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波法師:施與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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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與受

靜波法師

(1997年7月25日)
 
尊敬的淨慧大和尚、尊敬的各位法師、各位同學:

非常感謝淨慧大和尚給我這樣一個學習的機會,也非常感謝各位給我這樣一個法供養的機會。我感覺這七天的時光非常難得,值得珍惜。這是我們為共同認識佛法所結下的因緣,更加難能可貴,讓我們彼此珍惜這個機會。我講的題目是《施與受》,下面分三個部分來講。

一、施與受的意義

施,就字義而言,就是給予,施予幫助,也可以說是奉獻。佛教徒講究一種奉獻的精神。施有三種:第一種是財施,是指在經濟上幫助別人。第二種是法施,是用佛法來布施。《維摩經》講:“諸供養中,法供養勝。”《普賢行願品》講:“諸供養中,法供養最。”這種布施關系到對人生真谛的追求,是非常難能可貴的。第三種是無畏施,是以悲心幫助眾生減少憂慮和苦難。悲心就是悲憫之心,看到別人痛苦我也痛苦。這種心是很難的,特別是在現實社會中,更是難能可貴。

受,就字義而言,指接受、忍受和承受。一般來說,受也有三種:第一種是無可奈何的受,我們在遭受人生苦難之時,唉聲歎氣,無可奈何,沒有辦法,自認命苦。第二種是為某種目的而忍受。有一種人認為學佛就是忍受。這種忍受是有意義的,但往往也比較消極。第三種是受無所受。他盡管承受了,但沒有那種“感受”。也就是說,對於好的、壞的、善的、惡的,他以平等心來對待,所以不為之所動。這種境界是成佛的因緣,是我們佛教徒所追求的。

可見,施與受是佛教實踐中最重要的工具和手段之一。一般來說,我們每一個佛教徒都面臨這樣一個問題:作為一個佛教徒,怎樣把握施與受的分寸?面對現實,關於施與受,大家的境界不同,因為因緣不一樣。在施與受的態度上,可以看出凡與聖的區別。也可以這樣說,我們通達了在施與受上態度的差異,就可以有所突破。我們原來不願意給大家,後來願意給大家,這裡究竟應該掌握一個什麼樣的分寸,這是我們面對的一個問題。佛陀在施與受上的境界是究竟圓滿的。我們在今生恐怕達不到那種境界,但至少要達到比較圓滿的境界。這個突破的過程在佛法上顯得尤為重要。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弱點,都有悭貪的病,這個病不治是不行的。要對治悭貪的病,必須要布施。如果你不布施,你這種病就沒辦法根治。其次要對治的是嗔恨。你對人的嗔恨,對有情的嗔恨,對自然環境(也就是一切法)的嗔恨必須要用忍受來對治,這樣,我們的嗔病不能得以根治。進一步來講,在六度上,布施和忍辱是兩個最重要的法門。我們可以把這兩個法門看成兩個門徑,兩條學習佛法的路。我們能夠了解這兩個法門,並且循著這條路走進去,對於我們學佛來說是至關重要的。這可以說是一種成佛的訓練的過程。也就是說,你要成佛,不能單靠對語言文字的了解。對佛法的基本理論有深入的認識,能講能背幾本經,這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還是要實踐。沒有實踐,也就沒有意義。循著施與受這兩個最好的法門路線走進去,作為一種訓練,這種訓練的過程,也就是佛道逐步圓滿的過程。但願每個人都能借助這兩個法門來不斷地改造自己,使我們能夠不虛擲此生。

我們在生活中的問題,一個是悭貪的病,一個是嗔恨的病,但最根本的還是貪。我們不能白白度過這一生,因為人身畢竟難得。“人身難得今已得,佛法難聞今已聞,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人身難得,佛法難聞,如果不向今生度此身,等人身一失,就麻煩了。輪回來輪回去,你就糊塗了。你能不能再得人身,還是一個很難預料的問題。

二、世間的施與受

1、施與受的障礙是自我

一般來講,我們不願意施,也不願意受。可以說,對世間的一切事情抱著很自私的想法,這是很狹隘的。所以,學佛的人要認識自我,而且要打破自我這個枷鎖,走出來才有希望。自我是我們不能施受的根本原因。自我是主宰義、實在義,我們每個人都賦予我們自己以主宰的意義,以我為中心。所以,我是主觀,別人都是客觀。盡管我們不能長命百歲——當然,長命百歲也有個終點——但我們根本就沒有考慮到我們要告別人間的問題。老子說:吾有大患,為吾有身。有這個身體就非常麻煩。人有了這個身體,就開始為自己著想,因為他要同別的自我產生沖突,彼此非常多年來隘。我有個自我,我們在座的諸位都有個自我。這種自我彼此之間都是狹隘的。只有境界非常高,修得不錯,才能容忍別人。我們恰恰都是凡夫,彼此的忍耐和幫助都是非常有限的,往往表現出人性的很多弱點。因為我們是人,這也是很正常的。通過學佛,這是可以改變的。
我們生存在現實的空間裡,我們也在修行。作為一個自我、主宰的修行,我們修行的往往是財色名食睡。很多人修得比較成功,就得意忘形了。有的人修得比較差勁,所以就悲哀、沮喪。當然,一個人在這些方面能否修得成功,既靠他的現世努力,也有他的宿世因緣。比如,有人看見別人當官、發財就很不服氣,覺得他沒什麼本事,為什麼能當官、發財呢?我覺得,你沒必要嫉妒、嗔恨。問題是你不知道人家已播種了,播種了就會有收獲,而你沒有播種,所以就不應該收獲,這是很合乎情理的因果法則。我們要是了解了這一點,就會心平氣和了,這是起碼的承受。正是因為彼此都有“我”,所以彼此不能相容,於是就產生了一種界定,就有了一個圈子,彼此之間就成為障礙,自己的自我不能給對方的自我一個機會。比如說上公共汽車,公共汽車來了,上面很擠,但只要我們自己上去了,就希望汽車馬上開走,就會覺得上面夠滿的了,下面的人再別上了。但是,上面有了很多人,我還沒有擠上去,我就希望無論怎麼擠我都得上去。這說明自我不能給別人機會,這是狹隘的,也是非常可怕的。作為人來講,這又是很正常的。
作為佛教徒,我們要突破自我,自我是存在的,我們不能否認它。不承認自我,也就不能突破自我這個圈子。由於有了這個圈子,你就會感覺到我的家,我的妻子,我的房子,我的財產,我的煩惱,甚至我的一切的一切。你會感覺到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因為你有一個“我”在。如果你沒有“我”的話,這一切也就沒有意義了。由於強烈的自我作怪,就會產生一種界定,這種界定是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然不會給別人的自我以機會,甚至會傷害別人的自我。我們的自我彼此不能相容,就會彼此傷害,或是損人利己,或是損人不利己,或是莫明其妙地像個瘋子一樣去傷害別人。後面這種人因為內心不平衡,有一種畸型的變態心理,因而去報復,去殺人,這是非常可怕的。可見,自我是禍根。既然有了自我,我們幫助別人的時候就比較狹隘了,幫助如同交換一樣,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中國有句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首先考慮的是自我,一旦自我受到傷害,我必然會同他人產生強烈的沖突。社會上因為錢財打架而喪命的事情不勝枚舉。個人之間、家庭之間、國家之間,很多情況下都是因為錢財問題而鬧翻了,這是個悲劇。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可能因為錢財等問題而產生矛盾,甚至反目成仇。人們常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如此看來,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幫助就不是真誠的。也就是說,我幫助你了,你也得幫助我,否則這種幫助就不存在了。關於自我,我舉一個例子。有一位居士到我那裡對我說,他已打破了自我。我問他坐什麼車來的,他說是坐公共汽車來的,這不還是有自我嗎?後來我說,我還有自我,我要去吃飯,你沒有自我,就在這兒呆著吧。等我回來,他已不在了。這個人根本就不清楚自我和無我之間是一種什麼關系,他的這種“無我”是假的。很多佛教徒冒充無我,實際上沒有實證沒有實證,沒有說服力。我覺得,學佛的人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要吹牛,這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境界不是吹出來的,而是鍛炬出來的,是靠施與受這種工具和手段表現出來的。如果沒有這兩種手段,你無法表現出你的境界。很多人的無我都只是掛在口頭上,沒有實質內容,這種“無我”有多少意義呢?一個假“無我”的人會真誠幫助別人嗎?不會的。

2、以自我為出發點的施與受

以自我為出發點的施有以下幾種:第一種是以獲取物質財富為條件的施。無論我們是否承認,當今的社會是一個經濟社會,物欲橫流,大家更注重物質現實。有一次,一位出租車司機對我說:錢是我爸爸,人生吃喝玩樂而已。他覺得開車拉顧客能夠賺錢,是一種交換。他給我提供了方便,同時也獲得了一種利益上的收益。在物質文明還不到位的時候,現實中的這種情況是很正常的。當今社會人們對物質的追求大為熱情,在這種思想指導下,人們幫助別人常常是為了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給你八兩,要換回半斤,好像做交易和做買賣。所以,人與人的幫助不是非常真誠的,往往是互相利用,這與佛教徒是格格不入的。如果一個佛教徒是這樣一種心態,就應該改正。你如果不改,就不能算是一個佛教徒,至少不能算是一個很好的佛教徒。如上所說,幫助別人時常常有一種明顯的物質交換的思想,比如大家司空見慣的回扣和經濟人,已經沒有人感到不正常了。我幫助你了,就應該有收獲,有報酬,這就是一種交易。尤其是在不能公平競爭的環境當中,這種現象表現得更加突出。在以交換為前提的幫助和布施之中,人們有時也顯得精疲力盡,但仍然樂於此道。因為他認為,作為一種補償,自己馬上就會財源滾滾。這種施予應算是一種迂回戰術:他幫助你了,過一段時間,或者通過人情關系,你給他一種回饋,就像一種投資,馬上見效。如果人與人之間只是這麼一種關系,對國家來說是非常可怕的。應該說,一般人更注重這種施予,而這種施予分明帶有極大的缺陷,一旦無常萬事休。事實上,錢這個東西,花是你的,不花就不是你的。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變成了守財奴,就更可悲了。正因為如此,人們經常感到精神很空虛,抱怨很累。為什麼累?因為心理不平衡,得失之間產生矛盾。這是有缺陷的,是會產生果報的。佛教中說:“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人們在以自我為中心的施予中進行了交易,心態是不會平衡的,因為有些交易不是正當的,也是不能公開的,必不可避免地會造業。你弄了很多錢,又幫不了那麼多忙,這不是自掘墳墓嗎?可是,很少有人認識到這一點,就像賭博那樣,賭輸了就輸了,賭贏了就贏了。人由於掙脫不開“自我”的圈子,所以永遠感覺不到苦的根源,累的根源,這種情況並不罕見。一般人對自我依然刻骨銘心,誰要是侵犯了他,他就跟誰過不去,睚眦必報,愛憎分明。也許潇灑走一回的人是個例外。不過,是否潇灑,只有本人知道。況且,你只能潇灑走一次,你能不能走第二次,第三次,我實在不清楚,每個人都要為自我的行為負責任。所以,並不是說你學佛之後,佛告訴你一種道理,佛可以把你領到極樂世界去,佛能把你所有的罪障全忏除了。這是可能的,但你必須在你自己的內心世界裡不下功夫。如果你總企望天上掉餡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消除自我的過程是非常艱難的,也是非常痛苦的。

第二種是以獲取精神財富為基礎的施,這種施要高尚一些。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平衡的具有兩種財富,所以我們國家,一直在提倡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斯文喪於貧窮,當人們的物質生活逐步改善的時候,人們對精神生活的追求逐步強烈起來,人開始講文明、懂禮貌了。正如古人所說,倉廪實而知禮義。認為吃飽了,喝足了,也應該做一點好事的人還是很多的。尤其是西方國家的一些人,掙了很多錢,他們認為這是他們社會價值的體現,而且個人生活得不是那麼奢侈浪費,而拿出一些錢來捐給社會上的福利機構,或者一些宗教部門。我覺得這很有意義,這些人活得比較充實。當然,這裡也存在一種現象,很多人為富不仁。這些人明明富了,可道德修養還是很差。所以,中國的富翁與外國的富翁截然不同,因為他們大都是暴發戶。很多富人看見乞討的窮人,不給錢沒關系,因為這是自願的事,但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道理,實際上這是很可悲的。你這麼一說,把你的整個人格都毀了。是的,我們承認這種關系的因緣作用,這種人說出這種話來,也不是很偶然的。因為這種人道德修養差,所以說出這種話來,也可以理解,你不要去嗔恨他們。我說過每個人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這種人是要得到果報的。你要是嗔恨,先受果報的是你,而不是那個說的人。往往我們說不要造口業,原因也許就在這裡。

由於人們的希求不能僅停留在物質世界,因此開始轉化為精神世界的樂於助人。而且,人類顯然孤獨起來,但所有的人都討厭孤獨。人本孤獨來,常做孤獨想,終做孤獨去。一個人呆著的時間還是多的,所以總是琢磨著要找一個人傾訴、交談,需要通過人與人的交往來往來排遣孤獨和寂寞。於是,人們在交往過程中,對他人有所幫助就顯得很正常了。人為了排遣孤獨,就要交朋友。剛開始時,兩個人彼此關心、幫助,後來逐漸打得火熱,最後又因為意見不合、利益相左而分手,人就是在這種患得患失當中生存著。有的哲學說,人是一種莫明其妙地活著的一種動物,究竟為什麼活著,他實在找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

人們在施予的過程中帶有一傾向性。比如,僑居國外的游子回家以後,這種施予很高尚,但也有傾向性,因為他有“自我”,他首先考慮的就是“我”的家鄉需要幫助。人在出門以後見到老鄉就覺得特別閒熱,所謂他鄉遇故知。又比如,士為知己者死,這都是帶有傾向性的。姜伯牙摔琴慰知音,僅僅是為了一個人。他的人格當然無可非議,但從學佛的角度來看,這是一種缺陷。如果說世界上有這種人,我們沒有必要去非議,去誹謗,因為這樣的人都是不錯的,人格上很圓滿。但是作為佛教徒來說,你就不能這樣,因為你的心量要博大。從奉獻精神上說,你僅僅奉獻給那一個人,這還是很狹隘的,也就是說,還沒有打破“我”的圈子。在上面這種施予的過程中,應當說,施者與被施者相互之間的因緣是很殊勝的。被施的人是幸運的,能施的人精神上得到一種升華,他比被施的人得到的更多,他有一種布施之樂,心理非常充實、愉悅、欣喜。所以說,布施是一種快樂。布施者的精神能在布施中得到洗禮和升華,這是很不容易的,這是人的一種很高的境界,我們都應該提倡。佛教徒的布施也應從此開始,剛開始時,你還不能做到三輪體空的布施,但你一定要在能做到三輪體空的時候才去布施,那是不行的。應該一點點地培養,這裡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所以不應該放棄布施的機會,當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你應該伸出手來。對於我們來說,這是積累成佛資糧的機會,非常重要。
正是由於這種精神上的升華,歷史上出現了許多為國捐軀、捨身取義的人。如果沒有一種高尚的心理世界,誰還會付出呢?精神上追求進步的人是很充實的,他認為自己絕對不會白做。我們常說,恻隱之心,人皆有之,但有這種恻隱之心的人不是太少了點兒嗎?如果這種人更多一點兒的話,我們的社會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肯定會比現在更好。
為獲取精神財富布施的人,顯然比追求物質財物的人進了一大步,應當給予肯定和提倡。從佛教的因果律而言,這樣的人的福德因緣一般都是比較好的。你能不自私,你就會有獲得財富的機會,所以說富貴從布施中來。有福報的人會得到大家的羨慕,就人而言,應該是相當圓滿了,但就佛教而言,這種人仍然不是很圓滿的,因為這種福報還是無常的。永嘉禅師說:“住相布施人天福,猶如仰箭射虛空,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這是說無常變化。花開得最好的時候,也就是要凋謝的時候了。一個人通過各種努力,取得了成功,但那時的感覺已不像原來想象有那樣了,因為他付出的太多,而得到的太少,所以感到失落。人們常說,追求只在過程當中,不在結果,因為結局沒有什麼意義。如同仰箭射虛空,箭到了最高時,就開始下落了。人天福報享盡了,掉到地獄裡去,你肯定會很遺憾了,就不像你原來想象的那樣,永遠過著幸福的生活。人生畢竟無常,大家都知道無常的規律,只是讓大家都承認無常,都理智地對待無常,那是很困難的。人們都知道無常,但確實都不願去體會它,也不願去深究它。就佛教提倡的以人天乘為階梯的佛教而言,自然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佛教分為五乘,人天乘是其中的兩乘,可以說是兩個階梯。順著這兩個階梯,可以學聲聞、緣覺和菩薩乘。太虛大師說:“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現實。”所以說,這種以精神為基礎的施予的意義是非常大的,只是這裡還有一個自我。只要還有一個自我,就走不出原來那個圈子,這種布施的人可以得到人天福報,而人天福報還是無常的。就人天乘而言,這是學佛的基礎,這點我們應該給予肯定。

下講以自我為基礎的受。忍受和承受是我們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一般來說,我們根本不願意忍受什麼,因為有自我,那麼這種受是什麼樣子呢?我們來分析一下,對於一般人來說,無疑我是最重要的,幾乎沒有任何人懷疑這一點。拿大家學佛來說,首先是“我”來學佛,“我”要皈依,“我”要聽講,首先要把“我”擺在前面,沒有“我”就學不了佛。對於人生中的不盡人意之處,人們也幾乎毫無例外地不願意接受。誰願意接受苦難呢?即使接受,也是因為無可奈何,沒有辦法。如果稍稍有一點辦法,他就會趕緊躲避,人性就是如此,這是很正常的。相反,對於人生的種種愉悅之境,人們又毫無例外地執取不放。盡管人們最終還是沒有躲過不幸,最終也沒有挽留住那快樂的一瞬間,但人們依然故我,熱誠不減,並為此造業,結果得到的與失去的就不成比例了,得不償失。一個人在殺人的時候,很少會想到自己被抓住以後會槍斃,在搶劫的時候,很少會想到自己被抓住以後會被判刑,如果他想到了,就不會這樣去做了。所以說,眾生畏果而不畏因,以身試法而終被制裁。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盡管做了擁有這個世界的夢,卻始終沒有辦法屬於這個世界,來去匆匆,如此而已。對此,許多人消極無奈,及時行樂,甚至破罐子破摔。有人把這種情緒歸咎於佛教,但這根本不是佛教的態度。佛教徒正是因為認識到無常,才更願意去幫助別人,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是無常的,但在擁有它的這段時間裡要把它奉獻出來。

還有一類執迷不悟的人有條件地忍受,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很多人死死地抱著“我”不放,認為我躲過了這樣一件事,恐怕就有什麼福報了。有些人為了成就大事業而承受苦,如越王勾踐,穿著破衣服,睡在柴堆裡,舔著苦膽,以此激勵自己,以恢復越國,最終成功了。作為一般人來說,這是很好的,但作為佛教徒來說,這是有缺陷的。有位哲學家說過,英雄本色就在堅持與忍耐。我認為,這也應該適用於佛教。佛教也講堅持與忍耐,但這種堅持與忍耐是有意義的,不是無可奈何的。當然,從最初發心來看,佛教徒可能也是無可奈何的,或者是考慮到小不忍則亂大謀,但最終絕對會有說服力,因為他會走出“我”的圈子。所以,這種忍耐就不是一種被動的忍耐。

關於人生的缺陷,我們還可以舉出很多,死的恐怖,病痛的折磨,家庭的解體,失業的困擾,各種人際交往中的磨擦與沖突,都是我們面臨的問題。佛教總結了人生的八萬四千種苦,可謂苦不堪言。我們講苦,並不是想用苦來嚇唬眾生,嚇唬自己。因為我們誤會了,才感覺到苦。其實人生本來沒有苦,只是因為我們一廂情願,對生活期望值太高,所以才感覺到苦。雖然苦不堪言,但人們還是忍受著。盡管也有人因忍受不了而自殺,能說這是解決問題究竟辦法嗎?人們寂寞極了,就湊在一起打麻將、喝酒、跳舞、唱歌、吸煙,以此來排遣、放松,試圖解除痛苦與煩惱,結果只能解決暫時的問題。人們總是用一種辦法去排遣一種煩惱,結果永遠都是傾斜的,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但是人往往感受不到這一點,結果被隨之而來的另一種痛苦和煩惱所纏繞。即如“以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就像有人打牌以後想到:我這五、六個小時什麼都沒做,我本來可以用這個時間看看書,學很多東西,做很多有意義的事。他打牌的過程中沒有這種感受,打完牌才感覺到了,這就是一種傾斜。我們這個世界是娑婆世界,必然要有缺陷,不圓滿,有遺憾,你為什麼要苛求這個世界呢?苛求這個世界就是一種痛苦,等你承受它的時候,那就是一種理智。一般人很少意識到這一點,更何況這種現實完全是我們自做自受,共業招感。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對各種問題不願意承受,其實你不要輥人,你應該怨你自己。為什麼?因為如果你造的業好一點,你就會升天了,或者你會去極樂世界,你就不會到這個世界來了。究其根本,問題還是在你自己。代不找你自己的原因,總是去抱怨別人,這是不應該的。佛教講因果律,自做自受,就是這個道理。大家來到這個地球上,共同生活在中國這樣一個環境裡,這是共業招感。當然,共業之中也有別業,有的比較灑脫、達觀一點。當然這與人的修養也有關系。如果能從這種現實中領略到不盡人意、缺陷和不圓滿,進而選擇信仰佛教,那麼,對人生苦難的承受不是更有一番積極的意義嗎?有很多人說自己是因為家裡有這樣那樣的痛苦來學佛的,我非常理解。有的人說自己家裡什麼事都沒有,也來學佛,我也能理解,那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宿世因緣,只是你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世間的施與受是有條件的,有局限的,被動的,無可奈何的,也可以說是一種交易。

三、出世間的施與受

1、從因果的角度說布施

初步而言,“無我”就是沒有主宰。既然沒有主宰,我們就永遠可以改變我們的命運。所以說,佛教徒是積極的,他覺得,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未來的還沒有到來,我能夠把握我的當下是最有意義的了。佛教的因果律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無論人們承認不承認,因果律都是存在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不昧,如影隨形,確實如此。從佛教的最高境界上來看,因果是可以不受的,但不可能不顯現出來。所以說福不唐捐,功不唐捐,做好事是不會白做的。不管什麼人,必然要受到因果律的制約。如是因,如是果,自然而然地自做自受。只是因果成熟的遲早不同,所以人們對因果產生了懷疑。人們看到很多人做了好事不得好報,做了很多壞事也不得惡報,覺得不公平。不是不公平,只是種子還沒有成熟。種子還沒有成空,你就沒有必要報怨。每個人都希望善的種子趕快成熟,惡的種子永遠都不成熟。做了壞事的人提心吊膽,祈禱千千萬萬別受果報,做了善事的人想趕緊發財,等等。有人燒了幾柱香,供了幾根香蕉,說要發財。切記,你有沒有種子是最重要的。觀世音菩薩可以幫助你,但你如果連種子都沒有,菩薩也不能幫助你。事實上,因果要隨著因緣的成熟才能現前,並不能隨我們的希望而改變。比如,種子從埋進土壤,到發芽、開花、結果,其間需要水、肥、氣侯、人工等條件的配合。因此,不能懷疑因果的可能性。因果是可能的,但不是絕對的。如是因,如是果,這是必然的。但因為你注意了,你不給它條件,你就不會受報,你給它條件,你就會受報。我們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往往就像吸鴉片一樣,吸完之後,過足了瘾,過一會再需要的時候,你就忘了,你肯定身不由己地又去吸了。人性的弱點就在這裡。所以,要想學佛,要想突破這個自我,這是很艱難的,也是非常痛苦的。人要不能大死一番,他就不可能大活一番。中國有句成語叫做鳳凰涅槃。鳳凰在臨死的時候,叨了很多香木,把香木點燃之後跳了進去,燃燒之後,一只新的鳳凰誕生了。我想,學佛應該是這樣一個過程。沒有奉獻,就不會有新生。生活是生活,你必須擁有智慧去通達生活。這個生活就是佛教中所謂的曼陀羅,即壇場,你可以在這裡修行。如果你根本沒有智慧,那生活就是生活,跟你毫無關系,跟佛教也毫無關系。明了因果不昧的道理,使我們對自己的行為更負責任,使我們的阿賴耶識中全是善的種子,這是非常重要的。如是,我們應盡我們現存的能力施予他人所需,這時,我們就會覺得生活很有意義,就會很積極地去幫助別人。因為如果,這對於世出世間都是有益的。我們既幫助了別人,其立足點也就在這裡。如果通達因果法則,對於規范一般人基於物質交換心理的施予是非常有意義的。對於在精神世界追求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副催化劑,那就顯得更有意義了,這會使人們更願意去幫助別人,從而更會受到世人的愛戴和尊重。

在這裡我們涉及這樣一個問題:二乘人不願利他,只求自利,所謂灰身滅智,這是因為他覺得如是因,如是果,可以盡量不給所播種的種子以因緣,以推進果的成熟。這個過程是很勉強的,就像發困的人一樣,他總保持清醒,忍著不睡,但他很難永遠不睡。二乘人所做的一切,就像用石頭把草壓住一樣,草不會死,一遇到因緣,從旁邊又冒出來了。所以,二乘人感覺到很痛苦,很害怕,認為這個世界太可怕了,趕緊跑掉算了,因此而灰身滅智。但是,有一點應該注意,佛教認為二乘人只是學佛的一個初始階段。《法華經》中說,會三歸一,聲聞、緣覺、菩薩,最後都要成就佛道,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經上還舉了一個例子,說是成佛的道路有五百由旬,二乘人只是走了三百由旬,遇到一座化城。佛激勵二乘人要繼續前行,最終要圓成佛道。對於二乘人,我們應該給予理解。因為二乘人的出離心太迫切了,所以想趕快走掉。他們沒有中觀見和菩提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境界,不比我們高出太多太多。我們沒有理由去指責二乘人,因為我們無法同二乘人相比。所以,有的人隨便說二乘如何如何不好,我覺得這不太合適。為什麼?佛罵二乘人是焦芽敗種,是出於悲心,而我們說二乘人不好,實實在在的是出於輕慢心,這是不應該的。因為中觀的意義是不偏向於一邊,所以要有施予。所以你不能躲避,而是應該積極地迎接這種現實,所以應該布施。

2、從三輪體空的角度說施

進一步說,大乘佛教所說的施是一種對治方法,是對治眾生悭貪的一劑良藥,病愈之後,這個藥就沒用了。比如說,一個人得了感冒,吃了感冒藥,好了以後,就不需要再服藥了,再服也沒有用了。一般人很難心甘情願地把財物施予他人,佛教徒也很難把佛法傳播給人,這樣的人不能成為菩薩。要想成為菩薩,就必須利他,利他就是自利。佛法講不二法門,這一關非常重要。菩薩幫助他人是很自然的事,盡管學佛的初步可以從自利開始,但最終是要利他的。因為就自我而言,可謂緣起無自性,沒有一個實在的主宰,了不可得,所以應該去幫助別人。京劇大師梅美芳說: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也非我。同樣,就他而言,依然是緣起無自性。所施的錢、物、法等,也是緣起無自性。《大毗婆沙論》中有一句話:法佛眾生,三無差別。都是空。空與空之間是平等的。我們不應該從現象界去看這些問題,我們的痛苦來自於著相。相是有的,著了你就有痛苦。如是三者了不可得,即是菩薩三輪體空布施。能施、被施與所施物了不可得,因為它們不是實在的東西,並不是說沒有了。要說沒有了,那就成了斷滅空,斷滅空是非常可怕的。

有人說:“寧可執有如須彌山,不可執空如芥子許。”三者還是有的,只是三者不真而已。如此布施,則是成佛的福德資糧。通過這種布施波羅蜜,你就可以到彼岸,就可以成就佛道。六度之中,你把哪一度學好了都可以,往往我們不見得能學好。《法華經》說:“諸佛兩足尊,知法常無性。佛種從緣起,是故說一乘。”諸佛是福慧雙修,不修福,或者是光修福,不修慧,人生是有缺陷的。有的人有福報,但沒有智慧,有的人很有智慧,但很窮困,沒有福報。學佛要福慧雙修,布施一法就可以成就福慧。因為通過三輪體空布施,你既修了福,又修了慧,這就是布施波羅蜜。否則,你給了別人一點兒東西,只能叫布施,不能叫布施波羅蜜。《大智度論》中有一句話:“五度如盲,六度如導。”六度(般若)是指路的明燈,沒有般若,布施就只是布施,忍辱就只是忍辱,根本就不叫波羅蜜,意義就不大。因為福能增慧,慧能資福,三輪體空的布施就是究竟圓滿的布施,這種境界是我們奮斗的目標。盡管我們現在做得不圓滿,但我們應該從這裡開始,真正的境界還需要我們的訓練和體證。盡管三輪體空布施是很高的境界,但我們現在去做,終歸還是有希望的。

3、以無我為基點的受

無我是指沒有主宰,即是無常變幻。在承受現實的時候,我們可以換一種認識角度。按照人類傳統的思維的方式,大家都按照一條規則去思維。但是,一旦你明白了無我的道理,你就可以換一種角度去思維,這樣一來,事情就不一樣了。

首先,就已知事物的角度而言。生活中,每個人在工廠、家庭、單位、機關裡與人接觸,都難免與別人發生摩擦。按照一般人的常理,都是互相攻擊,指責對方,接著可能惡語相加,甚至拳腳相加。如果是文人,表面上看起來沒事,其實內心裡還是痛苦、嗔恨。這樣做的結果很可能是兩敗俱傷,而且相互之間並不罷休,至少是彼此怨恨,由怨恨而種下分恨的種子,一旦遇到因緣就會爆發。即使在平時,也會對熟悉的人訴苦、抱怨,希望獲得別人的同情。其內容無非是別人對不起自己了,自己沒有錯。既然你沒有錯,你為什麼還要煩惱呢?你沒有錯,就不應該煩惱。可我們恰恰相反,自己沒有錯,卻一定要煩惱,這是悲劇。這個悲劇,大家自覺不自覺地還在演,拿別人的錯誤來折磨自己。況且,你就一定對嗎?換一個角度看,你不一定對。彼此換一個角度,反思一下自己,或許你可以發現自己不一定對。如果說自己根本就錯了,你還有理由生氣嗎?你應該覺得,自己是不應該生氣的。所以,無論你對還是錯,你都沒有理由生氣。況且,在煩惱產生的這個過程當中,你自己也是有責任的。人們常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你的參與可能是次要的原因,但是你煩惱了,就說明你參與了,你一旦參與了,你就是其中的一個條件,否則這個煩惱就不會成就。這說明煩惱也是眾緣所生法,但我們感覺不到這一點,所以往往只是抱怨、指責對方,而沒有考慮自己,沒有考慮到這一過程是眾緣所生法。無論你是因還是緣,如果沒有你的參與,就不會有這樣的煩惱產生。你參與了,你就有煩惱了,問題是你在意了。如果你不在意,我相信對方比你更煩惱,因為他的目的是使你煩惱,他沒有達到目的,肯定比你理煩惱。所以你必須清楚,你的參與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不參與,情況恰恰相反。退一步海闊天空,何等自在,你為什麼不呢、我們往往不能這樣,這是我們的遺憾。

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可能不會改變別人,何妨改變一下我們自己。我們應該改變自己,學佛就是要改變自己。你改變自己,你就會改變別人,因為別人在看著你。如果你改變得很好,別人自然會效法你。其實,改變自己會影響別人,也就是改變了別人。改變自己也是隨順諸行無常這個自然法則的一個過程。你不要把思維停留在原來的那個事物上,原來的那個事物已經過去了,但你依然停留在那裡,這就不對了。我們為之煩惱的事情分明是已經發生的事情,而這已經發生的事情又分明是我們所播的種子,由於因緣具足而成熟的結果,它屬於我的。它屬於你的時候,你必須接受它,你沒有辦法推辭得掉。比如說,你有一個家,你如果不負責任,很難被認為是一個很好的人,更何況是一個很好的佛教徒呢?問題是,當我們愉快地接受它時,這個令我們煩惱的成熟的因果就只會傷害我們一次。如果我們拒絕,乃至報怨,並因此而煩惱,那這個煩惱就永遠纏繞著你。你走不出這個圈子了,所以,你就被煩惱壓死了,這是很可悲的事情。如此,這個成熟的因果會變本加厲地懲罰我們。如是,我們就可能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使自己一生痛苦不堪,而這將使我們無法再面對一種新的人生旅途。我們老是回頭欣賞已經發生的事情,前面的路也不走了,而且覺得自己很有理。於是,一種欣賞昔日的傷痕無法前進的思維方式左右著我們。當傷痕已經結痂之時,為了顯示自己的悲壯和無辜,還再對別人抱怨著。我們常常把那層結好的痂揭掉,使它又流出鮮血,以此獲得別人的同情和自己心理上畸型的滿足。因此,一件不如意的事制造了連續的悲劇,這就是惡性循不。如果你沒有智慧,你肯定會陷入這個悲劇。所以,我們應該擁有“無我”的智慧,然後把這種現象杜絕。否則,我們就會在自己制造的痛苦中煎熬,即使偶然快樂,也如昙花一現。根本的原因在於由愚癡所致的我執,有“我”才會這樣,沒有“我”你會這樣嗎?仔細想來,新陳代謝的法則告訴我們,過去已去,未來未來,現在不住。當我們對過去揮手自戚戚,淒淒滿別情,不願意告別,戀戀不捨時,分明是在對抗新陳代謝和諸行無常的法則,這樣你就根本沒有辦法成佛。我們應該承認我們錯了,我們忏悔,我們盡量避免重復這樣的錯誤,效法君子不二過。但是,我們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為此追悔和懊悔,過去的真的就是過去了。忍辱波羅蜜,是讓你到彼岸的,而不是讓你停留在那裡。事實是,只要那麼一承受,就會“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佛教裡有這樣一個故事:當年,無著菩薩對於彌勒菩薩的某些學說不清楚,因為彌勒菩薩塵緣已了,他的肉體的化身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無著菩薩便開始閉關,希望能達到一種境界與彌勒菩薩對話,以解決他的疑難。在三年的時間裡,他經過了艱難的忍受過程。然而,他不但沒有見到彌勒菩薩,而且連一個好夢都沒作成。他失望地走出門來,看到一個人正在一塊石頭上磨擦一根鐵棒,一問之下,那個人說正在做一根針。他聽了這句話以後,轉身走回到關房,繼續忍受那孤獨。三年以後,依然如故。他幾乎徹底失望地走出房門,突然看見一個人用一枝羽毛,在水桶裡蘸上水,刷洗一座大山,說是要把這座擋路的山峰刷平,他受到這種昭示,馬上又回到關房加緊用功。三年之後,還是依然如故,他再次走出房門,幾乎徹底絕望了,覺得沒有回緣見到彌勒菩薩了。他走在路上,突然看見一只狗,這只狗的兩只後腿已經腐爛。作為一個出家人,尤其是一個菩薩,他立刻生起了無限的悲憫之心,促使他必須要幫助這只狗。他走近狗的身邊,用刀子把自己身上的一塊肉割了下來喂狗,又看到狗的腐爛之處生有蛆蟲。他想把咀蟲摘掉,又恐怕狗感到痛苦,所以決定用舌頭去舔,因為他還有一絲障礙,所以他舔下去的時候是閉著眼的,他舔著的是地。他睜開眼的時候,彌勒菩薩現前了。這時,他激動萬分,但同時又抱怨地問彌勒菩薩為什麼總躲著他。彌勒菩薩說:“我根本就沒有躲著你,其實,我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無緣見到我。”無著菩薩無論如何不相信,於是按照彌勒菩薩的指點,把菩薩背在身上,走到繁華鬧市,問過往的行人自己身上背的是什麼。他一路問過去,沒有任何人答理他,因為大家都認為他是瘋子。無著菩薩徹底相信了。這時走過來一只位老太太,問他:“年輕人,你的身上為什麼背著一只狗呀?”彌勒菩薩告訴他說:“這位老太太的業障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這個故事說明,忍的力量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要加智慧,這可以給我們一個啟迪:因為我們的功夫還不到,所以就沒有因緣見到諸佛菩薩。

從因果的角度講,正是因為有了我的執著,才有了我的痛苦與煩惱,所以才有了我的輪回。化陀在世時,一位婆羅門外道前去詛咒佛陀。佛陀對此外道說:如果你的家裡請客,准備了許多飯菜,如果客人不吃,這些飯菜應該歸誰呢?那個婆羅門說:那當然歸我自己了。佛陀說:你詛咒我也是一樣的,我不受。但是我們接受呀!人家罵你,你馬上就接受了,就有反應了,就有煩惱了。所以,受是很艱難、很痛苦的。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只要我們不接受煩惱,煩惱就絕對不屬於我們。但是,我們往往者是願意接受煩惱,唯恐這個煩惱跑了,還要把它抓回來,這是非常可悲的。

其次,從本來無事物的角度而言,既然事物沒有發生,那麼我們就無法知道。對無法知道的事物,你操什麼心呢?“人無百年壽,常懷千歲憂。”人生很短暫,但是為什麼要考慮比人的壽命更遙遠的事情呢?所以,我們能做到的只是把握當下的現在,防患於未然。因為未來的事情在未來,不在現在,所以不要為未來的事憂心忡忡,況且,在為未來分心的時候,我們又失去了當下的現在。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未來的還沒到來,當下人去了,你一無所獲,你的命運無法改變。學佛也是從當下開始,所以叫做“本地風光”。人生的歸宿必然是死亡,這是一般人所恐懼的結局。實質上,死又是生的另一種形式。你不覺得在新陳代謝、諸行無常的過程當中,你現在正在死著嗎?我想你們肯定會有這麼一種感覺:你生著,但你正在死著。如果你相信真理的話,你肯定會有這樣一種答案。再者,恐懼的根本是有“我”在做怪,你有了“我”,你才會恐懼,你沒有“我”,你就不會恐懼了。可見,無我是不死之學。吃藥、鍛煉只能延緩衰老,但你不可能不向這個世界告別。所以,我們要想不死,就要服“無我”這副藥。這個“無我”就是空性。如果我們能夠避免現實當中的苦惱的煎熬,那麼今天就不會落入地獄,同時也不用懼怕死後落入地獄。我們在現實中就能感覺到地獄,如果你的貪嗔癡的心起來了,那不是地獄是什麼呀?如果你在現實當中沒有地獄的感受,你死後也不用怕。你在現實當中什麼都解決不了,你死後又能怎麼樣呢、你現在煩惱,死後肯定馬上會煩惱。因為前一念和後一念是相似相續的,不會相隔太遙遠。

同樣,如果我們能夠避免像動物一樣的愚癡,像餓鬼那樣的貪心,像阿修羅那樣的嗔恨,那麼我們就不用害怕死後轉生為畜生、餓鬼和阿修羅。既然這一切都體現在我們的心中,那麼我們的心便能改變這一切。所以說:“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若被物轉,即是凡夫。”我覺得這個心非常敏感,也非常重要。無論是佛教的哪一個宗派,在探討佛法的過程之中,都離不開我們的心。我們應該在心中避免隨時出現的惡道這景!要時時保任自己,要隨時隨地保持一顆平常的心,而不應讓它有波動,不讓它有貪嗔癡的念頭。這種念頭一旦出現,當下即是地獄、餓鬼、畜生。改變自己是可能的,如是,當下不落惡道,死後自然也就不落惡道。所以,我們要學會一種“剎車”的本事。該剎車時,一定要把車剎住。這就是忍的力量。要學會剎車,你自己的眼睛、耳朵反應都必須很靈敏,要做到無我。如果有我,就容易和別人撞上。如果你覺得沒有“我”了,你就不存在撞上的問題。要隨時能夠停下車,說停就停,而不是見景生情,隨光所轉,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所以,我們只能是做這樣一種訓練,這種訓練是要逐步地、一點一點地趨向圓滿的,是一種漸進的過程。真正無我的人是不會說自己無我的,他在接人待物之間覺得很自在、很安詳,那時你會感覺到他很有修養,很有修行。

最後,我想引用一位大德的話來證明菩薩的境界,並以此與大家共勉:“孔雀在毒草叢中昂首闊步,無視於鄰近美麗的藥草園,孔雀並不喜愛藥草園,它們都因食毒草而茁壯。勇敢的菩薩身處紅塵之中,也是如此行道。盡管世間之樂賞心悅目,勇敢的菩薩卻不為所動,而在苦惱叢中成就。不應該躲避煩惱,應該直視煩惱,應該承擔煩惱。菩薩一如孔雀,以毒草為食,以毒為修行本,日益茁壯於生活林。廣納一切景,力破貪之障。”如是,我們應該效法菩薩的無畏,在多苦的現實中宛轉世間弘佛化,盡將東土現西方。西方只在當下。

答問

1、如何理解“我思故我在”?

答:你所說的“我”,是一種主觀上的東西。佛教講三界唯空,萬法唯識,一切了不可行。我並沒有否認“我思”的存在,也並沒有否認“我”。只是這個“我”不是真實的。假我是存在的,但假的並不是真的。否則,我們就永遠沒有希望了。唯識中講“由假說我法”,要是真的,也就沒有辦法教化眾生了。真是永遠不變的,而永遠不變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思故我在”是一種假“我”的思。假的主宰、假象的存在,不是一成不變的東西。

2、人會不會永世輪回?善種會不會失掉?

答:人不會永世輪回,否則就變成了一種“常”的東西,但也不是斷。因為常是一邊,斷是一邊,離是兩邊,是為般若波羅蜜。善種不會失掉。對人來說,善種永遠不會失掉。對菩薩來說,善種是一種福德因緣。

3、“常樂我淨”與三法印是什麼關系?

答:“常樂我淨”是針對無常無我來說的。因為大家認為這個世界是無常,無我,不淨,苦的,對此才說常樂我淨。如果人們認識到了根本就沒有無常、無我、不淨、苦,那麼常樂我淨是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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