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立民居士:茶禅文化與佛教的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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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禅文化與佛教的茶道

吳立民

茶文化,禅文化,融成茶禅文化,是我中華民族對世界文明的一大貢獻。

相傳神農嘗百草,即知茶有解毒藥效。史傳記載,東晉僧人,已於廬山植茶,敦煌行人,以飲茶蘇(將茶與姜、桂、桔、棗等香料一起煮成茶湯)助修。隨著華夏文明之發展,演至唐代,而茶文化興起。制茶法由唐餅茶、宋團茶、明葉茶、至清工夫茶;飲茶法從唐煮茶、宋點茶、明泡茶、而清沏茶。茶由藥用而飲用、而藝用、而禅用;由上層社會“雅玩”入俗為民間“柴米油鹽醬醋茶”開門七事。茶滲透於文化生活而產生茶具、茶廠、茶行、茶室、茶館、茶經、茶書、茶詩、茶畫、茶歌以至茶道,不一而足。以茶待客,以茶會友,以茶定親,以茶饋禮,以茶貿易,民情風俗,均與茶不可分離。茶文化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釋迦牟尼佛拈花示眾,迦葉微笑,遂有以心傳心之教外別傳,南北朝時由達摩傳來中國。傳說達摩少林面壁,揭眼皮墮地而成茶樹,其事近誕,而其所寓禅茶不離生活之旨,則有甚深意義。嗣後馬祖創叢林,百丈立清規,禅僧以茶當飯,資養清修,以茶飨客,廣結善緣,漸修頓悟,明心見性,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禅宗,演至唐代,而禅文化興起。禅滲透於中國文化的方方面面,於語言歷史而有禅話、禅史、語錄、燈錄;於文學藝術而有禅文、禅詩、禅樂、禅畫;於建築工藝而有禅寺、禅塔、禅室、禅具;於學術思想而有禅理、禅學、禅道、禅風。禅是中國佛教的特質之一,禅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茶一禅,兩種文化,有同有別,非一非異。一物一心,兩種法數,有相無相,不即不離。茶文化與禅文化同興於唐,其使茶由飲而藝而道,融茶禅一味者,則始自唐代禅僧撫養、禅寺成長之茶聖陸羽。其所著《茶經》,開演一代茶藝新風。佛教禅寺多在高山叢林,得天獨厚,雲裡霧裡,極宜茶樹生長。農禅並重為佛教優良傳統。禅僧務農,大都植樹造林,種地栽茶。制茶飲茶,相沿成習。許多名茶,最初皆出於禅僧之手。如佛茶、鐵觀音,即禅僧所命名。其於茶之種植、采撷、焙制、煎泡、品酌之法,多有創造。中國佛教不僅開創了自身特有的禅文化,而且成熟了中國本有的茶文化,且使茶禅融為一體而成為中國的茶禅文化。茶不僅為助修之資、養生之術,而且成為悟禅之機,顯道表法之具。蓋水為天下至清之物,茶為水中至清之味,其“本色滋味”,與禅家之淡泊自然、遠離執著之“平常心境”相契相符。一啜一飲,甘露潤心,一酬一和,心心相印。茶禅文化之潛移默化,其增益於世道人心者多矣。

中國茶禅文化傳入日本,於是而有日本之“茶道”;傳入英國,於是而有倫敦“午後茶”;傳至歐美,竟有所謂“基督禅”者。茶禅文化影響世界文明,實深廣遠。茶禅是文化之縮影,“一沙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可見各國不同文化之內涵與時代精神。茶禅又是文化之泉源,儒家以茶規范儀禮道德;佛家以茶思惟悟道;藝術家以茶書畫詩文;評鑒家以茶審美鑒賞。茶使人類精湛思想與完美藝術得以萌發創造。茶禅文化可以興、觀、群、怨,小至怡情養性、應對進退,大至國際往來、文化交流,誠目前改革開放、淨化人心、啟迪智慧之所必需,亦為弘揚民族優秀文化、促進精神文明建設之所當務。已故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大德,生前素心淡泊,好茶樂道,觀世界文明發展之趣勢,感祖國茶禅文化之漸替,念我祖本師之慈懷,闡茶禅一味之真谛,爰倡茶禅學會,以期聯絡同道,致力於新中華的精神文明建設,弘揚茶禅文化於新時期,啟迪理想,護持道德,開發文化,綱維紀律,蓋亦為經濟建設中心添磚增瓦、搭橋鋪路之一助。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趙樸老希望廣大“茶人”與有志“茶文化”之士,能將已瀕湮沒的中國茶道,發掘整理,恢復繼承,發揚光大。中國茶禅學會遵循趙樸老的遺願,也正為此而努力。

茶禅文化是一個容量很大、范圍很廣、內容非常豐富的大文化圈。它並不局限於佛教文化,但它的主流確實是中國佛教的茶道。它由禅而興起,繼由禅而成熟,終因禅而成就。它雖然也是一個歷史發展過程,但它的脈絡卻由佛教茶道而一以貫之。

人體有色息心三大要素之分支,生活有飲食、呼吸、睡眠三大活動之需要(儒家謂為食息眠,道家謂為精氣神,佛家謂為色息心,藏密謂為脈氣明點,實質一也),法門即有如來禅、秘密禅、祖師禅三大體系之類別。禅定有種種分類,此種分類,是從色息心上分,色息心三者相互聯系,不可分割,但修持有所側重。如來禅著重息法,斷惑證真,轉識成智;秘密禅著重色法,入我我入,即身成佛;祖師禅著重心法,明心見性,即心成佛。禅定亦因三大法系而展開。茶與佛家這三種禅定都結下不解之緣,賦予了茶禅文化極為豐富的內涵,使世俗間的飲茶活動逐步升華為佛門的茶道。

中國佛教最先推行的禅定大都是四禅八定的如來禅,如來禅是坐禅,講究安般守意的息法息道,與後來祖師禅的參禅、行住坐臥都是禅是不同的。坐禅需要靜慮專注,心一境性,而茶本具的“降火、提神、消食、解毒、不發”等等藥性藥效,其功用正好有助於攝心入定,所以茶與禅修結合,乃極自然而必然之事。坐禅用茶的最早記載,見於《晉書·藝術傳》:僧人單道開坐禅,晝夜不臥,“日服鎮守藥數丸,大如梧子,藥有松蜜姜桂茯苓之氣,時飲茶蘇一二升而已”。僧人坐禅修定,須持“過午不食”之齋戒,蓋由戒生定,由定證慧也。故叢林不作夕食,但許飲茶以助修。唐代茶道,多與佛教食法相關,稱為“吃茶飯”。唐用茶餅,故需煮飲,如煮飯然。叢林謂過午之後飲食為小藥,故茶又謂為茶湯,如藥湯然。所以趙州公案說“吃茶去”。

唐代寺院飲茶助修,逐漸普及,唐封演《封氏聞見錄》載:“開元中,泰山靈巖寺有降魔師,大興禅教。學禅務於不寐,又不夕食,皆許其飲茶,人自懷挾,到處舉飲,從此轉相仿效,遂成風俗。”從此可見由僧人坐禅飲茶助修以致形成民間轉相仿效的飲茶風俗。而宗門亦將坐禅飲茶列為宗門規式,寫入《百丈清規》。佛教叢林制度,由唐百丈禅師立《百丈清規》而創定。《百丈清規·法器章》及“赴茶”、“旦望巡堂茶”、“方丈點行堂茶”等條文中明文規定叢林茶禅及其作法次第。其“請新住持”文中記有“鳴僧堂鐘集眾,三門下釘掛帳設,向裡設位,講茶湯禮。……揖坐燒香,揖香歸位,相伴吃茶。……”即於法堂設兩鼓:居東北角者稱“法鼓”,居西北角者稱“茶鼓”。講座說法擂法鼓,集眾飲茶敲茶鼓。“法鼓”,凡住持上堂、小參、普說,入室並擊之,上堂時二通。……茶鼓長擊一通……召集眾僧飲茶。又每坐禅一炷香後,寺院監值都要供僧眾飲茶,稱“打茶”,多至“行茶四五匝”。茶院中還專設“茶堂”,供寺僧坐而論道,辯說佛理,或招待施主、同參之用;有“茶頭”執事,專事燒水煮茶,獻茶酬賓;專門有“施茶僧”,為行人惠施茶水;寺院所植茶樹,專稱“寺院茶”;上供諸佛菩薩及歷代祖師之茶,稱“奠茶”;寺院一年一度的掛單,依“戒臘”年限的長短,先後奉茶,稱“戒臘茶”;住持或施主請全寺僧眾飲茶稱“普茶”。茶會成為佛事活動內容。凡此種種均來源於坐禅飲茶,目的還是為了幫助禅修,而後相沿成習,潛移默化,成為佛教叢林的法門規式。百丈禅師有:“吃茶、珍重、歇”三訣,唐皎然飲茶詩有“三飲便得道”之語,劉珍亮謂飲茶具“十德”,《五燈會元》載有所謂飯後三碗茶的和尚家風。可見茶在唐代,已為僧伽生活中所不可或缺。以茶敬客,更是寺院常規。自宋至清,舉辦茶宴,已成寺院常規活動。如浙江徑山寺即有近千年的茶宴史。藏傳佛寺,一般都舉行茶會。十九世紀中葉,大喇嘛寺曾舉辦過數千喇嘛參加的法會,有時持續數日之久。由此可見茶不但與顯教,而且與密教;不但與漢傳佛教,而且與藏傳佛教都有密切關系。總之,上說這些都是坐禅飲茶的茶道,也可說是修如來禅的“坐禅”茶道。

就在坐禅飲茶的茶道盛行之時,開元三大士(善無畏、金剛智、不空)從印度來到中國首都長安傳播密教。密教修的是即身成佛的秘密禅,一切修法都可說是供養法。而茶成為最佳供品之一,一開始就與密教修供又結下了不解之緣。大唐歷代皇帝賞賜高僧大德,多用茶供。如金剛智忌辰,舉行千僧供,玄宗賜茶一百一十串(唐代系餅茶,故可用線貫串),以供齋用。大興善寺文殊閣上梁,代宗敕賜千僧飯,賞上梁赤錢二百貫,蒸餅二千顆,胡餅二千枚,茶二百串。惠果大師於貞元六年(760)入宮,於長生殿為國持念七十余日,歸時,每人賜絹三十匹,茶二十串。貞元十四年,惠果入內道場,賜絹一匹,茶十串。惠果常以所賜之茶換購丹青原料畫曼荼羅,可見唐代皇帝即以供養茶賜茶為供佛施僧的高級禮遇。法門寺地宮供奉物中,有唐代系列茶具一套,系唐僖宗自用以供佛和大阿贽黎者(僖宗排輩第五,乳名“小五”,茶具墨書有“五”字略號,是最珍貴的皇室茶具,也是世界上現存唯一最古老的茶具。現存法門寺博物館)。日本文獻記載,台密宗祖最澄及永忠和尚,遣唐回國,帶茶種植於比睿山麓。永忠和尚獻茶於嵯峨天皇,天皇稱贊並命當地(宇治縣等地)普遍種茶,是為日本最早傳茶之記載。奈良宇治所產之宇治茶,至今還為日本茶道常用之茶。又廣東江門傳說密宗一行大阿贽黎曾在江門白水暫住,日種山茶,夜觀天象(一行為中國大天文學家),進士陳吾道建茶庵寺,並為一行塑像立碑。凡此均可證明茶與密宗的法緣關系。

密教修法,供品很多,六供、八供、十供……等等。用茶作為供品,則是中國唐代而且是唐密所創用的。供養有外、內、密、密密四層。例如茶與水:

茶:外層是藥料  內層是定中甘露

  密層是禅味  密密層是常樂我淨

水:外層是水大   內層是甘露

  密層是紅白菩提 密密層是大悲淚水

又茶有四重隱顯:

外:待客之茶  內:談心之茶

密:結盟之茶  密密:禅密之茶

日本台密六祖智證大師圓珍《行歷抄》記其初至長安面見法全(唐密祖師惠果和尚之法孫),引至“青龍寺西南角淨土院上房,與茶飯吃。”後三日,圓珍“到青龍寺禮拜和尚,入道場,隨喜禮後,便於院中吃茶飯”,由此可見茶與密寺及密宗行人之關系。法門寺地宮八重寶函中有藥師曼荼羅,其藥師像與東密《覺禅鈔》心覺的左手持缽右手持錫杖的唐本藥師像完全一樣,說明地宮也已用茶供養藥師。藥師法為中國早期密法,唐代弘揚最盛。盡管顯密詳略略微不同,但傳承迄今不絕。藥師法是了生脫死,以藥物為體、以性空為性來認識人生而改造人生現前腳下立地起修之大法。藥師法的本質就是修藥師定。修藥師定,就是教人明於自己色息心之所由具以及如何用此色息心之所具而做頂天立地之人。亦即教人如何在生活中了生死而又在了生死中生活也。藥師定者,秘密禅之禅定也。它融秘密禅修色之要,會如來禅修息之奧,通祖師禅修心之妙,以大食法(消化生理)修色,解決食色問題;以安般法(循環生理)修息,解決呼吸問題;以入寤法(大腦生理)修心,解決睡眠精神問題,實為現前做人做事之生活禅也。用藥師法茶供、茶施、茶會,則是秘密禅茶供之善巧方便之運用。因為茶禅一味,禅密一體。茶作供品,作空性觀,既易悟緣起性空之理,更顯實相不空之法。密教用茶作供,可表如來口、如來味、如來意,這是修密供茶的茶道,也可說是修秘密禅的“密禅”茶道。

由於人身色息心是一個完全的整體,因此如來禅的坐禅、秘密禅的密禅與祖師禅的參禅是相互聯系,從三個不同的層面而逐漸開顯的。所以在坐禅飲茶、密禅供茶、參禅茶味三者既有彼此相聯的共同點,又有先後不同的差別層。修祖師禅的“茶禅”(即茶禅一味)的茶道是到宋朝禅宗發展過程中最後形成的。也就是說,茶由禅興,茶由坐禅飲茶到茶事融入佛事,列進宗門法規,乃至以茶作為密教供品,用以供佛齋僧。法門寺的茶供養、圓珍的“吃茶飯”,甚至趙州三呼的“吃茶去”,以茶作為妙傳心印的載體,茶修禅修一體,茶味禅味一味,茶密禅密一體,這就完成了中國佛教三個層面,色息心三法相即、空假中三谛圓融的中國茶道。也就是坐禅飲茶的茶道、修密供茶的茶道和用茶印心茶禅一味的茶道。飲茶的茶道,主要是飲茶調息,攝心入定,心息相依,安般守意,進而止住自心流注,臻於住息息住,心一境性。供茶的茶道,主要供茶作觀,作空性觀,周遍明了,入本不生際,乃至離邊大中觀,常樂我淨。印心的茶道,主要是味茶淨心,自心現量,遠離四句,甚至念住無念,見本來面目。

“茶禅一味”是由宋朝臨濟宗大師圓悟克勤提出的,他在湖南夾山寺編著的《碧巖集》在禅門影響甚大,被韓國稱為“天下第一奇書”。他手書“茶禅一味”四字真訣,由日本留學生輾轉傳至日本高僧一休宗純手中,成為日本代代相傳的國寶。日本臨濟宗榮西禅師遣宋留學回國後,將茶種植於禅寺,並著《吃茶養生記》。之後大應國師又將中國寺院飲茶方式傳至日本。大應之後繼有幾位禅僧至中國習茶道並成為茶師。後大德寺一休和尚將茶道之法傳弟子珠光,乃融日本文化之特色,創出富有東瀛風味的日本茶道,成為日本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後千利休改良而普行於民間,稱為千家流,倡導“和敬清寂”的茶道精神,即日本現在的裡千家茶道。現在日本茶道已有數流矣。山上宗二之茶書《山上宗二記》謂“茶道是從禅宗而來的,同時以禅宗為歸依。”澤庵宗彭《茶禅同一味》說:“茶意即禅意,捨禅意即無茶意。不知禅味,亦即不知茶味。”珠光禅師說:“茶道的根本在於清心,這也是禅道的中心。”“一味清淨(清心),法喜禅悅,趙州知此,陸羽未曾至此。人入茶室,外卻人我之相,內蓄柔和之德,至交接相互間,謹兮敬兮,清兮寂兮,卒以天下(心國)太平。”傳說珠光禅師捧茶擬飲,老師一休舉鐵如意一聲斷喝,將其手中茶碗打得粉碎,珠光猛然有省。一休再問禅意若何,珠光答謂“柳綠花紅”,一休印可。珠光專以茶道保任所得,並最終提出“佛法存於茶湯”的見地。千利休也在《南方錄》中寫道:“佛之教即茶之本意。汲水、拾薪、燒水、點茶、供佛、施人、自啜、插花焚香,皆為習佛修行之行為”,而“茶道之秘事在於打碎了山水、草木、茶庵、主客、諸具、法則、規矩的,無一物之念的,無事安心的一片白露地。”這一片白露地,就某些茶道已經明顯表露出來的境界,也還只是淺層次的般若境界,還未臻於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境界,還只是“緣起性空”的中觀見,還不是離邊的大中觀見。提高來說,這一片白露地,就是大圓滿的如來藏,就是原始覺性、內在光明、本來面目,就是“如來藏中有如來”的“本始基”,就是法爾清淨的“本不生際”,也就是脫離任何邊執的“常樂我淨”。這就不是世俗谛中“茶即禅,禅即茶”的“茶禅一味”,而是勝義谛中無修無證、非茶非禅、非不茶不禅、不可言诠、不可思議的本際明相的“茶禅”了。入難入之楞伽,住無住之本際,達摩的二入四行,曹溪的一花五葉;祖師西來意,將心與汝安,欲了此中味,請你“吃茶去”。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藝)。道無器不現,器無道不明,所以茶道也不完全離開茶藝。中國茶禅文化的影響除傳承至日本的茶道外,余波所及,現在流行於歐美的所謂基督禅、午後茶,韓國的茶禮,台灣的茶館茶藝,以及大陸的工夫茶、蓋碗茶,形形色色的茶道表演,都只能說是茶藝,而不是茶道。其根本區別,就在於茶藝,只是在茶的“色、香、味”上做工夫,引發刺激人們的視覺、嗅覺、味覺等各種感官去享受、品嘗、韻味,總使人們跟著感覺走。高一層的頂多也只是提高到理性意識上去分別、體會、執著某種感覺提供的思維境界或審美境界而已,並不能使人們真正在心靈上升華到一種體認事物本來性空的境界。(這裡指的是“茶藝”有局限性,而不是說飲茶人的修養,茶人的修養是不受此限的。此乃另一問題,應行別論。)茶道則是在心靈上用功,通過茶的物質性功能去作空性觀,體認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及其外境對象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的因緣和合,是虛幻不實,沒有獨立自主性的實體可得,沒有永恆不變的實物存在,一切享受都只是自我意識的執著和陶醉,根本不認識自己的心識和外境都是污染了的。茶道就是要你通過茶的實際生活,在心路的歷程中,淨治明相,觀察自心現量,清除你自己心靈所受的污染,善自心現,遠離塵垢,消除煩惱,還你自心本來清淨的現實而已。那時,同樣飲茶,同樣“色香味”,搞茶藝的會跟著自己感覺走,而修茶道的,則跟著自己清淨的心靈走。心無掛礙,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那才能真正得到茶飲的法樂和法益。

我們不排除茶藝,因為它雖是低層次的,但又是可作修茶道的基礎,提高到茶道上去。願一切有志“吃茶”之士以及從事茶文化工作的人們,都能來求索中國的茶道,都能從“茶藝”轉升到“茶道”。我相信,中國的佛教茶道,在世界多元文化相交融的發展過程中,在新千禧新世紀人類面臨解決自身建設問題的機緣中,將會對人類精神文明的建設作出積極貢獻。

選自《佛說當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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