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十二因緣與大乘三系(楊雲唐)
十二因緣與大乘三系 楊雲唐 因緣沒有本體,也沒有本性,「非佛作,亦非余人作」,其诠釋的方式與角度,自然也不會只有一種。十二因緣的解釋有的偏於三世、有的偏於此世、有的偏於當下;有者偏於身心、現象或偏於一念;有者重於無明、六入、重於愛取。有者重於相互間之互動性、有者重於整體的虛假性。實在不能說那種才是最好、才是真的從佛口親說,也不是只有原始佛教所說,才是唯一可信的最正確的解釋。 其實大乘佛法的修行,並非離開十二因緣,只是其修行重點,在打破意識的無明,在六入觸較少分別說明。大乘佛法可分為:中觀、唯識、如來藏三大系,這三大系其實與十二因緣有密切的關系。基本上,以無明為重的,是「無明實性即佛性」的如來藏系;以無明緣行的變動,「無生而生諸相」的是中觀;而以識為重的,就發展成唯識。如來藏講的是,在變易中不動的根本覺性,因以無明的本心為主,而有「一切唯心造」。中觀講在變易中的緣起法,而有「一切法從緣起」。唯識講,由識變易的諸相,而有「三界唯識」。三者的共同性都在「變易」中的掌握,與如何透視虛幻,或說都為了打破意識的框框。 唯識 先談唯識。唯識對生命的解釋,多偏於從第八識的變現來說,其實若加上從十二因緣角度,就更可看到他與原始佛教的關連性。從「行緣識」而言,由業因相應的作用而有識的自體認同,進而識會以心理與身理來表現自我,遂開展名色而有五蘊。然而五蘊都不離識的作用,受想行是識的「擴編」—識的指令為行,識的取像推理為想,識的反射縮漲為受,識的吸附精卵,發育成色,於是五蘊便形成了。例如離開所取像就無想,取像實為識所發動,所以人不能同時有二個有意志的思考,也無法用兩個身體,亦即離識之外,另外行想受蘊就不存在,而身體也將死亡。 當我們不知「行想受色」四蘊並非獨立於識之外,便會有內外的分別,從分別而生實在感,於是人才會有「我所」的愛取。從唯識可知,五蘊的形成到對境的反應,一直是識在執著自己所生的業報,可以說真的是作繭自縛。若認清所有的分別都是「識者識所識,意者意謂然」,就不自取貪瞋癡而解脫了。 如來藏 再談如來藏。從如來藏言,既然十二因緣是從無明所架構的,若打破無明的架構,這夢就醒了。其修行方法是用逆向還源至本覺,像禅宗參「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就是離意識參,以直接回到本覺,然後再向內觀覺的背後是什麼?這用觀音菩薩修行法門來解釋就很清楚了。 觀音菩薩修行法門從聲的感應之耳識下手,反觀耳識本無動靜,再觀耳識的背後的意識及意識背後的覺。「性覺必明,妄為明覺,覺非所明」,看到能覺也同時是被覺時,那能覺就是「境」,而非覺本身。進而不斷超脫境所與細分別,入於「無本」的寂滅。最後突然一念相應,徹底打破無明夢。於是所有分別都是水中月,夢幻無生,本沒有增減。行者從無立椎之地到富甲天下,一空一切空,一有一切有,有無全體現,便超越諸相而證入法身,而法身又不分彼此,能大用現前,廣度如幻眾生。 故從如來藏言,真如實相本來是一多相容的,佛菩薩與眾生本是一體,這不是經過意識作意或禅定觀想的結果,而是法性或圓滿大覺海的本然,所以才說「真常」。 如來藏的修行是以覺性為重的,於覺性中,世間只如水中月,生滅是虛妄,只要不隨之起舞,本沒是非煩惱。所以圓覺經才說:「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於妄想境(妄心所造)不加了知(終是自心取自心),於無了知不辨真實(真假只是夢裡六趣)。是名淨覺隨順。」這說明天下本無事,只是人不肯休息緣影的妄心,才會問題叢生。 中觀 再則談中觀的修行。從另一角度言,因緣就是存在間的「互動」關系,而彼此會「互動」是因為之間必有「相應」性,這「相應」就是十二因緣的「行」,或說「行」就是業感的緣起作用力。每人的生命世間可以說是他的感應產生,例如眼與色之間因「緣相應」而有「看」的作用,身與食物有「緣相應」而才有「消化」,乃至有人與菩薩「相應」而有「感應道交」等。而修行人最後也是因「一念相應慧」而證入般若及涅槃。這些都是因緣所生法。 然而,「相應」是彼此互為因緣的結果,所謂「有因有緣,世間集」,在這「集起」中雖然有新的組合出現,可是這只是暫時性的。既是暫時的因緣組合,除了因緣組合外,實在沒有新舊的實體或不變的自體性。所有和合都是因緣會聚,而因緣無體,只有虛妄和合相。如此故稱此和合生為「無生」或說「空無自性」。 五蘊是緣起和合,一切的存在只是因緣相應的和合,緣散則不再,故說和合實不和合,名為「緣起無生」。無生故,人的欲望都是空華水月,是無明造作出來的,所以有「無明緣行」。 中觀從緣起談無我、無自性,因為人是活在「外境、身、心」三者的「相應和合」界裡,三者缺一則人無法生存。可是一般人沒看到三者的平等性,不知都是「非單一獨立」的,以為有個心可息卻,卻不知「心不自心」,本是無心,亦即喜貪或憂悲都無自性,因此也就沒有實在的煩惱可言。所以所謂「修行」,只是息卻心的妄見與妄取,而不是誤以為要有個心可除掉而糊塗修行。 融通 由於「無明緣行」實在沒有一實體生起,因此也就沒有「哪個跟哪個」相應或不相應,無明的世界就像夢的世界,所有的生滅都是「假」的。相對於迷惑眾生的「無明緣行」,反轉了就是「明行足」,這與「無明實性即佛性」道理一樣,但有人一提到佛性,就說這是真常系。例如,佛說「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這被歸於如來藏真常系,但若能與中觀系的「如來說眾生即非眾生,是名眾生」相並述的話,彼此就互不相礙而相得益彰了。大乘三系只是偏重上的差別,所指的月亮其實是同一的。 我們平時說「用心修行」,當用了心,才發覺「恰恰無心用」,人只因迷於有,才要修行,是為迷而修,事實上不是為我而修,亦即其實沒有一個我在修。就如周金剛被老婆子問:「三心不可得,汝用哪個心?」餓或睡覺都是法性的本然作用,不必有個「我」來指使,所以吃飯也不需有個「我的心」。所有的行住坐臥都可以是「無住」,都是法的自性功德力的本然作用,因無明而起「我的」分別,起得失見、爭我是你非,離於真如法性的本然,所以才要修行,否則「淨覺隨順」是沒有這些聖賢的事。 結語 當初佛陀證得實相時,自覺無法用世間觀念語言诠釋,後雖弘法四十九年,但有如「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時代是動的,無常可沖刷世間一切,佛法需要時代性的語言與解釋方式,才能不與時代脫軌。所謂「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自古多少菩薩的努力,而開展大乘的弘揚,到現在那些氣勢業已消褪了。大乘佛法衰頹不是像那些人所言是因為「非佛說」,而是後人沒有繼續開展。 現在有些人因為久學大乘而未突破,接觸了南傳或原始佛教,得了受用,便懷疑起大乘,否定菩薩道,走上積極「復古」的作風。「依文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形同魔說」,守成不變可能會被淘汰,堅持己見依著妄識自說一套也是無明。正常的佛法必須應理應機的。 有謂「緣起無住本無生,平等性中無凡聖,示現受生緣大悲,悟知如戲休強诤。」涅槃雖好,但菩薩的心卻如明月,萬古常新。正如華嚴的境界,是雜花莊嚴,只要合乎三法印,能成熟眾生慧命、莊嚴世間,都可納入佛教范疇。如此,佛法才能廣泛地弘傳,有效地廣度眾生離苦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