禍。[因此古人勸人:‘無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臧’]人若毫無過失,而被橫加惡名,又能逆來順受,必是大有道德修養的人,子孫往往能突然大發起來。從這能看出陰陽的分別細微得很啊!

  十一、是善非善論影響

  怎麼叫做是非呢?從前春秋魯國法定,凡是有人肯出錢,向他國贖回被擄去作做臣妾的國民,都可獲得政府的賞金。但子貢卻贖人而不受賞金。孔子知道後就責備他說:‘這件事你錯了。君子作事可以移風易俗,行為將成為大眾的典范,不是只為自己稱心歡喜才去做的。現在魯國貧人多,富人少;若受賞金是貪財,不光彩的事,那還有人願意去贖人嗎?從此贖人的風氣恐怕會消失了。’

  又如子路救人於溺,並接受了這人以作報答的牛。孔子很欣慰的說:‘從今將有更多人樂於救人於溺了。’因為一個肯救,一個肯謝,則會讓成風氣。由這兩件事,從世俗的眼光來看,子貢不受金,是好的;子路受牛,是不好的。不料孔子卻稱贊子路而責備子貢。因此凡人行善,不可只看眼前的效果,須看它的流弊;不可只看一時的結果,須看它的長遠影響;不可只看個人的得失,須看它對天下大眾的影響。若現行似善,而其結果足以害人,則似善而實非善。若現行雖不善,而其結果有益於大眾,則雖非善而實是善。舉此一例可以旁通,如不該的寬恕,過份稱贊別人而迷人神眾,為守小信而誤大事,寵愛小孩而養大患等等,這些都要我們仔細的判斷和分別。

  十二、偏善正善論結果

  怎麼叫做偏正呢?從前呂文懿公辭掉宰相之職回鄉,鄉人仍敬他如泰山北斗。有一次,一個醉人把呂公罵了一頓,他沒有因此而發怒,而對他的僕人說:‘不要與喝醉的人計較。’一年過後,此人犯了重罪入獄,呂公方才懊悔地說:‘倘當時稍與他計較,將他送官治罪,可以起小懲大戒之效,今日他可能不致於此了。當時我是為了心存厚道,不與他計較,不料卻助養了他的惡行,弄巧反拙。’這就是存善心而做惡事的一個例子。

  又有存惡心而卻做了善事的例子。如某大富人,碰到荒年,窮人大白天在市上搶米;這大富人告上縣官,縣官卻不受不理,窮人因此膽子更大愈加放肆橫行了。於是這大富人就私下把搶米的人囚困和加以羞辱,因此情況始得平定下來,否則要大亂了。所以說:‘善是正,惡是偏。’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以善心而行惡事,叫‘正中之偏’;以惡心而行善事,叫‘偏中之正’。這也不可不知啊!

  十三、半善滿善憑一心

  怎麼叫做半善和滿善呢?易經上說:‘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書經上說:‘商罪貫盈,如貯物於器。’就像把東西存進容器一樣,勤而積之則滿,懈怠不積則不滿。

  從前有某家女子,到佛寺裡去,欲施卻無錢,將僅有的二文錢交予主持,主持親自為她向佛忏悔回向。後來這女子進了皇宮,富貴之後,再帶幾千兩銀子到佛寺布施。而這主持只叫他的徒弟替她回向罷了。這女子就問:‘我從前所施的只有二文錢,師父你也親自替我忏悔。現在我施了幾千兩銀子,師父連回向也不為我做,為什麼呢?’主持回答說:‘二文錢雖薄,但布施的心真誠懇切;所以非我老和尚親自替你忏悔,不足以報答你布施的功德。現在布施的錢雖多,但不像以前的真切,所以叫人代你忏悔就夠了。’這就是幾千兩銀子的布施,只算‘半善’;而二文錢的布施,卻算是‘滿善’。

  又鐘離把‘點鐵成金’練丹之術傳授呂祖,以利行善濟世。呂祖問:‘黃金會否變回為鐵?’鐘離說:‘五百年後,自然會回復鐵的本質。’呂祖說:‘如此就害了五百年後的人,我不願做這樣的事。’鐘離說:‘修仙要積三千功德,單這一句話,三千功德已圓滿了。’這是半善滿善的又一種說法。

  一個人行善而能心不著善,則所作的善行皆能得到圓滿的成就。若心著於善,雖然一生勤勉地行善,也只不過是半善罷了。譬如以財濟人,要內不見布施的我,外不見受布施的人,中不見布施的物件,這叫三輪體空,也叫一心清淨。如能做到這樣的布施,則一文錢足以消千劫之罪,斗米也能種無涯之福。若未能將心忘掉,施恩而望報,捨財而心痛,則就是黃金萬兩,也只半善而已。

  十四、大小難易看動機

  怎麼叫做大善小善呢?從前有一個在翰林院做官的人,叫衛仲達。有一次被鬼卒將他的魂魄帶到陰間,陰間的主審宮就命人將他的善惡記錄簿送上來;惡錄簿有攤滿了一院子的多,而善錄簿卻只有幾張而已。再用秤一稱,惡錄簿卻比善錄簿要輕。衛仲達就問:‘我還不到四十歲,那會犯了這麼多的過失呢?’主審官說:‘思念不正即已犯惡,不一定作了才算。’[譬如看見女色,動了壞念頭,即是犯過。]衛仲達問:‘善錄簿所記錄的是什麼,又何以會比惡錄簿重呢?’主審官說:‘朝廷曾有一次想要興建大工程,修三山地方的石橋。你上奏勸朝廷不要修,免得勞民傷財,這就是你的奏章底稿。’衛仲達說:‘我雖曾上書,但朝廷並沒有接納,於事無補,這份奏章何以會有如此大的份量呢?’主審官說:‘朝廷雖然沒有接納,但你這個念頭,目的在使千萬百姓免去勞役;倘使朝廷接納,那善的力量就更大了。’由此可知,志在天下,善及萬民,則善雖少而功德大;若志在一身,善及一人,則雖多也小。

  怎麼叫做難行易行的善呢?從前有學問的讀書人,都說克制自己的私欲,要從難除的地方先克服。而孔子也說要從難的地方下功夫。一定要像江西的一位舒老先生,把兩年教書所得的薪金,代一戶窮人繳交公家的欠款,而免除他們夫婦拆散的悲劇。又像河北邯鄲縣的將老先生,把自己十年的積蓄,贖回人家妻兒,以使他們得以存活,這都是難捨處而能捨呀。又如鎮江的靳老先生,雖年幼無子,也不願娶鄰家的幼女,而誤人青春,這可說是難忍處而能忍呀。所以天賜給他們的福,也特別的豐厚。凡是有財勢的人,他們要立德都比平常人容易;易而不做,就是自暴自棄了。而貧賤沒勢的人如要立德,難而能為,就十分可貴的了。

  十五、行善妙方有十味

  我們平常若遇到有行善機緣的時候,便應該好好的珍惜,盡力去幫助別人。而隨緣濟眾,行善積德的方法,大約可分為十項:一、與人為善;二、愛敬存心;三、成人之美;四、勸人為善;五、救人危急;六、興建大利;七、捨財作福;八、護持正法;九、敬重尊長;十、愛惜物命。

  什麼叫做與人為善呢?先帝舜在還未有做君主的時候,在雷澤湖見漁人捕魚,看到魚藏豐富的淨水深潭,都被年青力壯者爭相占取,而老弱的漁人,都留在急流淺灘之處。因而十分哀憐他們,於是他也親自下水捕魚,反是碰到了別人過來搶捕,他就故意禮讓,也不談及他們的過失。見到謙讓的漁人,他就到處贊揚,效法他們。如此過了一年,大家都讓出水深魚多的地方來了。試想以舜的才智,豈有不能用言語來勸化大眾?而他卻不用言教,寧取身教,潛移默化轉移人心風氣,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們生在這個人心風俗敗壞的末世時代,做人處世已不容易了。旁人有不如我的地方,不可把自己的長處,去蓋過別人。旁人有不善的事情,不可以自己的善,來比較旁人。旁人能力不及我,不可把自己有的能力,來難倒旁人。自己縱有才干聰明,也要收斂起來,不可外露炫耀,應像沒有才干聰明一樣,要把才干聰明看作虛假的。看到旁人有過失,姑且替他包含遮瞞。像這樣,一方面可使他有改過的機會;另一方面可使他有所顧忌而不敢放肆。[如把他的臉皮拉破,他就沒有顧忌了。]看到旁人有些小的長處,可學的;或有小的善心善事,可記的;都應立刻反轉過來,放下自己的主見,學彼長處;並且稱贊他,替他廣為傳揚。我們日常生活,所講的說話,所做的大小事情,全都不可隨自己的歡喜稱心去作,而是要為天下大眾著想,立出一種規則榜樣,讓大家去遵守奉行,這就是聖賢以天下為公的度量了。什麼叫做愛敬存心呢?君子與小人,從外貌看來,常易混淆,分不出真假。[因為小人會裝假仁假義,冒充君子。]不過這一點存心,君子是善,小人是惡,彼此相去很遠,他們的分別,就像黑白二色,絕對相反不同。所以孟子說:‘君子所以與常人不同之處,就在他們的存心啊!’君子所存的心,只是愛人敬人的心。因為人雖有親近的,有疏遠的,有尊貴的,有低微的,有聰明的,有蠢笨的,有道德的,有下流的,千千萬萬的不同種類;但都是我的同胞,都是和我一樣有生命,有血有肉,有感情理志,那一個不該愛他敬他呢?愛敬眾人,就是愛敬聖賢人。能夠明白眾人的的意思,就是明白聖賢人的意思。為什麼呢?因為聖賢人,本都希望世人能安居樂業,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所以我們能夠處處愛人,處處敬人,使世上的人都平安幸福,也就可說是代替聖賢,使這世上的人都平安快樂了。

  什麼叫成人之美呢?舉例來說,若把一塊裡邊有玉的石頭,隨便的棄丟,那末這塊石頭也不過和瓦片碎石一樣,一文不值了。若把它好好的加以雕刻琢磨,那末這塊石頭,就成了極珍貴重的圭璋了。而人亦是如此,也全靠提引;所以看到旁人做一件善事或是這個人立志向上,而資質足以造就的話;都應好好的引導他,提拔他,使他成為社會上有用之材;或是誇贊他,激勵他,扶持他;若有人冤枉他,就替他辯白冤屈,來替他分擔,務必要使他能立身於社會,而後才算盡了我的心。

  大概通常的人,對那些與他不同類的人,都不免有厭惡感,在一個鄉裡的人,都是善的少不善的多;正因為不善的人多,善的人少,所以善人處在世俗裡,常被惡人欺侮,很難立得住。況且豪傑的性情大多剛正不屈,並且不刻意修飾外表,俗眼見識不高,只看外貌,就說長道短,隨便批評;所以做善事也常易失敗,善人也常被人誹謗。碰到這種情形,只有全靠仁人長者,才能糾正那邪惡不正的人,教導指引他們改邪歸正;保護幫助善人,使其成立;像這種辟邪顯正的功德,實在是最大的。

  什麼叫勸人為善呢?一個人既經生在世上做了人,那一個沒有有良心呢?但只因汲汲追逐名利,弄得世上忙碌不堪,只要有名利可得,就昧著良心,不擇手段地去做,那就最容易墮落了。所以與別人往來相處,常要留心觀察這個人,若是看他要墮落了,就應隨時隨地提醒他、警告他,開發他的糊塗昏亂。譬如在長夜裡,做了個渾渾噩噩的夢,一定要叫喚他,使他趕快清醒;又譬如他長久陷落在煩惱裡,一定要提拔一把,使得他頭腦轉為清涼。像這樣待人以恩,功德是最周遍最廣大了。從前韓文公曾說:‘以口勸人,只在一時,事情過了,也就忘了;並且別處的人,無法聽到。以書勸人,可傳到百世,並能傳遍世界;所以做善書,有立言的大功德。’這一裡說以口來勸,用書來勸人為善,與前面所講的‘與人為善’比較起來,雖然較著了形式痕跡,然而這種對症下藥的事,常有特殊的效果;這種方法是不可廢棄的。並且勸人也要勸的得當,譬如這個人太倔強,不可用話來勸,你倒用話去勸了;不但是白勸,所勸的話,也成了廢話,這叫失言。若這人性情和順,可用話來勸,你卻不勸,錯過了勸人為善的機會,這叫失人。失言失人,都是自己聰明不夠,分辨不出來,就該自己仔細反省檢討;如此才能不失言,也不失人。

  什麼叫做救人危急呢?患難顛沛的事情,在人的一生當中,都是常有的。倘使偶然碰到這種人,應該要看他的痛苦,像在自己的身上一樣,趕快設法解敉。他有什麼被人冤屈壓迫的事情,或是用話幫他申辯明白,或是用各種方法去救濟他的困苦。崔子曾說:‘恩惠不在乎怎麼大,只要在旁人危急的時候,趕快去幫助他,就可以了。’這句話真是仁人的話呀!

  什麼叫做興建大利呢?講小的,在一個鄉中;講大的,在一個縣內;凡是有益公眾的事,最應該發起興建,或是開辟渠道來灌溉農田;或是建築堤防,預防水災,或是修理橋梁,使行旅交通方便;或是施送茶飯,救濟饑餓口渴的人,隨時碰到機會,都要勸導大家,同心協力,出錢出力來興建;縱然旁人在暗中毀謗中傷,你也不要為避嫌疑就不去做,也不要怕辛苦,擔心別人妒忌怨恨,就推托不做,這都是不可以的。

  什麼叫捨財作福呢?佛門裡的萬種善行,以布施為最重要。說到布施,就只有一個捨字,什麼都捨得,就合佛的意思了。真正明白道理的人,什麼都肯捨;如自己身上的眼、耳、鼻、舌、身、意沒有一樣不肯捨掉。在身外的色、聲、香、味、觸、法,也都可以一概捨棄。一個人所有的一切,沒有一樣不肯捨掉。[能如此,那就身心清淨,沒有煩惱,如同佛菩薩了]。若是不能什麼都捨,那就先從錢財上著手布施。世人都把穿衣吃飯,看得像生命一樣重要;因此,錢財的布施也最為重要;如果我能痛痛快快地施捨錢財;對內而言;可以破我悭貪的毛病:對外而言,可以救濟旁人的急難。不過錢財不易看破,起初做起來,難免會有些勉強,只要捨慣了,心中自然安逸,也就沒什麼捨不得了。這是最容易消除自己的貪念私心,也可去除掉自己對錢財的執著與吝啬。

  什麼叫護持正法呢?法是無始以來有情生命的眼目,亦是真理的准繩;如果沒有正法,如何去參贊天地?如何去孕育萬物?如何得以脫離塵世的種種束縛?如何去維持這世間的秩序?如何去擺脫生死輪回之苦?所以凡是見到聖賢廟宇,經書典籍,都要加以敬重;至於有破碎不全的,都應修補整理。至於宏揚正法,上報佛恩的事,我們都應互相勉勵,努力去實行。

  什麼叫敬重尊長呢?家裡的父親、兄長,國家的君王、長官;以及凡是年歲、道德、職位、見識高的人,都應格外用心的遵從和奉事他們。在家裡奉侍父母,要有深愛父母的心,與委婉和順的容貌;而且聲要和,氣要平;這樣不斷地薰染成習慣,就變成自然的好性情,這就是和氣可以感動天心的根本辦法。出門在外,伺候君王,不論什麼事,都應依照國法去做,不可以為君王不知道,自己就可以放肆亂做呀!辦一個犯罪的人,不論其罪輕重,都要仔細審問,公平執法;不可以為君王不知道,就可以作威作福冤枉人呀!服侍君王,像面對天一樣的恭敬,這是古人所訂的規范,這種地方關系陰德最大。你們試看凡是忠孝人家,他們的子孫沒有不發達久遠而且前途興旺的,所以一定要謹慎小心地去做。

  什麼叫愛借物命呢?一個人所以能夠算他是人,就是在他有這一片恻隱的心罷了。求仁的,就是求這一片恻隱的心;積德的,也是積這一片恻隱的心。有恻隱心,就是仁;有恻隱心,就是德。周禮上曾說:‘每年正月時[正是畜生容易得胎期間],祭品勿用母的。’[因為防它們肚裡有胎的緣故]孟子說:‘君子人不肯住在廚房附近’,就是要保全自己的恻隱心。所以前輩有四種肉不吃的禁戒,就是聽到動物被殺的聲音,不吃;或殺的時候看見,不吃;或自己養大的,不吃;或專門為我殺的,不吃。後輩的人,若要學前輩的仁慈心,一時做不到斷食葷腥,也應依照前輩的辦法,禁戒少吃。[照佛法來講,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因為前生造了孽而投做畜生:到他們的孽債償完了,仍可投生做人。一切眾生都是未來的佛,那末我們所吃的肉,不就是未來佛的肉?!並且他們在無量過去的前世中,也一定曾做過人;那他們可能曾做過我前生中的父、母、妻、子、親族、朋友,我今天所吃的肉,可能就是吃我前生中父、母、妻、子、親族、朋友的肉了。而今天我做人,他做畜生,我吃他,我就造了殺孽,與他結下殺仇。倘然被我吃的畜生,來世他的孽償清投生做人了,我卻因殺生造孽投做畜生,恐怕他也要報復我殺他之仇,而來殺我吃我了。這樣說來,還能殺生麼?肉還吃得下麼?]

  這樣一步一步的去做,慈悲心就會不斷增長。不但應戒殺生,一切會動的,有靈的,我們都不應傷害。求絲煮繭,鋤地殺蟲,想及我們衣食的由來,都是殺它們來養活自己。所以糟蹋糧食,浪費東西的罪孽,實在也如與殺生的相等。至於隨手誤傷的,腳下誤踏而死的,不知有幾何的多,這都應要設法防止。古詩說:‘愛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這是多麼的仁厚慈悲啊!善行無盡的多,那能說得完;只要上邊所說的十件事,加以推廣發揚,那麼一切的功德也可完滿了。

  第四篇 謙德之效

  易經謙卦上說:‘天的道理,不論什麼;凡驕傲自滿的,就要使他虧損,而謙虛的就讓他得到益處。地的道理,不論什麼;凡驕傲自滿的,也要使他改變,不能讓他永遠滿足;而謙虛的要使他滋潤不枯,就像低的地方,流水經過,必定會充滿他的缺陷。鬼神的道理,凡驕傲自滿的;就要使他受害,謙虛的便讓他受福。人的道理,都是厭惡驕傲自滿的人,而喜歡謙虛的人。’這樣看來,天、地、鬼、神、人,都看重謙虛的一邊。[易經上六十四卦,所講的都是天地陰陽變化的道理,教人做人的方法。每一卦爻中,有凶有吉,凶卦是警戒人去惡從善,吉卦教人要日新又新。]獨有這個謙卦,每一爻都吉祥。書經上也說:‘自滿、就要招到損害;自謙、就會受到益處。’我好幾次同許多人去應考,每次都見到貧寒的讀書人,快要發達考中的時候,一定臉上有一片謙和而安詳的光彩發出來,仿佛可以用手捧住的樣子。

  辛未年到京去會試,我同鄉嘉善人同去會試的有十人,只有丁敬宇這個人年紀最輕,而且非常謙虛。我告訴同去會試的曹錦坡說:‘這位老兄,今年一定考中。’曹成說:‘怎樣能看出來呢?’我說:‘只有謙虛的人,可承受福報。老兄你看我們十人中,有誠實厚道,一切事情,不敢搶在人前,像敬宇的麼?有恭恭敬敬,一切多肯順受,小心謙遜,像敬宇的麼?有受人侮辱而不回答,聽到人家毀謗他而不去爭辯,像敬宇的麼?一個人能做到這樣,就是天地鬼神,也都要保佑他,豈有不發達的道理?’等到放榜,丁敬宇果然考中了。

  丁丑年在京裡,同馮開之住在一處;看到他總是虛心自謙,面容和順,一點也不驕傲;大大的改變了小時候的那種習氣。他有一位正直又誠實的朋友李霁巖,常當面指責他的錯處;只看到他平心靜氣地接受朋友的責備,從不反駁一句話。我告訴他說:‘一個人有福,一定有福的根苗。有禍,也一定有禍的預兆。只要這個心能謙虛,天一定幫助他,老兄你今年必定登第了!’後來果真考中。

  趟裕峰、名光遠,是山東冠縣人,不滿二十歲時,就中了舉人。後來又考會試,卻多次不中。他父親做嘉善縣的主簿,裕峰隨同他父親到任。裕峰非常羨慕嘉善名士錢明吾的學問,就拿自己的文章去見他;那曉得這位錢先生,竟拿起筆來,把他的文章全塗掉了;趟裕峰不但不發火,並且心服口服,趕緊把自己文章缺失改了。到明年,裕峰就登第了。

  壬辰年我進京觐見皇帝,見到一位叫夏建所的讀書人;看到他氣質虛懷若谷,毫無驕傲的神氣;而他那謙虛的光彩,就像逼近了人的樣子。我回來告訴朋友說:‘凡是上天要使這個人發達,在沒有發他的福時,一定先發他的智慧。這種智慧一發,那就浮滑的人自然會變得誠實,放肆的人也自動收斂了。建所溫和善良到這種地步,是已經發了智慧,上天一定要發他福了。’等到開榜,就所果然中了。

  江陰有一位讀書人張畏巖,學問積得很深,文章做得很好,在許多讀書人當中很有名聲。甲午年南京鄉試,他借住在一處寺院裡;等到放榜,榜上沒他名宇。他不服氣,大罵考官,眼睛不清楚,看不出他文章好。那時有一個道士在傍微笑,張畏巖馬上就把怒火,發到道士身上。道士說:‘你的文章,一定不好。’張畏巖更加發怒道:‘你沒看到我的文章,怎知道我寫的不好?’道士說:‘我常聽人說,做文章最要緊的,是心平氣和;現在聽到你大罵考官,表示你的心非常不平,氣也太暴了,你的文章怎會好呢?’張聽了道士的話,倒不覺的屈服了;因此,就轉過來向道士請教。道士說:‘要考中功名,全要靠命;命裡不該中,文章雖好,也沒益處。一定要你自己改變改變。’張問道:‘既然是命,怎樣去改變呢?’道士說:‘造命的權,雖然在天;立命的權,還是在我;只要你肯盡力去做善事,多積陰德,什麼福不可求得呢?’張說:‘我是個窮讀書人,能做什麼善事呢?’道士說:‘行善事,積陰功,都是從這個心做出來的。只要常存做善事、積陰功的心,功德就無量無邊了。就像謙虛這件事,又不要費錢,你為什麼不自我反省,自己工夫太淺,不能謙虛,反而罵考官不公平呢?’

  張聽士的話,從此就壓低向來驕傲的志向,自己很留意把住自己,勿走錯了路。善天天加功夫去修,德天天加功夫去積。到了丁酉年,有一天,他做夢到一處很高的房屋裡去,看到一本考試錄取的名冊,中間有許多缺行。張不懂,就問旁邊的人‘這是什麼?’那人說:‘這是今年考試錄取名冊。’張問:‘為什麼名冊裡有這麼多的缺行?’那人道:‘陰間對那些考試的人,每三年查考一次,一定要積德沒有過失的,這冊裡才會有名字。像冊子前面的缺額,都是從前本該考中;但因為他們新近犯了有罪過的事情,才把姓名去掉的。’後來他又指一行道:‘你三年來,很留心把持住自己,沒犯罪過,或者應該補這空缺了,希望你珍重自愛,勿犯過失!’果然張就在這次會考,中了第一百零五名。

  從上邊所說看來,舉頭三尺高,必定有神明監察著人的行為;因此,利人、吉祥的事情,應趕快地去做;凶險、損人的事,應避免莫作,這是可以由我自己決定的。只要我存好心,約束一切不善的行為,絲毫不得罪天地鬼神;而且還要虛心,自己肯遷就不驕傲,使天地鬼神,時時哀憐我,才可有受福的根基。那些滿懷傲氣的人,一定不是遠大的器量;就算能發達,也不會長久地享受到福報。稍有見識的人,一定不肯把自己的度量弄得很狹窄,而自己拒絕可以得到的福;況且謙虛的人,他還有地方可以受到教導。[若人不謙虛,誰肯去教他?]並且謙虛的人,肯學旁人好處;旁人有善的行動,就去學他;那就得到的善行,沒有窮盡了。這尤其是進德修業的人,一定所不可缺少的啊!

  古人有幾句老話說:‘有志於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於富貴者,必得富貴。’一個人有遠大的志向,就像樹要有根一樣;人要立定這種偉大的志向,必須在每一個念頭上,都要謙虛;即使碰到像灰塵一樣極小的事情,也要使旁人方便;能做到這樣,自然會感動天地;而造福全在我自己,自己真心要造,就能造成。像現在那些求取功名的人,當初那有什麼真心,不過一時高興罷了;興致來了,就去求;興致退了,就停止。孟子對齊宣王說:‘大王喜好音樂,若是到了極點,那末齊國國運大概可以興旺了。但是大王喜歡音樂,只是個人追尋快樂罷了;若能把個人追尋快樂的心,推廣到與民同樂;使百姓都快樂,那麼齊國還有不興旺的麼?’我看求科名,也是這樣;要把求科名的心,落實推廣到積德行善;並要盡心盡力去做,那麼命運與福報,都能由我自己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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