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鵬居士:維摩诘所說經新注 佛國品第一
復有萬梵天王屍棄等,從余四天下,來詣佛所而為聽法。復有萬二千天帝,亦從余四天下,來在會中。
能師子吼,名聞十方,眾人不請,友而安之,紹隆三寶,能使不絕。
降伏魔怨,制諸外道;悉已清淨,永離蓋纏。
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及方便力,無不具足。
已能隨順轉不退輪,善解法相,知眾生根,蓋諸大眾,得無所畏。
功德智慧,以修其心,相好嚴身,色像第一;捨諸世間所有飾好。
名稱高遠,逾於須彌,深信堅固,猶若金剛。
法寶普照,而雨甘露,於眾言音,微妙第一。
深入緣起,斷諸邪見,有無二邊,無復余習。
演法無畏,猶師子吼,其所講說,乃如雷震。
關閉一切諸惡趣門,而生五道以現其身。
上明聖眾,即初禅梵王。“屍棄”:漢譯頂髻,因他頭頂有螺旋式的發髻,故名。“天帝”:天有二種,一、地天,帝釋處須彌頂,即是地天,又名地主;二、虛空天,即梵王屍棄等所居之天,盡在虛空。“四天下”:即東南西北四大部洲,一佛土有百億四天下,每一四天下各有帝釋梵王,這些帝釋梵王都是從他方世界四天下來的。
“諸天”:即六欲、色界諸天。“龍神”:一、地龍;二、虛空龍;受善惡雜報,似人非人,似天非天,名神。“夜叉”:即暴惡鬼,漢譯輕捷。“乾達婆”:漢譯尋香、嗅香等,是天樂神。“阿修羅”:漢譯非天,《佛地經》說:“行多谄詐,無天實德”,好飲灑,終日爭斗,有胎、卵、濕、化四生。“迦樓羅”:漢譯金翅大鳥,僧肇稱為金翅神鳥。“緊那羅”:漢譯歌神,頭上長角,似人而實非人,專門奉事諸天。“摩侯羅伽”:漢譯大蟒。以上天龍八部有大神力,能自變形,悉來會坐,聽佛說法,同時也能護持佛法。
此明佛陀四眾弟子,亦來會坐,聞佛說法。前二是出家眾,後二是在家眾。諸字貫下四句。“比丘”:具乞士、破魔、斷惡三義。“比丘尼”:女子出家受具足戒之通稱,梵語“尼”,顯出家女性之聲。比丘為男僧,比丘尼為女僧。“優婆塞”:譯“近事男”或“清信男”,即在家學佛受持三皈五戒之男性。“優婆夷”:譯作“近事女”或“清信女”,即在家學佛受持三皈五戒之女性。
以上顯示佛在沒有說法以前,已在無量大眾的恭敬圍繞之中,坐在師子寶座之上,好象須彌山王安住在大海中一樣,自在安祥。此時佛以無量福智光明蒙覆在坐大眾,正如古人所說:“佛居於四眾,映蔽群生,若帝釋臨天,梵王處定。”從凡聖雲集的勝況可以看出,雨大法雨的帷幕已經拉開了。
“毗耶離城”:即廣嚴城,解釋見前。“長者子”:即德高望重、大富長者的兒子。“寶積”:他是五百長者子之一,也和淨名一樣,是法身大士,今生權應茲土,特來利益眾生的。“七寶蓋”:金、銀、琉璃、珊瑚、砗磲、瑪璃、赤珠名七寶;蓋即覆蓋義,以顯菩薩茲覆有情,同登大覺。
總之,此段說明了以寶積為代表的五百長者子,各持七寶蓋,來至佛所,頂禮佛足,以蓋供佛,要求佛說法所獻的一種禮品。又因此獻蓋,發淨土之法,則福慧具足,自他兼利。
“三千大千世界”者:每一恆星日月之所照臨名一世界,合此一千名小千世界,千小千名中千世界,千中千名大千世界,因此中含有小、中、大三個千字,故名三千大千世界。“目真鄰陀山”:漢譯石山。“摩诃”:漢譯大。此經說有八山,玄獎譯本則多有金山和寶山。如此諸山都以須彌為中心,以鐵圍做外廓,中有七寶山和八香水海交互圍繞而形成一小世界。
佛現神力顯示了三方面的意義:一、變多為少合成一蓋,表示菩薩起四無量心,修四攝六度等種種妙行,可以同證於一真法界;二、變小為大覆三千界,顯真如理遍充整個法界而無不在,亦顯無二之性遍覆一切,又顯因小而果大;三、一切境界悉現蓋中,顯境界不實,唯心所現,也就是契經所說“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的唯心淨土的道理。
總之,此段顯示了大乘不可思議的境界,所以佛陀借眾獻蓋的機會,示現佛土的莊嚴,借事顯理,開示圓融法界的道理,也就是最初揭示了本無生死可捨,無涅槃可證、心淨則佛土淨的大乘不可思議的法門。
大眾親見佛陀合蓋現土之神力,歡喜踴躍,深心贊歎,暗顯都要以佛陀為榜樣,悲智等運,福慧雙修,從而成就自己三身四智、五眼六通的無漏佛果。
僧肇雲:“形不足以寫心,故復贊之詠之。”前顯寶積以財供佛不足,今又以偈贊揚;獻蓋表心尊敬,偈贊顯佛功德。
此頌贊佛三淨:初句贊佛目淨,次句贊佛心淨,三句贊佛業淨。目淨有五:一、淨勝,離諸障翳;二、修勝,長如半月;三、廣勝,寬闊廣大;四、皎潔,清明徹視;五、色勝,如青蓮花。心淨有三:一、念淨,念真如法性;二、定淨,如如不動;三、慧淨,真俗圓融。業淨有三:一、諸障斷盡(意業清淨);二、二死永亡(身業清淨);三、梵音如弦(口業清淨)。末後一句贊佛慈悲因凡夫執有,二乘著空,菩薩染中,如來則以第一寂滅的真谛開導他們,使其出離生死苦海,得寂滅涅槃。“稽首”:以首至地,故名稽首。
初頌贊佛清淨,此頌贊佛神力。“大聖”者:佛具三身、四智、五眼、六通、菩提、涅槃,故稱大聖。“十方”者:東、西、南、北、下、上各六方,再加四圍,故稱十方。
佛於法自在名“法王”。其法難屈服名“法力”。已過三界名“超群生”。“法”謂教法,施予迷蒙者;“錢”謂錢財,施予貧困者,“法相”有二:一、自相,如蘊、處、界等;二、共相,如無常苦等,佛後得智善能分別一切法相,而無執著。“第一義”者:無為、實相、實際、法性、圓成實、勝義、真如等,佛以根本智證此第一義谛,而如如不動。所謂佛以後得智說法,以根本智照理,說法不礙照理,照理不礙說法,二智並用,不住生死,不住涅槃,真俗圓融,而自在無礙。反之,若只以後得智觀分別相,則不能證真;只以根本智觀第一義,則不能說法。如能二智齊觀,權實並顯,則能善契非有非空的中道,所以佛為法中王,“已於諸法得自在”。“自在”者:壽、心、生、資具、願、神力、解、業、智、法十種。
一切諸法皆從緣生,相有體無,相有故非無,體無故非有,非有非無,即契中道,而破法執。《中論》雲:“諸佛以二谛,為眾生說法,一依世俗谛,二依聖義谛。”依世俗谛說,則“善惡之業亦不亡”;依聖義谛說,則“無我無造無受者”。何以故?緣生之法幻相宛然,故種如幻的善惡之因,則必感如幻的善惡之果。所以《大寶積經》雲:“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同時一切諸法雖因果分明,歷歷不爽,但它全隨因緣而生,隨因緣而住,隨因緣而滅,自性本空,其中無有實在的造作者、感受者和主宰者。所以《十二門論》雲:“因緣所生法,是即無自性,若無自性者,雲何為有法。”意顯緣生之法無實自體,當體即空,故求人法二我了不可得。
佛陀最初在菩提樹下將要成正覺時,天魔來擾,佛以大威德大神力而徹底降伏,邪魔既降,佛隨即於一剎那頃入金剛喻定,而證大涅槃(滅)及大菩提(覺道)。(羅什雲:“甘露滅即寂滅(實相)甘露”。)證此菩提涅槃不是一般凡夫分別心思量推度所能領納(受)緣慮的,而是佛以無漏無分別的大智慧實證現觀諸法實性所成就的,故言“已無心意無受行”。佛既降伏諸魔,成無上道,自會隨緣普度眾生,轉大***,由是佛道漸漸興隆,而外道漸漸消亡。
“三轉”有:三為自轉,三為他轉。為自轉者:初轉在見道,名“印相轉”;次轉在修道,名“應作轉”;後轉在無學,名“已作轉”。為他轉者:初對憍陳如等五比丘轉此是苦、此是集、此是滅、此是道,名“示相轉”;次轉即苦應知、集應斷、滅應證、道應修,名“勸修轉”;後轉即苦我已知、集我已斷、滅我已證、道我已修,名“作證轉”。“***”:有“摧伏”和“運載”二義:佛說的教法能夠摧毀煩惱,降伏邪魔,還能夠運載眾生出生死海,到涅槃岸。“大千”者:即三千大千世界,也就是佛陀出世說法教化眾生的一個佛世界。釋迦牟尼出世於三千大千世界,化百億諸身同轉***,故名“三轉***於大千”。佛陀說法是以般若智慧實證真如法界平等流出的聖教,是佛陀所轉的一乘清淨***,故名“其輪本來常清淨”。釋迦初成道果,首到鹿野苑為憍陳如等五比丘轉四谛***時,不但五比丘聽了得漏盡意解,證離系果,就是當時在場聽法的八萬諸天大眾也智慧頓生,當下證得諸法實相,悟無生理,而見道登地。這就是佛陀轉大***,能使眾生解脫的明證,故名“天人得道此為證”。吉藏雲:“覺道既成,佛寶也;***既轉,法寶也;五人出家證道,僧寶也。”從此佛、法、僧三寶就出現在世間了。
此頌贊顯法寶的功德。因無上大法能使眾生除生死苦,得寂滅樂,故稱“妙法”。佛陀以此妙法惠施眾生,眾生不受則已,如果真能信受奉行,則定能證得常樂我淨的寂滅涅槃,而永不退墮於生死苦海。故佛陀以法藥利濟群生,如良醫治病,對症施藥,故稱“大醫王”。佛法如大海,難測難思,所以佛陀的妙法也無邊無際,這是值得每個眾生應當恭敬和禮拜的。
利衰苦樂、稱譏毀譽,是為八法。佛於順逆等境,如如不動,不取於相,常常安住在般若三昧的性海之中,就象巍然聳立的須彌山一樣,不為四風所動,佛於一切眾生行善者生喜,行惡者生悲,從無緣大慈出發,對他們進行平等拔濟,心行如虛空,無憎愛、無分別,法雨普施,實是人中至寶(佛寶),未來的眾生聞聽佛陀無量的智悲功德誰不尊崇和敬承呢?
此頌重贊佛合蓋現土、在寶蓋中變現三千大千世界的事。寶積自喜以獻小小的寶蓋,而親眼目睹了佛合蓋現土的大神變,蓋中所現三千界內天、龍、乾達婆:(尋香)“夜叉(暴惡鬼)、阿修羅(非天)、迦樓羅(金翅鳥)、緊那羅(歌神)、摩侯羅伽(大蟒)等八部以及山河大地、田園捨宅、草木鳥獸、人非人等所有一切,佛為哀愍二乘根劣智淺,只知有一佛,不知有十方諸佛;只知有一娑婆世界,不知有剎海莊嚴的無量世界,即以十力化變合蓋現土,於事事無礙法界略露一斑,以開拓二乘心量,使其捨小趨大,發菩提心。大眾目睹勝況,口贊心驚,歎未曾有,於是頂禮三界(欲、色、無色)共所尊仰的大聖佛陀。
“大聖”、“法王”佛之異名。因佛是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出世大聖,已於諸法得自在,故爾一切大眾鹹皆歸敬。佛現神力對一切眾生慈悲進行拔濟,於信者前各各現身為說無上妙法。“不共法”者:即佛有十八不共凡夫二乘的無上法,簡稱十八不共佛法。一、六不共行(身、語、意三無失,無異想、無不定心、無不知己捨),二、六不共證(欲、精進、念、慧、解脫、解脫知見六無減),三、三不共業(一切身語意三業隨智慧行)。四、三不共智(智慧知過、現、未三世無礙)。佛陀有不可思議的無量悲智和神力,其所證的大乘不共法,是不與凡夫二乘法相共的。
佛具四無礙解的智慧:一、法無礙解,說法無滯智;二、義無礙解,說理無滯智;三、詞無礙解,說諸方言音無滯智;四、辯才無礙解,巧說法義無滯智。第一頌贊釋迦牟尼詞無礙解,說諸方言音無滯智。佛陀宣說妙法,無功用行,隨吐一音,萬類異解,如摩尼寶珠自然發光,而明照十方。第二頌贊釋迦牟尼法無礙解,說法無滯智,佛陀說法逗機,應根得解受行獲果,如有聞五戒十善法,即止惡修善;有聞四谛法,即知苦斷集,慕滅修道;有聞四攝六度法,即自他共利,智福同修。所以吉藏雲:“只說一法,隨義普行,而好施者聞施,好戒者聞戒。”即是概括佛陀一音說法,眾生各各所解、獲利、得果之義。第三頌贊釋迦牟尼義無礙解,說理無滯智,佛說法義,惡者恐怖,善者歡喜,耽生死者厭離而欣涅槃;心不定者,斷疑而生正定。如聞生死苦報等,則心生恐懼怖畏,聞涅槃妙果等,則心生歡喜,聞三界是苦,則厭離三界,聞法相明了,則斷疑生信。所謂“一雨普潤禀受不同;三獸渡河,證有淺深。”
此兩頌贊佛陀的萬行功德及離障解脫。“結縛”者:結有九種:謂貪、嗔、癡、慢、疑、惡見、嫉、悭、诳,能結眾生於四生五趣中。縛有三種:謂貪、嗔、癡,常縛有情處生死海不得出離。佛具十力、四無畏、十八不共佛法,斷了所有分別俱生煩惱所知二障,已證得圓滿的菩提涅槃二果,他不但能遠離生死,徹底自度,而且還要度脫世間所有一切有情,故他是“四生的慈父,三界的導師”,不但寶積菩薩要稽首致敬,就是佛的所有弟子及諸有情都應向佛陀稽首歸敬。
此一頌總贊佛智不可思議。眾生心念馳騁於是非執著之中,往來於生死六趣之內,這些佛以其方便智慧了若指掌。上文曾說:“善解法相,知眾生根”,為利益眾生,不捨一法,不取一法。諸佛如來是常在世間普度無邊眾生,不捨生死,福慧雙修而成就無上佛果的,猶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因為世間諸法本是緣生,有相無體,佛即以此般若智慧了達生是幻生,滅是幻滅,於諸法不見有染淨生滅相,於人我不見有自他差別相,所謂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妙湛圓寂,體用如如,當下即得見性成佛,所以說:“善於諸法得解脫”。本經雲:“污泥卑濕能生蓮花,高原陸地不生此花”。意顯佛陀雖在世間不捨一法,但又同時不染一塵,內心安住上捨,如如不動,而又用即了了分明,故名“猶如蓮花不著水,常善入於空寂行”,也就是惠能所說的:“若欲求不動,動上有不動”,又說:“不離見聞緣,超然登佛地”的相上見性,有上觀空,真俗圓融,自在無礙的不取不捨,所以又說:“善達諸法無掛礙。”“稽首如空無所依”者:佛陀的法身圓滿,如太虛空,遍及一切,空無所依。《華嚴經》雲:“法身遍滿於虛空,一切眾生及國土,三世悉在無有余,亦無形相而可得。”此正顯示佛陀法身圓滿,清淨無相,如太虛空,無所依怙,所以值得我們頂禮和尊敬。
“白”者:禀告之意。“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漢譯無上正等正覺。此段說明寶積將此偈語說完以後,五百長者子皆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既發心已,當修正行,所以以寶積為代表的五百長者子向佛陀禀告,希望世尊慈悲宣說一切菩薩所修淨土之行。“淨土之行”,即是修清淨佛國土的淨因。
“善哉”:善者好也,哉乃虛詞,現代的語言是好啊、好啊!“谛聽谛聽”:即認真聆聽之義,此段的大意是:佛陀稱贊寶積,能夠問於菩薩所修佛國淨土之行,希望寶積靜心聽其法,思其義,而善受持之。
寶積及五百長者子看到佛陀將要為他們開示菩薩所修淨土之行的妙法時,歡喜踴躍,靜心接受佛陀的教法。
佛陀首先開示道:菩薩若求佛土,當先度化眾生,何以故?菩薩是自覺覺他的人,不但要自己覺悟,還要覺悟眾生,這與《金剛經》中佛陀答復須菩提,要把一切眾生度到無余依涅槃的彼岸去而又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因為大乘不同於小乘只求個人解脫,更重要的是要使一切眾生都得解脫,菩薩正是在這種基礎上以利樂有情、化度眾生為己任,時時修拔苦與樂的大士行。若果離開眾生,菩薩就無行可修、無淨土可證。所以《華嚴經》雲:“諸佛如來以大悲心而為體故;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意顯度濟眾生是成就佛土的正因。以故《華嚴經》又雲:“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花果。”由此可見佛與眾生的關系是何等重要,若欲成佛,首當度化一切眾生。
古德雲:“眾生是福德的海洋,眾生是智慧的源泉。”佛名兩足尊,他是在度化一切眾生中圓滿福慧而成就的,若離眾生,福慧從何圓滿?所以契經說:“若無眾生,一切菩薩終不能成無上正覺。”故佛陀首先開示“眾生之類是菩薩佛土”,義即在此。
此段說明聖人無常心,以眾生心為心;諸佛無定土,以有情土為土。土是眾生所依止的器界,隨善惡業力不同,故得土之勝劣亦有不同。
第一句顯示菩薩要方便善巧,隨所化度人、天、三塗一切眾生而取佛國淨土;第二句顯示菩薩要方便善巧,隨所調伏二乘眾生而取佛國淨土;第三句顯示菩薩要方便善巧,隨所入佛智慧、發菩提大心的眾生而取佛國淨土;第四句顯示菩薩要方便善巧,隨所起菩薩根修大士行的眾生而取佛國淨土。總之,修菩薩行者,不能離開世間,不能離開眾生。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世間即出世間。《壇經》雲:“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所以說若離世間眾生,菩提從何所得,涅槃從何所證。《中論》雲:“涅槃與世間,無有少分別;世間與涅槃,亦無少分別;涅槃之實際,及與世間際,如是二際者,無毫厘差別。”因為世間一切諸法都是因緣所生,如夢幻泡影,有相無體,生無實生,滅無實滅,如夢如幻,何來的生死恐怖,何來的世間苦海?若悟此理,當下便是淨土。所以佛陀開示:隨所化度人、天、二乘及一切菩薩而取佛土。
菩薩饒益眾生而取淨佛國土,取淨佛國土,皆為饒益一切眾生。何以故?宇宙萬法皆相反相成,此有故彼有。佛與眾生,相待立名,若無眾生,也就無有佛陀;當然菩薩若不度眾生,也就沒有佛國淨土。譬如依於空地修造房屋,則隨意無礙;若於空中修建樓閣,則唐勞無功。因為淨土依於慈悲,慈悲依於眾生,眾生如地,依地能造宮室;菩薩依眾生而起淨土,亦復如是。所以二乘無有悲心,不度眾生,沉空滯寂,永住無為,當然也就沒有清淨莊嚴的佛國淨土了,猶如在虛空中建立宮室,終不能成一樣。
“直心”者:正念,真知,不起邪執,菩薩以般若智慧實證一切諸法離言自性,無有語言文字相,現證現觀,純一直心,不動道場,是名直心。“不谄”者:心地光明坦然,谄媚屈曲之心皆已遠離,故名不谄。“深心”者:信堅、願大、行笃,而內心達到了一定的深度,故名深心。“具足功德”者:福慧資糧皆已圓滿,故名具足功德。“菩提心”者:菩提是覺義,起自覺覺他之心,故名菩提心。“大乘”者:大對小而言,乘是運載義,意思是小乘人只求自利,不求利他;大乘菩薩自他雙利,能運載眾生出生死海,到涅槃岸。故名大乘。
此段顯示佛陀又重呼寶積之名而告之:要由直心(不谄)、深心(具足功德)、菩提心(大乘),才能成就菩薩淨土。所以古人雲:“淨土地平如掌,豈谄曲能夠成就;七寶莊嚴,豈淺行之所致;乘寶蓮花,普應群機,豈獨善之所招,非此三心(直心、深心、菩提心),不成淨土。”
上段已明三心,此段明菩薩所修的六度。“度”是止息諸障,得到彼岸的意義。六度以布施度悭貪;持戒度毀禁;忍辱度嗔恚;精進度懈怠;禅定度散亂;智慧度愚癡。此六度前面是聖藥,後面是眾病;前面是彼岸,後面是此岸。修法財無畏的布施度、可以感得一切能捨眾生來生;修律儀、攝善法、饒益有情的持戒度,可以感得一切行十善業道滿願眾生來生。(大乘戒之體即是十善業道)修耐他怨害、安受眾苦、法思勝解的忍辱度,可以感得三十二相的莊嚴眾生來生。修被甲、攝善法、饒益有情的精進度,可以感得勤修聖道眾生來生。修世間、出世間、出世間上上的禅定度,可以感得正念、正知、正定眾生來生。修文字、觀照、實相的般若度,可以感得已入正定眾生來生。正定即般若三昧。
菩薩的心量廣大,猶如虛空,悲願無窮,對有情無樂者,常予以樂,名“慈”;對有情有苦者,常拔其苦,名“悲”;對有情離苦得樂,破迷開悟者,心生歡喜,名“喜”;雖常時修拔苦與樂的大士行,而內心法喜充滿,安住上捨,不取諸相,名“捨”。常起廣大平等、周遍無際、不可以限量其偉大功德的慈悲喜捨四種大心,故名四無量心,菩薩常修攝受眾生為一體的布施、愛語、利行、同事的四攝。一、布施:對有情進行財、法、無畏的布施,對他們進行攝受。二、愛語:樂說正法,引導他們明白人生宇宙的實相以及世出世間的因果規律。三、利行:常作饒益一切大眾的善事。四、同事,常與眾生同工作、共生活、言傳身教進行化導。菩薩以此四法攝取眾生,令其入道,故名四攝。
“方便”者:即權巧方便慧,吉藏稱謂:“積小德而獲大功,處有不乖寂,居無不失化,無為而無不為,方便無礙。”本經雲:“方便善巧,而得解脫。”菩薩在因地修行,方便善巧,故得果時,感得方便無礙眾生來生。“三十七道品”者:一、四念住: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二、四正勤:已生善令增長,未生善令其生;已生惡令其斷,未生惡令不生。三、四神足:欲神足,心神足,勤神足,觀神足。四、五根:信、勤、念、定、慧。五、五力:信、勤、念、定、慧。六、七覺支:擇法、精進、喜、捨、安、定、念。七、八道支: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命、正勤、正定、正念。菩薩修此三十七聖道,由道能通往涅槃城,故得果時,感得修三十七道品眾生來生。
“回向心”者:一、救護一切眾生離眾生相回向,二、不壞回向,三、等一切佛回向,四、至一切處回向,五、無盡功德藏回向,六、隨順平等善根回向,七、隨順等觀一切眾生回向,八、真如相回向,九、無縛解脫回向,十、法界無量回向。菩薩所修功德回向趣求無上菩提及施給一切眾生,不為小果,不貪著福德,故得果時,其國具足眾德莊嚴。“八難”者:一、地獄,二、餓鬼,三、畜生,四、盲聾喑啞,五、世智辯聰,六、佛前佛後(佛在世時我沉淪,今得人生佛滅度,懊惱自身多業障,不見如來金色身),七、北俱盧洲,八、長壽天。,生這八處的眾生,雖然苦樂各異,但都不易見聞佛法,所以叫做“難”。這八種難可以用天人四輪摧破。一、住善處,就可對治前三塗及北俱盧洲、長壽天五難;二、依善人,可對治佛前佛後難;三、發正見心,可對治世智辯聰難;四、宿植善根,可對治盲聾喑啞難。菩薩在因地修除八難,故得果時,自然感得沒有八難的莊嚴國土。
自己嚴持淨戒,不譏毀他人過失,也就是惠能六祖所說:“常見自己過,莫論他人非。”故菩薩成佛時,國土不但沒有犯戒之事,就連犯戒之名也沒有。“十善”是:一、不殺生而放生,故菩薩成佛時感得命不中夭,壽命無量;二、不偷盜而布施,故菩薩成佛時,感得大富大貴,珠寶嚴身;三、不邪YIN而離欲,故菩薩成佛時,感得梵行清淨,相好端莊;四、不妄語而說誠實語:即所言誠谛,“誠”謂誠實,“谛”謂真實可信;五、不惡口而說柔順語:即常以軟語;六、不兩舌而說和合語,即眷屬不離;七、不绮語而說莊嚴語:即善和诤訟,言必饒益;八、不貪而安住上捨;九、不嗔而慈悲;十、不癡而明達。故菩薩因中止十惡、行十善,故成佛時,國中自然感得不嫉、不恚、正見眾生來生。
僧肇雲:“心直則信固,信固然後能發跡造行。”故佛陀加重語氣向寶積說道:“菩薩隨其直心,則能發行。”所謂直心,即隨緣任運,無執無著,以無分別智實證無分別理,現證現觀,直往直來,故名直心。本經雲:“菩薩妙法樹,生於直心地。”又說:“諸佛同一道故,出離生死,皆以直心。”有了直心,自能發起各種向道之行;有了向道的妙行,自會積集無量善根,所以深心是從思維甚深妙道和廣修無量萬行生,故名“深心”。有了深心,自能調伏心猿意馬,使心寂靜;只有調伏了心猿意馬,才會聽聞佛法,依說修行;只有將修行所積集的功德平等回向給無上大菩提及無邊眾生,才會有方便慧生;有了方便智慧,自能起到度化一切眾生的作用。
眾生既得度化,故菩薩成佛時,無量清淨有情來生其國,而佛土自然嚴淨。所以欲成就淨土,萬行不離度化眾生。眾生既度,佛土已嚴,則自能開演無上一乘清淨妙法(後得智起用);雖演妙法,則善達法性,智慧明照,不染一塵(根本智起用),二智並用,真俗圓融,自能內心清淨,由心清淨,則所造諸業純屬無漏善業,由無漏善業熏習成種,賴耶識中染種漸盡,淨種圓滿,於是轉有漏八識為無漏四智,而成佛果。
此段總顯淨土不在別處,唯在一心,若人心淨,則佛土自然嚴淨。因為萬法皆由心生,若人內心煩惱執著,昏暗愚癡,顛倒沉迷,則造業感果,皆屬有漏器界;有漏器界,穢惡充滿,染污不潔,山河大地,坑坎凸凹,如是器界則有成住壞空,植物則有生住異滅,有情則有生老病死,一切無常,忽壞忽成,忽成忽壞。究其原因,皆為有情心不清淨所致。何以故?整個宇宙皆是眾生心識隨業力之所變現,有相無體,猶如夢幻,猶如影像,不是實有,故《華嚴經》雲:“三界唯心”。又雲:“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既然一切皆由心造,則欲覓淨土者,不可離心向外尋覓;真修淨土者,當先淨其自心。只有使心徹底清淨了,隨其淨心所現的世界,才是清淨的世界;同時只有清淨心常時現起,才能做到對境不迷,所謂內心無著,實相現前;染淨隨心,境由識變。故《金剛經》雲:“諸菩薩摩诃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所謂清淨心,即是正對境時,了達它是因緣生法,無有自性,只有如夢幻泡影的假相;在行持上因其相有而不捨,因其性空而不取;不捨即不住空邊,不取即不住有邊;不住空有兩邊,遠離分別執著,而又用即了了分明,即是清淨心,也就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以清淨心造諸善業,即感清淨果。所以佛言:“菩薩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即是此義。
捨利弗是佛陀十大弟子中智慧第一的一位弟子,佛陀把“心淨則佛土淨”的道理向大眾講完以後,捨利弗就生起懷疑:我佛世尊行菩薩道時,心莫不淨?是故佛土不淨若此。僧肇說:“佛土淨穢,非二乘人所能知之。”這是因為世尊想顯現佛土淨穢由心,所以用威神力令捨利弗生起疑問。
此段以日月比喻淨土,盲者比喻二乘,盲者不見日月光明,罪者亦不見佛土嚴淨,其實並非日月不明,佛土不淨。僧肇雲:“日月豈不明,不見自由瞽目;佛土豈不淨,罪穢故不睹。”但是以捨利弗為代表的小乘人,法執未破,始終認為世間是苦海,是雜染,只有出世間才清淨,才安樂。所以要捨世間而出世;斷生死,入涅槃,故於清淨佛土而不見。大乘菩薩實則不然,對世間諸法了知其是緣生如幻,有相無體,實我不可得,實法不可得,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世間即出世,而遠離分別言說,故於當下便見淨土涅槃。
“螺髻梵王”:即初禅天王,因他頭上有海螺絲紋盤旋式的發髻,故名。梵,即清淨義。此段顯示同一佛土,依心淨穢,故見有異。心淨則佛土莊嚴,心穢則佛土雜染,境由心現,隨業不同,猶如同一江河,魚見捨宅游園,人見清水綠波,天見寶莊嚴地,鬼見膿血充滿。所以螺髻梵王以無分別慧觀察此土,則清淨莊嚴。而捨利弗不得平等性智,厭世欣樂,心有高下,行不嚴淨,故見此土“丘陵坑坎,荊棘沙礫,土石諸山,穢惡充滿。”菩薩見道以後,已證諸法有情平等真如,攝受眾生為一體,不住二邊,心行平等,功德莊嚴。故地上菩薩所見佛土常極清淨。
佛為饒益眾生,令其二乘捨小趨大,故以足趾按地,即時整個世間皆現清淨莊嚴、眾寶嚴飾的無漏佛土。“寶莊嚴佛”:即他受用身。“寶莊嚴土”:即他受用土。佛以神力,暫使大眾心行平等;各坐蓮花,而見淨土。總之,佛陀暗示了境由心生,境由心變,境由心滅,心外無法,法外無心的唯識道理。八地以上菩薩皆有轉變相土等自在,我佛如來,福慧圓滿,功德具足,神力無邊,至於轉染土為淨土,變娑婆為極樂,隨心所欲,皆得成辦是完全可能的。所以佛陀以足趾按地,即時變大千為眾寶合成的蓮花藏世界。
此段說明四個問題:一、顯示佛陀以神力變染土為淨土,其目的是使小乘人不要只求個人解脫,而要捨小轉大,發菩提心,上成佛道,下化眾生。二、顯示佛土常淨,因為世出世間一切諸法皆從緣生,無有實體,其相如幻,其性本淨,法無實法,我無實我,而所謂的我法,只是在因果相續上迷執而已;既無實法,有誰生滅;既無實我,有誰生死;無有生滅生死,當下便是清淨寂滅的淨土。所以佛言:“我佛國土常淨若此”。三、說明我佛如來為了利益一切眾生,悲心切切,而把自己清淨、莊嚴、美妙的無漏佛土,用神通力暫時隱蔽,故意示現一個與娑婆五濁惡世接近的染土,來方便善巧,宣說妙法,以度下劣眾生,故佛陀言:“為欲度斯下劣人故,示是眾惡不淨土耳。”四、說明佛土染淨隨業力不同有異。內心雜染,三業不淨,故見佛土染污;內心清淨,造無漏業,故見佛土嚴淨。總之,以智慧觀照則土淨,以無明緣境則土染,淨穢隨心,猶如諸天大眾,共同使用一種寶器盛食,隨其福德大小,而飯色有異。又如目鍵連以上等佳飯供母,其母見飯為炭火,而不能入口。這就說明境皆不實,隨心變現,所以佛言:“譬如諸天,共寶器食,隨其福德,飯色有異。”
心有高下,見土不淨,內心平等,見土清淨,是則佛土為一。但佛言:“我佛國土,常淨若此,為欲度斯下劣人故,示是眾惡不淨土耳”,此又顯示佛土是多。問:佛土到底是一是多?
答:據實而言,佛土非一。經論常說三身三土。法性身依法性土,此是報身、報土所顯,大圓鏡智所證;無垢識、大圓鏡智現自受用身土;平等性智現他受用身土;成所作智現變化身土。自受用身土無漏福德招感,此身此土唯佛佛互見。他受用身土及變化身土隨有情根機而方便示現,即經中所說:“眾生之類,是菩薩淨土”。眾生無量,而佛土亦無量,所以說佛土是多非一。佛既隨有情變現,而有情見佛、見土各異皆各以自心變現為其所見。佛仗托眾生之本質境而別變,眾生亦仗托佛的本質境而別起,心不取外境,而取各自變現之相為自所緣。所以說:佛土雖多,眾生無量,但有情各一宇宙、各證一境之理是完全成立的。
得無生法忍在初地。“忍”謂忍解,即徹底通達和實證無生無滅的道理。忍有四種:一、無生忍,二、無滅忍,三、緣生忍,四、無住忍,得此四忍,即得見道登地。“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即發大乘自利利他、成佛度生之心。“佛攝神足”者:佛見大眾未發心者已發心,未見道者已見道,未解脫者已解脫,如是收攝神足,使世界還復如故,以顯有為無常的道理,使大眾不要貪著於淨土。“遠塵”者:境不染心,名為遠塵。無有煩惱,名為“離垢”。清淨法智,名“法眼淨”。“不受諸法,漏盡意解”者:我執已破,煩惱已離,三界諸漏已盡,斷盡無明,永不流轉生死,得真解脫,證四果阿羅漢,故名“不受諸法,漏盡意解”。真是:未發心者發心,已發心者見道,已見道者得果,大乘發大心,得大果,小乘得小果,是謂“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