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念祖居士:《金剛經》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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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經》一滴

 

 
             

  以一九八七年在美國維州蓮華精捨錄音為基礎

  一、小引

  很榮幸,也很振奮,在華盛頓會見這麼多位深有信根,發心真誠的佛教同信同修,是殊勝因緣。我很慚愧,自己水平有限,不能滿足大家的期望。我們在華盛頓一起研究釋迦牟尼佛的遺教,今天這一會是最後一次,因為我很快要回北京去了。今天所要談的《金剛經》中自己所體會的一點點,只能說是大海中的一滴,不能說是講經。

  《金剛經》對我來說,佛恩是十分深厚,把我從黑暗無知的牢獄中,挽救出來,頓入光明無際的寶山。我的家庭世代奉佛,我童年最喜繞佛,曾於北京廣濟寺釋尊成道日,繞念聖號直達次日凌晨。但稍長到學校讀書之後,接觸到新思想,例如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的文章,產生一些影響,但更主要的則是看到來來往往的佛教界知名人物,從他們的言行可以看出,世俗的纏繞毫不少於常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妒嫉障礙,勾心斗角,爭名好利,排除異己,一樣也不少。於是我十分懷疑,這些人久修多少年,為什麼一點也不脫塵俗!於是產生一個錯誤的結論,認為佛法無益於人,直等到十九歲,大學三年級時,寒假考試結束,不想再看書,又無事可做,於是找到母親的一部有注解的《金剛經》和一部《靈魂論》,每本厚約一寸,我一夜之間讀完兩書,在讀經時,產生了空前的稀有情況:如聞驚雷,醒人長夢;如沐春風,身心調適;如飲甘露,遍體清涼;如聞妙樂,頓忘俗味。當時只感覺一陣陣清涼與光明,自頭至足,遍灌全身,一夕之間二三十次,其殊勝安樂不是言語所能形容。這才恍然明白,不是佛法辜負人,而是人辜負佛法。這才端正了自己對佛法的認識。當時體會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是經中的核心。凡夫下手最好是持名念佛,但當老實念去,便可望暗合經中妙谛。

  二、三般若

  這些年在佛教中,自己的體會是:我們的修行,不管你修哪一宗,都要以般若作為前導,以淨土作為歸宿。(般若是梵文,在華文中沒有確切適當的辭可翻,勉強可譯為大智慧,以別於通常所理解的智慧。)因為沒有般若,沒有大智慧,看不清道路,不知道方向,找不到歸宿,這樣去修持,就所謂盲修瞎練。修持歸向,當如華嚴十大願王導歸極樂。《華嚴》,經中之王,普賢是華嚴長子,求生極樂世界,正是引導六道眾生,同歸極樂。再從當代情況來看,不管你修什麼,如果說希望在這一生內解決問題,若不求生淨土,那就不可能了。不管哪一宗,想在這一生出生死,願意今生出輪回,你又不求生淨土,那就要落空。我們當前這個地方的道場叫蓮華精捨,是密宗,共同的願文是同生極樂。所以不管哪一宗,都要以淨土作為歸宿。

  在菩薩道場有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這是前五度,第六度是般若。前五度如果沒有般若,只是單純的布施、持戒、禅定,這樣的五度不能成為波羅蜜(波羅蜜應譯為彼岸到,我國語法則為到彼岸,生死是此岸,了生死是彼岸。)因為前五度如盲,跟瞎子一樣,有般若才是眼目。所以六度之中,般若極重要。六度都因有般若才能成為波羅蜜,這就是般若的重要性。

  般若,若分而言之,則為三個般若: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實相般若。這三個般若像(伊)字的三個點,一即是三,三即是一,超出眾生的情見。粗淺說來,人們所看的大乘經論,以及所聽的同類言論,這都屬於文字般若。從文字般若的啟發使人體會了佛法的深意,成為自己思想的定盤星,來看待身心內外一切事物,而更主要是返照自身自心的本源,就稱為觀照般若。在觀照般若之中,一旦突然了達契悟自己的本來,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就證入實相般若。實相般若是般若的本體。實相就無相無不相。無相者:沒有青黃赤白,長短大小,任何形象;不是有相,不是空相,不是非有非無,也不是亦有亦無,離開了這四句,遍離一切相。為什麼又說實相無不相?因為實相雖遠離一切幻妄之相,體性不空,遍為一切諸法作相。也即是說遍能顯現一切相。蕅益大師《破空論》說:“實相非福,而為一切福德之聚。實相非慧,而為一切慧行之本。”實相是般若的本體,怎麼能夠證入本體呢?我們要從觀照般若入手。觀照兩個字,《心經》中說得很清楚。第一個是觀字,密宗叫觀想,想就比較粗,觀就比較細。“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這個“照”字,即觀照的照字。照字和想字就更不同了。有心叫作想,無心叫作照,“觀照”就應該如“觀自在”之觀,“照見五蘊皆空”之照,這才是真正的觀照。《破空論》曰:“如理而照,照不異寂,即名觀照般若。”理是本體,如實相般若是實際理體而起照用。如珠發光,光是從珠本體而生,發光是照用,珠之發光,先照自體,這就是“如理而照”之義,光照本體,不必安排,沒有造作,沒有舉動,自然而照,故曰“照不異寂”。也就是雖在照用之中,而本體仍是清湛不動,照用與寂滅沒有分別。文字般若淺近說來,那就是大乘經論中,有關於般若的文字啊,言論啊,所有這些都是文字般若。引申一步,就如《破空論》說:“如理诠寂,寂诠即照,是名文字般若。”“如理”就是後文中“如如”之義。經雲“如何為人演說,如如不動”。如如是第二個如字,是真如,是實際理體。說法時要如同真如而說,這正是此處“如理”兩字。如同真如的本體,來表達寂滅的妙谛。這就是“如理诠寂”。在了達時,自心仍是寂然不動,這是“寂诠”。這個“寂诠”正是本體的照用,故曰“寂诠即照”。這就是說,所表達的是真如的本體,能表達者,正當表達時,仍是寂然無動,全由本體的照用,這叫作文字般若。可見文字、觀照與實相般若,三者之間關系密切。文字般若、觀照般若,都是從實相般若本體所顯現出來的。所以實相般若就是文字般若與觀照般若的體。文字般若表達的內容,就是要表達實相般若與你如何去觀照。觀照般若所照的就是文字般若與實相般若。三般若說是三,而實際又是一體。雖然是一體,而又可分別為二個。所以是即三即一,微妙難思。

  文字般若不同於一般的文字。它是從實相般若所流現,而這個文字所告訴你的,是如何進行觀照,證入實相。文字般若雖然可生起觀照,而證入實相。但我們不可認為文字般若就是實相般若,更不可認為了達經文便已契悟實相。《金剛經》說:“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大乘無量壽經》說:“非語言分別之所能知。”《法華經》說:“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可見實相般若不是語言文字所能表達。學人也無法從意識分別中真實理解實相般若的真谛。文字般若的重要性,在於指示門路,指示如何去觀照,如何去認識實相。所以一切經論,文字言語,都是作為一個指路牌。例如昨天我們去開會,在指路牌上寫著:“華府佛教會”,如果沒有這些指路牌,到的人可能更少一點。這是指路牌的重要作用。但是,你不能認為那個指路牌所在之處就是“華府佛教會”。這是一個很好的比方。指路牌告訴你方向,你要依著方向去找,文字般若正是如此。佛經上說“因標指月”。茫茫太空之中哪裡是月亮啊?經文裡用文字告訴你。現在本室之內,拿燈當做月亮,我用手指著它說:“這個是月亮。”這就是標指一下。文字般若就起這樣的作用。昨天如果到處都沒有貼著“華府佛教會”,那我們也找不到。可見標很重要。所以不可以棄指求月。若不要這些指示去求月亮,那茫茫華盛頓很難找到佛教會。所以指出方向,你就可以看到。不可以棄指,不要它。這些文字,經典,我們沒有這些是不行的。

  另一方面我們更不可以“執指為月”。我用手一指,這個是月亮。你就誤認我的手是月亮。你看到我的手,就可以看到月亮了。一般人多是這樣。執著所看到的手,誤認為就是所願見的月了。這樣的話,不但是看不到月亮了,並且還生出一個極大的錯誤,以為月亮是我手這個樣子。所以學習般若要從文字、經典之中得到方向去觀照,專精勤久,一旦相應,方能契入實相,僅在文字上得了一點理解,就以為是實相般若,那就錯了,那就永遠不能見實相。

  三、經題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是本經總題。“經”字是通名,佛所說都稱為經。“經”字前的七個字,本經獨有,這是別名。開頭“金剛”兩個字是形容詞,稱贊般若如金剛。金剛是喻,金剛有不同的解釋,但涵義是一樣的。現結合實際,金剛即印度的金剛石(即鑽石)。它最光明,最堅硬,也最珍貴。金剛石做的刀子可以裁玻璃,硬度最高。它能破壞一切,而不被一切所壞。所以它最堅最利,而沒有能破。以這個金剛石做為譬喻來形容般若。金剛是貴重的寶物,以譬喻實相般若是諸法中尊。它堅固不為一切所壞,來譬喻觀照般若不被一切愛見所侵犯。金剛能裁切玻璃,作用猛利,來譬喻文字般若能斷眾生種種疑惑。永明大師《心賦注》說:“夫般若者是諸佛之母。故淨名經頌雲‘智度菩薩母,能生一切導師’。所言般若者,即一切眾生自心靈知之性耳。”因為諸佛皆由般若而成就,所以稱般若為諸佛之母。自心,自性清淨心與實相般若,真如實相,中道等,只是一法的不同名稱。般若是諸佛之母,般若也即眾生自心靈知之性。《心賦注》又說:“離此一心別無殊勝。”又“此一心,大中大,上中上,圓中圓,滿中滿,實中實,真中真,了義中了義,玄中玄,妙中妙,不可思議中不可思議……佛正法正行中,此心為最”。所以經中釋尊宣說:本經“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如來所說這個法,是為發大乘心的菩薩所說的,是為發最上乘心的菩薩所說的,可見這個經是殊勝的。“波羅蜜”是到彼岸,也可譯為度無極。有為福德不是般若,也不是波羅蜜。相似般若,名為般若,但不是波羅蜜。本經是般若是波羅蜜,故稱般若波羅蜜。

  四、離相修善

  菩薩全名是菩提薩埵,華意是覺有情,也就是度眾生。經裡說:“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經中說我應該滅度一切眾生,這是我們發的心,不但是有此心,而且要實踐要落實。“滅度一切眾生已”,眾生都滅度了,這個願已經成就了,可是怎麼樣呢?經中說:而是沒有一個眾生真實滅度了。這就很奇,要度一切眾生,而這些眾生已經得到了滅度,可是沒有一個眾生是真實滅度了。這就不是凡夫而是通達般若的菩薩度生的境界了。所有眾生皆令入無余涅槃而滅度之,徹底都滅度了,為什麼又說,沒有一個眾生真實滅度了呢?這就因為釋迦牟尼佛得道的時候,第一句話:“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一切眾生本來就有如來的智慧德相啊。所以說,一切眾生本來都是佛啊。那麼,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他現在成了佛,他只是恢復了本來而已,他不是得到什麼,變成什麼,制造成了什麼,變換了什麼。他不增不減,只是恢復他的本來。那麼你這個度生的人做了什麼貢獻?他只是恢復他的本來嘛。再者,一切眾生既然同具如來智慧德相,也即是同具如來的法身。我與一切眾生既是同此法身,本來同體,一體之中,誰能度?誰是所度?所以說“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這也就是《金剛經》中重要的指示:三輪體空。內不見自己,外不見對方,中間不見所施之法、所施之物。外內與中間都無一物,稱為三輪體空。內是一方,外是一方,中間是一方,一般是內有我,外有人,中間有法有物,這三輪就不空。若是三輪體空,就是不見有能度眾生的我,沒有一個我,我在做事。內若無我,外也就沒有人啊。還有什麼中間?一切都本空啊。所以本來無一物。再例如:我布施了一萬美金,我把錢給某先生了,若是三輪體空,內就不見我,外不見有某先生,中間不見這一萬美金。雖然不見能施與受施之人,中也不見這一萬美金,但是這件事情還是做了。這就叫三輪體空啊。這就是很殊勝的。這樣的布施就可以稱為布施波羅蜜,就可以到彼岸。一般是我有一萬美金給他了,老記得自己做了很大的好事,我把一萬美金救濟了某個人,老記著他曾經得到我的一萬美金。你布施是布施了,他得了一萬塊錢,但不能稱為布施波羅蜜。兩者的差別就在這裡。並不是不布施,是要在布施時不住於相。有些人讀了《金剛經》之後,就一切都落於空,都是無為、無相、無我,都是無了,就跑到偏空的一邊去了。所以蕅益大師就寫了一篇《金剛經破空論》破這種偏見。所以終日度眾生,終日沒有度。終日度生終日無度。不是不度眾生,是度而無度,無度而度。我在度眾生,而沒有度眾生的相,我沒有度眾生的相,而終日終生都在度眾生。這樣度生與般若相契,就是波羅蜜。

  《金剛經》勸離四相: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最粗淺的說,我相就是自身。有了我就有你,這就是人相。不但有你,還有種種的人,輪回中種種的生物,那就是眾生相。中間有長生長住的是壽者相。這是最淺說的四相。又如剛才說,有一個能度眾生的我,這是我相。我所度的某一個對象,這就是人相。而我所度的種種,就是眾生相。而我所度的眾生他得到涅槃,這就是壽者相。這都是極粗淺的解釋。再說得稍高一點,我就是以主宰為義,誤認為有一個能當家作主,主宰一切的我。實際上,實在是無我,一切都是因緣和合,哪個是我呀。像片上二十歲的我早就沒有了。三十、四十歲的我也就沒有了。再過些日子,今天七十歲的也應沒有了。到底哪個是我呀,我能作主嗎?我能留住年輕力壯的我嗎?這都是剎那剎那生滅,都是被因緣牽引,哪有主宰!與我相對的是人相,而且對象之人有種種,就是眾生相。而這種執著有我的想法總是相續不斷的,就是壽者相。更進一步,《破空論》說:“主宰名我,形相名人,眾緣和合名眾生,相似相續名壽者。”能在自身內當家作主的是我相。一切可見的形相是人相。因緣和合生一切法,是眾生相。阿賴耶識相似相繼是壽者相。可見四相都從我相而生,所以經中說:“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所謂四相,般若就是要照破這四相,離開這四相。然而不是空無斷滅。而是離相修一切善法。經上說:“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所以這個地方就不落有無兩個邊。沒有我,沒有人,沒有眾生,沒有壽者(以上空邊),可是修一切善法。修一切善法之中(有邊),可是沒有我相,沒有人相,沒有眾生相,沒有壽者相。離開了兩邊,契入中道。所以離一切相,修一切善,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翻譯過來是無上正等正覺。阿耨多羅是無上,沒有更上的。正等:上至諸佛,下到蠢動含靈,本性都是平等,是這樣的大平等。正覺:這就是圓明普照一切,沒有偏缺,沒有虧欠的大覺。所以叫做正覺。無上正等正覺是佛所證最高無上的果覺。

  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就得佛的無上果覺。若人只重離相,而輕視了修一切善法,有所偏呀。只知道修一切善法,而不能離相,也是偏啊。蕅益大師說:“蓋不達無我而修一切善法,止成人天偽果。不修一切善法而但證我空,止成二乘小果。妄言我法俱空,而恣行惡法,則為闡提獄種。唯以無我修一切善法……即得無上菩提。”這實在是最重要的一個指示。

  五、空假中

  《金剛經》中:“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又說:“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眾生眾生者,如來說非眾生,是名眾生。”經中這種話很多,應如何體會呢?經中指示我們,一切都可以歸結為真俗二谛與假空中三谛,一個是假(也稱俗谛),一個是空(也稱真谛)。真俗二谛是二谛法。二谛再加中谛便成三谛。世間大地山河森羅萬象,世俗認為是實有,佛教認為這是虛幻的有,名之為假。世俗以虛無斷滅為空,與有對立。佛教認為既是幻有,幻有就是空,實際理體不受一塵,萬法皆空,這是空谛,也稱真谛。世間的看法,認為大地山河真實是有。悟道的人,虛空粉碎,大地平沉。六祖說無一物。這就合於真谛。這個道理過去是最難懂的。有人常發這樣的問題,你面前這個桌子是什麼?不是明明在這兒嗎?怎麼說它是空呢?所以這個問題往往就成了一個攔路虎了。好在現在科學進步,科學家替我們提供了好多有利的語言。科學家認識到:所謂物質,並非實有,只是由於人類的錯覺。沒有具體的物質,只是人類的錯覺。從科學語言說,宇宙間就是場和物質,愛因斯坦接著補充,進一步說,沒有物質,只是有場。在場的空間裡,場的強度特別高的地方,就是我們所認為的物質。再仔細說明一下,世間一切萬物不過是一百多種原子所形成的。水,兩個氫原子一個氧原子化合就是水。二氧化碳,兩個氧原子一個碳原子就化合成二氧化碳。一個氧一個碳是一氧化碳氣,你吸入多了就會中毒死人的。很簡單,不過是一百多種東西變來變去。這一百多種東西,你究它的根源,不過是電子、中子、質子,沒有別的東西。電子、中子、質子都有物質兩重性,一種是波動性,光波、聲波、無線電波、電磁波,都是一些波動。只是波動並沒有東西,但是光波有光,光波能傳遞訊息等等。光波中沒有什麼物質。聲波也是如此,聲音傳到大家耳朵裡去了。這是我的聲帶鼓動空氣的變化,而波動達到你的耳朵裡去,你就聽到聲音了,這都是波動。比聲波更高一級的無線電波,什麼牆壁都擋不住,十方的,不管你是東京、莫斯科,還是倫敦、巴黎,旋鈕一轉,在當地就出現了。很玄妙,就是波。但波你找不到的,看不見,摸不著,抓不到,沒有個實質。這一切中子、質子、電子二重性的第一個性質,波動性。再有一個是顆粒性。顆粒性也只是能量的集中,並非形成顆粒。能量就是作用。所以說這些東西不過是波動和作用而已。這樣而形成物質。可見物質並不像大家頭腦中那樣的具有實質。這樣說也許不能生信,我再給大家講一個世間極淺近的比方,在夜裡點枝香,香頭只是一個明亮的光點,你在暗室中把這枝香去轉動,去畫一個圓圈,你就看到一個發光的圈子,這就是由於一個光點的動相,它在動。光圈是什麼呢?是你的錯覺。你確實親眼看見一個發光的圓圈,到底有沒有?沒有嘛!我剛才說的電子、中子都是在動。整個的宇宙在動,我們在這兒也沒有靜止。我們動得好厲害呀,我們隨著地球在旋轉。坐地日行八萬裡,我們坐在這裡不覺得。地球自己在轉,地球圍繞太陽在轉,一切都在動。身體裡一切東西都在轉,一切都是動相。動相就像香火頭在動。經中說:“如旋火輪。”旋火,有種表演節目叫火棒,兩個點著汽油的火棒,表演者揮舞雙臂,可以做出各種悅目放光的圖形,圖形都是沒有的,只是兩個火棒在動。所以大地山河,種種的皆是動相。到底什麼在動呢?咱們再引一個禅宗的公案,六祖到廣東的一個廟裡頭,聽見兩個和尚在辯論,一個說:你看看,這個幡在動。那個說:不對,哪是幡在動?是風吹得它動。這兩個人就辯論起來。六祖說:兩位仁者,不是幡動也不是風動,是仁者心動啊。所以動相之根呀,在於咱們的心動。所以錯認種種大地山河,一切一切,說是有啊無啊。從動相所顯來看是有呀,若論其實際,只是香動,沒有所看見的火圈。所以《起信論》說:“一切境界,唯心妄動,心若不動,則一切境相滅。唯一真心遍一切處。”又“三界虛偽,唯心所作,離心即無六塵境界。此義雲何,以一切法皆從心起,妄念而生。”永明大師說:“是知心外見有境界,皆自妄念情想而生。”由上可見“一切境界唯心妄動”是俗谛也即假谛。“心若不動則一切境界滅”是真谛也就是空谛。真心遍一切,不妨萬法縱橫種種境界,萬境紛然無礙於一心不動,清淨本然。這即是中谛,又稱中道第一義谛。《金剛經》許多話都是此義。例如“眾生者”,眾生是假有,是世谛。“即非眾生”,沒有這個眾生,是真谛。“是名眾生”,若說是有只是個假名而已,若說無何處來這個假名,所以有就是無,無就是有,是中谛,不二了。不貪於有也不偏於空。所以一切善法即非善法,是名善法。一切法即非一切法,是名一切法。都是指出有無俱遣,不落二邊,理事齊彰一心全顯,一體寂然,萬用縱橫。所以說,妙契中道第一義,“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就成佛啊。

  六、見相非相見如來

  離四相修一切善法即得菩提,成就佛果。佛乃離相修善之果,所以不可以色相得見如來。經中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所以不可以色見聲求。這裡一位蔡居士認為這四句還不圓滿,她很有智慧。這是鸠摩羅什翻譯簡化了,原來是八句。好幾位古德,以及玄奘大師翻譯的底下還有四句,玄奘大師的全偈為:“若以色觀我,以音聲尋我,彼生履邪思,不能當見我,應觀佛法性,即導師法身,法性非所識,故彼不能了。”後四句指出,應觀導師的法身,法身即是佛的法性。(即佛真性,又稱佛性,或自性。法性所適用的范圍最廣。)如來的妙體即是法身佛的真性(法性)。但法身不可以世智來見,所以說法性不可見。也不可以“識”知。故玄奘大師雲“法性非所識”。不可見又不可識“故彼不能了”。佛身只是眾生不能見不能知,但絕不是斷滅頑空。打個比方,有的物質有磁性,它產生磁場,有極大的作用。例如電動機、發電機,種種設備都是利用磁場的作用。但是磁場看得見嗎?摸得著嗎?連世間的磁性都不可見,何況法性,當然更是不可見。只是有,法性是有而不可見。法體,如來法身的法體,用我們的思惟不能了知。也就是說法性、真如、實相、般若種種,是如來的法身理體,眾生的知見,是達不到的。所以說不可思議。不可議,就是你說不出來,不是你的語言可以表達的。不可思,是你想不到的,不是你腦子裡所能想得到的。只有在離開這個思才可知。在妄想之中,你想去見,去知這個法體,就等於你坐在這個椅子上。自己想舉起這個椅子,是不成的。你只有離開這個椅子,才能拿起這個椅子。“應觀佛法性,即導師法身”。法性遍一切,就是導師的法身遍一切處,遍一切空間。但法性不是你的妄心所能認識的,猜測的。大家在這地方千萬要小心。所以色見聲求,不能見如來。法身如來在眾生的情見之中不可能認識到,知道,看到。我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些相。《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你所見一切相都是虛妄的,眼前所見本來沒有,只是由於動相所生。再舉一個真實的例子,倓虛老人在香港剛剛圓寂,這件事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有位董子明居士,原是吳佩孚將軍的顧問。吳佩孚下野後,他就到青島湛山寺當教員。湛山寺是倓虛老人創建的,董居士在湛山寺給佛學班的學僧講國文,改文章。除了上課改卷子之外,他就是用功,把門鎖起來閉關自修。他與當時在湛山寺講戒的弘一大師相知,只是這兩個人彼此間才談談話。一天正在用功的時候,念得很虔誠。動了一念,他想到大殿拜佛。這一念一動之後,人就在大殿中拜佛了。拜了佛之後,他想我正在用功,我回我的房間用功吧。走回到自己房間,門都關鎖著,進不去。別人走過來,他就說:“師兄請你給我開開門,我進去。”那人說:“你叫我開門,你怎麼出來的?門都鎖著,你怎麼出來的!”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傳出來了,轟動湛山寺。大家聽明白沒有,人是怎麼出來的。我在北京聽到了,我認為這事很重要,是對我們學佛人一個很好的資料,是一個近代的實證啊。我問夏老師是否知道這件事,夏師說:“確有其事。”這個董居士就是夏師的外甥。後來倓虛法師由東北經過北京到香港去,我當時是廣播電台台長,我請他在電台播音,我親自招待他。我們談得很愉快。我就問他,我說:長老啊,你在湛山寺,當時有一個人從鎖閉的關房中出來到大殿,你知道不知道這回事?他說:怎麼不知道,當時我就是方丈。倓虛法師自己著作裡寫了這個事情。所以這個事很能破我們的執著。你心中沒有離妄之前,牆壁都是障礙。你心中能有一念離妄,當下虛空粉碎大地平沉,何處是牆壁。所以這一切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不是說沒有這些相,而是看到這些相不分別、不執著。自己不因見相而起心動念,就合於“若見諸相非相”。這四句經文中,“凡所有相”是假谛,“皆是虛妄”是空谛,“若見諸相非相”是中谛,無相而相,相而無相,(從無相的理體顯現事相,是無相而相。雖有種種事相,萬象森羅,可是論其實無一物,故說相而無相。)真俗雙融,事理無礙,所以是中道第一義谛。從容中道即是如來。所以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這又可以舉一個古代的公案。釋迦牟尼佛因為生下來母親就死了,為報母親的恩,所以成佛之後就上忉利天給母親說法。世尊上天後,大家很想念,就用旃檀木造了佛像。這是世間有佛像的開始。等到佛說法圓滿從忉利天回來,大家都去迎接。中間有一位比丘尼,她想到如按正規,她只能排在比丘隊伍後面,前面的人很多,見佛的時間較晚,於是她就變化成一位轉輪聖王,她就排到前面第一位了。佛從天降下,她頭一個見到佛。可是佛一見就呵斥說:為什麼你越軌跑到大僧前面來了?(大僧是比丘,比丘尼是二僧,不能排到大僧前頭。)她說:我思念如來,想先見如來。佛說:你沒有先看見我,是須菩提先看見我。實際上須菩提沒來,須菩提在山中靜坐,他知道今天佛回來,先動了一念,是不是要去接呢?繼而想到,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佛既沒有來去,又何必接送呢?因此他就安然不動。這個沒有來接的人,佛說是他先看見佛了,排在第一。肉眼親見的比丘尼,倒沒有見到佛。就因為這個比丘尼犯的是色見聲求啊。須菩提了達如來本無來去,所以先見佛。我們如果體會這個道理,很多教義都可以融會。可以突破很多框框和束縛。所以經中說:“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著相就是眾生,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要離四相,首先從我相入手。世間俗人的哲學: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相十分牢固,這樣的人就不好辦了。所以破四相,首先破我。無我,四相就全瓦解了。所以經中又說:“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可見破四相先從破我起。我們不但不要自私自利,就是我的愛好,我的見解,我的什麼什麼,只要上面有“我”字,“我的”,都是我相。都應首先破除。這就是《金剛經》給我們的極寶貴的啟示。

  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這是本經的心中心。蕅益大師說:“金剛般若大旨,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語,足以蔽之。”也就是說,這一句話可以包括本經的全部金剛般若的玄義,大師又說:生心無住非二,“唯無住故生心”。經雲:“應生無所住心。”“應如是生清淨心。”故知所生的心,即是清淨無住的心。本文開頭便引世尊成道時所說:“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這就直指眾生的本心與十方如來的妙明真心無二無別。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眾生又在昏昧顛倒之中,那就是世尊當時緊接著說的“唯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只因眾生執人(人我執)、執法(法我執)著一切相。妄念相續從無間斷,所以雖有真心,但不能顯現。也就是不能證得。所以金剛般若首勸大家離相無住,若能生無所住心,便離一切垢染纏縛,便是清淨心,即是妙明真心。《心賦注》曰:“無住心體,靈知不昧。”又“心常寂是自性體,心常知是自性用。”“故雲寂知,亦雲寂照,亦雲無相之知,亦雲無知之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一切知者,此心即是一耳。”百丈禅師說:“靈光獨耀,迥脫根塵。”(也即是說,頓然脫出六根六塵,純真不二的心光,炳然現前。)臨濟禅師所說的“歷歷孤明”。(此處的“孤”字、“獨”字,可與一真法界的“一”字同參。)都是指示所生的心。蕅益大師又說:“唯生心故無住。”所生心既是清淨心,無所住心,所以生心自然無住。一燈之光可頓破千年陳暗。大師又雲:“生心二字,尤為下手工夫。以凡夫不生出世心,故恆住生死。二乘不生上宏下化深心,故恆住涅槃(有余涅槃)。唯菩薩不住六塵而行六度,故能如所教住,名第一義住,亦名住於佛住。”又說:“言無住者,不住生死,不住涅槃,不住二邊,不住中道,故名無住。言生心者,生上求心,生下化心,生折伏心,生攝受心,遍於法界,窮於三際,故名生心。”上之無住生心,功德殊勝,不可思議。生心與不住不二,故可終日生心終日無住,終日無住終日生心,此實深契不二的大乘菩薩境界。不是凡夫與阿羅漢緣覺等所能了知。後世學人通病,常把本人的體會當作大乘深旨。而不知無相生心,實非凡夫與別教的地前三賢所能行。幽溪大師在《般若融心論》中指示很詳盡,現在擇要介紹:自有生心而不能無住者,事度菩薩是也。自有無住而不能生心者,藏通二乘(緣覺與阿羅漢)是也。……自有無住非生心,生心非無住者,別教(天台宗判唯大乘之教為別教)地前(指登地以前十住十行十向,地前三賢之位)是也。自有即無住而生心,即生心而無住者,別教地上是也。可見這不是具縛凡夫所能辦到的。凡夫舉體在妄想執著之中,曾無一念清淨,怎能生起清淨心。(唯有靠持名念佛法門暗合道妙。)世尊因須菩提問,發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降伏?雲何應住?如來的答覆:“應如是生清淨心。”要生一個清淨的心,不是斷滅。要生離相的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句話是約在經文的三分之一處。六祖當時到客店送柴,聽客人誦經到此處,他就猛醒,直奔黃梅,見到五祖。五祖叫他作務。他說:“阿那自家日生智慧,不知更作何務?”後五祖專給他講此經,又到此處,六祖當下大悟,他說:“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五祖便付衣缽。可見般若玄妙不可思議。六祖初聽便超神秀(他當時是五祖會中的上首,後是武則天時代的國師,不是凡流)。第二次再聽到無住生心便徹悟本心,頓登祖位。五祖開始用《金剛經》教導大家,到了六祖以後,《金剛經》就成了家喻戶曉的經典了。

  蕅益大師《金剛經破空論》跋曰:“金剛般若大旨,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語,足以蔽之。”大師指示無住生心這一句,可以包括全經緊要殊勝的涵義。又說:“而生心二字尤為下手工夫。”由於無住生心不是凡夫與二乘境界,初機修習,則應從生心下手,從生心修六度下手。大師又說:“若不生心修六度,則住斷滅相矣。故余嘗謂此實相為體,觀照為宗,文字為用。舊雲無相為體,無住為宗者非也。”故經雲,寧可有見如須彌山,不可空見如芥子許。與此同旨。《金剛經》的極端殊勝與重要,可是大家常常誤會,以為《金剛經》中迎請了四位金剛,所以有威力。這是很大的誤解。世俗有很多東西把佛教庸俗化了。我們要淘汰這些庸俗化的內容,還它本來面目。所以我們印《金剛經》,請金剛的部份全不印。重要的是你的自心。你的自心如何?先從生心下手,要如是生清淨心。若單純無相,是空的一邊,故須生心。自心、清淨心朗然啊。所以就不落二邊,不落俗谛,也不落空谛,合於中道。

  回想當我第一次讀《金剛經》還不滿二十歲。讀到這句“無住生心”時,得到很大的加持,得到無法形容的輕安。當時就感覺這句無住生心極殊勝,但是自己怎麼能夠達到這個境界呢?想了一下,會心一笑,就體會到念佛是最好的辦法。你一心的念,什麼都不想,就是無所住,而你念佛這個心相續,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這是念念相續,淨念相續,這不是斷滅。念來念去,真正念到清淨的時候,是誰在念也就忘了。念的是什麼你也忘了,可是這一句朗朗現前。自自然然,沒有我,自自然然的這一句就出來了。如果相續,那就是極殊勝的境界。所以我們只要念得綿綿密密,老老實實,就這樣念,我們就達到了地上菩薩才能達到的境界。只要誠誠懇懇,綿綿密密,老老實實,清清楚楚,一句接一句,無牽無掛,這就暗合無住生心的道妙。(後來我又一想,可能念咒還要近一點,因為佛號還有一個佛字。咒很像禅宗的無義味話頭,離開一切思想。)所以古德說:以凡夫生滅心入諸法實相,以持名念佛最為容易。就是這個道理。

  八、最初方便的觀門

  一切行人的修持,都應該是以般若為導,以淨土為歸。所以必須善於學習般若,遵循指示,直趨覺岸。學習之道就是:依文字般若的啟示,按自己的正確體會來進行觀照,一步步深入。文字般若的體會越深,觀照的境界就越高。這樣循環不已,將來有一天觸著碰著,契入實相般若。開始下手的地方,就是下面的四句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是全經中最容易下手之處。也是人人首須下手的地方。像《金剛經》這樣殊勝的經典,我們不是把經念一遍就完了,而是在生活中要能把它貫徹,觀照起用。誦一遍也有好處,得到加持和熏習,很多的功德。但是更重要的,念一遍之後要依文字般若而觀照起用。這四句很好嘛,各個人都用得上。有為法正與無為法相對。經中“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至於“有為法”,則“如夢幻泡影”矣。有為者,有求有作有成有得,皆是有為。大乘妙谛全是無為法,但此無上勝妙甘露注入眾生心田,因眾生譬如垢器,污穢含毒,甘露入內亦同混濁。所以不可不先破有為法。初起步時,始於足下,萬裡之行,在於初步,故須先從最切己處下手。有為法包括很廣,人們切身的是功名、富貴、妻兒子女,種種這些很粗的,都是有為法。再高一點,名譽地位、學術成就、事業功勳,還是有為法。再說禅定,初禅、二禅、三禅、四禅,四禅八定種種,還是有為法。都是有為法嘛。大家都存在問題,從這裡下手,如果都打通了,下面還有更深入的問題。有法可修、有果可證也是有為法。這句經可以一直用下去。可以從干擾你最深的地方入手。有人愛生氣,一句逆耳的話聽不得,這就是你下手的問題。有的人非常悭吝,稍微吃一點虧,很不愉快。有人情欲一關打不破,等等。每一個人有他最突出的問題,這個問題就可以先下手。你想想這一切是不是如夢如幻?實際就是做夢,轉眼成空呀。夢是很好的比方。夢裡明明有六趣,覺來空空無大千。在夢裡六趣都是有,朗然大覺時,本來無一物。例如害怕的夢,老虎咬自己,沒有人救,在叫喊啊,恐怖啊。你一醒,哪有這些恐怖啊,是個夢。現前一切,整個是個夢。是幻術所變。像肥皂泡,很好看的,五顏六色,但是沒有誰去搶這個肥皂泡,知道它當時就要滅。像人的影子,哪有實際的東西,所以一切一切都是錯認。於是自然而然對所執著的東西就淡了。能把這些東西淡了,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我們修行就是兩件事情,就是把生的東西變熟,熟的東西變生。貪嗔癡、煩惱,無始以來我們太熟悉了。這個貪心很自然,有人一心就想多賺點錢,他心心念念的,不用誰教給他,很自然的。一百萬就想變為一千萬,他是自自然然的,這個方面他就是很熟。嗔、癡也是如此。大家都很熟,可是戒定慧三無漏學,慈悲喜捨,自覺覺他,求菩提,發菩提心,無住清淨心,這一切一切我們都很生。這句佛號更是生。所以我們修持就是要把熟的地方變生,生的地方變熟。我們可以兩處一齊下手。佛號不是生嗎?多念啊。貪嗔癡我們不是熟嗎?叫它淡啊。兩處一齊下手,效果就快了。只從一處下手,就像一個輪子的自行車,不能快,也不穩當。兩個輪子的車那就好多了,誰都可以騎了。所以要把熟的地方變生,生的地方變熟。這些有為法,貪嗔癡,人世間種種可留戀的,束縛自己的東西,我們看它如夢、幻、泡、影。這件事說來容易,做到也很不容易。有位受了菩薩戒的老修行,因為一點小事,和鄰居生氣,誰知因此一病而亡。你若把這些看淡了,至少你自己少生點氣,對自己身體也好嘛,真的無所謂了,對方也就無所謂了。例如能海法師講《金剛經》,說了一個實事,他有一個修密的弟子很有錢,他有一個對頭,兩人仇恨很深。他天天按照密宗修法的規矩,要把六道眾生都觀想在自己周圍,有冤的眾生更是離自己最近,就在面前,自己在修法時加持他們,他天天這樣修法觀想,修了幾年以後,有一天在街上碰到這個人了,由於他天天作觀,已經很習慣了,他看見他,那生氣的印象已沒有了,只是天天修法時所見到的熟人,於是出乎自然的就招呼他,某先生,好久不見,你好,那個人就很感動,他想到對方的地位比自己高,自己過去的不對還更嚴重一點,現在對方這樣和顏悅色地招呼我,我當然也更應該如此,於是兩人從此就和好了。所以把貪嗔癡淡一點,世法上也有很大的好處。這些本來是很熟的,我們叫它生。很生的是發菩提心,持佛號,我們叫它熟。這樣我們就可以早生極樂世界,與諸上善人聚會一處。

  九、般若不可思議功德

  經中多處校量功德,把持經與布施等來做比較。但其中以下文一段比較最深刻。是拿捨生命來做比較。一個人最難捨的是生命,世人貪生怕死,誰不愛惜生命。但經中說:一個人“初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復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上午是初日分,中間是中日分,晚間是後日分。)恆河有多少沙,以恆河沙那麼多的生命,早上以恆河沙那麼多的身體都捨了,布施了。而中午還這麼做,晚上還這麼做。“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劫這個時間就很長了,一塊幾十裡的大石頭,天人以極輕的紗輕輕地在石上飄拂一下,幾百年一次,等把這塊石頭磨光了,這個時間叫一劫。這個時間的數字已經大得不可說了。但還不是一個劫,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一個人無量百千萬億劫,每天三段時間都拿恆河沙這麼多的生命去布施,這個功德真是不可思議的。另外一類,“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若人聞此經典,能生正信,心中沒有抵觸,所得的福報勝過前面無量劫以無量身命布施的人。這實是眾生情見所不能相信的事。但釋迦牟尼佛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诳語者,不異語者,哪裡能夠有絲毫不真實啊。“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更何況你還可以寫經、印經,自己信受奉行,念經背誦與為人解說,功德就更加不可思議了。從以上的校量就可以知道金剛般若經的不可思議,也就是般若的不可思議。

  《破空論》中根據經文以八種殊勝來顯示本經不可思議功德。(一)捨身是大事,無量劫是大時,雖然這樣大事大時的布施,還是不如持經功德。因為這樣的大施,具有五神通的菩薩也能做到,比不上本經“正斷無明漏故”。以上菩薩雖得五通,能行大施,但未得漏盡,無明之感猶存,故不如本經正斷無明功德。無明斷盡才是菩薩漏盡通,其功德遠超於大事大時。(二)本經不是大小乘共同的般若,而是“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大乘中推仰為圓頓菩薩的人,叫作“發最上乘者”。可見若人真能“信心不逆……為人演說”,即同圓頓菩薩。(三)如是之人,就是荷擔無上菩提,他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這就是續佛慧命,長保佛種不斷。(四)樂小法的人,著於四相四見(我見…壽者見)對於本經不能聽受演說。(五)經在之處即是寶塔,具足法身捨利。(六)“受持讀誦此經……先世罪業即為銷滅。”轉重為輕,不再墮惡道。(七)當得菩提,夙業既銷,菩提之體,自然明淨。(八)釋尊在遇燃燈佛之前,雖遇多佛,但心中尚存有所得心,未達無相。所以持經超過釋尊昔時遇佛功德。(釋尊遇燃燈佛後,才恆與般若相應。)經說:“末世有受持讀誦此經,所得功德,我若具說者,或有人聞,心即狂亂,狐疑不信。”那麼我們對於佛所開演的部份,實應衷心信受,不得狐疑。

  十、信力圓時全成佛力

  末後引證永明大師《心賦注》中一段,以鞏固增長我們的信心。賦中問:“初心學人,悟入此宗,信解圓通,有何勝力?”這正是大家關心的問題。答:“若正解圓明,決定信入,有超劫之功,獲頓成之力。”這四句中,前兩句是因,後兩句與以後諸句都是果。因:(一)需有決定信心,永不動搖。(二)應生正解,不但毫無邪見,而且所解圓融,明鑒無礙。這也非初學凡流造次所能行。只有以弘深誓願,作為铠甲,奮力精進,才能真得如下妙果。於是頓超三大阿僧祗劫之大關,剎那圓成無上菩提之力。

  “雖在生死,常入涅槃。恆處塵勞,長居淨剎”。雖是凡夫,常在塵勞世俗之中,輪轉生死海內,然而不離生死,常在涅槃三德之中,塵勞堆裡無異清淨佛國。

  “現具肉眼而開慧眼之光明,匪易凡心,便同佛心之知見”。真實悟心之士,肉眼可當佛眼用。(蕅益大師說自己是“名字位中真佛眼”,這比“當佛眼用”更進一步自肯了。)因五眼是肉眼、天眼、法眼、慧眼、佛眼。悟心的人不見得具天眼,但有法眼慧眼之用,所以說“開慧眼之光明”。開慧眼,便悟入佛之知見。即是佛知見,即此凡心便具佛智。

  “則煩惱塵勞不待斷而自斷,菩提妙圓弗假修而自圓”。於是煩惱不斷自斷,菩提不圓自圓。不靠修持不歷階梯,頓出苦輪,剎那成佛。如是不可說不可說之力,“亦名佛力,亦名般若力……亦名無住力”。

  《心賦注》又雲:“若於一心,有圓信圓修,乃至見聞隨喜,一念發心者,無不除八萬塵勞三障二死之病。”

  由上可見,若於般若一心妙谛,能圓信圓解圓修,即得超劫頓成之力,剎那成佛。至於初機,於此妙法,只要有緣“見聞隨喜,一念發心者”皆可頓消塵勞業障。般若妙力真是不可思議中的不可思議。前雲老實念佛,即暗合般若無住生心的道妙。所以贊般若就是贊歎老實念佛。

  末後敬作一偈,虔誠祝願。

  普願見聞者  同沾菩提露

  頓契本來心  清淨無所住

  一九九一年元月黃念祖校於京華方便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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