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奘法師:禅是生命的藝術
禅是生命的藝術 2006年7月1日於廣州 (錄音整理者:江南大學 王佳) 主持人: 各位來賓,今天非常感謝大家抽出自己寶貴的周末的時間來到我們今天這個講座。 今天,我們非常榮幸地請到了德高望重的明奘法師。熱烈歡迎明奘法師! 今天,他將與我們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現在隆重請出明奘法師。 注:括號內部分為聽眾發言 禅與我們的生命息息相關 我們今天有緣在這個地方舉行一個小型講座。請大家來和我一起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 放松,調整到放松又不影響他人的狀態。手機關機或無聲。東西放在座位底下。放松,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放松,盡量放松。 眼睛可以微閉,可以看著前方,但是看的時候,保持著一個看著清楚卻什麼也沒有看到的狀態,體驗一下。 耳朵聽得很清楚,但是什麼也沒有聽明白,什麼也沒有聽到的狀態,體驗一下。 眼睛看,耳朵聽,意念上跟著我的聲音體驗。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沒有目標,也沒有一個預期的結果,你就單純地看單純地聽,就只在單純地看單純地聽層面。 很多的時候,我們都以為禅、佛、佛法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境界,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個不能達到的頂峰,是與我、我的生命毫不相關的有關信仰的事情。但是,今天這兩個小時我們要來一起來了解、來認識、來體驗禅和我們的呼吸片刻不分離,或者說,禅或佛法的智慧跟我們的呼吸、跟我們的看、跟我們的想乃至跟我身體的生理的動作息息相關,這不關宗教的事情,不關信仰的事情,跟你是否光頭是否是一個宗教徒毫不相關。它只是關乎我們每一個生命個體當下的此時此地此人的生命狀態。我們來體驗一下。 禅是生命的藝術 好,現在慢慢地睜開眼睛。生命是一個整體的流程,但我們對這個整體的流程的把握未見得是全面的,即使是全面的,也未見得是很藝術的,即使是很藝術的,也未見得是很快樂的。 生命,不管它是貴為黃胄,賤為販夫走卒,不管它是有無盡的財富才華,還是一貧如洗、笨笨拙拙,他要有生命的流程。這是和所謂外在的評價不相關的,這個生命流程只是關乎每一個生命體當下的實相。我今天不管賺沒賺到錢,今天不管有沒有做工,也不管身體是什麼樣子,我今天生命是否做了它的主人?我是否很快樂著無怨無悔並經歷的時候無憂無慮?所以說,禅或佛法的智慧是關乎我們每個人的事,它不是信仰的事,也不是佛教徒的專利,所以今天我們的題目,我暫且定為——禅是生命的藝術。 生命在哪裡 生命在哪裡?誰能告訴我? (在自己。) 自己包括什麼?肉體、思想、還有什麼?看到的、聽到的、感覺到的,還有什麼?各種社會關系,還有什麼?一呼一吸、感覺、各種社會關系?你的家人、朋友、同事?鼻子能停下來嗎?還有嗅覺。一日三餐是不可避免的吧?所以還有舌頭牙齒。對一個生命個體,我們都迷糊。 眼、耳、鼻、舌、身、意,佛法上將個體身體的功能分成這六種作用。眼睛視覺是一種,耳朵聽覺是一種,舌頭牙齒嘴巴是一種,整個身體覺受——感覺觸覺是一個,意念回憶想象判斷分析思索是意,佛法上把它們叫做六根。我們把它們高度概括為一個人親身發生的經歷。 好比一個人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我們有沒有把自己的名片做得很精美,然後把它送給每個人,結果一轉身發現他把你送的名片撕了,丟在垃圾簍裡。你的感覺什麼?是憤怒?是不開心?是無所謂?是很高興很高興——一個人不被名片束縛了? (生氣/憤怒/不開心/無所謂。) 不管是憤怒、不開心、無所謂還是高興,這只是一個透過眼睛看到這個事件發生,產生的心理反應,是通過眼睛看到的。 正走路,聽到兩個人竊竊私語,再走近一聽,隔牆有耳,在說我的壞話,會怎樣?又是憤怒又是討厭或者上去就把人揪住,我昨天還和你怎樣怎樣,現在就背著我說我的壞話?!這是通過耳朵聽到的。 早晨我們洗漱完畢了,噴著香水上街了,很招搖也很清閒,擠公交車,一身臭汗,剛好旁邊的一個人從魚市扛了一袋魚回來,把你身上弄得很髒,你感覺怎樣?也會不開心,是不是? 所以,無論眼睛鼻子舌頭身體乃至意念上的,這六根上的種種刺激都會帶給我們內心各種各樣的情緒感受和反應,我們把它們概括為三個東西:身、口、意。 身體上的這些算生命?接觸嘛。對不對?然後,眼睛鼻子舌頭都是身體的一個部分。擬定所有的群體關系、社會關系、乃至一個人從生下來到死去,與其他人發生關系主要是通過哪裡來的?是口。所以口很重要。但口不局限於嘴巴說出來,比如我們有的老師,他寫出文章,寫成一本著作或者拍成一部VCD,我們可以看到影視,看到他的文字,看到照片,這都是屬於口業的額外的一種表達方式。意,指精神活動。讓我們開心活著或者不開心地活著,無非都是身口刺激人的意。 我們使自己活得痛苦的過程與原因 現在讓我們來看一下,我們如何想讓自己快樂但又恰恰讓自己活得非常辛苦痛苦的過程。看看這個事情是怎樣存在的,我們當下做個試驗。自己捨不得就請旁邊的人替你揪一下自己的耳朵,用力揪,用力,一直揪到痛為止,揪一揪,是痛還是舒服?是痛還是像去我們做按摩那樣舒服? (疼。) 疼,不是舒服,不爽快,總歸是不舒服。那麼,避苦求樂是我們生命自然的需求,但是我們往往在這個自然的需求中產生偏差。世界杯踢到第幾天時,中國已經死掉了9個球迷,為什麼?其中杭州那一個是在床上跳一跳心髒病爆發當場過去的。都是為什麼?過分。本來看一場球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但是量力而行。這個尺度要把握的。 所以讓自己身心憔悴超負荷支出,那個超負荷支出是誰來做主的?是自己的哪個層面做的主?意識。自己的心做不了自己心的主人,成了心的習慣性認知和習性運作模式的奴隸。這個心就像幻化出來的兩個人——關公和曹操。關公說,我要休息,曹操說,我要看球,兩個就打架,最後曹操打贏了,關公只好退後。我們的心就是長期在這樣的運行模式上來回奔騰。拿出了這個簡單的個例,四年才一回,也不多。 我們再來審視、審觀、審查自己的思維思考和精神方式。看看生命目標定位,我生命目標的選擇,有多少是因為我給自己的指標是我根本做不到的?我們認真想想看,有多少是我做不到的?幾乎可以說是90%乃至98%都是我們做不到的。但是我們一定用一個精神層面的一個強人的“我”,給自己一個強大的“我”定一個目標,然後,現實中的這個弱小的“我”被這個強大的精神之“我”鞭撻蹂躏,折磨這個實際的“我”。有沒有意識到這點?我們來反省一下,花上10秒鐘自己來想一想,我有沒有這樣做過?花上十秒鐘,自己想一想。 認真的想一想。而這個原因出在哪裡呀?出現在我們的身口意的意——認知層面的問題,就是精神層面作用的問題,它對於自我的不正知——沒有正確了解自己,也不能正確接受自己。 接受自己的不完善 所以,禅告訴我們一個方法,就是要接受自己。我們今天要記住的第一個是自己要接受自己而不是其他。一個人有他可以承擔的,也有他承擔不了而必須放棄的。但是當他承擔的時候,他覺得頂天立地是一個英雄豪傑,但當他放棄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窩囊廢是個狗熊。這是個認知上的問題。跟逃避、不負責任、推托是不一樣的。明明我可以背得動的東西我不背,這是懶惰;明明該我個人的事情我不做,這是逃避。 這是我明明知道這件事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我必須要放棄,這個是智慧。所以要接受,接受自己是一個有問題、能力不足的人。 而這個人隨時隨地可能因為情緒的失控,隨時隨地可能因為外緣的變化,隨時隨地可能因為他人或環境乃至自身的變化而生出各種各樣的麻煩是非和煩惱。接受這個,是智慧。 乃至我們成為一個佛教徒,乃至我在禅的路途上邁出了一步、兩步、三大步、五大步……我們依然可能有種種問題和麻煩出現。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接受它。接受了,我們就會避免怨天尤人,也不會指天罵地,也不會自我詛咒和懲罰。 我們有很多搞心理學研究的,有很多人的心理問題是不承認自己有問題,所以寧可讓自己局限於脫離人群,沉醉在自己麻醉的幻想之中,在那個天地裡面自我陶醉。實際上這是一種病態。我們接受了,接受了就能平常的對待。所以第二個要記住的是平常。 我只有接受了它,它是一個很平常的事。我們看看,拿破侖有沒有犯過錯誤?兵敗滑鐵盧,被囚禁,到莫斯科被打敗……那麼一個英明一世的英雄都有失敗。我們偉大的毛主席有沒有失敗的時候?有沒有不成功的時候?有沒有他家庭矛盾處理不好的時候?他可以運籌帷幄,可以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可以“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結果他也有自己無能為力之事。這天經地義。所以平常——每個人都會如此。 智慧的鑒照 你接受了,又平常了,這個智慧的鑒照作用會自動浮現出來。有的人說我打坐入定了,禅的智慧的鑒照作用就顯現了,那個也可能,但是也不一定,甚至是不可能。鑒,就是鏡子,它是死的。照,它是活的,智慧就能主動地自然地照出事物的實相。這個實相沒有主觀也沒有客觀,就是本來如此,和主客觀都不相干的狀態。我們接受了,平常對待了,然後我們的麻煩問題才能解決。 那想想看,我們所以要在有些場合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所以要在有些場合下發怒,所以要在有些場合下摔東西——家裡沒有別人,我要砸電視摔杯子,這是什麼呢? (發洩。) 這是發洩,是轉移,是嫁禍於人,遷怒於人。次一點說是嫁禍於人,好一點說是遷怒於人。但是有誰能夠返身自省?拿起鏡子,自己照照這個老妖怪。不要老是照別人,照照自己。這個作用一旦它自主地自然地浮現了以後,我們的語言、我們身體、我們的眼睛鼻子耳朵就會被智慧籠罩,被智慧的鑒照作用管控住。它是自然生起的,體會一下。 我們用肢體動作來體驗一下。意念上有個智慧的號令,我知道我要伸展,我知道我要握拳,我知道我要拍桌子。那麼再想想看,你知道你要罵人和你不知道你要罵人的情況相不相同?做過父母的人,你看到你的孩子在淘氣,你知道你要懲罰他,和你看到路邊一個不相干的小孩子小動物在淘氣時你要懲罰他,懲罰方式和罵的詞可能完全不一樣。這時候,你罵的詞可能是你這個小流氓壞蛋,但是你對你的小孩子的是關心、是擔憂;可是對路邊那個不相干的小孩子,他接受到的力量是憤怒、是指責、是討厭、是敵對。 我們再來試驗。當下我們的手掌打開握緊,很簡單,這是我們可以做到的。眼睛想看就看。但是想看得白雲山?看不到,所以它有一定的局限性。深夜11點鐘了想睡覺,將眼睛像唐老鴨那樣支起來也還是會睡。將呼吸停止一分鐘做得到。兩分鐘呢?做不到。除非是潛水運動員,否則一般人做不到。 我們要接受、了解事物有它自身的運行法則,必須要接受,不能勉為其難。一旦這個智慧的鑒照作用升起來了,我們的身、口方面的不善用、誤用、幻用就被這個意——精神層面解決了。在這個層面上,不是因為你是某個教徒,不是佛菩薩幫我們解決的。佛菩薩幫我們那太簡單了,把全世界的人都關到集中營,早晨三炷香阿彌陀佛,晚上三炷香阿彌陀佛,全世界60億人訓練一個禮拜,都成佛教徒了嗎?那會解決一些問題嗎?世界會太平嗎?把一切交給上帝統領,面包上帝派人送到我們手裡來,不努力不去工作,有可能嗎?都不可能。 真正能解決我們身口的幻用、惡用、不善用的,是我們內心升起的這個智慧。意念同時隨著慢慢地調整,它本身有自我淨化升華的功能,這是自然的道理。沒有誰在創造這個事情,法而如是,本來如此,它就應該這樣子。 生命的流程無非是身口意的發生 我們想想看,生命的流程無非是身口意這三個東西的發生。親屬關系、戀愛關系、父母關系、同事關系,種種的關系就是這個東西。再看和大自然的關系,你去登山,你去游泳,你去飛艇,你去太空遨游,還是身口意。等到喜馬拉雅山頂上了,啊,大自然真美;坐上青藏鐵路入藏了,哇,氧氣真舒服。還是不離這三個東西。所以我們生命流程所發生的各種各樣的關連,無非是以身口意這三個東西為工具。 身口意本身無善惡好壞 身口意是工具,它本身本身有沒有善惡的屬性,好壞的質量?沒有。它是工具,但是這個工具被不善用就成為煩惱,善用就成為智慧和解脫。 我們現在看看不善用是怎樣做的,善用是怎樣做的。好比我現在渴了,拿到眼前的杯子的水喝了。作為滿足欲望來講,我口渴喝到了水,欲望就得到了滿足,我就會快樂。 但是我現在不甘心,我要加冰的農夫山泉的礦泉水,要龍井綠茶水,否則我就不講了。那會怎樣?下面辦事的人會去拿,到酒店裡——沒有,到會議所——也沒有。等他拿水回來了,我們這裡也散場了。 過去有個唐朝的禅師要離開他的師父了。 師父問“你去哪裡呀?”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要離開你。” “為什麼呀?你當年出家不是信誓旦旦的嗎?” “是呀。我當年跟你出家,看到你是個有名的禅師是個大德,可是我來這裡三年了,你從來都沒有交過我佛法。我不想待了,我要走。” “是嗎?這三年來我沒有給你講過佛法嗎?” “是的。從來沒有。你說你給我講過嗎?” “那你給我端菜,我有沒有接呀?” “接了。” “那你給我禮拜,我有沒有還禮呀?” “有呀。” “那你給我端來米飯我有沒有吃呀?” “有吃。” “那我天天在給你講佛法。” 徒弟也是很有悟性很有根基的,他問“那平常人每天也是衣來就穿飯來就吃,他為什麼沒有佛法呢?” 他的師父回答道:“過在思量和挑剔。” 所以,同樣,我們拿到的東西沒有善惡好壞。一個生命體必然要有種種欲望:眼睛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它想不想看一看青山綠水白雲藍天?是不是一種飲食——眼睛的飲食?耳朵聽了聽了八小時的辦公室裡的空調電腦復印機傳真機嗡嗡聲手機的鈴聲聽煩了,想不想聽聽那個輕歌曼舞的輕音樂呀?想不想聽聽佛曲呀?乃至想聽聽大自然的蟲鳴鳥叫。這是不是一種飲食?這本身天經地義,沒有好壞之分。 身口意的不善用——貪 但是我一定要到馬爾代夫的海灘上,要橡皮艇,還一定要黑人伺候,我才開心。我本來只是想潛水,這樣就是煩惱了。全世界有幾個人做得到?只有富翁和有權的人做得到。相反,我們平常人做不到。拿一個根本不能實現的標志懲罰自己的身心,能幸福快樂嗎?不可能的。 所以,在不善用這個層面上,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過分的貪,貪欲的貪。過分的貪是第一個不善用。 身口意的不善用——嗔 不善用的第二個層面是什麼呢?我今天移民到加拿大,呆了三個月,發現不如廣州舒服。廣州可以打個電話發個短信或者qq聊天,然後和朋友們出去吃早茶。結果我到了加拿大三個月,沒有一個老朋友,想說話沒有地方說,想做義工人家認為我在破壞綠地。好了,又想移民到澳洲,到了澳洲三個月,整天和袋鼠為伍。又說我想到太空,到了太空三個月,太寂寞了,又冷又沒有什麼可以休閒的,還是回到北京吧。 所有“我不想要的”、“要把它推開踢走”的力量叫什麼力量?嗔恨的力量。因為“嗔”——我想要的,對應的一定是我不想要的。 不想要的,佛法把它叫做“嗔恨”的力量。 將我們的心分割來“不善用”的第二個層面上就是這個“嗔恨”的力量。 教育過自己的子女,幫助過自己的子女填報過高考志願的、中考志願的、擇校的,做過這樣的父母有沒有過這樣痛苦的經歷:你認為打造了一條你認為是黃金般的輝煌燦爛的金光之路,結果孩子非要走他的獨木橋。他不能夠按照你的意願去填報志願,或者是不能按照你的意願去走這條路,結果你痛苦萬分。因為你認為你的選擇,你的人生經驗是唯一正確的,根本不了解人類是一種很幼稚的動物。為什麼?因為人類所有前人的經驗,年輕人、小孩子是從來不接受的。 假如說人類真的是一種真正成熟的動物、理性的動物,我們看到中華五千年文明沒有戰爭沒有征戰沒有討價還價的時間只有多少年?五千年的歷史就是一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兄弟之間你搶我奪斗爭的歷史。你建了阿房宮,我就一把火燒了;你建了伊拉克有堡壘了,我來了轟炸完了寧可重建也不要你的。這就是人類的大腦的問題。這不是中國人的問題,是整個人類思考思想的誤區。所以它不是一個完全理性成熟的動物。 剛剛我臨來之前,看到昨天晚上比賽,德國隊和阿根廷隊散場的時候,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鏡頭——阿根廷隊有一個(隊員)沖上去打人的鏡頭。幾百萬幾千萬甚至是上億人看到這個,但是他這樣做,你說他是成熟嗎?按說這是幼稚的小孩子的行為。但他是一個知名的球星耶。這個知名的球星,是他一個人如此,還是我們每個人都如此?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這個不成熟的力量,就是“嗔恨”。 我想要的我要不到,我不想要的我推不走,都讓我嗔恨。所以,讓我們的心不善用的這個力量比那個“貪”還可怕。因為“貪”,我做不到了,大不了我想出損招——偷、搶、騙、坑、拐、蒙……都傷害不了,但是這個嗔恨力量直接是拳腳相加,然後頭破血流,甚至是你死我活。它給人類帶來的毀滅性的東西是最多的,所以佛法裡說“一念嗔心起,火燒功德林”啊! 我們積功累德,整天要管束身、口、意,又要持戒、又要吃齋、又要念佛、又要磕頭、又要燒香、又要供神,哎呀,一念嗔心起,所有這些都沒用了。“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障”,障礙,就是阻擋我們走向真正的解脫之門的這扇門被我們自己的嗔恨給關閉了。 心的不善用——愚癡 第三個力量就是完全來自於大腦的、認知的、精神層面的,叫“愚癡”。這個愚癡,很多人以為沒有上學的人就是愚癡,沒有學歷的人就是愚癡,沒有哲學修養沒有藝術品位沒有宗教情操的人就是愚癡……不是的!這個愚癡,指不能正確了知生命以及生命所依賴的外在物質空間環境的實相的思想觀念。 大學校長可以是很愚癡的人,一個知名學者可以是非常愚癡的人,為什麼?因為他在自己精神的麻醉劑裡面麻醉住了自己,認為那個就是唯一正確顛覆不破的真理了,實際上他不了解生命的實相只是三個東西,身、口、意,我們的生命。然後由身口意加起來,形成身心,身心組合的生命體,跟外在的生命和無生命發生著各種各樣的關聯。這是它唯一的實相。 而這個真理實相,很多的小孩子會用,很多的白癡會用,所以他很開心很自在地活著。我們有觀察小孩子,他們也會有暴躁,但是不多見,經常我們看見不會說話不會走路的小孩子在貓狗中間,貓不抓他狗不咬他。相反,一個成年人,武裝到牙齒,保護自己到了哪裡都是防毒面具了,但是被狗咬了,被貓抓了,乃至被蜜蜂蜇了,什麼原因?因為我們的後天的認知有了問題,已經失去了先天的人天本是一體的和諧的共振的能力。我們認為的生存的技藝和能力,恰恰對於自然本身是一種破壞。所以第三個不善用就是來自這裡——愚癡的力量。 解決貪嗔癡——從“我”下手 而如何解決它?佛法的整個目標就是解決這個。因為前面的“貪”也好、“嗔恨”也好,它的根子在於“愚癡”。我為什麼不喜歡這個卻要抓住這個不放?——都是因為愚癡才這個樣子。 那麼,怎麼樣來解決愚癡呢?來,體驗一下,一分鐘,我們把眼睛閉上,放松,你聽也聽著,坐著也坐著,看著也看著,想著也想著,但是正在聽正在看正在做正在想的時候,有沒有一個“我”?大家的聲音,內在的意念和想象 ,對於未來的想象,對於過去的回憶,你身邊的聲音、自己的體溫,身邊人的體溫乃至呼吸,你都能清楚明白地覺知到、了解到,但是在此時,有沒有一個“我”在這裡? 假如你認為有一個“我”,那麼你再看一看,這個“我”能持續多久?它是隨時被各種外在條件刺激變化的呢?還是這個“我”想要這樣持久下去就能夠呢? 好,我們睜開眼睛,慢慢地想,我們正在聽正在坐正在看正在想的時候,有沒有一個“我”? (有) 好,坐在這裡回答我的是誰? (我) (呵呵笑)就是你!好,那麼我們如何解決過分的貪、過分的嗔恨、過分的愚癡呢?是從“我”這裡下手的。一個人從出生到死去所作的一切的一切,包括社會學家以及政府社會的目的以及政黨要解決的無非四個字:讓每一個活著的人“安居樂業”。而安居樂業具體的物質指標是什麼?要“老有所養,少有所安,鳏寡孤獨皆有其所依”。這實際上是很具體很現實的。 想想看,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三天不吃會怎樣?餓死。七天不喝?渴死。首先要解決的是吃。然後我們有文明了,要穿。然後,睡覺了不能睡海上吧?住。衣、食、住,還有什麼?要走 到哪裡,你得走路,得坐飛機坐火車,得行。然後得和各種各樣的人發生各種各樣的交往。這都是行。然後呢?你有病了,要醫,要有藥。這些都是滿足“我”的。也就是說,這一切都緣自於“我”。 需要厘清的認識——“我的所有物”不是“我” 現在我們再來看看這個“我”是誰?誰來界定界定“我”都有什麼東西?“我”這個概念都是很真實的。我張三,我李四,我王五,我這個那個的,都是我。看看“我”有什麼?“我”有思想,我有衣服……太多了。思想,衣服,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生理結構,情緒喜怒哀樂、七情六欲欲望,煩惱困惑,滿足不滿足,兄弟姐妹父母六親,朋友,鄰居,族群……全是“我”的所屬物。 還有,朋友見了手握手,接著就掏名片,這是什麼?我的名譽地位,在社會上公開的身份。還應該有很多,你的房子、你的汽車、你的財產、你的家人……都是“我”的。這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那看不見摸不著而又隨時起作用的“我”的想法、“我”的觀念,“我覺得”“我認為”“我以為”“我感覺”“我想得到的”“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傷害我”,所有這些包括“我的夢”,這些全是“我”還是“我的”? 要搞清,“我”和“我的”這兩個東西有本質差別。這些都是“我”的所有物。 但是它們是“我”嗎?不是“我”。可是我們人的煩惱——這個認知是怎麼樣成為讓這些“我的所有”成為“我”的?小孩子剛生下來,沒有這樣子。但是慢慢地被後天的教育、影響自發的還有被動的給添加了各種各樣的“這是我的情緒”“我的欲望”“我的煩惱”“我的六親”“我的朋友”“我的名譽”“我的地位”“我的尊嚴”“我的愛”“我的恨”……是不是這樣子? 很簡單,禅和佛法裡面有一個讓我們了解乃至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就是先在認知上把“我”和“我的”區分開。這些東西都是“我”的所有物,我都可以使用它。我的胳膊,我的拳頭,我的大腦,我的尊貴的地位,都是我的所有物,但都不是“我”。那個人缺了少了一只胳膊那個人是不是還在?那個人踢傷了腿接了個假肢,是不是還是一樣的?還是他。所以,這些都不是“我”,而是“我的所有”。從“所有”到“我”的回歸,那麼,如何是“我”就很容易解決了。 非我性的“我的所有物”仍為“我”所用 那麼再看看這個“我”,這裡就要出問題了啊。所以,搞來搞去,很多人就怕在這裡邊,裹足不前了,就說“我學佛,最後‘我’沒了,這可咋辦?”我們想想看,當一個人站在地球任何一點,他認為很實在,擁有了整個地球,而一個人沒有這個站立點,他在太空中自由遨游的時候,他擁有的地球更多還是他站在地球一個點把自己釘死在那裡擁有的地球更多? 恰恰一個真正一個體驗到無我的人,他擁有的“我”才最大,最真實。這裡面就是一個禅的認知與我們的習慣認知的對立之處。這種對立並不是說絕對的,說你要想學禅就必須什麼都沒有了,明天我的房子給了張三,汽車給了李四,然後最後我就一無所有,到海灘上赤身裸體,到大海裡,然後我要離開地球了,那傻瓜了。 一切我的所有都可以但用無妨,就像“百花叢中過,片葉不粘身”。但是百花的香氣你可不可以聞得到?百花飛舞的曼妙的姿態你可不可以欣賞得到?都可以。但是也許“片葉不粘身”,你根本不要它們,仍然可以為我所用。但是要把“我的”慢慢地了知它的非我性,回歸到“我”這兒。 “我的覺受”的變化性、虛幻性 而“我”,在我們目前能夠認知並把握的層面上,就是我的覺受,是不是第一位的?我的想法還可能變化,但是我的覺受——我坐得累、我覺得熱、我覺得冷、一會要加衣服一會要減衣服一會戴帽子一會摘帽子。目前這個階段,我的想法、我的情緒可能還要次一點,但是這個覺受是第一位的。 我們可以在我的覺受這個層面上感知“我”的虛幻性。 你說,快樂的是我,舒服的覺受是我,不舒服的覺受是我,生病的覺受是我,還是生氣的覺受是我?大家想想看,哪個覺受可以持久保持三年不變?有沒有?沒有。但是,人挺癡心妄想的。誰看過成龍演的《神話》?千年不變的等待是什麼?一場神話。非常虛幻,但是這是人的夢。夢!根本是做不到的,還等了一千年,這就是以為我的想法我的等待可以一千年不變,這是一種愚癡。當然,作為藝術,它是很美的,但是從佛法上看來,它是一種非常愚癡又幼稚的做法。 所以,我們了知每一個覺受的共同點,不管你是憤怒的覺受,舒服的覺受,還是不舒服的覺受,每一個覺受的共同點是什麼?都不可能真正在“我”的這個層面上停留多久。停一段就沒了,換下一個,就是變化性。《周易》裡面講的變化、變異。它隨時隨地變化。本來剛和你的太太(先生)吵架,憤怒地不得了,過一會,他(她)拿一把鮮花從背後遞給你,讓你破涕為笑,你的憤怒哪去了?沒了。所以每一個覺受的共通性,就是它都不是持久地,是變化的。 “真我”在哪裡 “我認為這個覺受是我”不是一個全面的完整的認知,覺受仍然不是我。那麼,到底“我”在哪裡?我想我要把大家帶到一個思索的或者說是問題的層面上來,“我”在哪裡?現在多長時間了?一個小時了。大家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自己按照剛才我們所做的幾個小實驗,花上個一分鐘兩分鐘來體驗,所有這些我的所有物的和“我”的分離剝離,然後慢慢讓身體處於一種常明清澈的狀態,輕快放松的狀態來找這個“我”在哪裡。 一旦這個“我”你找到了,這個生命的流程是誰做主?是“我”作主,而不是我的認知,我的生活習慣,做“我”的主人。一旦真正知道了這個假我的虛幻性,就會拋棄它然後抓住真我的實在性,在我的整個的生命的歷練中享受它,享受它的一切,而這個一切,當然包括痛苦。 接受並享受生命的流程 ——禅提供我們一種生命的藝術 一個人總以為有了上帝有了神仙有了菩薩就能代替我們解決一切了,相信醫生就能解決所有的病苦了。但是從有醫生以來,就沒有誰發明一種不死之藥,也沒有誰發明一個不病不痛之藥,是不是?所以,生命的歷練、生命的流程就是變化。有一段時間顯示生命的存在狀態,有一段時間顯示生命的消失狀態,然後有一段時間顯現生命的快樂狀態,有一段時間顯現生命的不快樂狀態。接受它,享受它。所以第一個接受還不夠,第二個要變成享受。 我們來感知一下,如果一個人根本不在乎生命歷程中發生的喜怒哀樂的變化,接受而且享受它,疾病還是折磨嗎? 生意中的一時不順還是痛苦嗎?親人一時的不理解誤會,還會把你推到深淵去嗎?不會。你享受痛苦,擁抱痛苦,接納它,然後這個痛苦就變成了快樂的源泉。 所以,禅和佛法的智慧提供給我們的是一種生命的藝術。它不是一個要解決我們信仰的問題,也不是一個解決是否成為一個教徒的問題,它要解決的是每個生命個體的是否更有質量、更有品位、更快樂的問題。而這個想要生命的過程好,想要生命的質量有保障,想要每一個個體的生命更和諧愉快,和他人交往,自己的身心隨時處於調和的狀態,和宇宙自然緊密的無間的又能保持有距離的融為一體,這是禅可以提供給我們的。 這個下手處是很關鍵的,我教大家的方法就是先拋棄這個“我的”。那麼是不是拋棄這些“我的東西”?再一次重復,我的所有東西都是為我所用。我要拋棄的,是認為“‘我的’是‘我’”的想法,這才是我要教給大家的。認為我的所有這些東西是“我”的這個想法是大錯特錯的,把它拋棄了,那麼一切都可以為我所用。“我”是暫時的管理者和使用者,但是“我”沒有所有權。 拋開了“我的”是“我”的不正確的認知之後,智慧的鑒照作用就會進一步浮升起來。過分的貪、過分的癡、過分的愚癡,就慢慢地自然地淡化了,成為了一種祥和喜悅的力量。然後,身體、心理、精神本身,就會享受生命的本質上的本來如此的快樂。希望大家有這種快樂的力量,也能夠擁有那種拋棄了虛幻的我的智慧,然後享受到真我的能力。有了這個能力,就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創造、享受生命的流程。 和大家分享和交流的就這麼多。接下來,大家有什麼問題的,我們可以一起分享交流。 問答部分 問:“我”是誰?我的本質是什麼?有人說人是追求健康和快樂的,有了健康就有了快樂嗎?我是誰?我有了什麼就快樂呢? 奘師:你是願意聽我說直接的話,還是繞彎子的話?(當然是直接的。) 你不是找不到“我”,而是找不到你的價值。很簡單,你因為你找不到你的價值,所以你不快樂。不是“你”的“我”的問題,而是你找不到你的價值。這是我的直接的話。 但是我如果講得繞彎子的話,我會講得很動聽,但是單獨動聽,沒有意義。所以,一般人的“我”的快樂是建立在人生價值的實現上,那麼我的人生價值一旦迷失或者沒有實現,我就不快樂。這是普通人的快樂不快樂的標准。 但是,作為一個禅的實踐者,在禅的層面上,所有你認為的價值還都是我的,是我的價值。所以我的價值得到實現,它仍然依賴於條件的限制而存在。條件滿足了,你就快樂,條件不滿足你就永遠不可能快樂。這是我們人的通病。 問: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快樂呢?我已經找到我想要的,為什麼一定要快樂呢? 奘師:我來給你畫一個圖。 第一個圓圈就是我。我,無非就是身口意。我所,列的那一大堆就是第二個圈。我所產生的外緣和連接,是不是就更多了?我所實現的,我就會快樂。 我們看一看,真正的快樂在哪裡?阿根廷隊贏了,或者是巴西獲了冠軍所有的巴西球迷都會快樂。巴西萬一輸了呢?不快樂。那麼,快樂不快樂是由外緣決定的,還是由你內在的身口意決定的?是外緣? 那好的。你想廣州全年22度,最適合人類居住,那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夠做到幾天?按照我們中國的古話“人生如意事,難得一二,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也就是說,你靠外緣來達到快樂,根本就是癡心妄想。因為外緣天天在變,時時在變,秒秒都在變。所以,真正的快樂要從心而生,而不應依賴於任何外在物。 這個外在物,第一層外緣的,要拋棄。第二層我所的,要拋棄。第三層身口意,都要拋棄。這個要更高一層了。 一個人生了病,有兩個痛苦:病本身的痛苦;心想要病快點好而它不好的痛苦。但是,一個從心而生的人,他的身盡管病苦,但是他的心超越病苦。所以,真正的快樂,只有這四個字才不會被別人剝奪。 你說你有100萬,你就快樂了,看看人類,看看人類歷史上那些富翁有幾個賺夠了他那一桶金他就歇手了?張良最後怎樣?“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都是這樣。作為一個智者,他尚且不能避免,更不能夠真正解決這個問題。 自己的快樂一旦建立在這個外緣和我所上,那我告訴你,為了達到這個快樂,你會付出很多很多痛苦的代價!一旦外緣實現了,你擔心它失去,又要痛苦。所以,佛經裡有句話“有亦憂,無亦憂,有無同憂。”說得很到位。就是那樣。 問:您剛才講“由心而生”,在生活中,常常是不如意,我想要的它不發生,我不想要的它偏偏發生,這個怎麼處理呢? 奘師:你聽過穆罕默德的一個故事嗎?(暫時沒有) 那我講給你。他有一句著名的話。有一天,他和他的一個門徒作了禮拜回來,在現在的耶路撒冷聖地麥加那一帶。回來了,這個門徒看到路邊民房裡另一個門徒沒有起床,就說,“哎呀,真是的。這個人進不了天堂的。他這麼懶惰,我們都做了禮拜回來了,他還沒有起床,窗子還沒有打開,門簾也沒有開。” 穆罕默德就說:“你先回去吧,我要再去做禮拜。” “為什麼?” “我做禮拜本來挺開心的,可是我因為做禮拜卻有了批判別人的資格,這下子把我這個禮拜的功德給折沒了。”這是他的第一個故事。 第二個故事,有人問他,“你能把那個山移到這裡來嗎?” 穆罕默德說:“我做不到。但是,山不能到穆罕默德這裡來,穆罕默德可以到山的那邊去。” 山不過來,我過去。你來試一試這個方法。首先,不要因為自認為高人一等而可以評判別人。每個人有自己的業力,有自己的追求、夢想,有自己容易滿足之處,不做評判。然後,調整自己。 問:學佛為什麼有這麼多法門?我認為,學佛就是學習真善美,那麼為什麼這麼多人會有困惑? 奘師:真善美,或者叫真善忍。真,和假對應;善,和惡對應;忍,和不忍對應;美,和丑對應。 但是,禅告訴我們,超越對立才是禅。如果局限於真善美或者真善忍才是人間的正義所在價值所在,那麼這個世界上,希特勒在他的立場上,他就認為在淨化種族推進日爾曼民族的強盛,在盟國就認為消滅法西斯,所以僅僅站在真善美這個角度上是遠遠不夠的。 要知道,人類的征戰都是打著正義而進行的非正義征戰。禅是超越的,對於邪惡的人要去制止它、包容它。對於那些自認為制止邪惡的人,同樣要去幫助他,制止他,達到至善,超越善惡,超越真假,也超越美丑。 所以,我們觀察有道德有善良動機的一個人,觀察一個愛自己鄰居猶如愛自己親人一樣的人,他的生活完全是一種很沒有智慧的,也很沒有快樂的。就因為他背負了一個善良的巨石在心頭。可以觀察。 問:我覺得求快樂是人的本質。我達到我的目標我就感覺開心了,但是不是所有事我都能夠做到控制到,這裡有沒有什麼認識的方法? 奘師:禅的方法很簡單,三個標准——現前樂、當來樂、永遠樂。這就是唯一的標准。 現前樂,就是當前的樂,我追求這個價值的實現,對別人有利,對我自己也有利,讓我自己快樂,也能讓我身邊的人快樂,這叫現前樂。 當來樂,就是我實現它也好,我沒實現它也好,我都會將來很快樂。 永遠樂,就是這件事我做得成也好,做不成也好,我永遠沒有懊喪之心、悔恨之念,永遠是快樂的。這是唯一的一個標准,假如說有的話。 問:人世間萬事萬物是對立的,你剛才說的超越,我們怎樣做才能超越對立呢? 奘師:很簡單,我來打個比方,拿一張紙,來告訴你,你的對立是多麼地虛幻。 來,站到我這來,你給我找出它的左邊和右邊,指給大家看。 (這張紙,這邊是左邊,這邊是右邊。) 大家認同嗎?(認同/不認同) 你認為是左邊的,在大家看來根本不是左邊,這是第一個,否定了你吧。你把他折成一個圓圈,告訴我它的左邊和右邊在哪裡?(從自己來說,還是這樣。) 你折得不規則呢,折成圓的。(圓的?它在不斷變化著呢。) 那麼,這個左邊和右邊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是人為的。) 既然是人為的,那麼你認為是左邊,對別人而言根本就是一個不值一提的標准,是不是?概念而已,這個概念完全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好,你打卡它,往下撕,再給我找到它的左邊和右邊,再撕,還撕,還撕,還撕……再撕,撕,撕……接著撕……撕到灰燼,看不見摸不著,你的左邊右邊在哪裡?(沒有了。) 所以這個左邊右邊,你認為一切都是對立統一的概念,概念而已。 問:快樂和痛苦具體到個人是真實的,我是這樣理解的,也沒有錯和對之分,“我”本來是抽象的。是嗎? 奘師:是的。實際上,對錯是非善惡美丑好壞這一切標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都是虛幻的。但他對每一個親身經歷的人都是具體真實不虛的。 你說,一個正在喪親之痛的人,你說他“哭也是哭,不哭也是哭,你就別哭了”。人家不把你當精神病趕跑才怪呢。誰看過古龍的小說,“送即不送,不送即是送”打機鋒,實際上這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就當下親身經歷的人而言,確實是真實的、具體的。 禅告訴我們的是一個承擔的態度。你要勇敢地、但是也平常地承擔,要快樂得快樂,要是痛苦,你也要承擔它。要是看到不想要的痛苦,那就是煩惱。相反,有痛苦你就享受痛苦,有快樂你就接受快樂,天經地義。這個態度本身沒有善惡。 問:剛剛您說快樂有現在的快樂和剛才的快樂,那麼究竟是現在的快樂更快樂一些還是將來的快樂更重要一些呢? 奘師:中國人認為“十年寒窗苦讀書”,讀書做了縣官一年,就一命嗚乎了,可是他認為傳統的觀念“學而優則仕”是值得的,這十年寒窗苦讀是值得的。 再舉個例子。以前,每畝地的產量很低,擔心中國饑荒,於是改林造田,填湖造田,愚公移山,日月換新天。當然,在那個時候我們有了大量糧食,沒有發生三年自然災害那樣餓殍滿地黃河決口的事情。我們這一個綠化工程,那一個保護三江源的工程……又抵制陝北的風沙帶,我們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也許我們這四五十歲的人是免去了饑餓之苦,可是這給我們整個中華民族帶來的災難是一百年都補不回來的。 正在經歷其間的人,絕對是認為天經地義的。但是事過境遷呢?發現了它的偏頗不足之處。 所以,佛法把這個世界叫做堪忍世界,“堪忍”意思是殘缺的、不圓滿的。正因為我們的世界是一個殘缺的、不圓滿的,所以,任何我們所做的事和我們認為的是公正的客觀的,放到另一個時空下都會有問題。包括宗教自身也一樣。 問:給我們一個方向,怎樣才能快樂和有意義呢? 奘師:這具有建設性的意義,那就是勇敢的、真實的、努力的、追求實現你的人生價值,同時剔除你追求人生價值實現過程中,產生的不必要的麻煩和煩惱。這樣的一個生命態度一定是積極的、向上的、樂觀的。 我把一個小折頁給大家,這是我的下半年的行程,7月10號回到河北石家莊趙縣柏林禅寺,訓練大概六七十個義工。訓練很簡單,不讓他們先燒香拜佛吃素念經,就是第一條要讓他們拋卻是非善惡的觀念,積極樂觀的幫助別人。 我們有個夏令營,連續辦了14年了,針對的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專院校師生們。在社會上產生了很好的影響,也在學術界學者和青年知識分子之間搭建了一個很好的平台。經常有大學的學者來我們寺院講座,我們幾位法師也經常到各個大學做公開演講,像北京大學、復旦大學、清華大學、中央民族大學、人民大學、中國中醫藥大學、北京師范大學、陝西師范大學、西安交通大學等學校的老師和學生經常到我們寺院來。在座有兩位中山大學的老師,我也給他們舉辦過冬令營春令營,今年五一到湖北的寺院生活了幾天,有幾張照片就是五一時候水庫的禅修和茶話,都是中山大學的校友。 我是中山大學畢業的,1985年來到廣州,後來離開這裡到北京工作,後來去出家。這是我的個人經歷,很簡單的。行程包括在無錫、重慶、湖北、哈爾濱、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地禅修夏令營,禅修會。 我們淡化宗教信仰,突出文化禅的精髓。佛教徒很少,以社會人士為主。佛教徒信佛以後很多問題自己都好解決了,他相信阿彌陀佛也好釋迦牟尼佛也好,相信觀音菩薩也好,總之他由於自己的信仰,相信這些佛都已經解決了。相反,是社會大眾,在民間,有一些人想要了解佛法,想要運用佛法的智慧來切割內心的煩惱。但是他無門,沒有渠道。所以我們開辟一些渠道,讓社會的有緣人來運用佛法的智慧,而不必要成為佛教徒。我們在努力的做這個事情,也取得了一定的社會效益,但是還遠遠不夠。 希望大家兩個小時的交流,可以更好地享用到佛法的禅的智慧和神韻,而拋棄一些不必要的擔憂。比如說,我是否一定要吃素啊才能去拜佛啊?不一定的!但是敬告大家不要殺生,尊重生命,因為天有好生之德嘛!不殺生是我們要積極鼓勵的。但是吃素吃肉的問題不是佛法要解決的問題,那是環保主義者素食主義者他們的事情,佛法要解決的是,不管你吃什麼,你用最少的時間,花最少的金錢,並尊重生命的原則,在這一前提下你拿到的食物是最符合你的。如果你要吃素,廣州沒有,你就搭車坐出租車到佛山,你吃了素,卻浪費了你的時間經濟以及其它一些成本,這遠遠不是佛法要鼓勵的。這種智慧是我們拋棄了愚癡的執取而獲得快樂源泉。我們寺院在河北湖北等地都有下院,另外在網站上的“奘師在線•禅者行蹤”相關鏈接,大家感興趣可以去參觀,也可以去交流去體驗。 主持人: 今天非常感謝我們的奘師給我們帶來的非常輕松又非常有意義的這個講座, 我們的來賓也非常熱烈的參與了這次活動,互動得非常好, 讓我們再次以熱烈掌聲對奘師表示感謝! 也感謝廣州市小綠村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給我們提供了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