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觀看唯識
開宗明義:
一切佛法,乃為說明世間流轉的因果與出世間還滅的因果。
至於宗派的差異,乃為開展的不同與用詞的差異爾!
譬如醫藥,諸方雖不同;卻皆以達成健康為目的。
因此宗派間,應以「大同」的視野,而觀待其「小異」也。
何謂唯識與「識有境無」?
對於何謂唯識?很多人會說:乃「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也。
即一切萬法,皆是「識」所變現也。
然而若再問:a.那識又是從何變現的呢?
或者另問:b.為何是變現這個,而非那個?c.為何是此時變現,而非彼時?
對於b.,就唯識的系統,乃可簡單而明確的答復:為種子不同故。因不同,果即成差異也。
但對c.,就唯識的系統,就很難答得既簡潔又利落。
這就像俗謂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問時候,何時到呢?
如謂報了,就是時候到了。等於沒回答。
至於a.,那識又是從何變現的呢?就根本沒辦法回答。
因為如曰:識還是從「識」變現。便有「自生自」的過失。
如曰:識乃從「余法」所變現。然而既萬法,皆是「識」所變現;豈另有「余法」,能來變現識呢?好象說“父親生兒子,兒子又生父親”般地錯誤。
其實這些,就「中觀」的系統,便不難回答:
首先看:
c.為何是此時變現,而非彼時?
因為碰到「對應的緣」故,或碰到「強而有力的緣」故。
要因,加上緣,才能成果。且非一般泛泛的緣,就能成果;而是要碰到「對應的緣」,或「強而有力的緣」才能成果。
所以前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乃碰到「對應的緣」,或「強而有力的緣」時,即稱為到也。
於是乎,乃識加上「緣」,才能變現成萬法。
這緣,乃包括「塵境」;故境非「全無」也。
其次看:
a.那識又是從何變現的呢?識乃於「眾因緣和合」時,才變現也!
既說到「眾因緣和合」,我們即得再把《中觀論頌》作一番整理與澄清。
從眾緣所生法看唯識:
在《中觀論頌》中有句話「眾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很多人雖皆能琅琅上口,但在诠釋上,卻不免有偏差。何以故?
如常以種子發芽為例,而辨別其因緣果。
或以建築房捨為例,而說明其因緣果。
雖這些比喻都沒錯,但很容易被錯認為「心外有法」。
在西方有些學者,就說中觀思想,乃偏於「唯物論」。
既《中觀》是不偏兩邊的,怎麼會偏於「唯物論」呢?
然若就「眾緣」,都限指心外的緣;所成的「法」,又是心外的法。其不落入「唯物論」也難矣!
於是乎,我們就得對「眾緣所生法」這句話,作重新的诠釋與澄清:
首先說到「法」:
何謂「法」?在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對六塵(色、聲、香、味、觸、法)中,最後即是意根對「法塵」也。
在原始佛法中,又都謂「根塵和合,而生識」。即意根加上法塵,而成「意識」也。
關於意根是什麼?法塵與「意識」的差別為何?因為很類似,故很多人都分不清楚!這問題且留待下面,再詳細剖析。
現先結論:「眾緣所生法」的法,絕不可能是心外有法的法。因為我們絕對看不到客觀的外物。何以故?
以一切物,既先透過我們的「感官」去覺知,又得透過我們的「心識」去了別。最後呈現的,怎可能是純粹、客觀的外物呢?
因此「眾緣所生法」,就不如「眾緣所生識」,來得明確。這識,既可說是意識;也可說是前六識,包括眼、耳、鼻、舌、身識。
所以在唯識學有謂:九緣成眼識。九緣乃:明緣、空緣、境緣、根緣、作意緣、根本依緣即阿賴耶識、染淨依緣即末那識、分別依緣即第六識、種子緣。
在九緣中,我們又可將之歸為三類:塵境、根身、心識。
於是乎,以「眾緣所生識」─萬法呈現時,必然是「識相」,而非「物相」;而曰「唯識」也。
然而若由此而說是「識有境無」,就太矯枉過正了。因為在九緣成眼識中,乃包括「塵境」的緣也。
所以:識加上「塵境的緣」,才能變現成萬法。識加上「塵境的緣」,時候才到,善惡才成報也。
從修道看唯識:
從中道的立場看「識有境無」,乃是矯枉過正。然而就修道的對治方便,還不能不矯枉過正。何以故?
此為在九緣成眼識中,心識的緣幾乎占一半以上。
其次就修道而言,在「眾緣所生識」中,主要是從「心識」中去著手也。
如從塵境和根身去著手,就是「外道法」了。
所謂內學者,即是從心識中,去修習、去覺悟的。
尤其有情眾生之所以惑業、煩惱,都是為「心隨境轉」的緣故。
於是為方便從「心識」中去著手,為方便使心不被境轉,為方便「攝境歸心」故,而說成「識有境無」。
簡單講,「識有境無」是方便說,而非究竟義。
然而這種方便說,不是待大乘才有;早在《雜阿含經》中,即有類似的說法。
如:
聖所說海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言:「大海者,愚夫所說,非聖所說;此大小水耳。雲何聖所說海?謂眼識色已,愛念、染著、貪樂,身、口、意業,是名為海。一切世間阿修羅眾,乃至天、人,悉於其中貪樂沉沒,如狗肚藏,如亂草蘊,此世、他世絞結纏鎖,亦復如是。耳識聲,鼻識香,舌識味,身識觸,此世、他世,絞結纏鎖,亦復如是。」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雲何名世間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時有比丘名三彌離提,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所謂世間者,雲何名世間?」佛告三彌離提:「謂眼,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耳、鼻、舌、身、意(者亦然),是名世間。所以者何?六入處集則觸集,如是乃至純大苦聚集。
三彌離提!若無彼眼,無色,無眼識,無眼觸,無眼觸因緣生受──內覺若苦、若樂、不苦不樂。無耳、鼻、舌、身、意(者),則無世間,亦不施設世間。所以者何?六入處滅則觸滅,如是乃至純大苦聚滅故。」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到世界邊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不說有人行到世界邊者,亦不說不行到世界邊而究竟苦邊者。」如是說已,入室坐禅。
時眾多比丘,世尊去後,即共議言:「世尊向者略說法言,我等今於世尊略說法中,未解其義,是中諸尊誰有堪能於世尊略說法中,廣為我等說其義耶?」復作是言:「唯有尊者阿難,聰慧總持,而常給侍世尊左右,世尊贊歎,多聞、梵行,堪為我等於世尊略說法中廣說其義。今當往詣尊者阿難所,請求令說。」
時眾多比丘,往詣尊者阿難所,共相問訊已,於一面坐。具以上事,廣問阿難。爾時阿難告諸比丘:「谛聽,善思,今當為說。若世間,世間名,世間覺,世間言辭,世間語說,此等皆入世間數。諸尊!謂眼是世間,世間名,世間覺,世間言辭,世間語說,是等悉入世間數。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
多聞聖弟子,於六入處集、滅、味、患、離如實知,是名聖弟子到世界邊,知世間,世間所重,度世間。」爾時尊者阿難復說偈言:
「非是游步者,能到世界邊;不到世界邊,不能免眾苦。
是故牟尼尊,名知世間者,能到世界邊,諸梵行已立。
世界邊唯有,正智能谛了,覺慧達世間,故說度彼岸。
如是諸尊!向者世尊略說法已,入室坐禅,我今為汝分別廣說。」尊者阿難說是法已,眾多比丘聞其所說,歡喜奉行。
以上三部經,皆是從《雜阿含經》中的〈六入相應〉所節錄出來的。
其很明顯地將「聖所說海」「世間」「世界邊」,都說成「識所變現的」。
為什麼呢?因為修行,主要是從「六根」所現的「六識」中去著手的。
這也就是,說到唯識學的起源,我認為《雜阿含經》中的〈六入相應〉,即是其淵源。
尤其再將之與〈五陰相應〉對照,則〈五陰相應〉屬見道位,〈六入相應〉屬修道位,就更明確了。
〈五陰相應〉的見道位,如用「中觀系統」去統理,則更精確、利落。〈六入相應〉的修道位,如用「唯識系統」去剖析,則更廣博、細膩也。
總之,雖以「心境互為緣起」,相渉相入去看,在理上最究竟。但以「識有境無」為旨歸,從離境轉識去下手,才成修道的方便也。
因此「唯識」的唯,非唯一、唯有之意。而是「抉擇」之意,「抉擇識」為修道入手的最方便。
別業與根身
前在九緣生眼識中,乃將九緣歸為三類:塵境、根身與心識。
故塵境、根身與心識,似為同等,或平行的關系。
然而在生死流轉間─即從前世到來生的過程中,主要是因「識」去投胎,而有根身的。
甚至問:識為何投此胎,而不投彼胎?為何不生下來就是王公貴族?為何有些生下來,即體弱多病?
答曰:為「業識」相應故。
所以在生死流轉間,是以「業識」為主導,而選擇其「根身」的。
其次,既生下來,又以「業識」為主導,而形成其個別的思想、感受、情緒與生活習慣。且這些又會影響到「根身」的發展與型態。
因此生病了,就廣義而言,也是屬於「業障病」的。既有前世的業,也包括今世的業。
於是乎,就根身與心識的關系而言,卻非同等,或平行;而是主導與附從。
所以在九緣生眼識中,識的比率,又增加了不少。
共業與器界
前述的根身與心識,雖偏講的是個人的業識;但就實際而言,人與人間,眾生與眾生間,其業識是互相影響,而無界限的。
所以這互相影響,而無界限的業識,即稱為共業。
在六道輪回的眾生中,各道都有其不同的共業。如唯識學所謂:天見為琉璃,人見為水,鬼見則濃血也。
所以我們所見到的山河大地,乃是從「人道眾生」的共業所變現出來的!天見非如此,鬼見、畜牲見皆非如此。
於是乎,在九緣生眼識中,塵境與心識又非平行關系,而是主從關系也。
因此,在九緣生眼識中,識的比率又擴張了不少。然而即使如此,也不可以說:境是全無的。
小結:以上所釋「萬法唯識」,乃謂
《中觀論頌》裡「眾緣所生法」的法,非心外有法,而是指意識也。
識有境無,雖非究竟義;但不妨為修道的方便。
根身是附屬於別識,器世是附屬於共識。因此「萬法唯識所現」的識,不能單指別識,而應廣指共識。
至於共識的「共」,因范疇的不同,即有不同的變現。往小看,譬如人道中,各民族的體質、外相、文化禁忌、風俗習慣等皆不同。往大看,譬如娑婆世界與極樂世界的資用受用、修道利鈍,全不同也。
藏識與現識
一般而言,我們的意識雖妄想紛飛,卻還不免是「有間斷」的。
這「有間斷」又可區分為二:一、如深睡、昏迷、無記或入無想定時,意識即不顯現。二、心識雖仍此起彼落,但是就彼而言,還稱為「間斷」也。
注:這在《唯識三十頌》中,即謂為「意識常現起,除生無想天及無心二定、睡眠與悶絕」。
於是這「有間斷」的意識,能延續而成為將來的果報嗎?太不可能!
所以要延續「善惡皆報,生死流轉」的因,就不能指望意識了。因此在唯識學中,得另建立「藏識」的學說。
藏識,又稱為種子識、第八識和阿賴耶識。
何謂「藏識」?當我們造業後,不管造的是善業、惡業或無記業,身業、口業、還是意業,都會將此「業因」記錄下來,而儲存在一穩當的機制裡。故當「對應或強而有力的緣」現前時,即得呈報也。
何謂「種子識」?在因果中,呈現有明顯的對應關系。就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般。因此將業因,比喻為種子。故業因所集成的識,即稱為「種子識」。
至於「阿賴耶識」者,則為音譯,意思和「藏識」類同。
簡單講,意識是已顯現的識,藏識是正潛隱的識。
用個比喻:意識像商店中已陳列的物品,藏識像倉庫中正庫存的物品。
再用電腦的比喻:意識像螢幕中已開啟的檔案,藏識則像硬碟裡已安裝、儲存的檔案。
商店中已陳列的物品和倉庫中正庫存的物品,比率上就算是一比五,一比十;然也不可能太低。
電腦中已開啟的檔案和已安裝、儲存的檔案,在比率上就會差很多。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
然而就意識和藏識的比率而言,何止千分之一,或萬分之一;必乃千萬分中不及一。
所以「萬法唯識現」的識,主要是就「藏識」而言。否則若能一切「心想事成」,則人那還有生死、煩惱呢?
熏習與現行
於是乎,在現識與藏識間,就呈現有兩種關系:
由現識而轉入藏識。
由藏識而轉出現識。
對於由現識而轉入藏識的過程,即稱為「熏習」。熏習即類同衣服受香氣所熏,而帶有香味。
至於由藏識而轉出現識者,則稱為「現行」。
簡單講,從外至內者,即稱為「熏習」。外者:包括器世間、根身、現識。
從內至外者,則稱為「現行」。
又如圖書館中依藏書,而建立目錄,即稱為「熏習」。
依目錄而取得藏書,則稱為「現行」。
再用電腦為喻:1.從「輸入設備」,而建立「檔案」,即稱為「熏習」。
輸入設備如鍵盤、掃瞄器、數位相機、麥克風、攝影機等。輸入設備在唯識學中,相當於「前五識」。
一般而言,從輸入設備輸入資訊後,還得在螢幕上「顯示」其相狀,才能儲存成檔案。故螢幕─又稱為顯示器,即相當於唯識學中的「第六識」。即一般說的意識。
意識又稱為顯識、現識;和「顯示器」恰恰對應也。
因此前五識,是不可能離開「第六識」,而單獨起了別的。
2.從硬碟開啟檔案,則稱為「現行」。
一般而言,開啟舊檔案,也是先顯示在螢幕上,然後再送到輸出設備以便輸出。輸出設備如印表機、喇叭等。
輸出設備在唯識學中,亦相當於「前五識」。
注:與五識共起的意識,即稱為「五俱意識」。單獨現起的意識,則稱為「獨頭意識」。
雲何謂藏識為「無覆無記」的?
在《攝大乘論》中認定藏識為「無覆無記」的。
覆者,為無明所覆蔽。記者,有善惡之別。
然既意識是有覆有記的,雲何藏識能「無覆無記」呢?
事實上,標示藏識為「無覆無記」的,乃只為確認:一切熏習,是沒有選擇性的。也就是不管為善、為惡,是身業、口業、還意業,乃「全都錄」必熏習進去也。
在電腦的儲存檔案,是有選擇性的─可存,可不存。甚至儲存後,還可隨時刪除。但就從現識而熏習種子而言,乃「全都錄」必熏習進去;且錄進去後,還不能任意刪除。
為何如此呢?才能保證「善惡之報,絲毫不爽」。否則人一定只儲存善的,不儲存惡的。如此作惡,便不會有惡報了。
以藏識是從生到死,都跟著我們的,所以謂「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注:這在《八識規矩頌》中,即謂為「受熏持種根身器」。因受熏而持種,內造就根身,外顯現器界。
在神教的時代,說到因果業報,乃謂有神伺候在旁,並記錄你一生言行,以作為審判的根據。如台諺有曰「人在作,天在看」。
到如今,現代人已不相信這些神話了;所以很多人都胡作非為,無所顧忌。
事實上,就藏識的熏習種子而言,竟是「自動化的全都錄」,不只作的錄,說的錄,連想的也都錄。
所以不可以為「沒人看」,就胡作非為。也不可以為「只是想想」,又有什麼關系。
故經典上謂「凡夫動心起念,無非是業,無非是罪。」那能不謹慎呢?
種子六義
以上已說明:從內至外,從外至內。現再解析從內至內:
在唯識學裡謂種子,乃具六義:1.剎那滅;2.果俱有;3.恆隨轉;4.性決定;5.待眾緣;6.引自果。
1.剎那滅:因諸行無常故,乃剎那、剎那都有生滅。
事實上,如只說剎那間都有生滅。則剎那後,還是原來的樣子嗎?若還是原來的樣子,就有「自生自」的過失。
因此謂其剎那生滅,還不如說是「剎那間都有變化」。而變化後,即已非原來的樣子矣!
但若變化量極微,也不妨續用原來的「稱呼」。故曰「種子生種子」。
5.待眾緣:其實,變化量的大小,從何確定呢?待和合的眾緣而決定。
故若未碰到「對應的緣」,或「強而有力的緣」時,以變化量極微而仍名為「種子」。
3.恆隨轉:因此當和合的眾緣起了變化,種子的相狀必隨之而轉。恆隨眾緣而轉。
2.果俱有:種子的相狀既隨緣而轉,即是從因加緣,而成果矣!
4.性決定:所熏習的種子,皆記有原來的善性、惡性,或無記性。
6.引自果:每個種子,都引向自定的果報。
從中觀的角度來看,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卻非究竟義。
而是因,加上緣,才有果報。因此善因,加惡緣,未必是善報。反之惡因,加善緣,也未必是惡報。
因此謂「性決定」和「引自果」,便有「因中有果」和「定業不移」的過失。
第七─末那識
凡夫雖妄念紛飛,似念念「不住」;其實若仔細觀察分析,竟是「有住」也。
這在《雜阿含經》裡,即有個比喻:像狗被扣上鏈子,鏈子又被栓在木樁上。於是狗再怎麼跑、怎麼轉,其實是離不開「木樁」的。
譬如狗,繩系著柱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捨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眾生於無始生死,無明所蓋,愛結所系,長夜輪回生死,不知苦際。諸比丘!譬如狗,繩系著柱,結系不斷故;順柱而轉,若住、若臥,不離於柱。如是凡愚眾生,於色不離貪欲,不離愛,不離念,不離渴,輪回於色,隨色轉,若住、若臥,不離於色。如是受、想、行、識(者亦然)。
這狗,即比喻凡夫的妄念紛飛。鏈子,即是貪、瞋、慢、疑。而木樁,即是「自我」中心。
這也就是:因「自我」中心的執著,而對應有貪、瞋、慢、疑的心態,才衍生有種種的妄念紛飛。因此不住是表象,住者才更切要。
一般粗心的人,只能覺察到狗的動靜,即妄念的起落;而看不到鏈子。
細心者,才能覺察到鏈子的存在:雖妄念起落,卻不出貪、瞋、慢、疑的本質。
只有修行者,才能覺悟到「木樁」的梗梗長存。即從我見,而有我執;從我執而有我愛、我慢。
注:這在《八識規矩頌》中,即謂為「六轉呼為染淨依」。
在唯識系統裡,稱此「木樁」為末那識,即染污識。凡夫因無明我見,而迷惑、造業、煩惱、生死。
末那識,又稱為「無間滅意」。因為它近於梗梗長存,無始相續。然而也因為如此,一般人反不容易覺察得它的存在。
在唯識系統裡,又認定此識是「既恆又審」的。恆是謂無始相續,從不間斷。審是謂能思量、抉擇;為已「現行」故。
注:這在《八識規矩頌》中,即謂為「恆審思量我相隨」。
因此在八識裡,乃可分為兩大類:一、為藏識;二、為轉識。已現行,已啟動的,都歸為轉識。所以前五識、第六識、第七識,都是轉識。
注:這在《八識規矩頌》中,即謂為「淵深七浪境為風」。以境為緣,而起七識之現行。
末那識,如用電腦作比喻,即相當於「作業系統」。這稱呼和由我見而造業受報,又恰恰對應也。
在電腦中,一切開啟檔案、儲存檔案、輸入、輸出,乃皆由「作業系統」來掌控。同理,前五識、第六識的熏習、現行,亦皆通過末那識而能成行。
注:有謂末那識,乃執藏識中的「見分」為我。然而藏識中的「見分」,又是什麼東東呢?在電腦中,既一切開啟檔案、儲存檔案、輸入、輸出,乃皆由「作業系統」來掌控。則末那識,乃執根身、藏識,與一切熏習、現行的作業為我。而根身者,為色;現行者,為受;熏習者,為想、行;藏識者,仍識。簡言之,乃執五陰為我也。
在電腦中,「作業系統」能以「關機」,而得退出。但在眾生中,其「末那識」就不能以「關機」,而得退出。頂多是「待命」而已!故前述的深睡、昏迷、無記或入無想定,乃只是「待命」,而非「關機」。
在唯識系統裡,有個名相─「阿陀那識」,很多人都搞不太清楚。因為它既類似阿賴耶識,有儲存種子的相狀;又似末那識,有執取根身的功能。
「阿陀那識」,拜科技文明之賜,可用電腦比喻得很清楚:此即硬碟中有關「作業系統」的檔案。因此它只是阿賴耶識的一部分。然被啟動後,即成「末那識」,而有執取根身的功能。
這執取根身,就像電腦中,以「作業系統」來掌管所有硬體的插進、退出。
前曰「末那識」就不能以「關機」,而得退出。其實不只活著時不能「關機」,就算死後,也不能「關機」。因為它還得負責、操制有關業識出竅和入胎的工作。
從生到死
於經典上謂:「壽、暖、識」此三者須互相依持,生命方得以持續。故三者如缺一,即會命終。
其中「壽」是指命根。而命根的存在與否?乃與身體的健康有關。如病得嚴重,命根即搖搖欲墜矣!
其次「暖」者,狹義是指體溫;廣義則指能量也。我們活著不只語言動作,需要能量。甚至心髒的跳動,血液的循行,神經的傳導,都需要能量。故能量耗盡,即活不成矣!
最後「識」,則指藏識爾。若藏識離身,亦將命終也。
這三者,如用電腦為喻:則「壽」相當於硬體,「暖」相當於電力,「識」相當於硬碟裡─包括作業系統等的一切檔案。
a.電腦的硬體壞了,如非主機板或硬碟等重要零件,其實還可運作,只是功能不太齊全。
同理,人的身體病了,或殘障了,如非心肝腦肺等重要器官,其實還可活著,只是功能不太齊全。
而重要器官的壞了,又可分為「頓壞」與「漸壞」。像「心肌埂塞」殆屬於「頓壞」,一發作,人就死了。如肝硬化或癌症者,則為「漸壞」。
「頓壞」則不能「預知時至」。「漸壞」則高明的醫師就能「預知時至」,不過也未必能那麼精准。
b.電腦的電力若耗盡了,當不能運作。然在將耗盡之前,通常會先提出警告。
同理,人的能量將耗盡之前,也會先提出警告。這警告,即是「預知時至」也。
很多人都以為:若是大修行人,必能「預知時至」。其實未必,如果其命終是因為重要器官的「頓壞」,就不能預知時至矣!
或者你也可以反駁道:既是大修行人,就不會有如此遭遇。
這就很難說,否則目犍連怎會被外道打死呢?
當然在歷史上,確實有很多大禅師,都能健康地活到最後一分鐘;且能「預知時至」。
其實,就算能「預知時至」,也有「功力」的差別:有的三年前即知,有的三個月前能知,有的三天前才知。
譬如在《六祖壇經》中謂:
師於太極元年壬子七月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仍命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眾曰:「吾至八月欲離世間,汝等有疑,早須相問…。」
七月八日忽謂門人曰:「吾欲歸新州,汝等速理舟楫。」大眾哀留甚堅。師曰:「諸佛現,猶示泹盤。有來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歸必有所。」
這即表示:六祖惠能大師在一年多前,即能「預知時至」也。
聽說,不只大修行人,能預知時至;甚至「壽終正寢」者,亦能預知時至。何以故?
為「壽終正寢」者,亦是為電力耗盡故命終的;故在電力將耗盡前,也會先提出警告。
然若非福德深厚者,雲何能「壽終正寢」呢?
c.因為藏識離開身體而命終的,就一般人而言,殆不可能。除非兩種極端:
在父精母卵和合後所成的胚胎,若無業識去投胎,便會很快流產。
若修行人已修到「生死自主」的境界,才能「作意」使藏識離開身體,而取命終。關於這點,有以下兩個案例:
《汾陽善昭禅師》
龍德府尹李侯與師有舊,虛承天寺致之,使三反不赴。使者受罰,復至曰:「必欲得師俱往,不然有死而已。」師笑曰:「老病業已不出山,借往當先後之,何必俱邪?」使曰:「師諾,則先後唯所擇。」師令馔設,且俶裝曰:「吾先行矣!」停箸而化,阇維收捨利起塔。
從公案看善昭禅師的圓寂,既非硬體壞了,又非能量耗盡。故當屬於「作意」使藏識離開身體,而取命終的。
尊者陀骠摩羅子於佛前取般涅槃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捨城迦蘭陀竹園。爾時尊者陀骠摩羅子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願於佛前取般涅槃!」世尊默然。如是三啟,佛告陀骠摩羅子:「此有為諸行,法應如是。」爾時尊者陀骠摩羅子,即於佛前入於三昧,如其正受,向於東方,升虛空行,現四威儀──行、住、坐、臥。入火三昧,身下出火,舉身洞然,光焰四布,青、黃、赤、白、頗梨、紅色。身下出火,還燒其身,身上出水,以灑其身;或身上出火,下燒其身,身下出水,上灑其身。周向十方,種種現化已,即於空中內身出火,還自焚其身,取無余涅槃,消盡寂滅,令無遺塵。譬如空中然燈,油、炷俱盡。陀骠摩羅子空中涅槃,身、心俱盡,亦復如是。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譬如燒鐵丸,其焰洞熾然,熱勢漸息滅,莫知其所歸。如是等解脫,度煩惱淤泥,諸流永已斷,莫知其所之,逮得不動跡,入無余涅槃。」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同理,於經文中尊者陀骠摩羅子,也是以「作意」使藏識離開身體,而取涅槃的。
d.就一般人而言,多屬於命根壞而命終的。
至於因「作意」使藏識離開身體,而取涅槃的。在證量上,又得比「預知時至」者高很多才行。
從死到生
當人死後,業識即會離開身體,再去投胎,而成為新生命。故《八識規矩頌》曰:「去後來先作主公」。
但仔細想想,其並非這麼單純!以下先審思「出竅」的狀況:
1.有些經典謂:當人死後,若其一生修善培福;則身體從腳下先冷,漸至胸口,最後頭部才冷。這即表示:其業識乃是從頭部「出竅」的,且能往生天道。
其次,若人一生有善有惡;則其死後,腳下、頭部先冷,漸至頸腹,最後胸口才冷。這即表示:其業識乃是從胸部「出竅」的,且將往生人道。
最後,若人一生善少惡多;則其死後,頭部先冷,漸至胸膛,最後小腹、腳下才冷。這即表示:其業識竟是從腳底「出竅」的,必將墮落三惡道。
於是我們由此尋思:
若業識純屬「心法」,既不占空間,也無質體;則雲何有「去來」?更何況能選擇「竅門」以離體?
必色法才能有去來,色法才能從色法中出竅。
2.其次,在電腦的比喻中,我們乃將「業種」比喻為「檔案」。而一切的「檔案」都須要有硬體的基礎,才能儲存與開啟。
甚至在兩部電腦,作「大量檔案」的復制或移動;也須要有硬體的基礎,以作為「仲介」之用。
尤其在兩部電腦間,或空間的距離很遠,或時間的距離很長時,更須要有硬體的基礎,以作為「仲介」之用。
而從業識離體到入胎間,其時空的距離可能都很大;故絕對須要有「色法」的基礎,以作為「仲介」之用。
3.再用中觀的思考方式,心色乃互相緣起,不即不離;故既不存在純粹的色法,也不存在純粹的心法。
綜觀以上三點,即知:業識非純粹的心法,其必有色法的基礎,以作為依托。
或問:業識竟以何種色法,而作為依托呢?
答曰:以我思惟,當是「細身」爾!故人死後,出竅入胎者,當是細身;且業識即附著其中也。
細身與中陰身
或問:那粗身、細身間,其相狀與關系為何?
答雲:粗身如固態,細身如氣態。因此天身、鬼神身,乃都是細身。以細身較無質礙故,非唯刀槍不入,水火不妨,且得成相似的五神通。
其次,粗身、細身間,其關系如圖書館中「藏書」與「目錄」的對應。又如「建築」與「藍圖」間的對應關系。
「藏書」和「建築」,當就很粗重了。至於「目錄」與「藍圖」,則輕細多了。然他們間,會有很精確的對應關系。
因此,如「建築」受損,即能根據「藍圖」,而能很快修復。同理,我們的粗身受傷,也是根據「細身」的密碼,而來修復的。
說到這裡,各位即能確認:細身,非死後才有。而是生前,即與粗身共存。到死後,才分開。
分開後,粗身即以「四大分解」而漸歸磨滅。而「細身」即初變成「中陰身」;然後再入胎,以培養粗身。
注:這在《八識規矩頌》上,即謂為「引滿能招業力牽」。引業,乃與細身有關。滿業,待粗身才成就。
末那:去後來先作主公
雖《八識規矩頌》曰:「去後來先作主公」的乃業識,或稱為種子識、藏識,和阿賴耶識。
然以我審思:這話雖不能說錯,卻有很大的瑕疵。何以故?第八識雖恆而不能「審」,即不能思惟、抉擇。
於是乎,既不審即不能當「主公」矣!就像電腦裡硬碟中的檔案,不管是復制、還移動。都屬被動,而非主動。
或問:那「主公」究竟是誰?
答曰:既在電腦的比喻中,很明確是由「作業系統」在操制的。故於眾生間,去後來先作主公的乃是末那識,而非阿賴耶識。
注:就資料而言,「作業系統」乃只是硬碟中檔案的一部分。但就操控而言,「作業系統」卻反過來「作主」而操控著硬碟中的一切檔案也。這在《唯識三十頌》上,即謂為「依彼轉緣彼」。
所以最後結論:去後來先者,乃是末那識。以末那識,來操控「細身」的去向,而其中乃附著有阿賴耶識也。
以去後來先者,乃是末那識,而非阿賴耶識。故在亡後的超渡,才有更大的勝算。
於是乎,從唯識的觀點,我們生前只在重復兩件事:熏習與現行。
死後也只在忙碌兩件事:出竅與入胎。
人人如此,世世如此;不常不斷,無始無終。
故在原始佛教中,說到生命的本質,乃不出「惑、業、苦」而已!
因惑(無明)而造業,隨業而感苦。
然而,很多人乃將「惑、業、苦」,畫成:A
但是「業、苦」,其實是表象,「惑」才是核心。
因此,我乃將之畫成:B
故這對照於唯識的名相,業即是「藏識」或「種子識」;苦即是「感果」。乃皆以末那、我執為核心也。
再加入「熏習」與「現行」,則成為:C
或問:種識雲何會起「現行」呢?
答雲:為碰到「相應的緣」故,且相應的緣很多乃與「境緣」有關。
或問:感果後,又如何能熏習成種子?
答雲:起分別,加入「想、行」故。
於是乎,下之圖D便已將前五識、第六識、末那識和種識,皆包括在內矣!
這再對照於「狗子繞柱而轉」的比喻,就太吻合了!
以上乃說明:世間流轉的因、緣、果。
從世間到出世間:
當然大部分眾生,既不覺得其在轉,也不覺得其很累。所以還會生生世世轉下去。
但就「出離心」較重者,便覺得不堪再「忍」了。注:娑婆,原是「堪忍」之意。
若不再「堪忍」,能從何「出離」呢?
從圖中看,當以直接將「末那」毀了,最迅捷。
然而一般眾生,豈知道「末那」的橫梗,豈覺悟「末那」的雜染呢?
非唯不出離,且貪惜有加。如台諺曰「惜如命、疼如命」。故必如瀑流相續、生死不斷。
注:這在《唯識三十頌》上,即謂「前異熟既盡,復生余異熟」。
因此出離之道,不外乎從覺悟「無我」,而還滅「業、苦」而已!
佛之覺悟
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竟覺悟了什麼,才成佛的?
很多大乘經論,都將之說得很玄、很復雜。但從《雜阿含經》中的〈五陰相應品〉來看,乃很確定:
唯覺悟:五陰本來無我也。
如圖D,五陰既繞著末那而轉。現能將末那的柱子扳倒,五陰即不再受「束縛」矣!
聲聞弟子
至於一般凡夫,卻無能力自覺。故退而求其次,得從「聞思」中求覺悟。
聞思者,從多聞、思惟中,熏習「正知見的種子」。
熏習多了,即能從「量增」到「質變」。
雲何為「質變」?確認還滅之道,不外乎「內銷」我見、我執、我愛、我慢而已!
故修道之要,亦不外乎「內銷」我見、我執、我愛、我慢而已!
就佛法的修行方式,此銷還可分為「漸銷」與「頓銷」。如原始佛教的聲聞乘與南傳、藏傳佛教,乃偏用「漸銷」。而原始佛教中的辟支佛乘與中國禅宗,則偏用「頓銷」爾。
如銷至能「體驗到無我」,則稱為「見性」也。
何謂「體驗到無我」?因身心放下,而無任何負擔也。
何謂「見性」?體驗到空性、無我性,或平等性。
在唯識學中,何以多謂「見性」為「見平等性」呢?以證得「無我」,才能見諸法平等也。
見性,在原始佛教中,稱為「證初果」。在大乘菩薩道中,稱為「入初地」。初地,又稱為歡喜地─以得法而歡喜也。
以上從「聞思」到「見性」的過程,即是謂「六七因中轉」也。
或問:何以轉第六識,為「妙觀察智」?
答雲:能在五陰的流轉中,覺悟得「無我」,即妙觀察也。所以不要窮往「外」看,而迷失了「回家」的路。
簡言之,能自覺悟「無我」,或從聞思中肯定「無我」,即是六識的因中轉。
其次,能以內銷而證得無我,即是七識的因中轉─轉末那識為「平等性智」。
五八果上圓─轉染成淨也。
見性後,即「入法流」也。因此以下的修行次第,即如隨江河,以到大海爾。沒什麼好講的!
簡單講,即從雜染而漸轉淨爾!
或問:在八識中的種子,既無量無邊,又潛藏不顯;從何去一一轉淨呢?
答雲:既非得一一去轉,也非得顯露現行,才能轉也。
如再用電腦作比喻:我們知道轉檔,有兩種可能:
連結:在甲檔案中,和乙丙等連結。故甲轉時,乙丙等亦同時而轉。我們的種子亦然,非一盤散沙;而是因「緣起」故,而互相連結。故能牽一發,而動全身也。
批次轉檔:轉檔亦可同類型、同夾層的一齊轉。同理,我們的種子亦如「樹枝狀」,而對應有「上下層次」間的關系。
於電腦中所有檔案,可歸為三大層次:最上者為「作業系統」,其次為「應用軟體」,最下者為所輸入、建立的檔案。
於是乎,對應於藏識:最上層為末那識,其次為意根種子,最下者為五俱意識。
注:在傳統上,似很難將「意根、法塵與意識」,分別得很清楚。今如用電腦的比喻,則可謂:意根為「能啟動的應用軟體」,法塵為「所開啟的舊檔案」。最後根塵和合的意識,則為「顯現在螢幕上的相狀」也。
故當末那改了,就因批次轉檔的關系,而使其屬下的檔案,一齊轉了。否則,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雲何頓悟即能成佛呢?
以上的「轉染成淨」,即謂「八識果上圓」。
或問:何以謂轉阿賴耶識,為「大圓鏡智」?
答雲:心從無我而無限,故稱為「大圓鏡心」。從「大圓鏡心」而覺知、覺悟者,即稱為「大圓鏡智」。
再問:何以謂轉前五識,為「成所作智」?
答雲:如大菩薩從度眾生,而莊嚴淨土,即是成所作也。
這如對照於原始佛教,則完成「自度」,即謂「所作皆辦」。至於度眾生者,則稱為「成所作智」。
以上的「從度眾生,而莊嚴淨土」,即謂「五識果上圓」也。
從中觀看三性:
在唯識中謂有三性:依他起、徧計所執、圓成實性。
何謂「依他起」:1.首先以萬法唯識所現,而稱為依他起。2.其次,以識從「眾緣」所生,而稱為依他起。
故這「依他起性」,就中觀而言,也不過是「眾緣所生法」的理則而已!
其次,何謂「徧計所執性」:執迷者,或以境為實有,或以識為實有,即稱為徧計所執。
故這「徧計所執」,即似中觀的:因迷「假名」,而落入「世俗谛」。
何謂「圓成實性」:從覺悟而內銷對境與識的執著,即稱為圓成實。
故這「圓成實性」,即似中觀的「空」。
故三性對照於中觀,也不過是「空、假、中」三觀而已!
徧計所執對應「假」。圓成實對應「空」─以不執著而稱為空。依他起對應「中」,包括迷悟、染淨也。
以中觀總評唯識:
時下有心深入唯識的人,其實還不少。但多學得苦哈哈的。
問他為什麼?乃曰:名相繁復、瑣碎,總厘不清楚!
然以中觀的角度來看,名相繁復、瑣碎,還不是主要的難題。而是很多名相的定義,乃多少都帶些「自性見」,才更害人。
如《八識規矩頌》謂前五識為「性境」。何謂「性境」?真實存有之境!然而既境皆唯識所現,曾幾何時又能變成真實存有的呢?
又謂末那識為「帶質境」。何謂「帶質境」?以假必依實,如見繩為蛇;蛇雖虛妄,繩乃真實。然而在末那識中,又有什麼是真實的呢?
說到識與心所時,又說第六識有五十一種心所。以中觀來看,識乃總相;而心所,為別相爾。所以別相,要將之細剖為五十個,或一百個皆行,只是粗細不同爾!
何以在此講網中,都不談「心所」呢?假名而已,不可喧賓奪主,甚至見木不見林。在《八識規矩頌》中若將「心所」去除,所余內容,其實貧乏得很!
但唯識學者都將之說得很死板,所以很多人都學得昏天暗地;至於說到識,又稱其為「心王」。於是乎,既有八識,是否就有「八個王」呢?所以我們就得常遭受「八王之亂」嗎?
事實上,王當只有一個,此即「末那」也!
又如在種子六義中的「性決定、引自果」,皆帶有明顯的自性見!
所以學唯識者,要統理這些名相,就像小孩子在「拼積木」般地:不只積木多到不可勝數,且每個又都有稜有角,鋒芒外露。
於是乎,小孩子拼到最後,不只將心焦神蔽,且必傷痕累累。不只一世拼不來,也將十世、世世都拼不來。
但這對學中觀者而言,卻如「桌上拈柑」般地容易!何以故?
此就像把「積木」先泡上「藥水」。泡過,不只稜角、鋒芒皆消殒了;且質體還變成「軟趴趴」的。於是就像「泥團」般地,要怎麼捏、怎麼兜都行。
記得我最初也是先看唯識的,看到後來,竟只「一頭霧水、滿天星星」;問題乃愈扯愈多。然待入得中觀後,再回來看那些葛籐時,竟早已「湮消霧散,風和日麗」矣!
或問:這「藥水」,是什麼成份?
答雲:乃「緣起無自性」爾!以「無自性」故,諸法無界限;故要擴張或擠壓,皆能隨心所欲也。
總結:
最後,能從「無自性」的觀點來看唯識:則中觀就像「廣角境」,而唯識則像「長鏡頭」。
「廣角境」視野雖廣,但不夠仔細;「長鏡頭」雖能特寫,卻容易陷於「見木不見林」的困境中。
因此,必「廣角境」與「長鏡頭」兼備,且能隨宜善用之;才能架構嚴整,钜細靡遺。
這「廣角境」與「長鏡頭」,即是佛法中所謂「空有兼備、性相圓融、理事無礙」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