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學成居士:漫談《信心銘》 第四講、修行者的時節因緣


 2022/3/19    熱度:1007    下載DOC文檔    

漫談《信心銘》

第四講、修行者的時節因緣

心病還需心藥醫

我們來看《信心銘》中的這一句:“違順相爭,是為心病”。學修佛法不能停留在名相上、義理上。如果我們把佛法經教學得滾瓜爛熟,而不在我們的情感上,不在我們的心性上下功夫,那是沒有作用的。就像一百萬總是存在銀行裡不用,等於沒有。

我們學修佛法,學了要用,關鍵是在用上。我有兩個朋友曾很得意地跟我說:“馮老師,我們兩個關系好得很。”我問:“好到什麼程度呢?”他們回答:“我們倆感情好得很,說了你都不一定相信。錢可以隨便用,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別說錢了,什麼都可以互相用、隨便用。”我說:“恭喜恭喜,你們好像是水泊梁山的好兄弟。但你們這種關系未必長久。”他們問:“為什麼?”我說:“你們不為錢爭,不為色爭,但你們倆都意氣過重,這不是件好事啊!”這話說了還沒有一個星期,兩個人為做生意的事,意見不和,開始斗氣,於是翻老賬,大賬小賬都要計較了,以前的種種好全部完蛋。

什麼是心病?“違順相爭,是為心病。”基督教講原罪,不外乎就是這個,跟佛教講煩惱基本上是一回事,只不過法上的開演不一樣。所謂“但莫憎愛”、毫厘有差”、“莫存順逆”、“違順相爭”,實際都是指我們平常的一種心態。如果我們能在最平常、最基本的心態上解決問題,就能得到最高、最妙的佛法。

我們要知道自己安身立命在什麼地方?我們的道場在什麼地方?很多人認為道場在寺廟、在山林,在自家設的佛堂裡、蒲團上。每天拜佛、誦經是對的,嚴格說就像學生讀書的過程,初入佛門的人通過這樣的形式,熏染習氣是必要的。但這不是目的。我所認識的高僧大德,比如佛源老和尚,每天從早到晚都不見他念佛、誦經,天天拄著拐杖東走西走,東看西看,還經常做獅子吼罵人,看上去平常得很,身上連念珠都不掛一串,穿一件短布衲衣。不認識他的人,常常把他當成一般的出家人,哪裡認得出他就是名震天下的老和尚啊!他是從來不露行跡,不著老和尚相的。

我們平時的起心動念就是道場!要把道場放在這裡,要在這裡建立根本道場。心病還要心藥醫,如黃檗大師《傳心法要》中雲:“佛說一切法,為除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二祖見達磨只圖心安,看起來輕飄飄的太簡單了。但禅宗的法就在這兒立起來的,就在這兒開花結果的。

今天,大家歡迎我在這裡講,我在這裡也不設什麼門坎,不搞花哨,只是把最根本、最要命的東西豁盤托出,希望大家能有所感覺。以後大家也許有機會參學更高明的善知識,但請各位同修千萬記住一條:最平常的東西就是最高之道!道場就在我們的舉心動念上。持咒、灌頂要落在這一念上,大手印、大圓滿也要落在一念上,天台宗三谛圓融、華嚴宗的十玄門都還是要落在一念上!

一個人即使把三藏十二部學通了,如果煩惱放不下,憎愛之心猶存,我慢之心猶存,取捨之心猶存,那麼他宣說自己在學修佛法,那是自欺欺人!長此以往,會離道越來越遠。

要經常把祖師爺請出來

不識玄旨,徒勞念靜”。這裡的玄旨,即是元旨,就是最根本的旨。什麼叫元?元是看不到的、最初的東西;什麼是玄?玄就是黑洞洞,不可測知的東西。正是因為“這個東西”我們人人本具,但大家又認識不到它,所以說“徒勞念靜”

一念不生、一念不起是念靜,禅波羅密、止觀是達到念靜的法門。修持八萬四千法門都是為了念靜。念靜就是要我們做思維修,把頭腦中的種種妄想、種種雜念去掉,使我們心如止水。但心如止水又怎麼樣呢?難道說我們心念純淨了就成佛了嗎?那是不可能的。成佛不是這個道理,因為你還不識元旨,也就不識玄旨。

元旨是什麼?即是至道,即是最根本的目的。這是最高的東西,是萬法之源。我們常說的徹法源底的東西,就是這個元旨。我們修行的根本目的,就是認識元旨;我們信解行證的歸宿,也是這個元旨。如果我們不認識這個,那修持八萬四千法門都是徒勞無益,即“不識玄旨,徒勞念靜”。念靜只是八萬四千法門之中的一種法門,我們同樣可以說“不識玄旨,徒勞念佛”、“不識玄旨,徒勞修定”、“不識元旨,徒勞修種種密法”、“不識元旨,徒勞修種種教法”。我們可以做這樣的引伸。我的話你們可以不信,但三祖大師是禅宗的第三代祖師,他的話最具權威性,我們一定要信。看來我們還是要經常把祖師爺請出來才行,拉大旗作虎皮,說這些話才有人信。

我反復強調,至道、玄旨不離當下,不離我們的喜怒哀樂,不離我們日常的舉心動念。實際上《信心銘》的全部內容,都在這個漩渦裡漩,都落實在這一個點上談,沒有扯遠。有時候它是用教理來說,有時候是在禅坐的功夫上說,有時是用行持上的功夫說。但是,它萬變不離其宗,滴滴歸宗都是落在這裡。就是落到開篇的這一段裡:“至道無難,惟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厘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為心病”。

你看,三祖大師把最高、最玄的法,落實在這最簡單、最樸實的語句上!這實際上是在我們的命根上說法啊!如果這個事情能夠解決,在日常動用中潇灑自在,那麼一切法決定成就。不管是學天台止觀、華嚴法界觀,還是修唯識觀,接受密宗的種種灌頂,都必須落實在這個地方,必須回向在這個地方。如果你不回向在這個地方,全部都是魔說,都是南轅北轍,永不到家。

禅宗的好處和妙處也體現在這裡。禅宗直指人心,它是把很多曲折的路拋開,在兩點之間劃一條直線,你去直行就是了。《維摩經》裡說“直心是道場”。就是這一念,這一念就是道場。所以,以後在我們修行的時候或是不修行的時候,都要注意自己的一心一念。我天天照看好這一心一念,打妄念的時候把它看著,生歡喜心的時候,也看著它是不是翹尾巴了。這樣做對不對?對。但禅宗的功夫還不僅是這樣。念頭來來去去,任它來來去去,你不要跟著它跑就對了。

念頭功夫要反復薰習磨煉。我在佛學院上課時,常有人問:“馮老師,修行功夫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天台止觀也好,華嚴法界觀也好,平時背經書也好,無論什麼功夫都要記熟,做到熟能生巧,習以為常。比如《信心銘》要記熟,你可以把它作義理會,也可以把它當成實修會。每天打坐時,先是看著念十遍、八遍,慢慢會背了,需幾分鐘背完;後來滾瓜爛熟,十幾秒鐘就背完了;再熟的話,也許念頭一冒,《信心銘》便一念帶過了。久而久之,就這麼剎那間,一念萬法俱足,你就體會它的妙處了。這就是反復薰習磨煉出來的功夫。

在這個反復薰習的過程中,其它雜念、妄念都不會來,這是其一;其二,反復薰習以後,不知不覺之中你會因受到這種見地的薰習,對其它邪知邪見、外道知見不動心,有了正確的抉擇;關鍵是第三,久而久之,一念純熟了,萬念歸一了。正如《信心銘》後面說的:“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在這裡闖過去了,得了念頭的密奧,那時候你才會慶快平生。

高原農場裡的佛法

 

念頭看起來很平常,但它是最高的也是最低的,正所謂“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它是不二的。有的人在高高山頂上坐慣了,蓮花台上一坐,鮮花供養,七寶供養,雲裡霧裡的很自在。而一旦你讓他從蓮花台上下來,麻煩就來了。

當年我在新都橋勞改農場的時候,和很多活佛喇嘛們生活在一起,聽他們講“大躍進”那些年過糧食關。那時沒有酥油喝,每天三、四兩糌粑也填不飽肚子,更是沒有菜吃。遇到這種苦日子,那些吃慣了苦的藏民,都還扛得住,吃點草根樹皮還能殘喘地活著;而那些喝慣了酥油,吃慣了牦牛肉的活佛、土司,要不了十天八天就“往生”了。有些時候就是這樣,“高高山頂立”還可以,“深深海底行”就不行了。

有些人嘴巴上的佛法還可以,真正讓他雲游天下,卻是寸步難行,在社會上做事也是處處上當處處受騙。真正的大丈夫既可深深海底行,也能高高山頂立,進退自如,寵辱不驚,才能應酬世間萬法。不論順逆日子都能活得出來,過得有滋有味。今天有人給我一百萬,我不嫌多;明天我一無所有,我也不嫌自己窮。人就是要有這種擔當精神。如果一個人眼淺皮薄,因為一點名利就把自己的精神拖垮了,這樣的人不值得我們恭維。

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我們每個人都是自性圓滿,一切現成。那這些東西都表現在哪裡呢?它表現在我們的自性“圓同太虛,無欠無余”。無論從佛教的哪個宗派來說,我們的八識田都“圓同太虛”,我們的自性都“圓同太虛”。我們還缺少什麼?什麼都不缺。如果放在三世因果上,那它就更不缺少什麼了。我這輩子沒有當皇帝,你怎麼知道我上輩子沒有當過皇帝呢?又怎麼知道我下輩子當不了皇帝呢?打破時間的壁壘,很多事情都說不清也說不定了。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說一切俱足呢?我這兩年過窮日子,再過兩年或許就不窮了;我今年沒考上大學或許明年能考上,下輩子還會進士及第,考個狀元也說不定呢。一切圓滿,我們不能停留在事相上說,只在事相上說就俗氣了。我們要關注的是自己的心之能、念之能是從哪裡來的?

我在新都橋的時候,日子很難過。每天早上吃兩個饅頭喝兩口水,就拿著工具出工了。有一次,我們的勞動任務是每個人堆好三方草皮。百十來個人,一天的功夫下來,幾百方的草山就堆出來了。那個時候,我就沖著這座不可思議的草山想:幸好早上吃了兩個饅頭,要不然哪來的力氣扛草皮?要不是每個人都吃了兩個饅頭,哪裡有眼前的這座草山?我們的力氣是來源於饅頭,那饅頭又是哪裡來的?是從小麥來的,小麥又是從哪裡來的?從植物光合作用等各種因緣聚合而來的。於是我順著思路往下想,人類社會就像這座草山啊!現在社會所有的電燈、電話、洋房、飛機、大炮、原子彈、電腦等等,一萬年以前都沒有。那時人類和現在的大猩猩差不多,只會用石刀石斧等進行簡單的耕作而已。那麼,我們現在擁有的這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裡變出來的呢?答案只有一個,一切都是從心變出來的。這就是心生種種法生啊!

但心又是從哪裡來的呢?最初的人類生活,還不是今天吃點草根樹皮,明天捉一只兔子茹毛飲血,漸漸人具有了最初的生活資糧後,就開始創造發明。如果我們把“小我”放下,把全人類看成一個“我”,那麼,人類社會就這樣建立起來了。但是,人類社會離不開這個小我,離開具體的小我,就沒有人類社會這個大我。現在的科學技術已經十分發達,整個社會的物質文化生活已經十分豐富,再過一萬年,說不定人類都要統治到太陽系以外了。這些文明的成就是從哪裡來的呢?都是心生種種法生啊!我們現在贊歎人類偉大,再過一萬年人類更是了不得,但是說到底,還是要回歸到我們的心地上來。

如此看來,我們的心的確是“圓同太虛,無欠無余”,是玄妙無窮的。你想從裡面刨什麼都刨得出來。你要刨福,裡面有福;你要刨餓鬼,裡面有餓鬼。總之沒有什麼刨不出來的。你說它還欠什麼?可以說任何都不缺欠。只要是你想得到的,都是它肚皮裡面有的,即使是你想不到的,它也有。如果說它大,它可以與太虛等量;如果說小,它也可以小得無窮無盡。所以說,我們要相信這個心。

文采斐揚只為空

1988年,賈老(賈題韬老先生)在成都文殊院講《壇經》的時候,贊歎曹洞宗的《寶鏡三昧》,就問當時在座的各位,請哪位給《寶鏡三昧》做一個注解。好多老先生都謙虛說,不行,不行,還是請賈老給我們講吧。於是,賈老指著我說:“這個事你來做吧。”

當時我連什麼是《寶鏡三昧》都不知道,看都沒有看過。但賈老讓我擔當這個事,我也不好推脫,一膽大就答應下來了。後來翻書一看,簡直不知道裡面說的是什麼,比《信心銘》還難。《信心銘》說的還是平常語,《寶鏡三昧》裡面的語句跟道教的《丹經》一樣,連名相都不認識。雖然裡面的字都讀得出來,但匯成句子就跟天書一樣,哪裡還讀得懂啊!頭幾天下來,這個東西就把人打蒙了。但苦坐個把月後,還是把《寶鏡三昧》的闡述弄出來了。那時就明白了六祖大師所說的“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我們的這個肚子真正是能生萬法的。就像前面說的,很多萬年以前,人類社會什麼都沒有,但現在的人類文明從哪裡來的呢?還不是心生出來的嘛!不管我們設想種種前提,說什麼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准也好,歷史是寶貴的經驗也好,最初肯定是什麼也沒有的。在最初的一窮二白之中,我們的心慢慢地生出了種種法,一切便建立起來了。就像我們做一個科研課題,也許做了十年、八年,它成功了,但在這之前,它是不存在的。最初它的有,也只是一個緣起,這個緣起還是從心緣起,離不開這個心。

有時在佛學院上課,我故意把黑板寫很滿,有同學忍不住就說:“馮老師別寫了,再寫就花了,看不清楚了。”於是我說,那就把黑板擦干淨,擦干淨再寫。我們的心也是要常擦干淨,新東西才會冒出來。

趙州老和尚有一句話很妙。他曾給人講“國師三喚侍者”的公案,說南陽忠國師閒來無事,就喚侍者的名字玩。侍者一應答,國師就說,我又沒有喊你,你答應什麼。如此這般折磨了幾次。侍者先是一頭霧水,後來有一次,卻在國師的呼喚聲中開悟了。趙州老和尚在這裡下了一句轉語:“如人暗中寫字,跡雖不見,而文采已彰。”

什麼意思呢?我在這裡用手劃空氣,要憑空寫個“佛”字。先寫單人旁,再寫個“弗”。你們看到了我的動作,知道我在空中寫了這個字,但虛空中卻無痕無跡。你也可以在虛空中無窮無盡地寫,還可以把虛空當成宣紙無窮無盡地畫。盡管上面不落痕跡,但你的功夫用上去了。這就是“跡雖不見,而文采已彰”。我們的心就是這個樣子。為什麼我們常說要空心、要虛心,要把所有的念頭放下?就像在這裡安靜地、全神貫注地聽講,只有讓自己的心處於空無狀態,它才能裝得下、容得下這些話,同時它才可以生發萬物啊!

我們常說無中生有,無中的確可以生有。地球有沒有經緯度?我們在人造衛星上給地球拍張照片,看它有沒有經緯度?肯定沒有。但是人就可以無中生有,給地球確定一個精確的經緯度,並靠它來定位。東經多少度,北緯多少度,航海航天的定位系統靠的就是這個,很方便,不然人造衛星系統也就沒有什麼用處了。無有無的妙處,無並不是空,無就是有,有什麼呢?有也就是無。關鍵是我們怎樣把自己的心,放在一定的因緣之中。這個因緣也是我們對萬法進行的加減乘除。在“無”字上大做文章,才能看清一切一切。所以當我們看到“圓同太虛,無欠無余”的時候,一定要相信我們的心體的確是這樣的,我們的心之用,也是這樣的。

雖然用禅宗的話來說,用功都是多余的,但這裡我們還是要借用這兩個字,要善於用功。我們要相信自己的佛性是“圓同太虛,無欠無余”,並不比法師差,也不比活佛差。在接受灌頂之前,我是本自具足的;在接受灌頂後,也並沒有增加什麼。自性沒有多什麼,也沒有少什麼。就是這個,萬法俱足的就是這個!

要認清自己的時節因緣

去年,淨慧老和尚要我把趙州禅師的語錄梳理出來。熟悉禅宗的人大都看過趙州語錄,《景德傳燈錄》裡也有趙州語錄和傳記。他老人家的語言很有特色,圓融無礙,牛都踩不爛。

曾有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說:“庭前柏樹子!”難道柏樹子是佛嗎?真讓人摸不著頭腦,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啊?這僧聽了這話又問:“柏樹子何時成佛?”趙州答:“待虛空落地。”僧再問:“虛空何時落地?”趙州再答:“待柏樹子成佛時。”

類似這樣的話太多太多,許多更是不明白他老人家在說什麼。趙州語錄共有五百五十多條,當我整理完了,我的腦子都發脹了,也不知自己整理得如何。這兩天,他們把打印稿拿給我看,再翻翻,覺得還是滿不錯的。當初剛拿到手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下筆。但過了一段時間,整理出來一看,覺得還是可以。所以說一個人對自己要有信心,對遇到的事情要有擔當精神。我是吃了這個甜頭。有些時候不要想太多,只要這個事情是交給我的,自己就要敢於承擔,並盡力做好。就怕不敢承擔,不是說你明心見性了就承擔了,那是一句空話!要在具體的事情上敢於承擔。當然,對所承擔的事情也要看時節因緣。比如,有人如果說馮老師,我給你一個億的生意,你去做。但是我一分錢也沒有,怎麼做?這就很不現實,我就沒有這個緣。所以每個人都要看自己的時節因緣,明白自己的現實,這也就叫“業”。

有些學佛的人把“業”看得輕飄飄的,覺得我們修行人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他什麼事情都無所謂,什麼牛都敢吹,好像當下皆空,一切超然了。就有這樣的人,今天敢跟鬼打交道,明天要跟神打交道,簡直不得了。這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時節因緣,不知道自己的業,不知道自己的命。用孔子的話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這就是我們的現實,這個現實就是我們的道場。我們不要把道場看得太遠太玄,我們的家庭,我們的工作,我們的生活,人生在世這一百年,本身就是個大道場。我們在這裡操練,在這裡解脫,離此無地,離此無門。

很多學密宗的人跟我說,學密宗好。我也經常說,密宗非常好,可以得大加持,修持得好可以虹化,即身成就。但學密宗有諸多條件啊,比如你能不能和雪山草地打成一片?能不能和酥油糌粑打成一片?藏語藏文你能不能過關?諸如此類。

我在康區時與一些漢藏混血的青年人關系不錯。他們的藏話基本過關,自認為生在藏地,長在藏地,能說藏語。但是,真正拿藏文的佛教經典給他們,他們還是看不懂,有時候連瑪尼堆上的經文都讀不懂。就像現在報社的有些記者,他能寫幾篇報道文章,但未必看得懂古文,未必知道“四書五經”說了些什麼。書上的字你可以通過查字典認識,但那些古文經典到底說了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學修佛法,一定要使自己與所學的法相應,這就要看自己的因緣。比如說你生在漢地,與漢地的緣份大,那你就應該與漢傳佛教有緣。方便就是究竟。我學習漢文的《大藏經》,讀起來很方便,很順利;而拿起藏文的《大藏經》就一無所知了。再比如,漢地學密法的修行人,接受上師灌頂時,根本不知道上師叽哩咕噜念了些什麼。而在漢地,你聽法師開示,起碼聽得懂他說了些什麼。有些活佛有自己的翻譯,而那些翻譯過來的開示,與漢傳佛教所講的也沒有什麼區別。

有一次,藏地某個佛學院給我寄了一些書,翻開一看全是佛教基本知識。後來,我又問在藏地學修的漢族出家人,藏地修行有什麼殊勝因緣?他們說了很多,說雖然聽不懂藏語但還是得了上師的灌頂、傳承和加持,除此之外,所學經教是與漢地是一樣的佛法教理。既然是這樣,又何必非要到高原吃糌粑呢?氣候不適應,又容易患心髒病、肺氣腫、風濕病等高原病,何苦呢?在漢地不是一樣可以學嗎?不過,他們確實是精神可嘉,道心可敬,但還是感覺他們有學修上的迷茫。就算有很好的法本,你與上師的因緣到頂了,活佛上師給你傳了最了不得的無上密法,這個密法與馮老師在這裡講的又有什麼區別?說不定因為語言的關系,還沒有我說得這麼清楚呢。

我並不是看不起藏傳佛教,藏傳佛教非常了不起!我曾在康區和活佛喇嘛生活了六年,有些活佛喇嘛的修持非常不錯。我這樣說,是想在這裡提醒各位:一是要看到自己的因緣在哪裡;二是要對漢傳佛教有信心,對我們歷代祖師有信心。

山人自有妙計

 

我們漢地居士可憐啊,就可憐在對自己祖師傳下來的寶藏沒有信心,沒有信心的表現就是懶惰。打開經書,看到老祖宗留下來的文集就頭痛,只想揀現成,總是想請哪個法師開示一下,圖個方便。

我這一輩子沒有聽多少開示。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跟著本光法師,不外乎是在公園、茶鋪邊喝茶邊擺龍門陣。閒話幾個小時,緊要處就只有幾句,得到之後,自己在書上去找、去看、去學。賈題韬老先生那幾年講了很多,但並不是聽了就萬事大吉,聽完了還得自己用心才行。學修佛法一定要使自己成為一個有心人。如果自己不是個有心人,再好的法今天這個耳朵進,明天那個耳朵出,聽法就和去趕集一樣,有什麼用!今天聽說文殊院有個法師講經,都去聽一聽,湊湊熱鬧,聽完了,也就忘了。如果大家抱著這種湊熱鬧、趕功德的心態去聽法,那你就和所聽的法完全不相應。

真正學修佛法,硬是要死下一條心來,實實在在地在法上如實去修,如實去行。真正地去修去行,其實也很簡單,因為我們的舉心動念就是學修的機關。老老實實地在這個機關上去看、去感受、去體驗,感受到了就對了。

三祖大師說“良由取捨,所以不如”。明明我們的真如佛性是“圓同太虛,無欠無余”,為何我們不能安住於此呢?就是因為“良由取捨,所以不如”,不能穩住真如啊!

話說起來簡單得要命,憎愛也好,違順也好,順逆也好,都是取捨,都是我們這一念妄動。不管你三藏十二部說得怎麼樣,不論你顯密二教修得如何,只要你這一念沒有調伏下去,那麼所學的全部等於零,你的修行完全是在門外。如果我們能夠把念頭的妄動時時刻刻調理順了,它不再妄動,那麼這一念的光明,照天照地,你也不會再受人瞞了!有些老和尚明心見性了,開悟了以後,哈哈大笑幾聲,冒出一句話:“從今以後再不受天下老和尚舌頭瞞也!”從此再不上當受騙了!再不聽別人東說西說了,自己有主張了,山人自有妙計啊!

學佛的人可敬,但是學佛的人也很可憐。可憐之處就是一天到晚東覓西覓,到處去求灌頂、求加持、求善知識開示。可敬的是他們求道的精神,他們沒有把心思放在功利場上,他們的心是向道的,這個十分可敬。但關鍵之處是,與自己相應的法找到沒有?自己的定位准不准?如果吃到了這個定心丸,自然就心安理得,天下太平了。

誰能跳出如來佛的手心

現在的很多法本都很容易獲得。到文殊院經書流通處,你想請什麼典籍就有什麼典籍,就連《大藏經》的光盤都找得到,請人幫你刻一盤,拿回去就可以看了。各宗各派的東西都有,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學修,就一定受益。

如果誰有雅興真正把《成唯識論》學通了,那簡直是如虎添翼;再把華嚴宗的十玄門、天台宗的三谛圓融、一念三千實實在在地學懂了,你來賣這副藥,可以說大學裡的教授沒有哪個比你厲害。確實是這樣,《大藏經》就是一座無盡的礦藏,而且是沒有雜質的純礦,不需要你提煉,只要你進去看,進去選。禅宗與你相應,你就請禅宗;喜歡華嚴就把華嚴請出來;喜歡唯識就學唯識。

宋朝以來,學修教理的沒有哪一個時期比得過唐代。宋元以來的天台宗、華嚴宗都在炒陳飯,把唐代祖師們放在冰箱裡的東西拿出來再熱一下而已。不管是用微波爐、鍋裡添加熱水,還是打個雞蛋炒一下,都是陳飯,談不上什麼發展。真正有發展的還是禅宗。印度佛教傳入中國,從南北朝一路新鮮到唐朝,但禅宗成熟以後,印度的東西就不再新鮮了,因為中國自己的東西已經有滋有味了。

現在,我們的時節因緣又有不同。鴉片戰爭之後,我們面對的是西方哲學、科技、市場經濟等這一套東西。歐洲人不可小視,他們在思維科學上的發展,曾令我們的現代學者瞠目結舌。特別是鴉片戰爭以後,不管是洋務運動也好,“五四”新文化運動也好,人們看到西方的學問,簡直歎為觀止!其論證嚴密,體系嚴謹,效益顯著,是可以富國強兵的武器。我們說佛法無邊,那麼佛法能不能含容西方的學說?我們說佛法是智慧之學,那麼西方的這套東西又如何在佛法中安立起來呢?西方的科學家或者經濟學家,他們的思維程序是怎麼運行的?思維模式又怎麼樣的?他們與中國的思維模式有何區別?到底有哪些相同,哪些不同?

我們可以肯定的是,佛法無邊,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西方的學說理論仍然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要想把西方的東西放在手裡把玩一下,首先我們要明白西方的那一套是什麼樣子的?我們東方的這一套又是什麼樣子的?真正的佛法又是什麼樣子的?當然,這是對修行人當中的部分高級知識分子提出的要求。

我經常在佛學院、在佛學會議上說這樣一句話:不能關起門來稱王稱霸。伊斯蘭聖戰主義者說:真主保佑我們的聖戰。結果他們在與西方人的交戰中屢戰屢敗。當年火燒圓明園時,天朝帝國,清朝八旗號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面對入侵者的洋槍火炮,再骁勇的隊伍都束手無策。所以說,我們面臨的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問題:日常生活中如何去修?作為一個起碼的佛教徒,如何對待自身的問題?作為擔當佛教重擔的人,如何教化一方?

宣化上人那樣就了不起!要教化基督徒,你必須了解他們的文化、世界觀,才能與之交流溝通,別人也才能從中受益。如果一個人實實在在地在某一個具體的學問上下功夫,抱著“不作則已,要做就做天下第一”的志向,那他的言行才會讓大家誠服。他是憑實力說話,這個實力就是知己知彼。對自己的東西和別人的東西都吃得透,不僅吃得透,還要真正做到高明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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