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守承諾才會彌補心中的遺憾--小和尚眼中的寺廟生活141
淼鎮上的孩子都喜歡跑到茅山上玩,現在是,以前也是。
天明寺門外有顆老樹,不知道有多少年頭,粗大的樹身,枝干肆意的伸張著,一直伸到天明寺的匾額前,聽淼鎮上最年長的老人說,他小時候這棵樹也有這麼大。
戒嗔剛來天明寺裡的時候只有十二歲,那時戒嗔時常會坐在寺門外的老樹下讀經書,陽光從老樹的枝葉中的縫隙透射過來,既不會感到刺眼,也不覺得昏暗。
那時候常常有兩個孩子到附近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年紀與戒嗔相仿。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就在老樹下,雙方對視良久,各自驚懼,最後那個女孩子笑了出來,化解了我們之間的尴尬。
後來慢慢的熟絡了,戒嗔知道了兩人是兄妹,平時也只是小名相稱,是極其普通的小名,哥哥叫小毛,妹妹叫小妹,兩人是龍鳳胎,父母是大城市來的知青,所以,兄妹兩人說話語調都和鎮上的方言微微不同。
那幾年,他們常常跑到茅山上玩,玩的最多的就是捉迷藏,認識了戒嗔後,他們也時常躲進到天明寺裡,畢竟寺裡遮擋的東西比較多,藏起來方便。有時躲在花叢後,還有時躲在水缸裡。
有時小毛會包著大包的山果,請我和戒傲一起解饞。
還記得有一次,戒嗔在屋子裡翻書,小妹快速的跑進我屋子,然後一頭鑽進戒傲的床下,戒嗔把頭探下去看,小妹把床單掀起一塊,小聲的對戒嗔說,我在捉迷藏,然後就把床單又放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小毛跑了進去,見了戒嗔便問,見到小妹了嗎?
戒嗔想想師父上午才說過的出家人不能打诳語,所以我說,在戒傲床下。
小妹氣鼓鼓的從床下鑽出來說,戒嗔,你怎麼出賣我呀。
還好小妹的怒火沒有持續多久,過了幾天,她見到我又和平常一樣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兩年,不知道從一天起,兩人不再上山來玩了。
有時偶爾路過鎮上,見到他們兄妹,大家也會相視而笑。
有次問小毛,怎麼不來上山捉迷藏,小毛想了又想說,也不知道怎麼著,忽然不喜歡捉迷藏了。
我們生活就是這樣走過,不知覺中遺失,不知覺中成長。
小毛和小妹家有一盆很特別的花,看起來枝葉和花朵都很像菊花,只是顏色有些奇異,深紫色的花瓣和其他菊花都不相同。
每到花開的時候,我和戒傲下山的時候總會繞路去他們家看看花。
兄妹倆會熱情接待我們。
有清茶,有水果,有微笑。
一年初夏,經過他們家的時候,看到一輛卡車停在他們家門,走上前去打聽,小毛說,我們要搬家了,要隨父母搬回城市裡。
小毛邊說邊開心的笑,戒嗔知道這是件好事,他們今後的生活必然比現在好。
微微有些難過,此時一別,後會應是無期。
回到寺裡,和戒傲算計著要再找個機會和他們兄妹話別一下,誰知道第二天,兩人跑進了寺裡,小毛手中抱著那盆菊花。
小妹說:“我和哥哥明天就要走了,這花是帶不走了,所以,想把它送給戒嗔做個紀念,但是希望等到花開的時節,戒嗔可以為我們留一包花種,如果有機會我們會來取。”
從小毛手裡接過花盆,重重的點頭,我說:“會的,一定會把花種留下來的。”
小毛和小妹那次坐在寺裡很久,聊小時候的趣事,一直到日頭就快落了。
小毛說:“我們走了,如果再不走,等天晚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把兩人送出寺門,小妹抬著頭望著老樹,輕輕微笑,一如初見時的微笑。
輕輕揮手話別,什麼也沒有說。
我們生命中有多少人就這樣走過,即便再投緣的微笑,在轉角後可能就永不再見了。
把紫菊放在花架子上,澆水也會特別關照,有時候會想起它曾經的主人。
過了整個季節,紫菊終於在施主們的贊歎中怒放。
而戒嗔收獲一整包花種,小心的包在小紙包裡。
小毛和小妹沒有回來過,那包花種也許只是不重要的約定。
過了許久,有天戒嗔在後院裡打掃,忽然聽到有人叫我名字,側過頭去看,隔著镂空的石頭圍牆,是位淼鎮上一位姓蘇的女施主在叫我,那位蘇施主戒嗔並不太熟悉,只知道她是小妹的好友。
蘇施主對戒嗔說:“戒嗔,小毛和小妹讓我來討債了。”
微微一楞,忽然想起來債務是什麼,跑回屋子,翻出那包花種,從牆上的空擋中塞過來。
蘇施主說:“明天我去城市裡看小毛和小妹,有什麼話要我帶去嗎?”
戒嗔搖搖頭,因為戒嗔知道那些花種雖不會說話,可是已經帶去了很多東西。
自那以後再也沒有小毛和小妹的消息了。
在一個風雨之夜,紫菊忽然凋謝,任戒嗔怎麼澆水施肥也沒有活過來。
望著枯萎的紫菊,心裡很是遺憾,那是朋友們留給戒嗔的唯一紀念了。
到了春天,後院的圍牆邊長起一棵植物,看樣子很像菊花,沒有特別留意。
轉眼到了秋天,菊花開放,竟是一樹的紫菊。
戒嗔百思不得其解,有天站為圍牆前,忽然想起,那天隔著牆把菊花種遞給蘇施主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蘇施主的手,戒嗔當時緊張的手抖了一下,定是那時候落下的。
湊在菊花旁,風輕輕吹來的時候,鼻中有那淡淡的菊花香。
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不小心跳進裝滿水的水缸裡捉迷藏的男孩和那個望著老樹微笑後又長長歎了氣女孩。
戒嗔相信在世界的某處,和這紫菊同根源的菊花一定也盛開了。
惟有堅守著我們的承諾,它才會在一個秋日裡彌補我們心中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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