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界法師:攝大乘論講記 第十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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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攝大乘論》,和尚尼慈悲、諸位法師、諸位居士,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請大家打開《講義》第三十頁,「壬三、顯生諸法有二緣起」。
 
本論是無著菩薩所作。在本論的修行當中,主要有三個重點:第一個是甚深見,第二個是廣大行,第三個是究竟果。從大乘的次第來說,我們剛開始修學佛法,第一個重要的工作,就是培養內心的甚深見。為什麼要有甚深見呢?我們作一個簡單的說明。在大乘的修學,我們剛開始發了菩提心,受了菩薩的戒法,在整個菩薩戒的修學當中,有二個重要的次第:第一個就是我們要成就善業力。這個善業力就是說,我們剛開始行菩薩道,就是依止內心的信心,就是對三寶功德的信心,依止這個信心,我們來修布施、持戒、忍辱種種的善法。當然我們菩薩內心也會有一些煩惱欲望,這個時候,主要是依止我們的信心來克制、或者說是來壓抑我們心中的煩惱。有時候信心比較堅固,我們內心就比較平靜;但是有時候信心比較薄弱,這煩惱就在內心不斷的波動,使令我們內心躁動不安。所以剛開始在修學善業力的階段當中,我們可以看得出來一個菩薩內心的情緒是變化很大的,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嚴格來說,這個人修行是還沒上路,內心還是跟煩惱欲望糾纏不清,只是說他比一般人好一點,就是有一分的信心,善加克制。這樣的修行,我們就說:這個人開始在積集善業、忏悔業障,這是我們講的第一個階段。
 
慢慢的,我們應該再修第二個階段,就是成就正念力。前面善業力的修學,主要依止的是信心,慢慢的我們從信心,開始去聽聞正法、如理思惟,這個時候內心產生一種智慧的光明,開始如實的觀照內心煩惱的活動。透過教理的學習,我們知道內心的煩惱,其實是由內心所變現的一種剎那剎那的生滅之法,所以它的本性是畢竟空寂的。所以,我們從一種正念的觀照,開始從這樣的一種有相分別,而契入到清淨的本性,開始了解到「何期自性,本自清淨」,這個時候,我們對煩惱的調伏,就更加的有力量,我們的情緒也會變得比較穩定了。雖然有無量無邊的煩惱還沒有對治消滅,但是它是如夢如幻的生滅之法,不像以前那麼樣的可怕了。所以說,我們在修學正念的時候,透過止觀的觀察,了解到生命的真相,內心能夠安住在我們本來的面目,這個時候我們的情緒、修行就正式的上路了,我們也開始穩定的、慢慢的趨向於無上菩提。所以說我們在行菩薩道的過程當中,從一種信心對煩惱的壓抑,要提升到對煩惱的克服調治,所謂智慧的觀照,這樣的一個轉變過程,主要就是靠甚深見。你就是對佛法的學習、對生命的觀察更加的深入,你對於內心的調伏力就加強。所以這就是為什麼無著菩薩在本論當中,把甚深見安排在第一個次第,這是主要的原因。甚深見當中,本論有二科:一個是「所知依」,一個是「所知相」,先講到生命的根源──所知依,再講到這個生命的相貌。有情眾生的生命根源是什麼呢?簡單的說就是阿賴耶識。阿賴耶識我們講到有三相:「自相、因相、果相」,現在講到「因相」。「因相」當中,把它作一個總結,這是「因相」的總結,講到大乘的生起有二種緣起,這是阿賴耶識因相的總結。
 
壬三、顯生諸法有二緣起(分三:癸一乘標緣起; 癸二說緣起別;癸三喻愚緣起) 癸一、乘標緣起
 
阿賴耶識的「緣起」有三科:「一、乘標緣起;二、說緣起別;三、喻愚緣起」。先作一個總標,把大乘的緣起相貌作一個總標。好,我們看論文:
 
如是緣起,於大乘中極細甚深。
 
在「大乘」佛法當中,講到阿賴耶識的「緣起」,這樣一個緣起的法,是非常微「細」、非常深入的探討,不是凡夫、二乘所能了解的。在佛法的緣起論當中:小乘佛法所談到的緣起,叫做「業感緣起」,在談因果的時候,是偏重在業力,就是以這個行為的本身,來判定你的結果;大乘佛法在判定緣起,除了你的業力以外,你的心念,這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業力跟心念的和合來探討緣起,叫「賴耶緣起」。這樣的「緣起」法,就「極細甚深」。
 
比如在經典上說:有二個女居士,這二個女居士,都到山中去采花,采了很多花以後,二個人希望把這個花供養佛陀。這個時候,其中一個居士,就把她自己的花,親自一個人去供養佛陀;另外一個女居士,她把這個花平均分給很多人,帶了很多人一起去供佛。這個時候有人就問:這二個女居士,一個是自己去供佛、一個是帶很多人去供佛,這二個以後的果報是怎麼樣呢?問一個阿羅漢,這個漢說他不清楚。這個時候,阿羅漢就用神通力,帶著這些人到了兜率天去問彌勒菩薩。彌勒菩薩說:這個單獨供佛的居士,以後的果報是阿羅漢果;這個帶了很多人去供佛的居士,以後是成就無上菩提、萬德莊嚴的佛果。就是說,同樣一個業力的造作,都是供佛;但是因為心念的不同,這個時候對果報會有不同的主導。而這樣的緣起,以心念當作業力的主導,這樣的緣起觀,在大乘佛法是「極細甚深」的。你的一個起心動念,對我們的生命,都有重要的一個引導因素,而不只是看行為本身,這樣的大乘緣起是「極細甚深」的。這當中是先作一個總說,我們再往下看:
 
癸二、說緣起別(分二:子一標;子二釋) 子一、標
 
大乘佛法這麼微細深入的「緣起」,到底是什麼相貌呢?這當中有二科:「一、標;二、釋」。先把名稱作一個標示,第二段再加以解釋。我們看「標」的地方:
 
又若略說有二緣起: 一者,分別自性緣起;二者,分別愛非愛緣起。
 
大乘佛法講到生命的「緣起」,主要有「二」個重點:第一個是「分別自性緣起」,第二個是「分別愛非愛緣起」。這二個緣起:「分別自性緣起」,是引生諸法的一個親因緣,它是一個親因緣;「分別愛非愛緣起」,是引生諸法的增上緣,它是一個增上緣的角色。大致是這樣一個相互的關系;詳細的情形,我們看下一科:
 
子二、釋(分二:丑一釋自性緣起;丑二釋愛非愛緣起) 丑一、釋自性緣起
 
解「釋」當中分二科:第一科是解「釋自性緣起」,第二科解「釋愛非愛緣起」。我們先解「釋自性緣起」:
 
此中依止阿賴耶識,諸法生起,是名分別自性緣起。以能分別種種自性為緣性故。
 
什麼叫做「自性緣起」呢?就是我們在生命當中,造了很多的業力,這個業力有的時候是布施、持戒的善業,有的時候是造了殺盜YIN妄的罪業,這個業力都保存在阿賴耶識當中,而形成一個種子;這個種子,它能夠生起諸法的現行,由善惡的種子生起的現行,叫做「分別自性緣起」。為什麼叫做「分別自性緣起」呢?這以下解釋它名稱的由來。「以能分別種種自性為緣性故」,因為它能夠「分別」,這個「分別」就是清楚分明不會錯亂,它能夠把每一個種子的自性(這個就是「自體」)它的差別自體表現出來。什麼叫做種子的差別自體呢?比如說我們布施,這個布施的業,它種子的自體是能夠招感財富;你修忍辱,這個忍辱業的自體是招感莊嚴;你修慈悲,這個慈悲的自體是招感長壽。它每一個業的種子,都有一個相應果報的招感自體,所以這個業種子,在阿賴耶識保存的時候,是個個差別的,你造什麼業,這個業種子它招感的果報,就各式各樣不同。同樣是善業,但是這個善業的本身,也是各式各樣。所以這個「自性緣起」就是:在阿賴耶識當中,有很多差別的業的自體,而這種業的自體,都是由種子的方式來保存的,所以叫做「自性緣起」。這是引生諸法的親因緣,比如葡萄的種子,它一定產生葡萄;蘋果的種子,就產生蘋果:就是它有它差別的自體。
 
丑二、釋愛非愛緣起
 
復有十二支緣起,是名分別愛非愛緣起。以於善趣惡趣,能分別愛、非愛種種自體為緣性故。
 
這個業種子,它要從種子轉成正式果報,必須經過「十二」因緣的滋潤。你一定有「無明」的滋潤,才產生「行」。這個「行」業力的造作,它有它的種子,不能說「無明」產生「行」,而是因為「無明」的資助,它是一個助緣而產生「行」,「行」的助緣而產生「識」。所以十二緣起,是每一個都是一個增上緣。因為無明的滋潤,產生了業力;由業力的滋潤,產生阿賴耶識的種子;由這個阿賴耶識的種子,產生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等等,所以這個「十二緣起」,它是一個增上緣。這個地方,「十二緣起」主要是第六意識的「分別」心,就是我們這個我執、法執的分別;由於我們我執、法執的分別,把這個業力的種子滋潤以後,就產生了「分別愛、非愛」的果報,這個「分別」就是差別。這個時候,在三界六道當中,有很多可愛的果報,就是人天可愛的果報;或是有很多不可愛的三惡道果報出現。因為這種「善趣、惡趣」的果報,「能」夠明確的「分別」可「愛」、不可愛的「自體」,它有它種種痛苦五蘊、安樂五蘊的自體,所以叫做「分別愛非愛緣起」。就是說它這個緣起,能夠透過我們心中我執、法執的滋潤,使令這個善惡的業種子,轉成三界的果報。
 
這個地方講到這個十二緣起,我們解釋一下它是怎麼個滋潤法?這個十二緣起的解釋就是:它能夠把已經存在的業種子,滋潤成一個正式的三界果報。它的滋潤,在唯識學的專有名詞叫做「熏習」,它有一種熏習的力量。這個十二緣起的熏習有二類:一個是微細的熏習,一個是比較粗顯的熏習。這個微細的熏習就是無明,無明緣行。就是說,我們只是造了這個業力,不表示一定是在人天得果報、或者三惡道得果報,一定要有這個我執──自我意識,透過自我意識的分別,就能夠把這些善惡的種子,累積成一個有漏的三界果報,這是第一個,無明的熏習,這是比較微細的熏習。其次,是愛取的熏習,這愛、取、有。我們對於這個生命,有不同的愛取,也會使令這個業種子,產生不同的變化、產生不同的變化。比如在《高僧傳》上說:唐朝有一個僧藏法師(僧就是佛法僧的僧,藏就是法藏大師的藏),這個僧藏法師他出家以後,白天修福,晚上念佛,他的修行就是二個重點:修福念佛、念佛修福。到晚年臨命終的時候,在《高僧傳》上說:他的中陰身,六欲天次第來迎。一剛開始四天王天現前,他內心不動;四天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這種諸天的安樂果報次第的現前,來迎接他去受生,他完全不為所動。他內心不動愛取,他對六欲天沒有愛取,這個時候,種子不能得果報,這個時候六欲天的中陰身就消失了。最後阿彌陀佛現前,阿彌陀佛現前的時候,他內心當中產生強烈歸依的心,這個時候跟彌陀感應道交,往生淨土。
 
這個往生的公案,我們來了解一下。就是說,這個僧藏法師他平常的分別自性緣起,他的一個業種子,有持戒修福的種子、也有念佛的種子,這二個種子都有。我們說:這二個種子,都有成就安樂果報的功能。但是問題是說:他持戒念佛的種子,到底是在人天享受福樂,或者是到極樂世界享受清淨的功德莊嚴?這個時候,分別愛非愛緣起是一個關鍵點,這是十二支的緣起。就是你心中無明的淺深,你心中對於整個生命的愛取,你到底是對娑婆世界比較愛取?或者是對極樂世界比較愛取?這愛取的差別,對我們內心的業力,就有主導的功能。就是說,同樣是一種善業,這個善業到底是投生到淨土去得果報?或者在人天得果報?這個時候,你心中的愛取,它是居於一個主導的地位了。這個地方就是說隨業往生跟隨念的差別。我們一般正常人,他的這個心念,當然是愛著娑婆,所以他最後的善業,就是由這個心念的引導,在三界得果報。淨土宗它臨終的時候,重要在正念分明,臨終深信、切願、持佛名號,他臨終的時候,心不貪戀、意不顛倒,那個正念力就能夠引導這些善業,跟彌陀的功德感應道交。
 
諸位看《彌陀要解》,蕅益大師講到淨土宗的修學綱要,所謂的淨土三資糧,他說:「往生與否,在信願之有無;品位高下,在持名之淺深。」這一句話是修習淨土宗的至理名言,你修淨土宗不可以不知道的。就是說你往生以後的品位高下,那是由你的善業力──分別自性緣起,你佛號念得愈多,你往生品位愈高;但是你能不能夠往生,這跟你念佛的多少,沒有直接的關系。就是你心中的信願,你心中有什麼希望!如果你對來生的期待,是希望繼續在人天享受這種福樂,你念佛的種子,就變成人天福報了。所以他的意思就是:信願是一個主導者;持名它是一個跟隨者,它是一個腳;信願是一個人的眼睛,它有主導的作用。
 
理論上來說,你念一句佛號,就可以往生──臨終一念就可以往生。蕅益大師講:「若信願具足,臨終十念,乃至一念,也可以往生。」就是說一句佛號,只要你正確的對淨土愛取滋潤,用信願具足來滋潤這一句佛號,它也可以引導你跟彌陀感應道交。如果你對淨土宗沒有愛取,對淨土法門沒有信願,你這個佛號念到「風吹不入,雨打不濕,亦無得生之理」。這個地方就是說,在大乘佛法當中,講到隨業跟隨念。當然我們所積集的業力,這個很重要,所謂的「此中依止阿賴耶識」,能夠「生起諸法」的差別果報,這是一個「分別自性緣起」。第二個,依止「十二緣起」中愛取的滋潤,而使令這個業種子變成一種差別的「愛、非愛」果報,這是一個重要的增上緣。這個是從大乘的角度,來解釋生命緣起的二個重點:一個是業力,一個是心念。
 
癸三、喻愚緣起(分三:子一愚二種;子二舉喻;子三合法) 子一、愚二種(分二:丑一愚第一緣起; 丑二愚第二緣起) 丑一、愚第一緣起
 
前面是講到大乘正見,這以下是講凡夫外道的邪見。
 
凡夫外道對緣起是什麼看法?分成三科:「一、愚二種;二、舉喻;三、合法」。對於「二種」緣起的疑惑,又分二科:第一個「愚第一緣起」,第二個「愚第二緣起」。我們先看對「第一緣起」的疑惑是什麼相貌:
 
於阿賴耶識中,若愚第一緣起,或有分別自性為因,或有分別宿作為因,或有分別自在變化為因,或有分別實我為因,或有分別無因無緣。
 
假設我們對一切法生起的親因緣,所謂「阿賴耶識」的種子產生疑惑,就會產生類似外道五種錯誤的邪見。先看「第一」個,「或有分別自性為因」,這個是數論外道(數學的數)。這個數論外道,他認為一切法生起的因是「自性」,這個「自性」當中,又有另外一個叫做神我。假設這個神我是造了善業,這個自性就會創造安樂的五蘊,來讓神我受用;假設這個神我造了罪業,這個自性就創造了痛苦的五蘊,來讓這個神我受用。換句話說,這個宇宙萬法生起的因緣是「自性」,這個自性是不生不滅的。那這是違背大乘佛法的思想,大乘佛法是認為:阿賴耶識的種子是生起的因,而阿賴耶識的種子是生滅變化的,它是受熏的。比如說你今天犯了罪,但是你內心當中慚愧心生起的時候,你那個罪業的種子就變化,由大而變小。就是說一切法生因的種子,應該是可以去受熏的、可以去改造的;但是外道宇宙的生因──自性,是不能改造的,它是固定的,永遠就是自性。這個地方,佛法是不同意的,宇宙萬法的生因是不生不滅,這個是不合道理的,這樣子,你要改造生命是不可能的。
 
「或有分別宿作為因」,這個「宿作」就是過去的業力,就是尼犍子外道。尼犍子外道認為:生命是由業力所決定,而這個業力是不可以改變的,除非你不做,你做了以後,這個業是永遠不能改變,你忏悔也沒有用。因為尼犍子外道這樣的一個定業思想,這個宿命論,就造成了他苦行的修學。他認為:我們在三界不斷的流轉,每一個人都帶了很多的罪業來投胎,而這些罪業都是不能改變的,你修止觀也沒辦法改變,忏悔也不能改變。那怎麼辦呢?趕快把這個罪業消掉。怎麼樣消掉呢?修苦行。從今以後,你不能再睡床鋪,拿那個有刺的木頭來睡覺。就是用種種的苦行,趕快把這個罪業消除掉。像這樣子,佛法是不同意的。佛法是說「禍福由因,改變在緣。」你前生有罪業是因,但是你這個心念的改造、這樣不同的滋潤,這個業種子就有變化。你可以透過你的忏悔、透過止觀心念的調整,「罪從心起將心忏,心若滅時罪亦亡」。所以「宿作為因」這樣的定業論,當然是邪見,就造成了心外求法的苦行外道。
 
「或有分別自在變化為因」,說宇宙萬法的生起,是自在變化,就是大自在天(就是摩醯首羅天),它是整個萬法的生因;所以我們想要離苦得樂、趨吉避凶,你修行是沒有用的,你持戒也沒有用。你應該怎麼辦呢?向大自在天祈禱,因為他能夠決定你的快樂跟痛苦,當然這個是邪見。
 
「或有分別實我為因」,這個「實我」,是屬於勝論外道(殊勝的勝)。這個勝論外道,他的思想是「實我」叫做梵(大梵天的梵),這個梵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梵當中有一個小我,這個「我」是很痛苦的,是個小我;梵是一個大我,是安樂的境界。我們想離苦得樂怎麼辦呢?應該要透過修習禅定、冥想,把這個小我跟大我合在一起,梵我一如。梵我一如就是他們《奧義書》所說的一個最高的意境,離苦得樂。不過這個地方跟佛教有一點混濫。佛法也認為:有一個生滅門的個體生滅的生命,有一個真如門的我空、法空的真理,我們修行就是從生滅門趨向真如門。不同的是:佛法的真如門、生滅門,這二個都是沒有真實體性的,是不二的;但是外道的梵我,二個都是有實體的,大我是有實體、小我也是有實體,所以這個有實體的小我,趨向大我,這是不合道理的。
 
「或有分別無因無緣」,前面的四種都是有因緣論,這第五個是無因緣論。什麼叫「無因緣論」呢?他認為說:生命的快樂跟痛苦,都是沒有理由的。也就是說,生命只是一個偶然,就像樹葉從這個樹上飄下來,它往東邊跑、往西邊跑,是沒有任何理由的。當然無因無緣,就會造成斷滅見,就是沒有來生;既然只有今生,你歸依三寶,持戒修行都沒有意義,所以只好及時行樂。這個是無因緣論。
 
總而言之,外道對於諸法的生因,他們認為是一個有實體的東西,或者自性、或者實我,而這個實體是不能改變的。不像我們佛法說:這個種子是剎那剎那的生滅,它會因為你行為思想的變化而有所變化。
 
丑二、愚第二緣起
 
若愚第二緣起,復有分別我為作者,我為受者。
 
這是對於種子的增上緣產生迷惑。對於十二緣起,所謂愛非愛這樣一個熏習緣起的錯誤,就會認為在內心當中有一個「我」,「我」來造作業力,也是由「我」來受用果報。當然業力會變化,在流轉當中,這三界的生命會有不同的變化;但是這個「我」是不能改變的。這個地方的「分別愛非愛緣起」,這個我見是比較粗的我見,這是分別我見。
 
這個地方我們作一個說明。在印光大師的《文鈔》當中,他說:有些人他愈用功,佛念得愈多、拜佛愈多,他的煩惱反而更重,瞋心、慢心更重。印光大師說:為什麼一個人念佛,沒有使令他內心改造呢?就是這個人修行──心外求法。他內心當中,沒有產生正念的觀照,觀察我空的真理,也就是說,他內心當中的想法是:有一個真實的自我,這個「我」積集很多的善業,使令我以後的生命,因為這個善業的力量,得到安樂的果報。這個自我,以前沒有善業、沒有資糧的時候,他當然很低調的;但是他現在不同,他現在一天拜五百拜、一千拜,他的善業力加強以後,也就把這個自我膨脹。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他愈修行,煩惱愈重、瞋心愈重、高慢心愈重的道理,就是他沒有回光返照。
 
那這個地方有一個問題了,諸位可以看看所謂外道的學者,外道也是深信因果,但是他沒有我空、法空的正見。比如我過去認識一個外道,差不多十年前他的個性是這樣子;你十年後再看,他的個性還是這樣子。就是十年前跟十年後的差別?這個人修了一點善業,如此而已。他的個性沒有辦法改變,他以前是什麼脾氣,現在就是什麼脾氣。為什麼佛弟子能夠很快的自我突破呢?因為他修我空觀。修我空觀,他內心調柔。就是「我不可得」,所以所有的煩惱都是可以改造的、都是因緣法。我們先相信這個真理,我們先相信我們心中貪瞋癡的煩惱是可以改造的,它的本性都是畢竟空的。這個時候,對你的修行有很大的加持力。你一直認為你內心當中那個我──我的個性就是這樣子,沒辦法改變的,這就是我嘛!那你這樣的思考,就沒辦法改變了,的確不能改變。這就是外道說「分別我為作者,我為受者」,由我來積集業力,也是由這個我來得果報,那這是對於愛非愛緣起的一個「愚」癡。前面的二段是法說;這以下「舉」出一個譬「喻」,來看外道對生命的觀察,產生的錯誤認知。
 
子二、舉喻
 
譬如眾多生盲士夫未曾見象,復有以象說而示之。彼諸生盲,有觸象鼻,有觸其牙,有觸其耳,有觸其足,有觸其尾,有觸脊梁。諸有問言:象為何相?或有說言象如犁柄,或說如杵,或說如箕,或說如臼,或說如帚,或有說言象如石山。
 
這個地方講一個譬喻說:有「眾多」的「生盲」者,有些人天生就瞎了眼睛,所以他一生當中都沒有看過「象」。這個時候,「有」一個人牽來一只「象」,告訴這些生盲的人說:這就是一只象,你們來摸摸看。這些人分別摸到「象」的「鼻」子、或者牙齒、或者「耳」朵、或者腳、「尾」巴、或者它的「脊」椎。摸完以後,這個人就問他們說:像是什麼相貌呢?摸到象鼻的人說:「象如犁柄」,就像耕田器具的犁,犁中間那個直直的木柄。假設摸到的是象牙,就說:這個象就像一個「杵」,一個舂米的器具,一邊比較寬,一邊比較細,舂米的器具。「或說如箕」,摸到象耳朵的人就說:這個象就像是一個畚箕,掃地的時候裝泥土的器具。「或說如臼」,摸到象腳的人,就說這個象就像是一個直直的木頭。「或說如帚」,摸到象尾巴的人說:象呢就像這個掃帚,一根一根的。「或有說言象如石山」,摸到象「脊梁」的人,就說象就像一座石頭山。
 
這個地方意思就是說:外道對生命的邪見,基本上是似是而非。你不能說他完全錯了,因為佛在世的時候,所有的外道,大部分都是深信因果,他們都相信有生死輪回,他們也相信善業能夠招感安樂的果報、罪業招感痛苦的果報,這一部分佛法是認同的。只是,這個善業如何能夠創造安樂的果報?這個業是不是可以變化?一切法最初的生因,所謂的所知依,這一部分的認知有錯誤了。就是什麼是生命的根源?這一部分外道弄錯了。但是生命的這些枝末,業果的思想,他們是弄對了。意思就是說,你說他摸到象的腳,說象它像一支木頭,你也不能說錯,它也是象的一部分,所以這叫做似是而非,他也講到其中的一部分;但是對全盤生命的緣起,沒有完全的徹底了解,如此而已。最後的「合法」:
 
子三、合法
 
若不解了此二緣起,無明生盲,亦復如是。 或有計執自性為因,或有計執宿作為因,或有計執自在為因,或有計執實我為因,或有計執無因無緣,或有計執我為作者,我為受者。阿賴耶識自性、因性及果性等,如所不了象之自性。
 
身為一個修行者,我們對於大乘的「二」種「緣起」──分別自性緣起、分別愛非愛緣起,假設「不」能夠理「解」,就像是一個「生盲」,生下來就瞎了眼睛的人一樣,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生死流轉的因緣,也不知道什麼是涅槃的因緣,也不知道什麼是往生淨土的因緣!你不知道因緣,你就是盲修瞎練,跟著感覺走,你的修行就是靠運氣,運氣好一點就往生,運氣不好就沒辦法往生。沒有看到生命的真相,就會執著,以「自性為因」、以所做為因、以自在天為因、或者以梵我為因,乃至於「無因無緣」,這是迷第一緣起;假設迷第二緣起,認為「我為作者,我為受者」:這二種都是對於整個「阿賴耶識」的「自相、因相、果相」「不了」解,正「如」一個人瞎子摸象一樣,「不」能夠全盤的「了」解到「象」的「自性」,只是摸到象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我們在蕅益大師、或者祖師的開示當中,古德經常說:我們看外道,他也是努力的在修行,你看他持戒、苦行──他能夠持牛戒,他一生跟牛學習,這個人的行力也不得了,他修起苦行來的時候,一天吃一麻一麥,這個人也滿有道心的,他也是想要離苦得樂。但問題是:他不知道痛苦是怎麼產生的?安樂是怎麼產生的?他就是不知道這一點。因為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就盲修瞎練了。在《楞嚴經》上說:外道修行就像這個繩結,打了一個結的繩子,他往二邊拉,愈拉這個繩結愈緊;佛教的修行,是從中間把這個繩結解開來,找到真實的因緣。所以智者大師在《天台止觀》上說:「外道修行,有因無果。」你說他有沒有因地呢?他的因地比我們努力,他的持戒苦行、他的加行力、資糧力都比我們高;但是,空空的,沒有結果。你說持牛戒,持牛戒結果是怎麼樣呢?也沒怎麼樣,持得不好到三惡道去,持得好一點,來生做一只牛。你跟牛的思想學,頂多就是善業力,變成一只大福報的牛,就是你沒有找到正確解脫的因緣。我們今天在學佛的過程當中,雖然不可能馬上斷除所有的惡、修習所有的善;但是你剛開始的時候,你整個人生的布局,你要很清楚的知道:你的方向在哪裡。你很清楚這個正確的因緣是什麼,整個地圖很清楚,你現在走到整個生命地圖的哪一個點,你很清楚。那這就是為什麼要培養甚深見的主要理由。好,我們休息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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